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我媽端上一盆血淋淋的生豬肉。
她說外國人力氣大是因爲喫生肉。
我提醒她生肉不乾淨,那密密麻麻的白米粒,很明顯是豬帶絛蟲。
我媽卻說那是營養,偷偷給八個月的小侄子喂肉。
我來不及告訴哥嫂,趕緊開車帶侄子去了醫院,自掏腰包給他洗胃。
還好搶救及時,我媽再也不提生肉。
長大後侄子被我媽溺愛,一學習就說頭痛,在地上打滾撒潑。
全家人都怪起了我。
「都是你自作主張帶我兒子去醫院,肯定是洗胃把梓涵腦子給洗壞了,全都怪你!
「隔壁村喫生肉的都考上哈佛了,要不是你個賤人攔着,我大孫早就保送出國了!」
最後侄子吵着去國外留學,我媽把我騙回家,哥嫂將我打暈賣到深山。
我被人折磨了一輩子,早早病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大年夜。
-1-
「大過年的皺什麼眉頭,真是晦氣,你愛喫就喫不愛喫給我滾!」
聽到我媽的聲音,我渾身一抖。
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眼前的桌子上擺了一頭血淋淋的生豬。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今年過年我們喫生豬宴!
「我在播播間搶了很久才搶到的,這是野生黑豬肉,純天然無污染的,五十多塊錢一斤呢!
「生豬皮美容養顏,生豬肝清火養肺,生豬腰補腎壯陽,這生豬全身上下都是好寶貝,這要放在古時候,這一桌子皇上都喫不起!」
上一世,我媽也這麼說。
還沒過年放假,我媽就問我要了五千塊錢。
她說今年過年要準備一頓豐盛的大餐,好好犒勞犒勞我。
我以爲我媽要弄一些時興的菜,或者什麼鮑魚海蔘之類的。
結果大年夜我回到家,一進門就傻了眼。
餐桌被擺在客廳的最中間,上面鋪了一層一次性薄膜,而薄膜上則是一頭被扒了皮的死豬。
血淋淋的肉山堆在桌子上,腥味直衝天靈蓋。
前世我皺了皺眉,不解地問道。
「媽,這是什麼情況?你要去菜市場賣豬肉啊?」
我媽揚手就將筷子砸在我臉上。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搶來的稀罕物,你懂什麼啊?
「國外人就是喫生肉才力氣大的,要不是給我的乖孫喫,我才不捨得買呢!」
前世我知道我媽迷信得很,肯定是又聽到了什麼小道消息。
所以我沒有怪她,而是跟她科普起了生肉的危害。
生肉裏面有寄生蟲,而且還可能會有蟲卵,特別是豬肉裏面經常會寄生絛蟲。
見到我翻出了視頻,我媽不說話了。
但沒想到,她還是揹着我偷偷餵給侄子生肉。
我嚇了一跳,不知道我媽餵了多少。
小侄子才八個月,連話都不會說。
我看見他嘴巴邊血糊糊的,肚子鼓起來,都快要翻白眼了。
於是來不及和哥哥嫂嫂打招呼,我就趕緊帶小侄子去了醫院。
過年醫院人滿爲患,我不僅擠得滿身是汗,而且還自掏腰包近一萬塊錢。
趕來的哥嫂對我感恩戴德。
我也慶幸自己做了好事,可誰承想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看着眼前和和美美的一家子,我勾起了嘴角。
「媽,你還蠻時髦的嘛,最近什麼生醃啊、生肉啊最流行了,都是大城市的人享受這些。」
我抬手夾了一筷子疙疙瘩瘩的豬肉放到我媽碗裏。
「這大過年的你ťṻₐ忙前忙後的,你可得多喫點補補身體。」
尊重他人命運,放下自己的良心。
好喫你們就多喫點。
這一世我倒要看看,喫生肉的侄子是不是真能考上哈佛。
-2-
聽我這麼說,我媽才滿意地繼續忙活。
她咬下去一嘴生的肥豬肉,滿嘴冒油。
「這肥肉我們喫,瘦肉就給梓涵喫。」
我冷眼看着。
什麼樣的野生黑豬肉要五十多塊錢一斤?
