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三缺一

我圖便宜租了個凶宅。
半夜看到三個鬼影在打麻將。
白衣鬼說:「三缺一啊,玩兒不了。」
黑衣鬼朝我指了指:「這不又來一個?」
紅衣鬼嘿嘿一笑:「先把她變成鬼才行!」

-1-
我都要嚇尿了,但強裝鎮靜回到被窩裝睡。
白衣鬼渾身血污:「怎麼讓她變成鬼啊?」
黑衣鬼有些怨氣:「我提議先把她嚇瘋,再讓她自殺,我沒失過手。」
紅衣鬼的聲音尖厲刺耳:「那不如讓她被樓裏的殺人狂殺掉,這種能變成厲鬼,和我一樣。」
我嚇得不住地發抖。
這仨鬼大聲商議,是篤定我聽不到,也看不到。
可是男朋友封易聽說我租了凶宅,就給了我一張護身符。
掛在身上後,我便通了鬼眼。
它仨接着商量。
白衣鬼:「紅紅的提議真好,就這麼辦。」
黑衣鬼:「老白,你別贊同得太快,這樓裏這麼多人家,你怎麼知道殺人狂會來這兒?」
紅衣鬼:「小黑,你就看戲吧,只要殺人狂知道這戶家裏有人,她就一定會被殺。」
商議結束。
我蒙在被裏,再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可是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2-
無論這仨鬼是不是在唬我。
我現在都裝作家裏沒人最安全。
果然,外面敲了一會兒就沒動靜了。
我稍稍鬆了口氣。
準備打電話報警解決樓裏的殺人狂。
再聯繫男朋友封易解決屋裏的鬼。
可是手機讓我放在剛剛三個鬼打麻將的桌子上充電。
我哆嗦地掀開被角,果然,那仨鬼正襟危坐,瞪着眼白在觀察我。
我做了半天心理鬥爭,這樣乾耗着只有死路一條。
不如放手一搏——
我裝作睡眼惺忪地去桌子上拿手機。
伸到桌邊,頓時覺得胳膊上陰風陣陣。
白衣鬼:「咦,她怎麼沒去開門?」
黑衣鬼:「可能剛剛睡死了,壓根沒聽到。」
紅衣鬼:「切,真沒勁,還不如直接弄死。」
說完它就伸長手臂,直直朝我衝了過來。
它指甲都要戳到我胸口了,卻被白衣鬼攔了下來。
「這樓裏被人放了陣法,我們鬼犯殺孽,可是要魂飛魄散的。」
紅衣鬼一臉可惜,無奈收回了手。
我趁機趕緊撥通了封易的手機,小聲和他說。
「親愛的,你還沒睡呢?
「我一會兒要出去喫夜宵,就去我姑媽家對面那個……好好,我等你!」
掛斷了電話。
三個鬼又來了興致。
紅衣鬼有些興奮:「看來不用我動手,殺人狂就在樓裏,一出門她就死定了!」
黑衣鬼:「她要是發現異常報警了怎麼辦?那可就沒戲看了。」
白衣鬼亮出半尺長的指甲。
「怎麼會呢?這個陣法的陣眼是個陪葬的明器,是至陰之物,警察的屬性可是至陽至剛,他們來會衝破這裏的陣法的,來得越多,毀得越快,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親自掏了她的心窩窩,更過癮!」
聽到這,我按完「11」,懸在「0」上的手停了下來。
眼淚在我眼眶裏打轉。
這個警絕對不能隨便報了……

-3-
我爸是獨子,所以我根本就沒有姑媽。
「姑媽」這個詞是我和封易設的危險信號,用於隱蔽求救的。
所以我故意那麼說,他一定會察覺出不對勁兒,趕來救我。
它們三個鬼見我開始梳妝打扮,就放鬆警惕繼續聊天。
白衣鬼:「她怎麼大半夜出去還要化妝啊?女人真麻煩。」
外面有殺人狂,時刻關注着我屋裏有沒有人。
所以我壓根就不敢開燈,一直摸着黑往臉上塗着亂七八糟的化妝品。
現在滿臉油膩膩的,可能把卸妝油當化妝水了。
黑衣鬼渾身冒着黑氣:「就是啊,一會兒殺人狂走了怎麼辦?」
紅衣鬼滿不在乎,吊在天花板上蕩着悠悠:「我設了障,殺人狂在鬼打牆,只能在這一層轉圈,所以只要她出門,他倆必能碰到。」
白衣鬼和黑衣鬼嘖嘖感嘆:「要咋說你是厲鬼呢,還是你狠!」
小黑還是不放心:「上回來租房,就發現她男朋友有些道行,不會來壞事兒吧。」
白衣鬼擺擺手:「絕對不會。」
聽到這裏,我心一緊。
爲什麼封易不會來?
我想了想,給封易發了一條信息:【你到哪兒了?】
沒一會兒,封易給我回復:【把你姑媽家的地址發給我,我不記得路了。】
我盯着手機,徹底蒙了。
封易忘了我們的求救暗號?
可是,我記得當初我們明明確定了好多次,而且還實地演練來着。
還是……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毛骨悚然。
還是……對面根本就不是我男朋友了!

