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上,婆婆當着親戚的面,打開空空如也的彩禮盒,站在臺上像個穿着紅裙的高傲母雞。
「園園,現在都新時代了,不興彩禮那種封建糟粕,現在是男女平等。」
「你看,我給你們買了銅盆、銅碗、銅勺,這叫永結銅心!」
我爸媽在下面氣得想要暴起,直接被我攔下。
呵呵……
那銅易氧化,變綠了可不能怪我了嗷!
-1-
「今天是我兒大喜的日子,我這個當媽的,真是激動到不知道說什麼好!」
裝模作樣地拭了幾滴眼淚,聽到有人起鬨打開彩禮盒看看,她驀然一僵。
我爸媽還在笑呵呵招待親朋好友,我卻瞥見了沈確和他媽臉上的不自然。
直到我爸媽也注意到這邊的沉默,盯着婆婆一臉不解,無法,婆婆只好拿着彩禮盒,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了。
我爸媽瞬間不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彩禮盒。
這時,她站在臺上像是個穿着紅裙的母雞,一張一合的大紅嘴脣,暗黃的牙上還有食物殘渣掛着,讓人看了生理性不適。
「園園,現在都新時代了,不興彩禮那種封建糟粕,現在是男女平等。」
「你看,我給你們買了銅盆、銅碗、銅勺來代替三金,這叫永結銅心!」
我爸媽在下面氣得想要暴起,直接被我攔下。
呵呵……
永結銅心?那變綠了可不能怪我了嗷!
臺下靜默了半晌,忽然他們那邊親戚起鬨起來:
「好!」
「好!」
「爲新時代婚姻乾杯!」
「就該這樣,以後我兒子找對象也按這個規矩來!」
然後沈確家親戚都開始起鬨,完全蓋住了這邊沉靜的氣氛。
我爸氣得當場就要走人,被沈確拉住。
「爸!您別生氣,我家實在拿不出八萬八,纔出了這麼個主意,您要是介意,我以後賺了錢給您補回來!再說您看,園園已經懷孕了……」
「你們……」
我爸半起的身子瞬間脫力,又坐了回去。
「沒錢你們當時答應得那麼痛快乾嗎!直接說不給彩禮得了,弄這麼一出!」我媽給我爸順氣,質問沈確。
「我家不那麼說,你們能把園園嫁給我嗎?」沈確傻頭傻腦,直接把我爸說愣了。
詭異的沉默……
我爸瞬間就不好了,直接離席,還是我媽在這給我撐了場面。
一場婚宴,男方家笑開了花,我家一副愁雲慘淡。
不出半天,沈家娶了個不要彩禮的媳婦這件事就傳遍了他們十里八鄉。
什麼新時代婚姻,也成了街邊跳廣場舞大媽的口頭禪,誇得沈確媽媽心花怒放。
說他家兒子有本事,找了個長得不錯還倒貼的留學生做老婆,手段了得。
從此,沈確媽更得意了,跳廣場舞扭得更加賣力,直到咔嚓一聲,扭住了自己的老腰。
剛結婚一週,沈確媽就扭傷住院,真是樂極生悲。
一個電話打過來,讓我去醫院照顧她,我直接拒絕。
畢竟我們是新時代婚姻,她生病了找兒子,我對她又沒有贍養義務。
沈確自告奮勇去照顧他媽,沈確爸天天打電話去醫院問候她什麼時候出院,還準備在醫院住上一輩子啊!
