拒絕資格

皇后壽宴上，太子帶着一個九品小官的女兒進來，說要立她爲正妃。
而我，丞相之女，納爲側妃。
可這場壽宴，本該宣佈我爲太子正妃的。
我的身份，不該爲妾。
我想拒絕，卻被太子嘲諷。
他說我身份再尊貴，也不過是臣子，有什麼資格拒絕。
他嘲笑我無法與皇權抗衡。
可他不知，沒資格的，是他。
我纔是帝女。
他，不過是一個冒牌貨！

-1-
「母后，孤要娶霜兒爲正妃。」
太子和秦霜的手緊緊牽在一起，絲毫不顧臺上皇后難看的臉色。
秦霜，九品小官之女。
如果不是太子，她連參加皇后壽宴的資格都沒有。
「眠兒，本宮記得，你昨天不是這麼和本宮說的吧？」
皇后委婉地提醒太子，可太Ṭū́ⁿ子置若罔聞。
「孤與霜兒兩情相悅，母后怕不是記錯了。」
太子絲毫沒有給皇后面子，皇后臉色鐵青。
可這樁婚事，太子沒有決定權。
「你的婚事，是本宮和你父皇欽定的，秦霜家世不顯，不堪爲太子妃。沈相之女沈落漁，纔是本宮爲你選定的太子妃！」
我，便是沈落漁。
這場壽宴，本就是爲了宣佈我爲太子妃的。
可太子鬧這一出，大家是萬萬沒想到的。
「孤知道母后喜歡沈落漁，母后喜歡，孤也不會拒絕，便選爲側妃吧。」
此言一出，滿場譁然。
丞相之女，居然爲妾。
這是當衆給沈家難堪啊。
「回皇后娘娘，民女才疏學淺，配不上太子側妃之位。」
我下跪俯首，委婉拒絕。
皇后嘆了口氣，還未開口，太子先生氣了。
「沈落漁，哪有你拒絕的份，你身份再尊貴，不過是臣子之女，孤能給你太子側妃之位，已是高抬了！」
太子生氣我當衆拒絕，落了他的面子。
他這副愚蠢自大的模樣，真是和他親孃，一模一樣。
若不是從小就被要求嫁給他，我怎麼可能做出愛慕他的假象。
一個沒腦子的慫包！
「夠了！」皇后慍怒：「此事容後再議，都散了吧。」
皇后拂袖而去，好端端的壽宴，被毀了。
我還沒走出大殿，皇后身邊的嬤嬤便來找我了。
「沈小姐，皇后找您。」
我跟着嬤嬤去見了皇后。
她一看見我，便滿懷愧疚。
「好孩子，苦了你了。」
她上前想要牽我的手，被我避開。
我無視她眼中的失落，一臉冷漠。
「事到如今，你們還覺得虞烏眠是我良配嗎！」
皇后也看出虞烏眠對我的不喜，一臉懊惱。
「本宮也沒想到，他會公然忤逆。」
我冷笑：「現在還是太子，就這樣，將來登基了，還會給我活路嗎！」
皇后愈發愧疚：「到底不是親生的，又和我不親，可你父皇的話，他肯定會聽的！到時候讓你父皇下道聖旨，太子登基你爲後，永不廢后！」
沒錯，當今太子，不是皇后的親生子，更不是陛下的。
他是沈相的兒子。
而我，纔是帝女。

-2-
帝后情深，當初陛下迎娶皇后時，就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但皇后在戰場上受了傷，子嗣艱難。
後來皇后終於有孕，但皇帝開始擔憂。
因爲太醫診出皇后腹中，是女胎。
陛下想要他女兒做天下最尊貴的女子，但公主之位，不夠尊貴。
唯有皇后，才最尊貴。
他不想女兒將來只是個公主，也不想帝位旁落，給宗室子。
於是他想出了一個辦法，換子。
剛好沈相之妻也懷孕了，皇帝偷偷派太醫去看過，是個男胎。
於是皇帝親自上演了一場，偷龍轉鳳。
此事，帝后知，沈相夫妻也知。
落漁，落虞。
遺落在外的虞氏帝裔。
本來這件事只有他們四個知道，是瞞着我們的。
可我太聰明，皇后幾乎日日接我進宮，對我比太子好百倍。
而我名義上的母親，沈夫人，對我百般挑剔，甚至私下偷偷責罰我。
幼時我就察覺不對，爲了得到真相，我在沈氏又一次責罰我時，逃進了宮。
我向皇后哭訴，沈氏打罵責罰我，甚至經常不給我飯喫，還不讓我告訴沈相。
還把身上的傷口給她看。
皇后當即落淚。