-4-
我 CPU 都要燒了。
那仨鬼又開始嘮了起來。
白衣鬼:「外面的殺人狂真夠猛的,聽說之前已經殺了好幾個了,比小黑的怨氣還大……」
黑衣鬼:「你不知道?就剛纔你說的陣眼,本是死人嘴裏含的一塊玉,價值連城,就藏在這棟樓裏,這人是來尋寶的。」
白衣鬼搓搓手:「挺誘人,我還聽說那玩意兒也能讓鬼昇仙,要不咱們坐等漁翁之利……」
紅衣鬼嘴咧到了耳根,吐了口血:「老白,那玉可就有一塊,就夠一個鬼用,你的鬼算盤可都打到我腦門上了!」
小黑本來在老白身邊,聽了紅衣鬼的話,本能地飄離了一米遠。
白衣鬼有些尷尬,連忙解釋:「我就圖一樂唄,那東西在哪兒還不知道呢,再說,這陣法是困鬼的,而且陣眼只有活人能進,我們硬闖的話別說昇仙了,先得灰飛煙滅。」
紅衣鬼又吐了口血:「但願你沒動歪心思,趕緊的吧,這女的化妝能化到兩點,咱們弄出點動靜讓殺人狂知道這屋有人,再不打麻將,天就亮了。」
我豎起耳朵聽着它們各懷鬼胎。
纔想起來我這除了內憂,還有個外患。
現在我知道這幾個鬼不能輕易傷害我,所以家裏比外面安全得多,我得穩住。
小黑先飄到廚房,要對我的鍋碗瓢盆動手。
它想弄出點兒動靜,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我絕對不能讓它得手。
走到廚房,我隨手摸了把尖刀藏在兜裏,又拿起案臺上唯一的瓷盤按在了手下。
小黑氣得黑長直都豎了起來。
然後,我給封易打了電話。
「喂,親愛的,我突然不想出門了Ţṻₗ,要不你來我這裏吧,我給你做你喜歡的海鮮麪。」
封易海鮮過敏,所以我也順便試探一下他。
隔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擠出幾個字。
「章章,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我過敏的!」
果然,是我多疑了,封易就是忘了而已。
等這個坎走過去,我定要找他算賬。
可是現在,我得先解決眼前的麻煩。
「不是,我買了一堆人造魚丸,保證裏面半點兒海鮮都沒有,你就來嘛!」
我撒着嬌,背後的小黑冒着黑氣,卻不敢碰我半分。
封易寵溺地回答:「傻寶寶,我早就到了,快給我開門。」
我頓時愣在原地,外面有殺人狂,我沒想讓封易真的來。
話都是說給那仨鬼聽的,我想着結束通話就立刻給他發信息,不讓他來。
他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遇到殺人狂怎麼辦?
我焦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紅衣鬼卻飄在我頭頂戲謔地盯着我:「有好戲看嘍!」
隨即,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封易在外面喊着:「寶寶,快給我開門呀,我到啦。」
我頭皮一陣發麻。
他竟然沒遇到鬼打牆的殺人狂嗎?

-5-
「寶寶,你怎麼還不開門啊?」
封易在外面喊着,三個鬼盯着我。
而我的大腦在飛快運轉。
封易沒有立刻被殺,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便是殺人狂。
我絕望到了極點。
我戰戰兢兢地給他打電話。
「親愛的,你看看我家外面有沒有什麼人,我剛纔聽到點兒動靜,好害怕啊。」
我聲音顫抖,小聲謹慎地問。
手機裏響起了封易踱步的聲音。
「沒有,這大半夜的哪兒有人?這棟樓鬧鬼很久了,住戶都沒剩下幾個,除了我,誰會這個點兒出現在這裏?」
我愣住了,對啊,如果鬼和男朋友相比,似乎男朋友的可信度才更高才對。
那三個鬼難道在騙我說有殺人狂?
但這也說不通啊,它們騙我的目的是什麼呢?
而且在它們的認知裏,我應該聽不到也看不到它們纔對。
再者,之前確實有過一次敲門聲,這總不會是巧合吧……
我搖擺不定。
封易在外面有些着急了。
「章章,你先讓我進屋,外面陰颼颼的,我也有點兒慌。」
我觀察着屋裏的仨鬼,發現它們都圍在了玄關處,滿眼期待。
直覺告訴我,如果我打開了門,就順了它們的心意。
那麼我和封易都會陷於危險之中。
我咬了咬牙,準備拿出殺手鐧。
「封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同意,我就讓你進,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們就分手,從此分道揚鑣。」
我都聽見封易緊張地吞嚥口水。
「你不會是……」
我打斷了他的話。
「對,我懷孕了,如果你同意和我結婚,現在我就讓你進來。」
電話裏是良久的沉默。
這個問題一直是我倆的禁忌,爲了活命,我不得不拿到明面上來。
我都以爲電話斷線了的時候,封易終於出了聲。
但他的聲音裏充滿了火氣和不耐煩。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等我賺了足夠的錢就娶你,現在連你都得住在凶宅裏,我們怎麼養育一個孩子,讓孩子也住凶宅嗎?」
我抿着嘴,擠出幾個字。
「好,那你憑直播算命這些鬼把戲,到底什麼時候能賺夠錢?
「我記得上次你的直播間,算上我,人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這句話是封易的死穴,每次說到這裏,他要麼轉移話題,要麼就吵架。
「你什麼都不懂,人氣是需要積累的,等我成了網紅有了流量……」
我無奈地笑了笑。
「算了吧,這話你都說一百遍了,滾吧,休想進門。」
封易氣憤地閉了嘴,我從門鏡裏看着他轉身消失在了樓道盡頭。
三個鬼給我團成一圈,一副喫了爛瓜的表情。
老白:「這男的是渣男吧,就這麼走了?」
小黑:「得,白玩兒,到口的鴨子飛了。」
紅紅的眼睛通紅,搖搖頭:「真可惜,我還想看看,你倆到底誰能搶到他的肉身呢。」