而且那豬皮厚得發黃,邊緣還打起了卷,顯然不新鮮。
走近桌旁,我聞到一股酸味。
定睛一看,那豬肋骨附近都是米粒大的白點,有些肉還有鼓起來的膿包,密密麻麻,直讓人想吐。
血水流在桌上,紅得有些發黑。
這明顯是在黑戶那裏買的米豬肉,而且注過了水。
別說人喫,就算丟在外面,狗聞到也要繞道。
前世我爭論半天。
可我媽只相信自己聽到的,偏說野生豬肉就是這個味,會騷一點。
過了一會兒,哥哥王衛國和嫂子李思文也來了。
我哥也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低聲問我。
「婷婷,媽這是在準備啥呀?」
嫂子沒忍住,嘔出了聲。
「咱不會年夜飯就喫這個吧?又不是原始人,太噁心了!」
我裝傻摳摳耳朵,大聲道。
「這可是好東西啊,嫂子,你怎麼能嫌棄媽做的飯呢?」
我媽果然一記眼刀過來,嫂子的臉抽了抽。
可聞着一屋子腥臭味,嫂子還是面露難色。
「婷婷,你上過大學是文化人,你說這生肉真的能喫嗎?梓涵喫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我冷笑一聲,開始裝傻。
「媽說喫啥就喫啥,這可是他專門爲我大侄兒買的,難不成你覺得我媽會害她的親孫兒?」
我纔不傻呢,我知道嫂子是故意問我的。
錢是侄子八個月的事,她都能記我十幾年。
我要是起了話頭,保不準以後再把鍋甩給我。
這時我媽拿起一塊粉嘟嘟的生肉,蘸了蘸蜂蜜就往侄子嘴裏塞。
小孩子塞什麼喫什麼。
嚐到蜂蜜後,哭着要更多。
嫂子還是不放心,她用胳膊肘搗了搗我。
「婷婷,你在大城市人脈多,要不你問問醫生,小孩喫生肉真的沒事嗎?」
我擺擺手。
「我工作天天對着電腦,哪裏認識什麼醫生?
「而且媽活了五十多年了,把我和我哥都拉扯大了,你難道覺得她這點判斷都沒有?你覺得她傻嗎?」
嫂子支支吾吾。
我媽徹底怒了:「要不是你沒本事,把我大孫養得面黃肌瘦,隔三岔五就生病,輪得着我操心嗎?」
我哥出來打圓場:「小孩子生病多挺正常的……
「你也給我閉嘴,一點男人樣都沒有,大過年的讓媳婦上桌對婆婆指指點點,平常沒打夠啊?」
最後兩人都敗下陣來。
「行,反正就一頓飯,媽開心就行。」
嫂子戴了圍裙,進廚房幫我媽。
而我偷偷掏出手機,對着桌子拍了照片。
客廳豬騷味太過難聞,我只能捏着鼻子躲進廁所。
我百無聊賴地打開相冊,看了看剛拍的 live 圖。
可突然,我覺得好像有些奇怪。
那死透的豬上,肉突然一抽一抽的。
可能是豬剛死,肉上還有神經反應?
我心裏這麼想着,雙指下意識拉近了圖片。
不看不要緊,這定睛一看差點讓我叫出了聲。
那豬肝色的肉纖維上,白色的粒狀膿包居然破肉而出,伸出了腦袋,隨風舞動。
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白蛆,掙扎着向上蠕動。
是已經孵化成蟲的豬帶絛蟲!
我沒想到這蟲卵甚至都孵化成蟲了,那侄子喫下去……
我猛地捂住嘴巴,胃裏止不住地翻湧。
-3-
我白着張臉走出廁所,但外面比廁所更臭。
廚房裏,我媽沒戴手套。
她直接上手將生肉一片一片撕下來,臟器掰成小塊。
也不拿盤子,直接隔着塑料膜放在桌子上。
正好到了飯點,她招呼所有人坐下來,興沖沖地介紹這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一堆她淋上紅油。
「喫了以後咱們家的日子紅紅火火。」
一堆肉她撒上香蔥。
「咱們梓涵多喫點,越來越聰明,門門滿分。」
一堆肉她隨意拌了點醬油。
「生肉醬油,錢越喫越有。」
隨着我媽說出的吉祥話,哥嫂的臉上也揚起了笑容。
特別是她將一堆佐料和配菜拌着生肉,那一桌子肉山看着也像模像樣的。
我媽不停地將生豬肉往侄子嘴裏送,又朝着豬屁股的方向,衝我努了努嘴。
「你坐那兒去。」
我尷尬一笑,以示禮貌,然後露出了背後的行李箱。
「媽,單位突然讓我回去加班,我得走了。」
重活一世,還和一羣神經病喫飯,我難道是腦子有病嗎?