本來要在醫院住上半個月的沈確媽,看到兒子熬得眼眶青黑,丈夫在家連飯都不做,已經亂成一團,沒幾天就出院了。
出院後,跟着公公直接住到了我家,明擺着想讓我照顧他們。
我自己也懷着孕,天天還要沈確忙前忙後照顧,現在多了一個她,沈確兩頭忙。
-2-
終於,老婆子看出不對勁了。
「圓圓,你怎麼什麼都讓沈確做,他一個大男人,你不該家裏收拾收拾,照顧自己男人嗎?」
我還沒開口,沈確直接替我答了:
「媽,園園懷着孕呢!多辛苦,再讓她做家務,累着怎麼辦吶!」
「我懷你的時候,快生了還伺候一家人喫飯洗衣呢!怎麼現在的娃這麼嬌氣!」
「就是知道媽你那時候受苦了,我纔不能讓自己媳婦受罪啊!」沈確說得理所當然。
老婆子被氣得扶住腰抽氣,而我,全程躺在沙發上啃蘋果。
看她氣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貼心地遞上一杯水:
「媽,你剛出院,小心彆氣壞了身子,喝點水吧!」
直接被她掃到一邊,臥室門被摔得震天響。
我那個神經大條的老公看着房頂抖落的灰,慢半拍: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白他一眼繼續啃我的蘋果:
「給我燉的牛腩好了嗎?」
「噢!對!還沒關火!謝謝老婆提醒。」
轉瞬就忘了自己把親媽鼻子都氣歪的事。
看着沈確上班忙工作,下班忙家務,還要擠公交地鐵去上班,老婆子心疼了。
突然好心請我爸媽來家裏喫飯,自己忍着腰疼,忙了一天做出一桌好菜來。
我坐在桌上喫得津津有味,我爸媽也從她在婚宴上的無禮稍稍緩過勁來。
誰知,宴是好宴,人卻不是好人。
「我說親家母,真是感謝你們,把孩子培養得這麼優秀啊!」
我爸媽對她的發言心有餘悸,但還是禮貌點頭,說沈確也不錯。
「既然親家覺得沈確這孩子不錯,是不是也該兌現承諾了?」
「什麼承諾?」這話是沈確問的,他顯然也不知道。
沈確爸爸咳了兩聲,示意兒子不要插嘴。
我和爸媽六目相對,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四雙眼睛同時聚焦老太婆。
「咳咳!就是……那個……你們不是說孩子們結婚了,給添 20 萬嫁妝嗎?」
「這個,雖然彩禮我們沒給,但是嫁妝不能少啊!街坊鄰里都知道我家娶了個好媳婦,這嫁妝的事也早傳出去了。」
「這嫁妝錢,我也不要,你看就給孩子們買輛十幾萬的車,也省得沈確上下班擠地鐵換公交了!」
……
我爸手裏的丸子瞬間就不香了,吧嗒一聲掉在了碗裏。
「呵呵……你彩禮的事都能不作數,嫁妝也一樣,不作數了!」
我直接替我爸做了回答,沈確在一邊拉他媽的袖子示意她別再說了。
「那怎麼行?彩禮是彩禮,嫁妝是嫁妝!彩禮雖然沒給,但嫁妝我也讓步了,不用二十萬,你們給買輛十幾萬的車就行!」
老婆子梗着脖子掐着腰,活脫脫要戰鬥的公雞,沈確一頭冷汗看着我。
我媽直接和她槓上:
「結婚時不是說男女平等嗎?怎麼到了彩禮嫁妝,就搞不平等了?」
「嫁妝是什麼封建糟粕,我們不懂,大家都是新時代婚姻,沒彩禮就沒嫁妝。」
老婆子怒了,掐腰大罵:
「不給我兒子買車,我就讓他和你閨女離婚!我看誰要一個大着肚子的二手貨!」
-3-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圓圓!她可是好不容易纔嫁給我的啊!我愛她!」
我爸還沒來得及發飆,沈確就先哭上了,還抹了把眼睛。
「你個沒出息的!她都已經懷了你的孩子,還能跑不成!這車,她家必須給你買!」
「整天在家忙前忙後,上個班連輛車都沒有還要擠地鐵!你這個做媳婦的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男人喫苦?!」
我簡直要氣笑了:
「你兒子上班擠了這麼幾年公交,你沒心疼他,怎麼一結婚就橫挑鼻子豎挑眼了?你要心疼他,你自己去給他買啊!」
「攀扯我父母是怎麼回事?難道結個婚,還要我家倒貼,那乾脆讓沈確入贅好了!」
我說完,我爸在一邊若有其事地點頭,連沈確也不置可否,一臉期待地看着我。
老婆子被嚇壞了,生怕兒子同意,直接起身向我奔來。
我爸趕緊也跟着起身,沈確直接擋在了我的身前。
啪!!!