-6-
我就知道這三個鬼東西,在打封易的主意。
它們惦記着上封易的身,然後用活人的身體,進到陣眼去拿那塊寶玉昇仙。
可惜,讓它們失望了。
實際上,這回是我和封易在演戲,封易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年前,我發生了一場嚴重的車禍。
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子宮摘除,我不再有生育能力。
封易忘記了我的求救暗號,但關於這場重大事故,他記性再不好也不會忘。
所以我才特意說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還好他及時猜到我的用意,配合我吵架,接着「自然」地離開。
我回到臥室,蒙上被子,假意傷心欲絕。
然後給封易發信息。
我:【屋裏有三個鬼,不能讓你進。】
封易:【原來是這樣……你別害怕,這棟樓被某位高人設了大陣,它們既不能出你家門,也不能碰你,你找個時機跑出來就行。】
我:【我知道,但它們說樓裏有殺人狂,不知道是真是假,我一直不敢逃出去,安全起見,你也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封易:【沒時間躲了,大陣天亮之後就會失效,一切就都晚了,我得找到陣眼,澆上指尖血,方能讓這幫鬼消失。】
我心一緊,原來這三個鬼不僅是想昇仙,更怕有人先它們找到陣眼,讓它們魂飛魄散。
我:【那你碰到殺人狂怎麼辦?】
比起鬼,我更擔心封易的性命。
封易:【它們在騙你,它們可能早知道你能聽到它們也能看到它們,說有殺人狂,就是不想讓你出門。】
我想過這種可能,可是在封易來之前確實有過一次莫名的敲門聲。
如果不解釋清楚這次敲門聲,那麼我永遠不能確定到底有沒有殺人狂。
我:【好,我知道了,封易,你多久能找到陣眼?】
封易:【陣眼很隱蔽,但設陣的地方一定會因爲磁場的原因,讓陣內與陣外有所不同,所以我需要你提供線索。】
【你回家之後,有沒有覺得樓裏哪個地方與平時不一樣?】
我冥思苦想,今天我搬家累了個半死,哪有功夫看周圍的環境?
但要說不同,就是我一個人坐電梯上樓,手裏只拿了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但是電梯卻提示滿員。
我以爲是電梯年久失修壞掉了,所以爬樓梯上來的。
不知道這個算不算是異常。
我想告訴封易讓他判斷一下,還沒等發送,卻收到他發來的一條信息。
【奇怪,電梯壞了,我已經在樓梯間跑五分鐘了,怎麼還在十四層?】
我家就住在十四樓。
封易在我家門前鬼打牆了……

-7-
到底誰在說謊?
我要被這些人和鬼搞瘋了!
可是接下來的一盆冷水,卻把我的心徹底澆死了。
我藏到被裏,三個鬼就坐在我的牀沿邊上。
小黑:「把那小子放在外面沒問題嗎?」
老白:「沒事兒,他再有本事,也找不到陣眼的。」
紅紅:「老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老白:「這陣法邪門得很,陣眼是一塊死人嘴裏的玉,須在大陣東、南、西、北四角放置四具屍體才能驅動成形,現在只有三具屍體,還差一個呢,方位錯亂,誰也不可能找到陣眼在哪兒。」
紅紅不滿意:「那既然陣還沒成形,爲什麼不讓我動手?」
老白無奈:「唉,你咋那麼厲害呢,總想着害人,有沒有點兒更遠大的志向?這個大陣天亮就失效了,未成前可困鬼,但若是成了——活人獲天命,死人即昇仙。」
小黑聽得都要流口水了。
「所以那個殺人狂不是無差別殺戮,他是爲了組陣啊。
「嘖嘖,外面的小子要完蛋了,把他殺了不就成型了?」
老白「哼」了一聲:「那可不是,屍陣是有要求的,須兩男兩女的橫死之屍,現在還缺個女的。」
我貓在被窩裏,卻像掉到了冰窟窿。
這女屍指的該不會就是即將被殺的我吧?
我掀開被角,接着觀察它們仨。
紅紅不爲所動,從我腳下飄到老白麪前:「老白,你總在強調這陣這好那好,又昇仙又天命的,你爲什麼不講講,只有一人或者一鬼得道,其他人或鬼會怎麼樣?」
小黑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別人會怎麼樣?」
老白本來要咬緊牙關的,可是紅紅是厲鬼,十個老白加一塊也未必是它的對手。
它七竅流血,張牙舞爪地靠近老白威脅:「這陣不能讓我殺人,沒說不讓滅鬼吧?」
老白頓時變成老狗。
「紅姐,消消氣,要不咋說這陣法邪門呢,除了拿到陣眼唅玉的人,陣法裏的其他之物皆元神盡散,永不超生。」
小黑倒吸一口氣:「你個老登,你圈籠我們把那女的攆出去被殺人狂殺掉,又設計引來她男朋友當你的附身對象,就是想獨佔唅玉呀!還想讓我和紅姐被賣了還幫你數錢?我告訴你,沒門!」
說完,它便躲到了紅衣鬼的背後。
老白心虛,跪在地上結結巴巴地保證:「之前是我貪心,現在咱們約定好,一致對外,絕對不能讓陣法成型。」
紅衣鬼掐着腰又飄到了牆角:「那我們就都捱到天亮,誰要是有歪心思,別怪我不客氣。」
它們討論的結果,似乎是要開始保護我了。
可是我怎麼想都不對勁。
陣法的規則只有老白一個人知道,它完全可以從始至終都裝傻瞞着這倆難纏的鬼。
可是它卻好像被逼迫,不得已地全盤托出了。
這是爲什麼?
還有紅衣鬼說設了鬼打牆困住了殺人狂。
這個鬼打牆是隻針對一人,還是來到十四層的外人都能迷糊?
被困住的封易不會真的就是它們所說的殺人狂吧?
現在我誰都不能信。
在我得到的信息裏,唯一重合的一點就是,陣法會在天亮時失效。
我必須在那之前,確定誰出於某種目的,不會真的傷害到我!
這時候,我收到了封易的信息。
【章章,我被困住了,你要是知道誰設的鬼打牆,用你梳妝檯上的化妝水瓶潑它,我就能走出來。】
【化妝水?可是我剛剛都塗臉上了,現在還油油的……】
封易打字都帶着火氣。
【當然油!那是我給你求的道觀裏的香火燈油,能破鬼邪!!!】
【那怎麼辦?】
封易一字一頓地發給我。
【找個機會,和那隻鬼貼貼臉吧……】