我不僅拎起了原封不動的行李箱,而且還把身份證、戶口本、畢業證等重要證件全都帶走。
這家以後我是不會再回來了。
這頓生豬肉喫下去,指不定是什麼樣的場景呢,我害怕他們再賴上我。
我媽是無所謂的。
畢竟我孝敬她的錢都交了,我回不回來她根本無所謂。
嫂子卻有些焦急,我知道她還有想說的話。
「婷婷啊,你現在也工作一年Ťū́₁了,應該也賺了不少錢吧?
「你不知道哥哥嫂子帶孩子不容易,哪裏都需要錢,子涵畢竟是你的親侄子,你看看你包多少?
「包多包少都是心意,你放心,嫂子都高興。」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扭頭看了我哥一眼。
他雲淡風輕地喫着生肉喝着酒,故意不看我。
想到我剛畢業的時候,東奔西跑去面試考試。
即便我住最便宜的青旅,買最廉價的衣服,一天只喫兩頓,兼職賺的錢還是不夠。
知道我媽不會拔一根毛,於是我轉頭向我哥借錢。
當時我哭着求他借我五千,等我工作了以後會第一時間還給他。
可是我哥呢?
他說現在這個社會女孩子想要賺錢,有的是辦法,讓我學會變通。
我哪裏聽不出他話外的意思。
我現在工作剛穩定,他們就惦記上我的錢包了。
呵呵,真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啊。
我扯出一個笑容,打開手機。
「那肯定呀!嫂子,梓涵是我的親侄子,你們都是我的親人,要不是趕着去上班,我都想和你們多待一會兒。
「我現在都用電子紅包,微信給你發過去了,不用謝哈!」
此話一出,哥哥嫂子終於對我擠出了個好臉色。
哎喲,還是婷婷想得周到。
「以後梓涵賺大錢,一定讓他孝敬你!」
我麻溜地溜走,家裏人的屁股都沒離開板凳。
直到電梯門關上前的一秒,我聽見家中傳來尖銳的爆鳴。
不是包多包少都是心意嗎?
九塊九夠他們在拼夕夕買面鏡子,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是什麼嘴臉!
-4-
我原以爲這個年會很不平靜。
但一直到年後我上班,家裏也沒傳出什麼消息。
但前世太過慘痛,我腦中神經一直緊繃。
我先是利用前世的信息差,跳槽去了一家更有前景的設計公司,重點是離家更遠了。
然後馬不停蹄地換房子,安裝安全門、攝像頭,還有警報器。
不僅如此,我還和最要好的發小說了這件事。
告訴她如果我哪天不回消息,一定要報警。
瘋狂星期四,我倆喫着雞翅雙雙掉眼淚。
劫後ẗū₇餘生的感覺,即便大半個月了,我纔剛剛回神。
就在這時,我收到了我媽的電話。
我想了想,直接開了免提。
電話裏,她語速很快。
「我的乖孫他……」
沒等我媽說完,我飛速地回了一句。
「他怎麼樣,與我無關。」
「你是梓涵的親姑姑,這樣天大的喜事怎麼就和你無關了?」
「喜事?」
我差點被可樂嗆住。
原以爲一定是生肉喫多了,侄子住院我媽問我要錢。
但我媽那喜滋滋的語氣,明顯是來找我炫耀的。
「過年的時候我做生肉,你們一個個都一副不屑的樣子,現在專家都說喫生肉喫得對!喫生肉把我大孫喫成了神童!
「我和你講……」
原來那天以後侄子發了燒,嫂子不再讓我媽喂生肉了。
可就在昨天,我媽和嫂子帶侄子逛商場的時候,被早教中心的專家攔住了。
人自稱董教授,說我侄子瞳孔瑩潤不是普通人,還說可以免費給我侄子測智商。
一聽是免費的,我媽和嫂子都信了。
結果測出來我那不到一歲的大侄子,智商居然有 182,比愛因斯坦的智商還要高 20,不是神童是什麼?
「人家一分錢都沒收?騙我們幹什麼?
「人家專家都問我育孫經,我就跟他說我喂大孫喫生肉,他說生肉裏有豐富的 DHA,說我誤打誤撞培養出個天才!