我順勢問出我的猜測，她默認了。
沈氏恨皇家奪走了她的兒子，就把怒火撒到我身上。
皇后將此事告訴了皇帝。
皇帝大怒，當即喊來沈相，威嚇一番。
自那之後，沈氏對我的態度就變了，她不再打罵我，而是把我當個物件一樣養着，就像皇后對太子那樣。
帝后讓我忍，忍到嫁給太子，忍到成爲天下的主人。
我答應了。
因爲那時的我，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裏，只能隨他們擺弄。
可我不甘心，這天下的主人，從來不是皇后，而是皇帝。
我的親生父親，不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讓我爲帝。
他不願，但我要爭！
誰說女子不能爲帝，我偏偏要做女帝！
他們不願意，那我便逼得他們願意。
「現在你們的話太子都不聽，將來你們走了，他難道會聽一個死人的旨意嗎？」
我嗤笑，皇后面露不忍。
她是我親生母親，這些年我不經意間表露出來的想法，她早已猜到我的真實目的。
「你想如何？」
「我想做什麼，皇后不是很清楚嗎？太子愚蠢自大，不堪其位，江山交到這樣的人手中，將來不只是我，還有黎民百姓，也不會好。」
「可這是你父皇的決定。」
皇后步步退縮，毫無當初的大將軍之風。
當初換子她不願意，但皇帝血脈需要傳承，她被迫同意。
因爲皇帝爲她付出了很多，她不能辜負。
她被情義困住，從女將軍，成了深宮婦人。

-3-
我與皇后不歡而散。
我也不急，此事急不來。
我知道，皇后一定會告訴皇帝的，我要的，就是皇帝看到我的野心。
我要與我的父親，當朝天子，爭取屬於我的東西。
回了沈府，沈氏破天荒地來找我。
「聽說太子殿下要娶秦家女？秦家那姑娘我雖沒見過，但殿下喜歡，肯定是頂好的，你雖是側妃，但也不可嫉妒，要好好服侍太子。」
沈氏是太子生母，他兒子有了喜歡的人，她自是高興無比。
「若我沒記錯，夫人才是我母親吧？太子此番把我的臉面沈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你半點不惱怒，還讓自己的女兒去服侍他，真是可笑！」
自從得知自己身世，我便再也沒喚過沈氏母親。
沈氏對我也不上心，覺得無所謂，從未想過我爲何如此，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沈相倒是看出來了，但礙於皇權，自是閉口不談。
「太子乃東宮之主Ṱű̂ₜ，未來的天子，他便是天，他想要的，我們做臣子的，如何能抗拒！你作爲沈氏之女，能爲太子側妃，已是沈氏之幸，萬不可得罪太子，禍及沈氏！」
沈夫人言之鑿鑿，和白日太子的嘴臉，如出一轍。
真不愧是親母子！
「是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他真的是君嗎？我又真的是臣嗎？」
沈氏再愚鈍，也聽出了我話裏的深意。
「你怎麼會？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氏一臉慌張，我一臉鎮定。
「這還要感謝你啊，若不是幼時你時常打罵，引起我懷疑，親生母親，怎麼可能對自己的孩子如此殘忍，我自然就猜到真相了啊。」
「你想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你兒子如此容不下我，將來哪裏還有我的活路，爲了活命，我自然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你敢！」
沈氏目眥欲裂，生怕我搶走她兒子的皇位。