-8-
設障的是紅衣鬼。
封易讓我和一隻厲鬼貼臉?
光想想我就渾身發抖。
可是,我要是不去和它「貼貼」,封易就會一直鬼打牆,走不出來,到時候真的碰到了殺人狂就完蛋了!
怎麼辦呢?
我蒙在被裏,打量着三個鬼的位置,腦子裏預演無數「無意間」碰到紅衣鬼的場景。
直到它飄到了我的牀前,俯下身湊近了ťů₉我的頭。
我只要這個時候猛地一起身,一定能碰到它的臉。
「咦,她這裏有股奇怪的味道。」
我剛要鯉魚打挺,卻及時收住了閘。
「嘖嘖,這小味兒,可真上頭!」
紅紅流着口水讚歎道。
老白和小黑也湊了過來,對着我矇頭的位置一頓猛吸。
小黑:「我早就聞到了,還以爲是錯覺!變成鬼之後,按理說就聞不到陽間的味道了,這是什麼美味?」
老白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這是屍油,用死嬰煉的,一次只能出一點點,對鬼來說是非常珍貴的補品。」
紅紅的舌頭都伸出一尺長了,瘋狂地在我背上試探。
老白及時擋在了紅紅身前。
「你先等等吧,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些雖然對鬼是好東西,活人可是忌諱得很,這丫頭咋塗得滿臉都是?」
聽它們說完,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恨不得把臉扔了。
我也納悶,它們的說辭怎麼又和封易不一樣?
小黑滿不在乎。
「管那麼多幹嘛?既然是補品,哥幾個先補補再說。」
老白卻一把扯住小黑的頭髮,讓它動彈不得。
「不對,我們都被這女的耍了!」

-9-
我緊張得不行,這是露餡兒了嗎?
老白圍着我的牀若有所思。
「死嬰的屍油雖對鬼是補品,但若這個死嬰是親生的話,塗在身上被鬼啃噬,效果就大不一樣了。」
小黑直愣愣地問:「會怎麼樣?」
老白:「這是一種役鬼術,由於過於殘忍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沒想到在這瞧見了。」
「役鬼,顧名思義,就是奴役鬼邪,我們幾個要是真被這誘人的味道吸引過去把這女的喫乾淨了,就得成爲鬼奴。」
小黑的黑氣暴漲,嘴裏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
「好你個臭娘們兒,在這憋大招呢?等天亮之後,大陣失效,我第一個撕了你!」
我頭皮都炸了。
連忙在被窩裏調整呼吸,絕不能讓它們發現任何異常。
可是白衣鬼的話是什麼意思?
它說「若死嬰是親生的」,才能形成役鬼術。
可我身體有缺陷,上哪兒來的親生孩子?
紅紅按住要暴走的小黑,不慌不忙地圍着我轉圈。
「這女的只是餌,誰會把自己做成『菜』等着別人喫幹抹淨?」
老白和小黑ƭũ̂₈一起點點頭。
「那倒是確實,那背後的人……」
它們齊齊地看向我。
我的心如同針扎一樣刺痛。
難道真的是封易?
他想犧牲我來達到他的目的?
還是說又是這幾個鬼在耍我?
我的腦子一時分不清敵我,紅紅卻有了新主意。
「如果她有個死了的親生孩子,那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
老白和小黑一臉期待。
紅紅吐了一口血在它的黑指甲上。
「夭折的嬰鬼怨氣都深重,我給這怨嬰一個成煞的機會,它自然會替我們衝破這屋子的禁制,說不定還能找到陣眼的所在!」
老白和小黑都吹起了口哨:「還得是我紅姐,沒你這厲鬼,我們可真沒辦法了。」
說完,紅紅抬起手,無聲無息地把指尖上的黑血滴在了我的牀鋪上。
位置正是我的腹部。
我雖蒙着被。
但一股透心的寒涼立刻包裹住了全身。
我瞬間被鬼壓牀了,一動不能動。
我透過被縫看向外面。
一串小小的血腳印,就在我的牀邊徘徊。

-10-
那串腳印先是在我牀邊轉了兩圈。
隨後便一條直線地往外走了。
直到它離開了我的房間,我便發覺鬼壓牀消失了,我又恢復了自由。
三個鬼已經追着腳印跟了出去。
我坐起身,發現手裏多了一張折成幾折的舊紙。
好像是那個所謂的「嬰煞」在我牀邊徘徊的時候,趁機塞給我的。
紙上模模糊糊地印着一則車禍的新聞。
上面寫着兩車相撞,造成兩死兩傷的悲劇。
其中一名傷者爲女性,當時已經懷孕七個月。
我愣住了,旁邊的黑白配圖雖然不是很清晰,但我也清楚地認得那個懷孕傷者的鞋子。
因爲那雙鞋正放在我玄關的鞋架裏。
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這段時間以來,我似乎只知道自己車禍重傷,手術後失去了當媽媽的資格。
然而車禍之前的大段記憶,卻是空白的。
車禍後,爲了讓我靜養,所有事宜都由封易全權替我處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肇事者還是受害者。
現在,如果真如白衣鬼所說,屍油是用我親生孩子煉成的。
那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封易做的局嗎?
可那個孩子也是他的啊,他怎麼捨得?
還有新聞裏的兩死兩傷,其中一名傷者是我,一名傷者是封易的話,那其他人是誰?
我看向屋外的方向。
那三個鬼悄無聲息地藏匿在屋外的暗處。
與此同時,房門外響起了一聲尖叫!