「什麼誤打誤撞?我早就說過喫生肉長力氣,就你嫂子沒見識ťũ⁾,怎麼樣?現在還不是眼巴巴地求着我買生豬。」
掛斷電話後,我和發小面面相覷。
她是學市場營銷的,直接點評道。
「現在早教爲了賣課真是賣力啊,專家都會閉着眼講相聲了,也不知道專家大專有沒有畢業。」
我嗤笑出聲。
看着我媽在家族羣裏發的視頻,全都是宣揚生肉漲智商的,還洋洋得意地發了那份報告。
雖然我不知道我那九個月大的大侄子,是怎麼看懂文字並答出那些題的。
可能這就是神童吧。
我嫂子現在也完全信了我媽,甚至比我媽更瘋狂。
她將生肉榨汁,用生豬皮包肝臟,生肉擀麪條,幾乎是花樣百出地做生肉。
而我看着視頻裏的小侄子,時不時嘔一下。
吐出來的肉泛着白沫,又被嫂子強塞了回去。
侄子瞳孔渙散,身子搖來搖去,好似發冷似的打着擺。
有長輩在羣裏表示擔心,嫂子就立馬懟了回去。
「專家說發燒都是正常的,那是大腦在加速吸收,你們懂什麼東西?」
「自己家孩子養得中庸得要死,就嫉妒我兒子是吧,怎麼攤上你們這樣的親戚?」
「爹媽不狠怎麼培養人才?以後我兒子讀了博士,開了公司,有你們求我的時候!」
家族羣頓時吵翻了天。
我沉默着沒有發言。
短短的一個月,我哥哥嫂子已經對侄子是神童,這件事情深信不疑。
看着侄子稚嫩的臉龐,我內心還是忍不住可憐他,生在了這樣的家庭。
發小也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猶豫着看着我,說道。
「孩子總是無辜的,要不……」
我關閉了手機屏幕,淡然地回道。
「救得了他一時,救得了他一世嗎?
「重來一世我只知道一件事情,輕易介入別人的因果,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5-
關於我侄子是神童這件事情,很快在我家那一片傳開了。
每一天我都能刷到嫂子發的育兒視頻。
她對準血淋淋的豬肉,特別是上面米粒般的凸起。
「這樣的豬肉纔是好肉,白色的點點都是野豬肉的精華,一定要生喫,別提多香了。」
嫂子經常分享自己的菜譜。
他和我哥也開始經常喫生肉,說喫習慣了十分鮮美。
她用一把刀,一個正版,生熟完全不分開,都混在一起。
我哥哈哈大笑。
「看似黑暗實際美味得很,喫完飄飄欲仙,太爽了!真爺們兒就應該喫生肉,跟着兒子享福嘍!」
飄飄欲仙?那分明是身體中毒給人的提醒。
成年人尚且都受不了,更何況嬰兒脆弱的脾胃。
視頻背景音裏,我聽見侄子哇哇大哭。
那哭聲斷斷續續,十分虛弱,聲音粗啞,就像嗓子裏卡了痰。
於是我默默提交了外派工作的申請,買了出國的機票。
果不其然,飛機剛落地我就接到了我哥的視頻電話。
「王婷婷,你人死哪去了?趕緊回家!」
我哥急得不行,背景音還有哭聲。
想也不用想發生了什麼事。
我調整了下情緒,裝得十分疑惑的樣子,趕緊問道。
「咋了哥,出啥事了?」
「子涵半夜突然癲癇,我們把他送來醫院了,現在推進去了,還不知道醫生怎麼說。
「先別管這麼多,你趕緊回來,家裏許多事情等着你呢。」
能ţůⁱ有什麼事情,不就是讓我付錢嗎?
我裝作很着急的樣子,擰着眉頭。
「哥,我現在在國外呢,公司外派我出差,我都趕不回去呀,你別急,先聽聽醫生怎麼說。」
這個時候攝像頭一抖,我哥急匆匆地跑開。
是醫生拿着單子出來了。
「王子涵的家屬在哪兒?
「現在孩子生命體徵在急速下降,我們需要進行手術,家長快把手術同意書籤一下。
「什麼?」
嫂子大聲尖叫,我媽差點嚇暈了過去。
「不就是發燒嗎?怎麼突然要沒命了?你們醫生是不是搞錯了?」
我媽一把扯住醫生的領子,瘋狂地質問。
「我孫子可是神童,他平常都好得很,怎麼一來你們醫院就變成了這樣?是不是你害的?