響亮的耳光朝我打來,沈確接得很及時。
長期做家務的手勁就是大,沈確的臉很快腫了起來。
老婆子一看沒打到我,反而蓄力十足的一巴掌打到了自己兒子身上,不知是心疼還是後悔沒打對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啊呀呀!家門不幸啊!兒子護着媳婦一塊欺負我!」
老婆子拍着大腿乾嚎,一滴眼淚都沒有,我媽趕緊把我護在身後,離她遠遠的。
沈確去勸,想拉她起來,她慪在那裏,扭着腰大罵。
我們一家三口靜靜看她表演。
終於在沈確受不了拉她時,她用力掙扎,哐的一聲,撞在了桌角上。
救護車呼嘯而來,這次真是傷上加傷了,看着在病牀上奇異姿勢側臥的老婆子,連我爸都不知道該可憐她還是該罵她。
她住院期間,除了跟着救護車去醫院那次,我一次也沒去看過她,但不阻止沈確去看她。
公公忍不住了,給我打了電話:
「梁園,你媽住院這麼久你都不去看看,像個樣子嗎?!你媽還說等你生了孩子去給你帶孩子呢!你這麼傷她心,休想以後她會幫你!」
不來帶孩子?正合我意!就算沒這事,我也不放心讓孩子跟着這樣的長輩。
「我媽在我旁邊看電視呢,好着呢!」
「我說的是你婆婆!那也是你媽!你還有一點家庭觀沒有!」
「抱歉,婚宴上ṱű̂⁴沒有改口,叫阿姨習慣了,再說我就一個媽,實在不能基因突變再變出個媽。」
老婆子爲了省改口費,連婚宴上敬茶改口的環節都省了。
「另外,誰的媽誰孝敬,我和沈確是男女平等,您不用說其他,有事找沈確去。」
「你就是因爲沒給你彩禮嗎?你個留過學的,我們本以爲你識大體!誰知道是個不懂事的!」
「錢比親情還重要嗎?!比你婆婆的健康還重要嗎?」我聽着話筒那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明顯氣壞了。
好心情地喫個了葡萄,淡淡道:
「既然錢沒親情重要,那您把彩禮錢拿出來,就當增進感情好了,順便再給沈確買輛車,阿姨爲了向我爸要嫁妝錢,連腰都撞了呢!」
對面瞬間沉默,像被卡住脖頸的鴉。
-4-
不顧別人感受是自私,太顧別人感受就是自虐。
他們自私,我卻不想自虐。
我所有的生活都是合理的,而我和他們也沒必要相互理解,畢竟新時代婚姻嘛!
沈確一個人在醫院忙到飛起,終於把公公也拉下了水,他不甘心,一天特地跑來我和沈確小區樓下,表演了一場大戲。
老頭坐在花壇旁邊,連抹臉帶哭訴,跟街頭的老太太有一拼。
訴說着惡媳婦怎麼拿捏他們家,連婆婆住院都不露臉。
婆婆還是在照顧她時受的傷,到現在把婆婆扔在醫院,自己逍遙快活。
真是滿嘴瞎話,張口就來。
明明就是自己老兩口想來讓我這個孕婦照顧他們,佔媳婦孃家便宜不成,倚老賣老鬧事,自己撞了腰,還賊喊抓賊。
朋友幫忙拍的現場視頻很清晰,很多鄰居也拍了視頻,發到了業主羣裏,我和沈確在小區羣也算是徹底出了名。
當沈確知道自己出名後,簡直是崩潰得想要撞牆,衝着他爸媽大吼,問他們到底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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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趁機說是兒媳婦給兒子下了降頭,弄得現在家不成家,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
不是道是誰說,這個房子業主好像是那個梁園園吧,羣裏剛纔還在七嘴八舌吐槽惡毒兒媳的瞬間不再發話。
也是,住着兒媳婦的房子,吐槽兒媳婦,這事本身就透着怪異。
接着,羣裏就是老太婆那天在家裏驚世駭俗的言論。
只見視頻裏,她叉着腰,大言不慚要親家出嫁妝給ṭù₃自己兒子買車,並且是在自己毀約不出彩禮的情況下。
那一唱一鬧,簡直堪比影帝演技,最後因爲推攘兒子,直接把自己撞了桌。