-11-
這麼大的動靜,如果我繼續裝睡就太假了。
我連忙跳起來衝到了玄關。
發現三個鬼直挺挺地靠在玄關的牆邊,一動不動。
我假裝跑到門前查看,餘光瞥向它們仨。
發現它們只是身體不動,表情卻是精彩萬分。
白衣鬼眼神渙散,一臉絕望。
黑衣鬼像做錯了事的孩子,只敢從鼻孔裏吐出幾縷黑氣。
而紅衣鬼血紅的眸子如同宣誓一樣堅毅地盯着我。
這場景把我看得冷汗涔涔,卻一頭霧水。
這幾分鐘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門外又陷入了沉寂,我搞不清楚狀況,只能又返回到了房間裏。
因爲我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我重新貓回被窩查看信息。
是個陌生號碼。
【1401 的租戶嗎?我是你對門的鄰居。】
我剛剛搬進來,鄰居從哪兒得到我的手機號?
緊接着,他又發來一條信息。
【你的房子就是我租給你的,所以纔有你的電話。】
原來如此,應該是這個業主在十四層有兩套房子,自住一套,租出去一套。
房子是封易籤的租房合約,所以我並不知道這其中的關係。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兒?】
外面的三個鬼和一個男朋友夠我頭疼的了,這個房主又來搗什麼亂?
【我聽到你家不太平,所以特ŧůₚ意過來敲門問問,可是沒人開門,我以爲你不在家呢!】
原來最開始的敲門聲是他!
我火氣一下子就躥了上來。
【你房子鬧鬼你知不知道?】
他還挺理直氣壯:【知道啊,要不咋叫凶宅呢?我這租金可比外面便宜一半呢。這件事我提前告知,並寫在合同裏了,不支持退租金哈。】
也是,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誰叫我窮呢?!
見我半天沒回復,房主寬慰我。
【放心,你房子裏的三個鬼奈何不了你,我敲門的目的也只是讓你別害怕而已。】
【你知道房間裏有三個鬼?】
【瞧你說的,我是房主我能不知道?不過這樓裏被人放了大陣,它們出不去,也傷不了人的,就是氛圍詭異了點兒,這房子你租到就是血賺啊!】
他也知道大陣的事兒,怪不得敢在鬼樓裏買房。
【那你知不知道大陣天亮之前就會失效?】
房主沉吟了片刻,回覆我:【等不到天亮了,剛剛有個小鬼煞不知道做了什麼,讓這個大陣逆行了起來,現在這座老樓不僅能困鬼,更能把所有人都困於其中,這座老樓恐怕撐不了多久就得坍塌,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找到陣眼,並把陣補充完整!】
我腦子自動翻譯了他這句話——除非找到唅玉,然後把我變成女屍讓陣法完整。
也就是無論如何,我都活不成唄!
我假裝不知道,接着問。
我:【那你知道陣眼在哪兒嗎?】
房主:【不知道。】
我:【那如何把陣補充完整呢?】
房主沒再回我的話。

-12-
我進退兩難,兩頭堵死。
玄關處的三個鬼,還在「罰站」。
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大陣逆行,讓它們動彈不得。
它們面前的地磚上,圍着兩排小小的血腳印。
而我聽到的那聲慘絕的尖叫,不出意外應該是封易發出來的。
我掏出手機,連忙給他發了條信息。
【你還好嗎?外面是你在尖叫吧?】
封易回覆得還挺快。
【剛纔我掙脫了鬼打牆,然後發現電梯也好用了,可是我剛上去,電梯便失控下落,還好及時停了下來,我沒忍住,號了一嗓子。】
我心一緊。
【那你現在被困在電梯裏?】
【是的,這破電梯竟然連個緊急求救的按鈕都沒有。】
鬼樓裏的電梯,會有人維護搶修纔怪。
【怎麼沒給我發信息求救?】
我一邊質問他,一邊跑到門鏡裏查看電梯的情況。
果然,電梯按鈕的燈徹底熄滅了。
封易好久都沒說話。
我心如死水,因爲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十四層。
不是因爲外面有殺人狂,而是我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屋裏的三個鬼因爲陣法被困在房間裏,它們一心想要出去,所以想到用我身上的嬰煞破局。
嬰煞確實做到了,但同時大陣逆轉,整個鬼樓都陷入了絕境,封易有可能還不知道這個信息。
如果在大陣逆轉之前,不明原因的我,貿然闖了出去,迎接我的除了成爲女屍,變成完整陣法的一環外,我想不到其他。
封易從來到我家門前,一直想做的,並不是把我帶走,而是想進到我家裏面。
他在拖延我死亡的時間。
唯一可以解釋的是,他在找陣眼的位置,而我是其中的關鍵線索。
這或許跟我車禍後失去的記憶有關。
我努力回想,直到頭痛欲裂都沒辦法記起分毫。
在快要放棄的時候。
那串小小的血腳印又出現在了地板上。
它停在我身前,然後轉身往臥室走,走兩步又折回來,彷彿是在示意我跟上它。
一想到它生前曾是我的骨肉,所以一直以來我並沒有懼怕過它。
那串小小的腳印,只會讓我心疼和不忍。
我跟着它走到了房間。
它停在了牀頭櫃的邊緣。
腳印踩着牀頭櫃爬上了桌面,那上面放着的是一個相框,相框裏是我和封易的合照。
我拿起來仔細查看。
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我已經毫無印象了。
那就說明這張照片很可能就是車禍前不久拍攝的。
我們所在的地方周圍全是山野,也看不出具體的特徵。
可是就在我們身後不遠的地方,似乎有一處黑黝黝的洞口,在整個畫面裏顯得有些突兀。
它想告訴我什麼呢?
隨後,相框的背面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血手印。
我打開相框,發現照片的背面還貼着另外一張照片。
照片被撕下去一半,留下來這一半是個陌生男人。
照片旁邊是用紅繩綁起的一綹花白短髮。
我不知道是因爲失憶認不出照片上的人,還是他對於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血手印不停地在照片上摩挲,不一會兒,上面便沾滿了血污。
爲了不發出聲音,我找了一本小說,從上面找到字指給它看。
【仇人?】
我的手上一下喫痛,大手指的位置出現一排小小的齒印。
看來不對。
【親人?】
它沒有再咬我。
那很可能我猜的方向沒錯。
我咬着嘴脣,好不容易找到了書中的兩個字,然後指給它看。
我的手腕上立刻出現一圈堅定握住而產生的血手印,冰涼刺骨。
眼淚糊住了我的眼睛……