「我有什麼不敢的，那本來就是我的。倒是母親，你威脅我，你有什麼資本威脅我呢？你去告訴沈相告訴帝后，他們會阻止我嗎？不一定吧，還是你要去告訴你兒子，可你敢告訴他嗎？你能告訴他嗎！」
沈氏被嚇得癱坐在椅子上，大氣不敢出。
她自然不敢。
這件事做得隱蔽，帝后瞞得太好了，無人敢告訴太子。
如果她告訴了太子。
太子不一定會有事，她卻肯定會出事。
畢竟，誰敢得罪天子呢。

-4-
不出我所料，天子知道後，很快召見了我。
只是我去見天子前，幹了一件事。
一件讓天子直視我野心、逼得帝后不得不重新謀劃的事。
帝后所願，無非是我嫁給虞烏眠。
哪怕我們都不願意。
於是我斬斷了他們的路。
進宮之前，大將軍荀楓照去相府提親。
迎娶沈家大小姐，沈落漁。
也就是我。
並且沈家，答應了這門親事。
因爲我，拿刀架在沈夫人脖子上，逼她答應的。
立刻死還是以後等死，她會選。
我威脅她如果不答應，我會當場殺了她。
她一開始還以爲我不敢，我笑她天真。
我的身份，殺一個沈夫人，自有人替我善後。
可她死了，沒人會替她出頭的。
人都是惜命的。
她答應了。
於是在進宮面見天子前，我定下了我的婚約。
我與虞烏眠，徹底黃了。
並且，我有大將軍做後盾。
爲帝，不是我隨便說說而已。
我讓天子明白，我有資本，有兵權。
手握重兵的大將軍，是我的人。
陛下惱怒我私自定下與荀楓照的婚約。
我改變了他的所有計劃，他生氣了。
所以他把我晾在御書房，讓我等着。
我老老實實等着，沒等到陛下，卻先等到了虞烏眠。
「你怎麼在這裏？」
虞烏眠驚訝我出現在御書房，但隨即想到什麼，露出鄙夷的眼神。
「你不會以爲你來求父皇，父皇就會給你我賜婚吧？」
他以爲我是來找陛下賜婚的，真是蠢得可以。
見我不說話，他便以爲我是默認。
「我告訴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只愛霜兒一人，納你爲側妃，還是霜兒看你可憐，說我不要你就沒人要你了，我才同意的。」
倒也不必如此，我只想做皇帝，不想嫁人。
「你似乎，很喜歡秦霜？」
「那是自然，霜兒和你可不一樣，她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大小姐，她恣意灑脫，是頂好的女子！」
「憑她的家世，陛下不會同意你們的婚事，你要爲了他忤逆陛下嗎？」
我很好奇，虞烏眠能爲了他的愛情做到什麼地步？
「父皇不同意又如何，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只要我堅持，父皇一定會同意的。就算父皇更滿意你，給你我賜婚，我抗旨不遵了，他也不會真對我做什麼！」
「呵。」
不過是仗着自己是帝后唯一子嗣的身份，爲所欲爲罷了。
可惜，這個身份，不是你的。
「太子殿下請回吧，我來見陛下，不是爲了你。」
「不是爲了我還能爲什麼？我知道你從小便愛慕我，但我不會喜歡你的！」
說人話虞烏眠彷彿聽不懂，認定我喜歡他。
難道是以前我裝愛慕裝得太像了，他一時轉不過彎來？
「殿下難道沒聽說，荀大將軍今日去沈府求娶我，沈夫人已經同意了，我和荀楓照，定親了。」
「怎麼可能！」
虞烏眠一臉詫異：「你怎麼會喜歡他？」
「荀楓照乃人中龍鳳，戰功赫赫，是真男人，我當然喜歡。太子你有哪點比得上他？」
虞烏眠被我戳中痛處，臉色鐵青。
「再厲害又怎麼樣！將來還不是我的臣子！」
隨即又反應過來：「你和他定親，是假的吧？」
我一Ťū₌愣，他怎麼看出來的，突然長腦子了？
「你肯定是爲了刺激我，用荀楓照來讓我喫醋，這種女兒家的小把戲，對我沒用，我說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
