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媽媽申請,把雜物間收拾一下,改成我的房間。
媽媽毫不猶豫打了我一巴掌。
「你又不經常回家,要什麼房間。」
我覺得委屈。
「姐姐嫁人了,都有自己的房間。」
我卻只能和她們擠着睡。
媽媽破口大罵:「你又嫉妒你姐姐。」
好像我不是她的女兒。
-1-
和朋友喫飯,大家聊到自己房間的裝飾。
我突然啞聲,插不上話。
大家讓我發言。
我有些難堪:「我和媽媽一起睡。」
因爲家裏新修的自建房,沒有我的房間。
哪怕有多餘的雜物間,也沒人爲我收拾。
我只是寄居在父母家裏。
說完這句話,場面頓時陷入尷尬。
朋友震驚發問:「爲什麼?」
我儘量保持面上平靜。
「我媽說我又不經常回家,就不需要房間了。」
朋友們神情凝重,紛紛爲我打抱不平。
「憑啥啊,你姐姐都有房間。」
我咳了幾聲,心裏有些苦澀,連忙安撫他們。
聚餐結束,我坐上大巴車回家。
看着窗外連綿不斷的綠山。
我突然想起當初分配房間的場景。
-2-
高二時,家裏在農村修了新房子。
學校一個月放一次假。
我回到家,才發現房子已經修好了。
他們早已搬進去住了一段時間。
我揹着書包,木然站在高大的小洋房前。
爸媽見到我,一臉震驚。
「哎喲,忘記告訴你了,家裏房子修好了。」
我很欣喜,開始期待自己的新房間。
小學時,爸媽帶着姐姐外出打工。
我只能留在老家,和奶奶睡一間房。
他們回家工作後,因爲老房屋子不夠。
我只能和姐姐擠在一間房。
雖然姐姐幾年後就嫁人了,但媽媽說爲了給姐姐孃家底氣。
家裏需要留一間她的屋子。
於是我只能繼續擠在姐姐的房間。
從未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
我的眼睛不受控制,看向嶄新的瓷磚。
「媽,我的房間在哪裏啊?」
媽媽神情躲閃,支支吾吾不說話。
爸爸咳了一聲,拍了拍我的肩膀。
「雅雅,我們考慮你經常住學校,就沒給你留房間。」
我一怔,大腦如雷擊,呆愣在原地。
媽媽故作心疼地安撫我:
「寶貝,沒辦法呀,家裏需要雜物房。」
「你以後回來,就和你姐姐一起睡吧。」
我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房間。
我不滿,崩潰大哭。
尤其是看見姐姐佈置的新房間。
裏面有白色的書桌,粉色的大牀,地上還鋪了柔軟的地毯。
處處體現着少女心。
眼淚不停落下,我覺得好無助。
明明家裏有多餘的房間,他們卻沒爲我留一間屋子。
爸媽不會慣着我,見我撒潑大哭,馬上變臉。
他們用手戳我的肩膀。
「你姐姐跟着我們在外面打工,喫了那麼多苦,你怎麼這麼小心眼!」
我瘋了一樣質問她。
「是我讓你們帶她出去的嗎?」
「當時我也出生了,你們爲什麼不帶我出去,將我留給奶奶!」
媽媽氣得大口喘粗氣,重重打了我一巴掌。
臉頰火辣辣地疼痛。
我淚眼朦朧地盯着他們。
爸爸失望地掃了我一眼。
彷彿我是多麼冷血、不懂事的小孩。
姐姐在一旁,沉默不說話。
只是眼神怨毒地盯着我。
事後,媽媽向我道歉。
她說知道虧欠了我。
但家裏就這個條件,讓我忍一下。
晚上,我頂着紅腫的臉頰,躺在姐姐乾淨舒服的牀上。
她突然扔給我一牀舊被子。
「我回婆家了,你就蓋這牀舊被子,別把我的牀弄髒了。」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我緊緊咬脣,卻沒有任何資本反抗。
往後幾年,放假回家,我沒有屬於自己的房間。
永遠只能和姐姐、媽媽擠在一張牀上。
大巴車即將到達老家,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我突然想再次抗爭。
-3-
我拎着笨重的行李箱,輾轉坐車。
終於看見那棟熟悉又陌生的小樓。
媽媽見我回家,臉上震驚一瞬,轉而是欣喜。
「雅雅放假啦。」
她將我的行李箱放在客廳角落。
轉頭去做飯。
晚上,媽媽做了一大桌菜。
卻沒有一樣是我愛喫的。
姐姐和爸爸大快朵頤。
我心裏酸澀,鼓起勇氣問媽媽。
「媽,明天能做蒸五花肉嗎?我想喫。」
我的手指攥緊筷子,在心裏懇求她能答應我。