-13-
我拆開紅繩,把那綹短髮攥在了掌心。
腳印和手印消失了。
玄關上的三個鬼又能動了。
老白:【終於解放了,剛纔怎麼回事兒?】
小黑:【肯定是那個嬰煞弄的,紅姐,你放出了個什麼玩意兒?】
紅紅:【嬰煞是用來破陣的,讓我們能出去,誰想門口竟然有個隱藏的殺陣,誰出去誰遭殃,多虧了嬰煞破了局,我們才能躲過一劫。】
老白:【嚇得老子都要重生了,那個小鬼哪兒去了?】
紅紅:【大概因爲外面的殺陣,魂飛魄散了吧。】
我從屋裏走了出來。
三個鬼又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老白:【她要幹什麼啊?】
小黑飄到門口:【該不會她想要出去吧。】
它們猜得沒錯,我是要出去,殺陣已經被破壞了,我必須出去尋找陣眼自救。
紅紅:【外面的殺人狂還在呢,她出去也是找死。】
Ṫû⁹我聽着它的話,卻掠過它的紅裙,義無反顧地走出了門。
所謂的殺人狂,就是一直想置我於死地,然後把我變成陣法一部分的那個人。
封易的嫌疑最大,他已經被困在了電梯裏,暫時不能對我做出傷害。
這個信息,那三個鬼還不知道。
我利用這一點信息差,順利走出了房門。
【嘀嘀——】
我手機響了起來,是封易。
【章章,快來救我!】
大陣逆轉,可能影響到了電梯,封易覺察出異常了。
我沒回信息,剛要從樓梯間向下跑,卻在樓道里碰到了一個戴帽子的陌生男人。
他也在急吼吼地向下跑。
我倆碰了面都一驚。
「你,你是誰啊?鄰居?」
男人抹了把汗,焦急地說:「先別打招呼了,有人困電梯裏了,快來搭把手。」
他也知道封易被困的事兒,那我基本確認他是誰了。
「你是我對門 1402 的房主吧?」
男人點點頭。
「快別問了,電梯停在十三樓,再不過去,纜繩要折了。」
看來是我沒回覆信息,所以封易轉而向租房子的房主求救了。
我還沒答應,他便拽着我的手向下跑去。
他的手很粗糙,手指關節有好幾處都有厚重的老繭,力氣也大得很,像是幹久了體力活的。
不到半分鐘,我們就來到了十三樓的電梯門前。
他徒手便把電梯門打開了。
電梯間只有不到半米的空隙留在十三樓,勉強能容下一個人平着鑽進鑽出。
封易正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看到我和房主,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你們終於來了!」
房主看了我一眼,然後眼神一下子變得兇狠起來。
他厚重的手掌在我後背輕輕一推,我毫無防備,一下子跌落到了電梯裏。
封易在下面穩穩地接住了我。
房主點了一根菸,冷笑着。
「我放了個小玩意兒在纜繩上面,最多三分鐘,這纜繩就得被炸折,要麼你說出陣眼的位置,要麼你和他一塊死。」
電梯受到撞擊,更加搖搖欲墜起來,我都懷疑根本挺不了三分鐘了。
房主倒是愜意。
「還有兩分四十一秒。」
封易抱着我的肩膀:「是真的嗎?章章,你真的知道陣眼的位置?你想起來了?」
我搖搖頭。
一直以來我都想錯了,原來它們所說的殺人狂是房主。
他的目標是我,所以沒有輕易殺掉與他一起在外面鬼打牆的封易。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
「一分二十四秒,現在才知道真相,有點兒晚了吧,還是先好好想想唅玉的位置吧。」
房主嘲笑着我,然後把帽子摘了下來,用手撩開自己花白的頭髮。
這個特徵讓我觸目驚心,一絲不清晰的記憶鑽入我的腦海。
我記得這頭白髮,就在我和封易合照的洞口邊上,我們遇到了一個滿頭白髮的男人,然後我們一行幾人一起從那個山洞出來……
可是之後的畫面又開始模糊起來。
究竟是什麼?他又是誰?
他們都在逼問我陣眼唅玉究竟放在了哪裏。
我頭疼欲裂。
可是房主已經倒計時了。
「十,九,八,七……」
我靠在封易的肩膀上,喃喃自語:「封易,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他抱住了我。
頭頂一聲響,電梯劇烈地晃動起來,我看見房主在外面和我們做出擺手告別的手勢。
身體突然下墜。
失重感讓我幾乎癱倒在地。
我閉緊眼睛迎接死亡,可是隻持續了幾秒鐘,周圍安靜了下來。
周圍都是纜索搖晃的吱嘎聲。
「章章,睜開眼吧,我們沒死。」
封易輕柔地抱着我。
我睜開眼,看着他一臉焦急的表情。
「怎麼回事兒?」
封易抬起頭,指着電梯天花板。
「我之前給你發消息求救,你沒及時回覆我,所以爲了自救,我爬到了上面,正巧發現那個老混蛋在電梯纜繩上綁的土炸彈,所以順手拆下來了,我本來都已經掉到了十二層,可是電梯卻有緩緩上升的趨勢,直到你們來了,我剛好停在了十二、十三層中間的位置。」
我思考着封易的話,電梯上升,會不會和大陣逆轉有關,之前下墜,逆轉後上升。
既然大陣的運行和逆轉,電梯都發生了異常。
那會不會陣眼就在電梯附近?
我正想着,電梯外面的吱嘎聲又開始劇烈起來,導致電梯都在顫動。
封易眉頭緊鎖:「不行,電梯恢復正常,但是纜繩頂不住了,找不到陣眼,咱們都死定了,得趕緊出去!」
封易是文弱書生型,他用盡了力氣,也只能把電梯門打開窄窄的一條縫隙。
這個縫隙只能讓我擠出去,可是以他男人的骨架是不可能擠出去的。
封易累得滿頭大汗。
「你先出去,再找工具救我。」
我點頭答應,當我好不容易Ţü₆把第二隻腳也抽出來之後,電梯再次劇烈晃動。
封易絕望地看着我。
「章章,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我來不及坐起來,就扒着門縫兒告訴他:「封易,陣眼就在電梯裏!」
可電梯卻在同一時間下墜。
我的聲音在一片黑暗中空洞地迴盪。