「我就說醫院晦氣得很,你們偏帶我孫子來,這不是黑錢是什麼?故意把我孫子說得很嚴重,讓我們交錢是吧?我呸!你個狗大夫!
「我們回家不治了!我明天就去找董專家,他比你厲害多了。」
醫生本來就急得很,聽到我媽這麼說也怒了。
他掏出 X 光片報告單,貼在我媽的臉上。
「你自己看看你孫子的腦子裏是什麼東西!」
我媽看清後,手開始不停地哆嗦,罵人的話也卡在了嗓子裏。
而我哥一把拿過來。
看清楚以後,整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機跌落在一旁,正巧對着那張 X 光片。
我只看了一眼,大腦就瞬間發麻。
侄子大腦里居然是密密麻麻的白點,還有身體肌肉、肝臟,全部都是可怕的白點。
那白色的區域像螞蟻,幾乎腐蝕了侄子全身。
而報告裏也寫得很清楚。
那些白點,是豬帶絛蟲鈣化後的屍體。
而活在侄子體內的絛蟲,數量比這些白點還多得多!
-6-
我哥瞬間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道。
「這難道是喫生豬肉喫的?」
醫生感到十分驚訝和痛心。
「你們家長是瘋了嗎?居然喂嬰兒喫生的豬肉。
「生肉裏面有大量的細菌病毒,豬肉裏面更可能會攜帶豬肉絛蟲,就是那種白點,成年人喫了都會腹瀉,更何況嬰兒這麼弱的脾胃,壓根都消化不了生肉。
「寄生蟲一喫進去就會在體內孵化,把你兒子的身體當作家,不停地繁殖寄生,這是會出人命的啊!」
有個身子抖了抖,他淚流滿面地跪到醫生面前。
「醫生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兒子。
「我籤我籤,我馬上就籤!」
醫生急匆匆地往手術室趕,我媽卻急了,將他攔下。
「不治,我們不治,我孫子纔沒有病。
「你以爲搞出這個什麼圖像,我就信你啊,你不就是想騙錢嗎?要錢的能是什麼好人?
「你姓胡是吧?叫什麼名字?是藥三分毒,我孫子這麼聰明別回頭喫藥喫傻了,你胡醫生擔得起責任嗎?
「你們醫院要治也可以,給我孫子免費治而且必須籤保證書,要是我孫子以後智商下降或者沒考上北大,你們醫院必須負責任賠錢!否則我就去法院告你!」
我哥氣得跺腳,趕緊去拉我媽。
而嫂子現在已經傻了,坐在地上沒個動靜。
醫生的白大褂都被拉得變形了,趕緊叫了保安。
可還沒等保安趕過來,嫂子突然站了起來,朝我媽衝了過去。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我媽撞飛老遠,一把掐住了我媽的脖子,將她按在地上,用手亂抓。
「老巫婆!老封建!都怪你,全都怪你!
「你把我家子涵害得這麼慘,現在還要攔着讓他去死,你到底安了什麼心?你個賤人!」
嫂子的聲音撕心裂肺。
我哥一時愣住了,手機畫面照不到他們,但我能感覺到嫂子的痛徹心扉。
突然我哥尖叫一聲。
「媽!」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能看到地上飛濺出來的血跡。
隨着什麼東西「砰」地倒地。
我捂住嘴巴,飛速掛斷了電話。
-7-
第二天我從家族羣裏的消息已經炸了鍋。
原來聽到風聲,許多平常看嫂子和我媽不爽的信息,都紛紛去醫院湊熱鬧。
侄子搶救過來了。
但我媽被嫂子差點掐斷了氣,又活生生扣出了眼珠,送進 ICU 搶救。
醫院叫來了警察,帶走了嫂子。
但我哥一直跟在後面求情,說只是家裏人吵架,可以自家調解。
我知道不是我哥和嫂子感情多好。
我哥一直窩囊得很,在家都聽嫂子的。
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兩個人都躺進了醫院,壓力和錢上他都一個人扛不起,也不知道怎麼辦。
侄子雖然搶救過來了,醫生說可能會有後遺症,需要繼續觀察治療。
而我媽躺在 ICU 裏,每一天都要錢。
就光這一天晚上都花了三四萬,後續的費用還有更多。
原本那些親戚過去是湊熱鬧的,看見我哥那麼慘,多多少少也掏了一些錢。
但加在一起也不到五千,我哥把家裏的積蓄都拿出來,纔剛剛交齊。
用腳想我都知道,我哥接下來要幹嘛。
但是我直接更換了手機號碼,開始按部就班地工作。
微信上轟炸的消息我也當țũ̂ₗ沒看見。
【王婷婷,你還有沒有心?工作重要還是家人重要?】
【不行就把工作辭了,媽和你侄子躺在醫院裏,你不照顧誰照顧?】
【我命令你今天就回來,別跟我說什麼你在國外,在火星你都得給我滾回來,買最早一班的飛機!】
【你個賤人!養你不如養條狗!】
【你再給我裝瞎,老子見到你就把你捆起來賣了!】
……
看見我哥瘋狂地辱罵,我想到了前世的悲慘。
爲什麼不回消息?當然是報復啊!