是我想多了，他不可能有腦子這種東西。
我不欲與他多言，正好此時大內總管傳喚，讓我去見陛下。
我理都不理虞烏眠，直接走了。

-5-
「不愧是我的女兒，做事夠狠。」
天子見到我後，不再避諱，直言真相。
「謝陛下謬讚。」
「不過朕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荀家世代忠心，荀楓照戰功赫赫，雖位高權重，但在朝中一直保持中立，從未有二心，朕一直以爲，他是純臣。」
他當然是純臣。
於國於家，他都忠心不二。
可忠心之外，還有情義。
我知曉身世這些年，從未坐以待斃。
乖巧順從，那都是做給他們看的。
私底下我籠絡朝臣，擴展自己的勢力，還多次幫助那些剛入朝的青年才俊。
不過荀楓照不一樣，我對他，有救命之恩。
當年他被困山海關，是我隱藏身份，冒死帶着糧草去救他。
我對他，有救命之恩。
而他對我，有情。
「陛下，你一直以爲女子不堪大任，所以在我一出生就改變了我的命運，可事實上，女子的優勢，不亞於男子。荀楓照愛我，他願意爲了我冒天下之大不韙。」
「朕的良將，怎麼可能耽於兒女私情？」
「當然不可能，他幫我，不僅僅是因爲他喜歡我，更因爲，他在我身上，看到了帝王之術，看到了我的能力，看到了我能帶領百姓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更從虞烏眠身上，看不到這些，所以，他選擇了我。」
天子終於落敗，他知道，我說得對。
虞烏眠從小被教授帝王之術，可他天資愚鈍。
似乎是天子唯一的孩子，這個身份給了他底氣。
他太驕傲了，驕傲得不願學習，不願成長。
把江山交到這樣一個蠢貨手裏，荀楓照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天子也不會放心的。
「是我錯了，」天子苦笑，「是我的偏見，害了你們。」
「錯了不要緊，最重要的是，知錯能改。」
我眼神無畏。
天子從我眼中，看到了野心和慾望。
「你比我，更適合做皇帝。」

-6-
我出宮後，準備去找荀楓照。
天子的態度已經鬆動，需要再添一把火。
一把讓天子放棄虞烏眠，徹底選擇我的火。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我被綁架了。
綁架我的人，是虞烏眠。
「今日江夫人來找孤，說了個笑話，孤覺得不好笑，特意來問你，是否覺得好笑。」
「太子殿下問人，都是這個態度？」
我舉起被捆綁的雙手，眼神譏笑。
虞烏眠置若罔聞，繼續他的話。
「江夫人說，孤不是父皇母后的親生子，十八年前，是父皇上演了一出瞞天過海。」
江氏還是告訴虞烏眠了。
也是，我拿刀逼她同意了我和荀楓照的婚事。
雖是我逼迫，可她斷了天子的謀劃，天子不會放過她。
她恐怕是想着臨死前，爲自己兒子鋪路吧。
畢竟她也知道我的目的，我想ťű⁾要的，是她兒子的帝位！
「你似乎並不驚訝？」
虞烏眠見我不爲所動，猜出了真相。
「你早就知道？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唯獨瞞着孤！」
「是你自己笨，沒看出來。」
帝后對我們的態度，還有我與皇后相似的眉眼，他與江氏一樣蠢笨的性格。
如此明顯，只有他沒看出來。
「你爲何不告訴孤！」
這下我真驚了，這種事，他居然指望我告訴他？
「若孤早知道，不會爲了秦霜和你退婚，不會折辱你，不會引起帝后不滿，他們也就不會動了撥亂反正的心思！」
「你自己色令智昏，怪得了誰？」