於是,小區羣裏風向驟ƭű̂ₓ轉,老頭子那天再次來鬧,被指着脊樑骨說自己家兒子喫軟飯。
他老臉一紅,拿着汗巾捂住臉飛快在一羣老太太夾擊下跑了,看來,這人還是要臉吶。
在這件事上,沈確全程沉默,簡直不想再看他那丟臉的爸媽,連帶下樓扔個垃圾都要戴個口罩。
直到他媽快出院,他來我媽這裏看我,頂着數天沒刮的胡茬、青黑的眼眶,討好地依偎在我肚皮旁:
「衝他們撒完氣,就不能再罵老公了!生氣寶寶會不漂亮哦!」
說完摸摸我已經顯懷的肚皮。
我看着在一邊耍寶的沈確,心裏有個角落漠然軟了一下。
沈確是不富有,甚至還有點其他問題。
但是他識趣,對我全心全意,也是那個雪夜,拯救我於黑暗中的騎士。
或許是當初他形象太過高大,以至於在婚嫁上,他表現得軟弱無能,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5-
轉眼就到了年下,老太婆催我們回家過年,我的決定很簡單: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沈確回家就受到圍攻,因爲他沒把媳婦帶回來過年。
「這新媳婦第一年就不回來,不是給我們難看嗎?誰不知道老祖宗的規矩,媳婦要回婆家過年,園園也太不懂事了!」
接着就想給我打電話,沈確知道我的脾氣,搶先一步按住了手機。
「你們現在知道老祖宗的規矩了?那彩禮還是老祖宗定的聘禮規矩呢!咱也沒給人家啊!連敬茶改口的環節都免了,現在園園在我面前提起你,還叫阿姨呢!」
「當時您可是當着親戚的面說,新世紀男女平等,你不給彩禮,讓後事各找各媽,互不干涉,連年節也一樣,您忘了?」
老太婆被氣得倒仰,只剩顫巍巍的手指,指着自己兒子的ťũ̂⁸鼻樑,在風中凌亂……
周圍街坊鄰居過年少不了串門嘮嗑。
今天這家媳婦回來給帶了什麼好東西,明天那家兒子多有出息,看得老婆子眼熱心饞。
不知是誰提了句,沈家兒媳婦才厲害呢,留學回來,還倒貼沈家沒要一分彩禮,連婚房都是孃家出的,怎麼沒見過年回來。
老太婆支支吾吾,只說是兒媳婦懷孕,不好挪動,不太方便,又說等孩子生了,她就去帶孩子,對媳婦要像是對親閨女一樣。
幾個老太婆對視一眼,不知是誰起了個頭。
「哎呀呀!你們看,這是前段時間一個小區羣裏流出來的,看着怎麼那麼像你家老頭子啊!」
正是老頭子在婆婆住院期間,來我家小區樓下鬧的視頻。
「這還有啊,這不是你嗎?」
「啊呀呀!是啊,這就是沈確媽,原來他們不是零彩禮啊!這是說好八萬八,婚宴上臨時反悔了啊!」
幾個老太婆平時就看她不順眼,瞎嘚瑟,這會逮着視頻,把她說得面紅耳赤。
她也算看出來了,這幾個鄰居,就是來炫耀她們自家兒子媳婦,順便看她笑話的。
「你們懂什麼?誰家竈火不冒煙?一家人吵幾句怎麼了?」
「再說了,我們家就是不花錢,娶到了這麼好的兒媳婦,你們就羨慕着去吧!」
三個女人一臺戲,幾個老太婆瞬間掐了起來,差點扯頭髮吐口水,還是被沈確看出不對勁,連忙起身阻止,勸走了幾個老太太。
至此,老太婆在家,這幾個塑料姐妹情的老閨蜜徹底翻臉。
年下,不停傳出她曾經偷超市衛生間紙巾,哪天去誰家串門,拿了人家媳婦給買的面霜。
說得有鼻子有眼,連帶沈確出門,都被說是小偷兒子,沒幾天,沈確就受不了,提前走了。
年三十夜,老兩口孤單看着春節聯歡晚會,給沈確打電話,不接,給我打電話,直接轉語音信箱。
兩人四目相對,終於有了一點點後悔,公公不知是某音刷多了,還是狗血劇看多了,居然開始給我發小作文,我直接把手機扔給正在和我爸喝酒的沈確。
沈確看了一眼屏幕,也不知是喝多了,還是不願面對,直接把手機拋在一邊。
「好女婿!來,喝!」
「爸!乾杯!!」