看他狗急跳牆的樣子,我心裏就爽快了。
在山裏被折磨了一輩子,我當然不再是什麼聖母,對他們也不再有任何道德感。
而且我完全知道,對於他們那樣的爛人,我唯一的方法就是遠遠躲開。
我知道像我哥嫂那樣的人,就像是賴皮蛇。
你跟他們來硬的,他們比你陰。
你跟他們來軟的,他們就更欺負你,直到榨乾你的血。
你想要直接狠狠報復,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不說,稍有不慎也會有危險。
最好的報復就是自己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欣賞他們自作孽。
-8-
我哥起碼罵了一整天。
見我不回消息,我哥的態度突然放軟。
【婷婷,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哥最近心情很差,不是故意罵你的。】
【你在國外打拼太累了,女娃子總是要嫁人的,你要是嫁得太遠,孃家不在身邊,哥怎麼能放心?】
【我領導家的兒子老實,一米八,最重要的是耙耳朵很顧家,你回來認識認識,人家家裏有好幾個小目標呢,你還那麼辛苦賺錢幹什麼?】
【你放心,哥不會害你的。】
呵,我差點笑出聲。
老實那估計是個傻的。
一米八,那估計一米六五撐死了。
顧家?那百分之百是媽寶男。
幾個小目標?家裏有幾個小目標還能看得上我?我憑啥呀?
前世給我賣山溝裏去,這輩子是打算給我發緬甸啊?
我依舊不回他。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我哥嫂那樣的人壓根沒有底線。
他們開始瘋狂在家族羣裏抹黑我。
說我是白眼狼,說是我把媽氣出了病,要讓我對侄子負責。
我依舊沉默着,私下偷偷和親戚們說盡量不要借錢給我哥,他們肯定也還不上。
親戚們都知道我家的情況,對我很同情,都囑咐我不要回家。
還說羣裏的那些話,他們都知道是假的,讓我別難過。
我鼻子一酸,知道親戚們說的是真話,也都是爲我好。
但我哥現在窮得叮噹響,他就算生氣想找我也買不起飛機票,所以我倒不擔心自己。
那個家我也沒有任何留戀。
只是我還是會回國的。
雖然在國外會更安全一點,但重活一世,我內心有更堅定的目標要回國實現。
我會回去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9-
我嫂子沒過多久就被放了出Ŧù₈來。
我哥一口咬定是我媽先動手的,而且說我媽不要緊,只是家庭糾紛,警察也無可奈何。
他們把能借錢的人都借了,也沒籌到多少錢。
乾脆直接把我媽接回家,不讓她住院治療。
嫂子對我媽恨極了,天天變着花樣折磨她。
她將我媽關在儲藏室,裏面只有一張小牀。
將家裏那些沒喫完的生肉全都放我媽家,不給我媽買其他喫的。
「你不是說喫生肉好嗎?那你就多喫一點。」
我媽一天到晚身上奇癢無比,身上的皮膚也開始潰爛。
她不停地發燒腹瀉,排泄物弄了一牀,我嫂子和我哥也不管。
等到有人發現,親戚們過去的時候,我媽已經走了好幾天了。
有親戚說,那一幕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媽身體浮腫,身體裏像灌了水一樣,皮膚已經全部被啃食乾淨。
宿主死亡,絛蟲也爭先恐後地往外爬。
親戚們推開臥室,腥臭味和滿地亂竄的白色條狀蟲子噴出來。
就像是生化武器一樣,有人當場就扶着牆吐了出來,有人眼睛一黑暈了過去。
甚至最後通知殯葬公司,都沒人願意處理。
我哥哥嫂嫂也不願出面。
「我兒子都是他害的,她死了最好。」
我哥丟下一句:「死了就死了唄,我兒子還在醫院呢,我有什麼閒工夫管她?」
親戚們無奈,於是我出了一筆錢請殯葬公司火葬。
我爸死得早,我媽一輩子爲兒子爲孫子操心。