「都是因爲你！」
虞烏眠目眥欲裂：「如果不是因爲你，孤還是太子，是帝后唯一的孩子！你明明知道我們的身世，如果你早告訴孤，孤就不會忤逆帝后，孤就能穩穩當當地娶你，孤就會是未來的天子！」
「未來的天子？」我譏笑，「真是可笑。你連最簡單的局勢都看不清，還做天子？做夢吧你！」
「你敢笑孤！」
「我說錯了嗎？」
我語氣涼薄：「就算你是真的太子，你又能坐好那個位置嗎？你根基不穩，除了一個帝后唯一子嗣的身份，你什麼都沒有！沒有兵權沒有黨羽，甚至連忠心的屬官都沒有。沈相乃百官之首，帝后讓你娶他的女兒，爲的不是情愛，而是權力。娶了宰相之女爲正妃，你能得到文臣的支持，穩固你的太子之位，之後再冊立幾個武將之女爲側妃，順勢得到武將的支持，做真正的東宮之主，可你沒有這樣做。」
我眉眼上挑：「你因爲一己私慾，選了一個九品小官之女。選就選吧，若你能爲自己的真愛負責，堅定只要她一個也就罷了，好歹還有點骨氣。可你既要又要，還想立我爲側妃，我名義上是沈相之女，你這樣做，是把文臣的臉踩在地上！你不過是仗着自己是天子唯一的孩子，將來帝位一定是你的。可若你將來真的坐上那個位置，沒有百官的支持，又不得民心，你能做到幾時？」
虞烏眠被我說中，倍感羞辱，想要上前打我。
我笑得更大聲了。
「你也就這點能耐，被說中了惱羞成怒，還想打人！」
虞烏眠揚起的手停在半空，放也不是舉也不是。
「你該慶幸你不是真的太子，否則虞氏江山到你手裏，一定會改朝換代。」
「你說得好聽，我是什麼都不行，但我是男子！你想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屬於你，因爲你是女子。」
虞烏眠終於扳回一局，得意地看着我。
我沒想到說了這麼多，他還是這麼蠢。
不與傻瓜論長短。
我也懶得再說了。
說再多，他聽不懂啊！

-7-
可他見我沉默，居然以爲說中了我的心事，神情愈發猖狂。
「不過孤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孤知道，若是沒有你，父皇不會讓孤登基的。之前種種，是孤錯了，孤願意娶你，秦霜做側妃。」
我別過頭去不看他：「癡人說夢。」
「別給臉不要臉！」虞烏眠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
「現在你在我手裏，做什麼，還不是孤說了算！」
「你想做什麼！」
我這下是真的有點慌了，憑他的腦子，真會做出什麼腦殘的事來。
「你不願嫁給孤，只要我們生米煮成熟飯，你不願意也得願意！到時候你成了孤的人，父皇自然會把皇位傳給孤。」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好辦法？」
我冷嗤，不愧是蠢人想出來的。
「辦法好不好，試試就知道。」
虞烏眠開始解我衣服，我冷笑。
「真不知道沈相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蠢蛋！」
話音未落，門就被踹開，荀楓照帶着一隊士兵衝了進來。
「放肆！本太子的地盤，誰準你們進來的！」
荀楓照看都沒看他一眼，一腳踹在他背上，把他踹到一旁，給我解綁。
「你敢打太子！孤要治你大不敬之罪！」
「行了，別叫了。」
我一臉不耐煩：「前面和你說了那麼多，你是半點沒聽進去。他是誰？我朝第一大將軍荀楓照，陛下要動他，還得掂量掂量，你大呼小叫有什麼用？」
我走向虞烏眠，半蹲下看着他。
「你用我的身份受教導這麼多年，什麼都沒學到。今日我就來教教你，什麼是真正的東宮。你不是說我是女子之身，不可能繼承大統嗎？那我便讓你看看，我如何以女子之身，憑一己之力，攪動風雲，坐上那高位！」