我和我媽相視一笑,今年的春節,格外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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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時,我們並沒有通知沈家人,只有沈確和我爸媽跑前跑後,直到孩子出生三天,老兩口才空着手來月子中心。
「園園吶!本來我是要來給你照看孩子的,可是你看我這身子真是不爭氣,腰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過,我照顧哪有你親媽照顧好,畢竟母女之間更貼心,也知道你心裏想什麼,照顧起來更方便,你說對不?」
「來讓我看看我大孫子叫什麼名字。」
老兩口跟唱雙簧一樣,演大戲,我媽卻笑得開心,不一會,老兩口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異口同聲:
「怎麼會這樣!!沈確!」
很快,老婆子就知道我媽開心的原因了。
兩個人大鬧起來,我媽還是一臉開心,沈確怎麼都拉不住他媽。
這時他媽是直接往沈確臉上呼,說他不是個男人,一句話激怒了沈確,他用力推了老太婆一把,老太婆直接躺平了。
躺在地上乾嚎,老頭也哭着說自己家要絕後了,殊不知每一句話,都是在他兒子心上捅刀。
這麼熱鬧的原因也很簡單,兒子姓梁,不姓沈,隨了母姓。
「梁園園,你怎麼這麼惡毒,存心讓我家絕後!你是給我兒子下了什麼藥!」
「立刻!把孩子姓氏改過來!不然我就不讓你踏進我們沈家的大門。」
癲婆發瘋,我自然不會慣着她。
「我本來就沒踏進過你家大門,以後也不會。孩子姓什麼是我和沈確決定的,跟你們沒關係。」
我爸看着這老兩口,氣得面紅耳赤,嗤笑一聲:
「我家出婚房,出酒席錢,一切基本和娶親花銷沒什麼區別,要個冠姓權怎麼了?」
「何況你家兒子也同意,小兩口的事,你們就別插手了。」
老頭子怒了:
「我兒子同意,我不同意!他這是要我沈家絕後啊!」
「我們出彩禮錢,你們把孫子姓氏給改回來!不就是八萬八嗎?我們存款多着呢!」
出得起當初怎麼不出,非要到這時候,真是馬後炮,我爸自然不搭理他。
「爸,結婚時你不是說家裏錢都供我讀書了嗎?還欠一堆外賬,難道是騙我的?你們別鬧了,以後我會帶小虎多回去看你們,你們真要把我家鬧散了才甘心嗎?」
沈確嘆口氣,搓着衣角,眼尾有點紅。
被自己爸媽欺騙,還罵了這麼久,他一臉沮喪。
最後老太婆看二對四,實在沒勝算,自己起來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土,也不嚎了。
「不孝順的,天打雷劈!」
說完狠狠剜了我和沈確一眼,扭頭走了。
老頭子走的時候,甚至還順了門口的幾箱牛奶。
真是絕配,空着手來,他們甚至連孫子都沒見,只是問了孩子是男是女,名字叫什麼,就開始鬧。
臨走還不忘順走孫子幾箱牛奶,我本來要開的口,在看到沈確漸漸握緊的拳時,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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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確工作這麼幾年,捨不得喫捨不得穿,每月發工資只給自己留一千塊,其他全給了家裏。
就因爲他爸媽說,爲了供他出國上學,家裏欠一堆外賬,他拼命壓縮自己,得到的卻是家人的背叛。
不過自此以後,沈確的工資卡就到了我這,技術人員果然待遇不錯,我看着每月卡上工資補貼將近 7 萬的入賬,怪不得爸爸想讓他去自家公司技術部幫忙。
老太婆知道沈確換了工資卡,他們再也掌握不住他的財政時,來鬧了一場。
沈確很平靜:
「我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以後要養家,你和爸爸,我每月給你們 2000 塊生活費。」