-14-
渾身疲憊得像要散了架子。
我抬眼看了眼樓層牌,我正處在十二樓。
不知道過了幾秒鐘,下面發出了巨大的撞擊聲。
我癱軟地靠在牆上,好像整個人落入了地獄之中。
這時候我聽到了三個熟悉的聲音,從電梯口處傳了下來。
老白飄到我面前:「喲,不裝聾裝瞎了?我們可都聽到了,說吧,陣眼到底在電梯的哪個位置?」
小黑的黑氣都把我圍住了,像是一條無形的繩索,讓我喘不過來氣。
「現在大陣逆行,困鬼陣困不住我們了,殺你自然也不能魂飛魄散,所以你最好老實交代。」
紅紅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老白和小黑。
「剛剛不是說好了一起躺平到天亮的嗎?你倆咋又積極上了?」
老白撓着一頭乾枯白髮。
「那不是得仰仗紅姐把嬰煞引出來破陣嘛,不用點兒手段,咋能騙厲鬼呢?」
紅衣鬼尖銳地笑出聲。
「那你現在不怕我即刻暴走,滅了你倆?」
小黑用黑氣把我舉了起來,然後猝不及防地把我扔了過去。
「晚嘍,給你一個『屍油』炸彈Ťű₊,一會兒你變成我們的鬼奴,我就不信你還能這麼嘚瑟。」
一瞬間,我撲到了紅紅的懷裏,臉上與它煞白冰冷的臉貼在了一起。
老白摩拳擦掌:「讓我先試試,我還真沒試過奴役厲鬼。」
小黑更是迫不及待:「老白,你是老鬼了,穩重點兒,還是讓我們年輕鬼先出手。」
我被摔得七葷八素,挪動身體滾到了牆角。
小黑一聲大喝:「起!」
只見紅紅真的站起了身。
老白推開小黑,也是一聲暴喝:「來!」
紅紅伸直了胳膊,迅速地飄到了老白跟前。
老白還不覺過癮,繼續命令:「給老子跳支舞!」
紅紅的紅衫飄動,僵硬地擰了兩下,小黑正瞪着眼看熱鬧。
可是一瞬間,紅紅的長指甲已經插到了老白的眼睛裏,另一隻手則扼住了小黑的骷髏脖子。
只聽見「咔吧」的一聲脆響,小黑的頭就歪了下去。
老白瞬間化成一陣灰煙,消失在了電梯間。
小黑還耷拉着腦袋掙扎着:「爲,爲什麼?」
我爬起來,把一張黃符貼在了它的腦袋上,對它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怎麼可能把自己孩子的屍油塗在臉上呢?我臉上塗的是豬崽油而已!」
小黑不相信:「不可能,我聞不到陽間的味道,可是那個味兒很香很香,不可能只是豬油。」
紅紅懶得聽它繼續叫嚷,手裏使勁兒,「咔吧」一聲結束了它的鬼生。
我走到紅紅的身邊,撇撇嘴。
「可惜它永遠不會知道,那是用它和老白自己的屍身煉化的油,混了豬崽油讓它分辨不出自己的油和嬰兒油的區別罷了。」
紅紅攤開手:「無所謂,我們厲鬼講究有仇必報,他們一夥盜墓賊偷走了我的唅玉,讓他們等到現在才灰飛煙滅已是我大度了。」
我點點頭,紅姐若是活着,想必也是大家之女,頗有些風範在身。
「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我搖搖頭。
「我可沒認出你來,但我知道你和老白還有小黑肯定不是一夥的,它們在精心設計你,而你也有自己的心思,那我想既然厲鬼不想真的弄死我,那就是在幫我。」
紅紅甩了甩袖子:「算你有些小聰明,還有個殺人狂在外面,也是這夥賊的賊首,他們拿走唅玉後分贓不均,自相殘殺,釀成車禍,這倆貨才變成了鬼,還連累到你,現在外面留下的賊首你要怎麼辦?」
「自然是找到陣眼,讓大陣停止運轉,出去後報警將他繩之以法。」
紅紅盯着我:「聽着不太解恨呢,不過隨你,我只想拿回我的東西,唅玉在哪兒?」
我指了指電梯。
「我藏在了電梯的底部,把電梯運行到十三樓就能拿到,可惜現在電梯也已經墜底全毀了,想必唅玉也隨之毀掉了吧。」
紅紅的雙眼開始冒血,周圍陰風陣陣,它是個厲鬼,沒有達到它的要求,我也還是身處危險之中。
它用長長的指甲按動了電梯的上行按鈕。
令我喫驚的是,電梯間裏的纜Ťŭ²繩竟然又開始工作起來。
不一會兒,完好無損的電梯被拉了上來。
我本以爲裏面會是摔得稀爛的封易,可是上來的人卻一頭白髮。
陰氣沉沉地看着我們。