我起身離開。
荀楓照跟在我後面：「就這麼放過他了？」
「現在殺了他，太便宜了。他既然敢動我，我便讓他看看，他有多麼不堪一擊。殺人誅心，先誅心，再殺。」

-8-
我回去後的第二天早朝，上奏彈劾太子的摺子堆滿了陛下的御案。
這，便是我添的火。
昨日我被綁架的消息已經傳到宮裏，陛下命太子禁閉思過。
我知道，他還在猶豫。
但我不會給他機會了。
太子這些年，結黨營私，中飽私囊，犯下太多罪。
他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無人敢彈劾。
而沈相又是他的親生父親，自然會爲他遮掩。
可他不知道，除了荀楓照，如今文臣，有一半也是我的人。
曾經的新科狀元，如今的戶部侍郎，是我供養他讀書。
大理寺丞，家境貧寒，其母重病無錢醫治時，是我幫了他。
如今朝堂上一大半的寒門，都是我的人。
這局棋，我部署多年。
所以我說，我比虞烏眠，甚至比陛下，都更適合那個位置。
太子不堪其位，多方彈劾。
天子和沈相，按不住了。
一個是聲名狼藉的假太子，一個是雄韜偉略的真帝女。
我相信，天子會選。
一切也如我所料。
天子放棄了虞烏眠。
天子下詔，宣告了我的身份。
我改回虞姓，單名一個「落」字。
虞落。
對外，帝后的說法是，當初皇后生產時，沈氏也在宮中，同時發動了。因爲同時生產，孩子生下後沈氏動了私心，趁皇后昏迷，買通穩婆調換了兩個孩子。
沈氏，成了罪魁禍首，被判斬立決。
沈相與虞烏眠不知者無罪，只貶虞烏眠爲庶人，改回沈姓。
沈相自知有愧於帝后，告老還鄉，帝允。
虞烏眠從頭到尾不知真相，帝后心軟，放過了他。
而沈氏因爲這些年對我的苛責，又因爲她擅自告知沈烏眠真相，成了替罪羊。
沈氏不無辜，當初換子，陛下雖有這個想法，但並未下決心。
是沈相看出後，無意間透露給了沈氏，沈氏爲了自己的孩子能做皇帝，自告奮勇獻出了自己的孩子。
她在帝后面前立誓，會對我好，會一輩子守着這個祕密。
可她一樣都沒做到。
至於沈烏眠，帝后畢竟養育他多年，還是放過了他。
原來我也想放他一馬的，但是他綁了我，想強迫我。
我這人，睚眥必報，從不心慈手軟。
他會死在回沈相老家的路上。
畢竟，殺人誅心，心已誅，就要殺人了。
荀楓照找了人，在沈烏眠回老家的路上動手，做成山匪搶劫的樣子。
此事我不能親自動手，不能給將來留下把柄。
荀楓照來複命：「人死了，秦霜也送走了，都處理乾淨了。」
我頷首。
沈烏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秦霜，是我找來的。
我要奪回儲君之位，他就得先犯錯。
我按照他的喜好找了一年，才找到秦霜。
一個同樣有野心有慾望，又有把柄在我手上的女子。
沈烏眠和秦霜的相遇，是我一手策劃的。
只有他先犯錯昏頭了，我纔有機會，讓帝后動搖。
如今，一切如我所料，我已是帝后唯一的子嗣。
不過天子想立我爲儲的想法一出，百官紛紛反對。
因爲，我是女子。
我朝，沒有女子爲帝的先例。
他們寧可讓天子選優秀的宗勢子，也不肯讓我爲儲。
這局棋，天子幫不了我。
我需要向百官，向天下人證明。
我有資格爲帝！

-9-
如何證明呢？
Ṫūₜ其實很簡單。
我以帝女的身份，入朝從政，暫代東宮之職。
我做東宮他們反對，可暫代東宮，他們反對不了。
他們說女子不能爲帝，我偏要讓他們看看。
無論男女，只要有能力，都能坐得上那個位置！
如今儲君未立，之前江烏眠留下的爛攤子需要人收拾。
而我，就是這個人。
我以鐵血手段處理了江烏眠留下的貪官污吏，解決了他手裏的爛攤子。