婆婆急了:
「那怎麼行?你媳婦家那麼有錢,孩子又姓梁,讓她家養孩子去!你的工資必須給我們!」
來一次,鬧一次。
不爲看孫子,不爲看兒子,就爲了要兒子的工資卡。
我不知道該同情沈確還是該痛恨老太婆。
「我作爲丈夫,有養家的責任,您以後沒事就別過來了。」
沈確明擺下了逐客令,可老太婆卻不喫這一套,明面上轉身走了,實際卻在小區鬧出軒然大波。
當我和沈確下樓時,消防車都已經來了,充氣袋正在準備,老太婆站上了小區平臺,要跳樓。
拍視頻的,起鬨的,勸她的,各種聲音此起彼伏,沈確嚇壞了,直接給他媽跪在了地上。
「媽!您下來吧!有話好好說,您都多大年齡了。」
「我不管!你把工資卡都給你媳婦了,你這是要餓死你爸媽啊!既然你不孝敬我,我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
樓下聽到一陣唏噓,有的甚至認出了她和之前來鬧事的老頭是一家,
「原來這就是那個惡婆婆啊!」
「就是她,就是她!一家人不給彩禮,還要人家嫁妝買車,現在還要小兩口的工資卡。」
「真是壞人變老了喲,這麼折騰小輩,死了也要下地獄吶!」
老妖婆被樓下的罵聲氣得七竅生煙,沈確着急地想勸他們別吭聲,可是七嘴八舌哪能都勸得過來。
「媽,我把工資卡還給您,您趕緊下來吧,上面太危險了!」
「不行,除了工資卡,你還得把孫子的姓改過來,不能跟着他媽!不然我以後也死不瞑目,還不如現在跳樓死了算了!」
沈確正準備無底線同意他媽的話,被我一個眼神制止,沈確嚇壞了,可還是選擇相信我。
我拿了高音喇叭,就開始衝着平臺上喊:
「少在那嚇唬人了!你真敢跳嗎?」
「嚇唬誰了?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得兒子和我們離心!就爲了一點彩禮,你家那麼有錢,出點怎麼了?你就長得個錢心!沒一點教養!」
老太婆聽到我說話就聲調拔高,眼睛瞪得像要喫人。
說完還故意往平臺前走一步,嚇得沈確又快要跪了,被我一把薅住。
消防員也在她身後,隨時準備去抓人,可老太婆就是故意站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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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擴音器朝她喊話:
「那你就跳啊!你跳了,以後你兒子的一切都是我的,他的人,他的錢,我高興死了!」
「連你家老宅,我都有繼承權呢!我可真是謝謝你!」
「哦!對了,這個平臺就四層,下面還有隔層,你要跳下來沒摔死,摔個半身不遂什麼的,別想我回去照顧你!」
「你!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兒子你聽聽,她想讓你媽去死啊!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說完拍着大腿就開始號哭,像是電影裏的巫婆,嚇哭了在小區裏看熱鬧的幾個小孩。
「你要跳趕緊跳,別在這磨嘰了。沒見過這麼當人家婆婆的。」
小區裏不知是誰起鬨,讓老婆子更生氣了,直接往左邊挪Ţṻₑ了挪想看清是誰在嚼舌根。
消防員趁此間隙,直接拉住她腿,往回拽。
她拼命撲騰,還踹傷了一位救她的消防員,衝着人家破口大罵。
「你們就應該把我兒媳婦抓進去,抓我幹什麼!」ṱṻₚ
「這種不孝的賤女人,不得好死!你們不幫我老太婆,也不得好死!」
最後,沈確上前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物業被嚇破了心臟,至此,他們老兩口被列入小區黑名單,門衛處大大的照片張貼着,禁止此二人入內。