她不耐煩地咂舌一聲。ƭű̂⁰
「明天要去地裏幹活,蒸五花肉那麼麻煩。」
姐姐也指責我:
「你這麼大了,想喫不會自己做嗎?」
「連做飯都不會,以後怎麼嫁人。」
心裏的期望落空,我沉默扒飯。
喫完飯,我又要幫媽媽洗碗。
姐姐則是開車回孃家。
臨走前,她還特意叮囑我:
「你今晚睡媽媽房間。」
我沒答應,冷漠地目送她離開。
-4-
上樓後,Ţü⁵媽媽扔給我一牀被子。
我沒接住。
她立刻罵我:「被子髒了你睡什麼?」
我正視她。
「媽,我想把雜物間收拾出來,做我的房間。」
媽媽動作一怔,神情煩躁。
「收拾房間那麼麻煩,而且你把雜物間收拾出來,雜物放哪裏?」
爸爸坐在沙發上,附和她。
「反正你也不常回家,要什麼房間。」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心臟一抽一抽地泛疼。
「我不想和你們擠着睡。」
「姐姐都嫁人了,也有自己的房間。」
媽媽頓時暴怒:「你又嫉妒你姐姐!」
「你姐姐嫁人了,那也是我們家的女兒。」
我聲音顫抖:「那我呢,我不是你們的女兒嗎?」
媽媽臉上青一會兒白一會兒。
然後她衝上來,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女兒!」
「不就是一間房嗎,你至於這麼貪心?」
臉頰火辣辣地疼,卻比不上我心裏的痠麻。
我捂住臉,眼含熱淚地盯着他們。
「你們就是偏心。」
說完,我拿起客廳的行李箱,毫不猶豫跑下樓。
爸媽在身後破口大罵。
「真是越長大越叛逆!」
「看她能去哪裏!」
我拖着行李箱,在昏暗的天色下,朝村口走去。
然後打車去了鎮上。
直到躺在酒店柔軟的大牀上,我才回過神。
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決堤而出。
我趴在牀上,大哭出聲。
哭累了,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5-
隔天一醒,手機滿屏是姐姐的信息。
【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又氣媽媽。】
【媽媽生我們容易嗎,你爲了一間房,這麼叛逆。】
【你的書讀到哪裏去了,還是個大學生嗎?】
我大致掃了兩眼,然後關掉手機,繼續睡覺。
在酒店躺了一個星期,我終於找到一份兼職。
包喫包住,待遇還可以。
一直沒聯繫的媽媽,突然給我打來電話。
我選擇漠視,沒接。
結果她又給我發了一張圖片。
我點開一看,是一張病例單。
手腳一軟,我直起身,仔細分析病例單上的信息。
她得了重病,急需做手術。
媽媽給我發來語音。
她聲音憔悴:
「雅雅,媽媽生病了,需要做手術,你能不能給媽媽幾萬。」
她知道我在學校兼職,攢了幾萬塊。
我有些猶豫,那幾乎是我所有的存款。
媽媽又哭着說:
「媽媽真的對不起你啊,但是你先救救媽媽吧,等你回家,我就給你收拾新房間。」
眼角有些溼潤,我還是不忍心看着她去死。
我給她轉了五萬。
-6-
兼職了半個月,店裏需要證件,我不得不回家一趟。
到家後,我還是沒看見我的房間。
屋子裏的裝飾什麼都沒變。
雜物間還是堆滿了雜物。
我恍然不對。
我打開姐姐房間,映入眼簾的大牀上,放着一個新包。
再看爸爸房間,角落有一臺新的攝像機。
我站在客廳,覺得渾身冰冷。
恰好媽媽回來,我和她撞上視線。
她身體健康,臉色紅潤。
根本不像動了手術的樣子。
她哼了一聲:「你還知道回來啊。」
我死死瞪着她。
「我的錢呢?你不是說需要做手術嗎?」
媽媽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轉而是不耐煩。
「如果不騙騙你,你怎麼知道家裏的好。」
我掐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齒:
「所以你用我的錢,給姐姐買了新包,給爸爸買了攝像機?」
媽媽皺眉:「一點小錢而已。」
「你姐姐說的對,如果不騙你的錢,你根本不懂感恩。」
牙齒咬住軟肉,我感覺嘴裏一大股鐵鏽味。
血液上湧,雙腿發軟。