並且暫代東宮後，出色地完成了儲君之職。
中途也有人給我使過絆子。
沈相雖然離開了，但他的勢力還在。
他兒子死了，他也猜到是我動的手。
他不會讓我好過ŧũ₍的。
沈相的人多次爲難我。
我乾脆把沈相的勢力連根拔起，全部換上我的人。
結黨營私的臣子，怎麼可能沒有問題。
我花了一年時間肅清沈相黨羽，特意重懲重罰。
對外又公佈了他們的惡行。
百姓見我懲處貪官污吏，爲百姓做實事。
也開始紛紛支持我。
他們不在意他們的君王是男是女，只在意君王能否給他們帶來好的生活。
我，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一年後，我成了最出色的未來儲君。
朝堂上反對立我爲儲的聲音，也漸漸小了。
不過你以爲他們是因爲我做得好，看到了我的能力同意立儲的話，就錯了。
那是因爲，我這一年，蒐集了他們的把柄。
我剛柔並濟，收服了那些反對我的大臣。
我說過，我有能力坐上那個位置，不是說說而已。
帝王之術，權謀制衡，我都運用得非常好。
當然還有那種堅定反對的老頑固。
這時候就要用點鐵血手段了。
荀楓照在朝堂上公然支持我爲儲。
有他和荀家軍的支持，那些大臣，不敢說什麼。
於是，我用了一年的時間，成了儲君。
父皇正式下詔，立我爲儲，封我爲皇太女。
成了皇太女後，帝后開始關心我的婚事。
畢竟我的後宅，便是未來的後宮。
我與荀楓照的婚約，自然是作廢了。
那是沈落漁的婚約，不是虞落的。
而且，我不能和荀楓照在一起。

-10-
我選秀的消息一出，荀楓照就來找我了。
「爲什麼不是我？我們明明約好的……」
「荀將軍！」我打斷他，「我們當初的聯盟，是你扶持我登基爲帝，我許你荀家長盛不衰，沒有其他的！」
「可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
荀楓照面露悲傷，我於心不忍。
我對他，也是動過心的。
若我是沈落漁，我可以和他在一起。
可虞落，不能和荀楓照在一起。
荀家兵權在握，若荀楓照成了鳳君，外戚勢大。
我的帝位，將會變得不穩。
我不是不相信荀楓照。
可他一人，改變不了荀家所有人的想法。
人都是貪婪的。
若將來我與他有了子嗣，一個擁有帝王和荀家血脈的孩子，很可能會成爲我的催命符。
我不能拿虞氏的江山和我的命去賭。
更何況，荀楓照不適合後宮。
他是翱翔九天的雄鷹，入了後宮，一輩子活在那四四方方的小天地裏，會淹沒他。
我不想他和我母后一樣，從恣意翱翔的大將軍，變成事事聽命於君沒有自我的後宮之人。
他們應該是自由的恣意的，他們不該被困在後宮。
「喜歡是這世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你現在喜歡我，喜歡到願意放棄荀家軍，放棄自由。可將來你不喜歡了，不會後悔嗎？」
「我不會的！」
「話別說得這麼滿，」我輕笑，「現在你爲了愛情可以放棄一切，可我不是良人，我不會只有你一個，我做不到父皇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的帝位，沒有父皇的穩固，我需要用後宮來平衡前朝。到那時，你對我的喜歡會漸漸消失，甚至會開始怨恨我，怨恨我奪走了你的自由，怨恨我把你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微笑着看他：「你本該是自由的，不該爲了我，去過另一種人生。愛情，真的比自己還重要嗎？愛人先愛己，荀楓照，你先愛自己，再來愛我。」
荀楓照沉默了。
他是武將，沒有虞落這般口才，說不出反對的話。