還給我哥掏空積蓄,買了房買了車,最後到死了,我哥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而我做這些,並不是原諒了我媽。
只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還她最後一份恩情。
-10-
醫院的診斷結果出來。
我侄子年紀太小,得了寄生蟲病,雖然醫院費了很多力將他治好,但是絛蟲寄生到腦子和心肺,造成的損傷是不可逆的。
我侄子被診斷爲智力落後,免疫能力大幅下降。
主要症狀包括生長發育遲緩,容易出現先天性的畸形,包括甲狀腺功能減退等等。
醫生嘆了一口氣。
告訴我哥哥和嫂子說,作爲家長要有心理準備和耐心。
我侄子可能需要長期的訓練和照顧,註定會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以後也建議上特殊學校。
我哥哥嫂子徹底崩潰了。
幾周之前他們還覺得我侄子是天之驕子,是文曲星下凡,我嫂子甚至都研究起了北大和清華哪個好。
可現在醫生話裏話外的意思,是我侄子已經傻了。
我哥哥嫂嫂不相信,他們把侄子接回家,拒絕治療。
然後用頭戴白布,在醫院門口裝模作樣地大哭。
說他們治壞了我侄子的腦子,還把我媽的死怪在了醫院的頭上,要求醫院賠他們五百萬作爲補償費。
可因爲我的偷偷提醒,醫院反應迅速。
我哥嫂的腿還沒跪熱乎,醫院已經在全平臺發了事件通告,並且加強了安保,聯繫了警衛隊。
醫院甚至安排了幾個移動屏幕,反覆播放當天監控畫面,甚至貼心地配了字幕,所有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
我哥在醫院耽誤別人治病,被病人和病人家屬們聯合架起來,丟出了醫院門口。
而且還被警察警告,我哥和嫂子這才灰溜溜地跑了。
我哥嫂實在是沒錢,又把歪心思打到了我頭上。
他跑去我工作的地方,大鬧公司,在公司門口潑油漆,讓我們老闆把我交出來。
我已經提前跟老闆打過了招呼,他們加強了警戒。
他們的油漆桶還沒打開,就被警察帶走教育。
可出來後沒幾天,他們倆聽說我租房在外壓根沒出國,又順藤摸瓜找到我租房的地方。
這次他們學乖了不動手,開始造我的謠言。
「我那妹妹是個小三,跟了好幾個野男人,把我媽都氣得住院了,你們得離他遠點,否則小心感染 HPV。
「一個賣身體的婊子和你們住一起,你們能安心嗎?趕緊讓她出來。」
整個小區的人都出來圍觀,不明真相的喫瓜羣衆跟着我哥一起罵。
屋裏的燈明明是亮的,但是裏面的人就是不開門。
我哥和嫂子對視一眼,暗暗笑了。
-11-
要是一般人早就出來罵了,縮在裏面一直不敢出來,他們料定裏面就是我。
「王婷婷我給你點臉,你現在乖乖出來,跟我去媽墳前磕幾個頭,我就原諒你。」
「對呀,婷婷嫂子也不是怪你,知錯就改,嫂子這是爲你好。」
我哥偷跑出去打電話,不一會兒,一輛發黃的麪包車停在了小區樓下。
他拿着麻繩上來的時候,我嫂子正在指揮人撬門。
裏面傳來幾聲輕微的啜泣和尖叫,我哥聽見,趕緊朝我嫂子使了個眼色。
門鎖已經搖搖欲墜,我哥一腳就將門踹開。
我嫂子也緊隨其後,衝了進去就將人拖了出來。
「你不是挺能躲的嗎?不還是被我們找到了,埋着頭幹什麼?不敢見人啊?」
我嫂子啪啪就是兩記耳光,我哥直接用麻繩把人捆了起來,像捆豬似的打了個死結,然後一腳踹在地上,用麻袋套住了她的頭。
地上的人卻出奇地平靜,只是低聲哭着不敢抬頭。
圍觀的人皺起了眉頭。
「就算這小姑娘有錯,你們也不能這樣吧,這可是法治社會。」
我哥啐了一口。
「我自己的親妹妹,老子的家事輪不着你們來管,都給我滾開。」
而就在這時,我哥的電話響了。
一個陌生的跨國電話打了進來。
「喂哥,是我婷婷,前段時間我手機被人偷了,一直聯繫不上你們。家裏現在怎麼樣?我馬上準備回來了。」
「婷婷,王婷婷?你怎麼……