銀行卡被拿走,我倒是無所謂,沈確反而整天不好意思,家務活全包,還答應了爸爸去公司幫忙。
他就是個理工男,心思單純,卻記得每一個節日,小驚喜從來都在手邊,日子過得平淡幸福。
沒幾個月,他參與研發的新型材料,就給我爸公司帶了來巨大的收益,我爸給他發了獎金,他撓撓頭,直接把銀行卡給了我。
惹得我爸哈哈大笑,直接攬着他的好女婿喝酒去了。
自此,我爸囑咐財務,每月沈確交給父母的工資卡上打一萬,其餘換張卡,單獨打給沈確。
於是乎,沈確給他爸媽一張銀行卡,在我這留了兩張。
沈確每月帶着小虎回去看他們,我們自上次跳樓的事,不再往來。
老太婆憑實力整頓了自己家周邊的婚戀市場,聽說幾家相親結婚的,男方上趕着去給女方家送彩禮,買房子。
誰提起沈家,都心有餘悸。
結個婚,因爲耍心機,不出彩禮,兒子過年不回家,媳婦不回家,連大孫子的冠姓權都沒了,跟孤寡老人有什麼區別。
太恐怖了,結個婚,兒子沒了,這不相當於自家豬,養得膘肥體壯,被人家白菜牽走,還是不還回來那種嘛。
自此,老兩口在街坊鄰居面前徹底抬不起頭來,再也沒人提他家兒子多有本事,娶了個倒貼的媳婦。
誰聊起來,都說這福氣,不是一般人能享得起的,老太婆的臉被打得啪啪作響,連帶老頭也整天埋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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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一閒,就容易找事。
眼看她和周圍街坊鄰居鬧翻得差不多了,連自家親戚都看不慣他們的做派很少來往,老太婆每天守着沈確的工資卡,開始找事。
每次沈確回去,都帶着小虎,可是小虎並不喜歡和他們待一塊。
我問過孩子,孩子直接說老太婆說我壞話,他不喜歡聽。
我出個差,老太婆說我私奔不要孩子家庭了,氣得小虎和她大吵。
這赤裸裸離間我們母子感情的事,還真是她的作風,可惜小虎不上當,我讓他不要和老婆子一般見識,就當她放屁了。
本來想給沈確說這件事,可是還沒等我提起,就出事了。
本該下午就回的沈確,慌張給我打電話,說老太婆和小虎一起不見了。
我站起的腿觸不到地面,狠狠摔了下去。
小虎……
我該早點和沈確說的,不要帶孩子再回去了。
午夜,我們纔在警察的幫忙下,找到嚇到失語的小虎,和一副要喫人、瘋癲樣子的老太婆。
「兒子!」
沈確激動地緊緊抱着小虎,卻被老太婆連撕帶打要讓他們分開。
「這根本不是你兒子!梁園園,你個賤女人,竟敢給我兒子戴綠帽子!」
一時間,大家都呆住了!沈確像是石化了一樣僵在了那裏。
小虎的確不是沈確親生,我們都沒想到,這件事會以這麼奇葩的方式爆出來。
警察們摸摸鼻子,識趣地端杯喝茶去了。
沈確反應過來,趕緊把兒子推給我,想去捂住自己親媽喋喋不休的嘴。
「沈確!他真不是你兒子!你看,我有親子鑑定報告!唔……」
老太婆被沈確捂住嘴巴帶走了,我抱着兒子跟在身後,盯着地上跌落的親子鑑定報告,一陣冷笑。
老太婆兩口,像是拿住了什麼把柄一樣,齊刷刷聚到了我家,還叫上了我爸媽。
「你們教育的是什麼女兒,給我家兒子戴綠帽子!你們怎麼說?」
老太婆趾高氣揚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婚宴上她像只紅色的母雞,當年站在臺上,也是這副表情。
所以,貼心地拿出當年她買的銅勺、銅碗,給她沏了碗綠茶,她看着勺子上泛起的綠色不明物質,更氣了:
「這什麼髒東西,綠油油的!」
我貼心解釋:
「這不是結婚您給買的銅勺、銅碗嗎?寓意永結銅心,放久了,自然就變綠了啊。」
嘩啦!掀起的茶碗灑了一地的水,我爸扶額搖頭:
「還是這麼沒一點禮貌。」
「誰沒禮貌!你家閨女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下賤!到底誰不要臉!」