可他就是想說，他喜歡她，喜歡到可以包容一切，將來也不會變。
她說的那些，不會成真。
可他說不出口，因爲她的話，纔是現實。
他或許能用兵權強求和虞落的婚事，可強求之後呢，是漸行漸遠。
這不是他想要的。
「荀楓照，我需要你，邊關需要你，百姓需要你。比起鳳君，大家更需要的，是保家衛民的大將軍。你的價值，不在後宮，在戰場上！」
荀楓照妥協了。
他愛虞落，所以虞落讓他做什麼，他都會做。
虞落需要鎮守邊關的大將軍，他便做那個大將軍。
虞落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便放棄！
虞落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放棄她，不是因爲聽了她那些大道理。
而是因爲，他愛她。
他對她的愛，讓他甘願爲她做任何事。
包括，放棄她。

-11-
我的夫婿，選了太師次子。
除他外，我還選了三個側君。
尚書的弟弟、將軍的幺兒、還有荀家的Ţüₑ旁系。
爲了平衡前朝，荀家是肯定要選的。
只是那人，不能是荀楓照。
三年後，父皇退位，傳位於我。
父皇帶着母后雲遊四海Ţü₃。
而我，開始了帝王的一生。
荀楓照在外爲我開疆拓土，隨着一次次捷報傳來，我對他更加滿意。
他果然如他所說，保家衛國，做了一個合格的將軍。
後來，我一統天下。
荀家大權在握，宛如一把懸在我頭頂的刀。
正當我思考如何處理荀家時，荀楓照交出兵權，請求告老還鄉。
那一刻，我才知道。
他說他愛我，是真的。
他比我想象的，還要愛我。
爲了愛情，放棄所有，他做到了。
可惜，我做不到。
我生來就是帝王，我的未來，只有我的江山！
荀楓照去了蜀中, 蜀中艱苦，他說他在那裏等我。
他以爲等我完成了我的大業, 我或許會去找他。
可惜他想錯了。
我爲權利而生，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放棄現在的一切。
哪怕我容顏老去，野心也依舊在。
我在皇位上坐了八十多年，直到我死去，將皇位傳給了我的孩子。
荀楓照也等了我八十多年, 一生未娶。
他比我想象的要癡情。
我這一生, 對得起天地，對得起虞氏江山，對得起我自己。
唯一虧欠的，就是荀楓照。
如果有下輩子，再還吧。
番外：荀楓照
虞落大婚那日，我去了邊關。
我答應她的, 要爲她鎮守邊關, 守護虞氏江山。
她選的夫婿我見過。
顧瑾念，顧太師的次子。
很溫柔的一個人。
很適合做後宮的主人。
我在邊關遇到一個女子，和虞落很像。
一樣的明媚, 一樣的引人注目。
有次我深入敵軍軍營，被內奸出賣，差點死在敵軍的時候。
也是這女子出現救了我。
和虞落一樣, 在我最危險的時候，從天而降。
女子說喜歡我, 我拒絕了。
她是和虞落很像，但她，不是虞落。
如果我先遇到她，我可能會愛上她。
可惜，我先遇到的，是虞落。
我的心, 已經被虞落佔滿了, 放不下別人了。
副將勸我，我和虞落不可能了，找個和虞落相似的女子, 也好。
我拒絕了。
再怎麼相似, 她也不是她。
將對虞落的感情傾注在替身身上，對虞落不公平，對這個女子也不公平。
最終她放棄了我, 和別人成親生子了。
而我, 一直在等我的虞落。
等她有一天，能爲我低一次頭。
可惜，沒有那一天。
虞落, 永遠不可能爲別人停留。
她只愛她自己。
我不怪她。
因爲, 我愛的虞落，自始至終，都是這樣。
她若是低頭了, 便不是她了。
這輩子我等不到她，希望下輩子，還能再遇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