-15-
紅紅看到他,非但沒有厲鬼的威嚴,反而尖叫了一聲,順着樓梯間飄走了。
房主從電梯間下來。
「我用了山洞裏,鎮壓它的那個棺木做了護身符,它害怕逃走是應該的。」
原來厲鬼也有害怕的東西。
房主朝我走近,我後退了一步,身體已經抵在了牆上。
後面的電梯只停了一下,然後又開始運行了,因爲唅玉藏在電梯底部,應該是房主在裏面直接點了十三樓。
電梯緩緩上行,可是直到電梯底部逐漸露出,下面竟露出了一個人頭。
「封易!」我激動得叫出了聲音。
房主也回過頭去。
封易竟然沒死,他抓着電梯的底,跟着電梯一起上來了!
到了合適的高度,他跳到了地面上,手裏還拿着一塊泛着瑩瑩光澤的白玉。
封易拿着唅玉朝我笑着。
「章章,我們馬上成功了!快和我走!」
房主已經向前跨了一大步,眼看着就要碰到唅玉了。
我掏出之前在廚房藏的一把尖刀,毫不猶豫地扎到了他心臟的位置。
房主回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但身體扛不住,摔了下去。
我帶着他噴濺出的鮮血,朝他搖搖頭,然後快步奔向了封易。

-16-
一切都結束了。
大陣停下了。
如我所願,賊首被警察帶走,那塊唅玉也被當成證物被相關部門收走。
一年之前,懷孕的我和老公一起去山裏還願,下山的時候意外迷路,在一個山洞裏遇到一幫盜墓賊。
賊首挾持我們逃走。
路上,因爲他與老白和小黑分贓不均,便在途中蓄意造成一場車禍。
老白和小黑當場死亡,而我和老公則重傷。
那賊首也受了輕傷,自行逃竄。
救援隊來得太快,賊首沒來得及拿走唅玉,卻被老公意外撿走。
我們因此設了一個大局等待所有人和鬼進入圈套。
過程艱辛,好在結果還不錯。
我匆匆趕往醫院, 去看望那個到死都要保護我的人。
「你的傷怎樣了?」
他的嘴脣慘白,卻仍然朝我笑了笑。
「傷沒事兒,我的心臟長在右邊, 你知道的,你扎的位置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但你也太莽撞了,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攔住, 衝上去有可能會死掉?!」
我摸着他的滿頭花白頭髮,心疼不已。
「笨蛋, 你知道唯一停止大陣運行的辦法就是把我的屍體放在陣眼上。」
老公繃着臉。
「那你也知道,讓你以身入局, 成爲除了那三個鬼外的第四具屍體已是冒險, 他們都在瘋狂針對你, 而且封易就是計劃把你推下電梯間,讓你直接死在陣眼上!」
我抱住了他。
「我們在這鬼樓裏買兩間房子,引來唅玉的主人厲鬼紅紅, 還有老白和小黑不就是爲了復仇嗎?但我失去了孩子, 卻不能再失去你了, 大陣是由你我二人合力運行的, 他們只知道你的血和我的屍體能讓大陣開啓,卻不知道這兩樣是開關,亦可以關閉大陣。」
他咳了兩聲。
「下回不可胡鬧了, 多虧了我們的寶寶,在最後的時刻拽住了你,沒能讓你變成『屍體』,還用成煞之後的鬼氣幫你掩住了活人氣息才成功關閉了大陣,否則我……」
是啊, 也是孩子握着我的手臂,刺向他的後背才取到血, 才讓大陣徹底關閉。
我看着手腕上瘀青的血手印忍不住又想流淚。
「一切都過去了,車禍後我們失去了孩子,我再也不能當媽媽了, 你一夜白頭, 這回等你傷好了,我給你染個顏色, 我們重新開始, 好不好?」
我從兜裏掏出那綹用紅線綁着的頭髮。
還有被撕掉一半的男人照片,現在也被我補全了。
老公滿臉笑意。
「這是我們結婚證上的照片,被封易那賊弄走了一半,他用我的頭髮和照片設了迷障, 讓失憶的你把他當作了我!」
我點點頭:「是我們的孩子告訴了我真相, 讓我想起了一切。」
我還記得當我在書中指向「爸爸」兩個字的時候, 那個小小的血手印握住我手腕時的堅定力度。
「它活着的話, 一定是個懂事乖巧的孩子。」
老公的眼睛裏含着淚。
「一定!」
「大陣的持續之效,會幫助所有怨煞、鬼魅解煞往生。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去一個幸福的地方。」

-17-
聽說封易自那以後就瘋瘋癲癲的,一直重複一句話:「就差一步!只要把她推下去摔死, 我就能得天命, 變成神仙!」
警察把他當成被伏法後,精神受到強烈刺激而走火入魔。
但由於唅玉價值頗高,他即使精神出現問題, 也得在牢籠裏囚困一輩子了。
三年後,我和老公領養了一個孩子。
是個女孩兒。
聰明伶俐。
假期我們出去旅行,路過我們還願的那座山。
四歲的女兒直說這個山好熟悉。
她好像在山裏丟了心愛的東西。
涼涼的。
放在嘴裏很舒服的樣子……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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