「別說了!我求你們別說了!爸!媽!你們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嗎!」沈確捂着腦袋,崩潰大吼,嚇壞了他們倆。
「怎麼會是逼你?我們在給你討一個公道啊!今天他們家不給咱一個說法,我就敢去宣揚,看他女兒跟誰生了這麼個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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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要站起來,這對嘴賤欠收拾的惡公婆真是沒臉了,誰知,沈確拿着張紙,直接跪在了他們腳下。
「爸!媽!求你們給兒子留點臉面吧。」說完把手上的紙遞給他們。
兩個人看完,面如死灰,老頭手抖得不成樣子,老太婆捂住腰,險些站不住。
沈確不理會他們青灰的臉色,像是視死如歸一樣,自顧自地說着。
「我沒有生育能力,這是我和圓圓去做的試管嬰兒,孩子的確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但我愛他,誰敢傷害我兒子,就是跟我爲敵!」
接着諷刺一笑,看着自己爹媽搖搖欲墜的身形,再補上一刀:
「你們真的絕後了!」
自此,我的生活徹底迴歸平靜。
中秋節那天, 我接到了一條陌生短信:「鬥了這麼多年,還是你贏了,我們家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 要這麼禍害我們?」
仔細辨認, 是我早已拉黑的婆婆。
鬥?她配嗎?
她送的銅盆, 給我家旺財做了飯盆, 也挺合適。
兒子小虎自從受了那次的驚嚇, 再也沒去過他們那邊, 連沈確,也不再回去了, 只會給他們打錢, 寄東西。
男人把自己面子看得最重。
當他們不明所以,撕下最後一層遮羞布,逼迫自己兒子把沒有生育能力這件事攤在陽光下,就是把他的自尊徹底踩在了泥土裏。
沈確再也不想看到自己虛僞的父母,與此同時, 對小虎格外好, 生怕當初的悲劇在兒子身上重演。
當我得知沈確爸患病時,囑咐一個共同的好友去告訴沈確。
當他爸被送到醫院檢查時, 已經是末期, 沒有了治療的希望。
他爸臨終前, 還看着沈確掉眼淚,可是沈確就像是泥塑的一樣, 連眼睛都不會眨了。
辦完後事,沈確把他爸臨終前給的銀行卡給了他媽。
老太婆崩潰了:
「我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啊!我要的是兒子!我的兒子啊!」
那年的雪格外大, 覆蓋了傷心欲絕的痛哭,也覆蓋了一箇中年男人的傷痛。
我帶着小虎, 去買糖葫蘆, 遇到個包得嚴嚴實實的老人, 在雪地裏和一羣孩子嬉笑玩耍。
小虎說這人的糖葫蘆好喫, 還不貴。
2 元一串,便宜到連成本都不一定顧得住吧?
可是,我卻拉着小虎走了。
小虎說, 那個人,喜歡小孩子,每天賣糖葫蘆就是爲了和小朋友們玩。
我看着那佝僂的背影, 沒有告訴孩子。
那年, 他的奶奶,爲了破壞我的婚姻,帶他去做親子鑑定。
本來想把有血緣關係的報告,改成無血緣關係, 以此來離間我和沈確,她連改報告的人都賄賂了。
卻沒想到,報告根本不用改,小虎和沈確沒有血緣關係。
那年, 她的癲狂把小虎嚇得幾近失語,回家後高燒不退。
「小虎,聽媽媽的話,以後你想喫糖葫蘆, 媽媽做給你喫好不好?」
「好!媽媽最好了!」
風雪愈大,身後那個和孩子們玩耍的佝僂身影慢慢變得模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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