「不對,你是婷婷的話,那她是誰?」
我哥張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綁的女生,一把拽掉了她身上的麻袋。
裏面露出的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極其漂亮的臉。
那臉上有淚水,有無措,但又十分平靜。
「我勸你們現在把我放了。」
「操……」
我哥哥嫂子意識到抓錯了人,慌了起來,讓人趕緊停車。
可是車裏的人露出了貪婪的笑容。
「貨交得不對那是你們的問題,我們只負責送人。
「這貨靈得很,多給你們加二十萬,我要賣個大財主。」
車裏的人一溜煙跑了就算了,可是我哥哥和嫂子在大庭廣衆之下拐人,那可是幫兇,要坐牢的。
我哥哥嫂子連忙求情,可是麪包車開得飛快。
拐到一個人煙稀少的路上,車門打開,丟出了兩個被捆住的人。
我哥頭着地磕在了路上,掙扎兩下就沒了動靜。
我嫂子在旁邊哭着喊着,可是沒一個人聽見她的呼救。
-12-
一週後, 醫院通知我去籤死亡認定書。
我哥哥嫂子是兩天後被發現的。
因爲失血過多,我哥直接死在了大馬路上。
可令人奇怪的是,我嫂嫂卻人間蒸發了, 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消失了蹤跡。
我拿過死亡認定書, 抹了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淡定地簽字。
「從現場痕跡看, 你嫂嫂也傷得不輕,如果你能聯繫到她的話, 請一定要讓她及時治療。」
「嗯嗯,我會的。
「我嫂子吉人自有天相, 希望她沒事吧!」
我簽完字轉身離開,隱去了嘴角的笑容。
我嫂子當然沒事, 她應該和我哥一起在地下吧。
打開手機是一則社會新聞,說本市突然進行了一場打拐行動,繳獲了一幫人口販賣組織,成功救出了一名女性。
這場行動雷厲風行,在車輛出發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救下了被拐的女性。
當地知名房地產大亨吳總還親自去現場, 慰問了這名女性。
而且還順藤摸瓜, 救出了這個組織販賣的幾十名女性。
這件事情轟動一時,但很快被壓了下去。
評論區一片和諧,都在說人販子可惡。
那幾十名女性被救出來以後,家屬更是感激涕零,想要親自去感謝第一位姑娘。
不知道什麼原因,她也消失了。
這風波就像一陣雷陣雨, 來得快, 去得也快,而我的生活也徹底迴歸了平靜。
我繼續去國外工作了一段時間, 侄子只能由政府交到福利院撫養。
幾年後等我累積經驗,回國創業。
而已經四歲的侄子還是不會說話,醫生說他一輩子都是三四歲的神志,可能活不過三十歲。
三十歲, 正好是我上一世被賣的年紀。
發小和我聽到以後都是一陣唏噓,天道好輪迴, 蒼天饒過誰。
我每個月給福利院一筆生活費, 也不再去看侄子。
重活一世,當然不僅僅復仇這麼簡單。
我利用上一世的信息差, 和我發小做起了跨境電商的生意, 賺了盆滿鉢滿。
我回國後,將工作室紮根在了國內, 交給了發小。
而我自己退居幕後, 開始做我認爲更有意義的事情。
我成立了尋找消失女孩的組織,不僅花錢宣傳,而且和志願者們將車子開往了深山。
有人笑我, 說我這樣的舉動是蚍蜉撼樹。
我知道。
可大山裏有多黑, 我更知道。
哪怕能救出一個人,哪怕能幫到一個曾經和我一樣絕望的女孩,我都覺得值得。
上天給我重活一次, 我相信我是有使命的。
水滴入海,我將用畢生做這件事情。
夜路再黑,總要有人帶她Ṫū₋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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