我幾乎站不穩。
我崩潰地質問她:
「你憑什麼動我的錢!你憑什麼!」
媽媽有些害怕。
我的眼淚止不住流下,模樣癲狂。
「把錢還給我,不然我就告你們。」
媽媽一驚,用手掐我的大腿。
「我是你親媽,花點你的錢怎麼了!」
「你還要告我,你去告我啊!」
我擦掉眼淚,「好。」
然後我轉身,將家裏所有值錢的傢俱全砸了。
爸爸最喜歡的植物,姐姐買的化妝櫃。
全被我砸得稀碎。
砰砰的聲音甚至吸引了鄰居。
媽媽試圖攔住我,卻被我一把推開。
看着地上一團狼藉,我終於笑了。
「我會起訴你們。」
媽媽臉色慘白,意識到我不是開玩笑。
-7-
爸爸一回家,媽媽急忙就讓他把我綁進房間。
我拼命掙扎,卻還是抵不過兩個人。
他們見我是認真反抗。
一個唱紅臉,一個白臉。
爸爸罵我不懂事,媽媽討好我。
「雅雅,我們是一家人,談錢傷感情。」
我通通不理,開始用手機報警,甚至尋找律師。
媽媽臉色一變,狠厲地搶走手機。
最後她和我爸商議,把我嫁人好了。
媽媽失望地盯着我。
「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應該找個男人教訓你一下。」
爸爸點頭贊同。
「嫁給隔壁村的劉強吧。」
「他們家彩禮高。」
劉強三十二歲,離異帶個孩子。
他們打算將拿到的彩禮,用來裝修房子。
哪怕被傷害了這麼久,聽到這個結果。
我還是覺得心裏刺骨的冷。
他們半夜將劉強叫來。
「我女兒,大學生,10萬就讓她給你當媳婦。」
門外交談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我耳裏。
劉強笑了笑:「我先看看,她現在長啥樣了。」
我媽領着他來房間門口。
「開一條縫就行了,這丫頭烈得很。」
劉強嘿嘿一笑,然後打開一條縫。
我迅速抄起圓珠筆扎向他。
他們連忙關上門。
劉強拍了拍胸口:「可以,我喜歡。」
我咬牙切齒。
不可能讓他們如願。
晚上,我打開窗戶,用牀單從二樓跳下去。
雖然崴了腳,但勉強能走路。
我狼狽地找人送我警察局。
報警後,警察又送我去醫院看腳。
結果醫生說我不僅應該看腳,還需要去看看其他科室。
我懵然地被他安排。
隔天,我拿到了檢查結果。
我得了癌症。
醫生惋惜地看着我。
「還好你來的早,現在剛剛惡化,做個手術,能保命。」
我頓時感覺手腳冰冷。
同時又感到慶幸。
手術費又是一大筆錢,我必須將那筆錢拿回來。
-8-
我找了幾個記者,讓他們帶上攝像機,陪我去要錢。
媽媽見我帶了記者,仍舊破口大罵。
「哪有媽媽花了女兒一點錢,就被告上法庭的事情!」
記者替我解釋:
「你的女兒現在急需做手術,請你把錢還給她。」
媽媽臉色難看。
「騙子別信,她要是真得了癌症,早就該死了。」
心臟疼痛得幾乎讓我窒息。
我把醫院蓋章的檢查單拿給她看。
「你把錢還給我,以後我們再也沒有關係了。」
她拿過單子,掃了幾眼。
「這種單子誰不會p!」
她甚至罵我。
「你要是真死了,記得把所有錢留給你媽!」
我感到絕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不管你信不信,把我的錢還給我,我已經提交起訴書了。」
我表情一冷。
「如果你不還錢,我就把這件事,捅到許婷工作單位!」
我媽頓時想撲過來打我,記者連忙攔下她。
「你怎麼這麼惡毒,那是你親姐姐!你居然想害她!」
我堅持威脅她。
「不還錢,你可以試試看。」
媽媽根本不相信。
「有本事你就去告!」
這次調解以失敗告終。
我媽拿起掃把,將我們趕跑。
-9-
過了幾天,記者剪輯的視頻火了。
爸媽發現我是認真的,開始頻繁給我打電話。
「你快讓那個記者把視頻刪了!」
我不答應:「你不還錢,我就不管。」
媽媽語氣煩躁:
「你知不知道現在村裏人怎麼看你媽。」
「你姐姐在公司都被人指指點點。」
我面無表情:「把錢還給我。」
媽媽氣得呼吸急促。
「錢錢錢,你纔多大,就掉錢眼裏了。」
懶得跟他們掰扯,我將電話掛斷。
本以爲這樣能讓他們害怕。
誰知一天我下班回家,一個男人突然衝上來抱緊我。
「嘿嘿。」
他的手在我身上亂摸。
我渾身僵硬,拼命掙扎。
「你是誰?你是誰?」
我儘量保持冷靜。
他的口臭撲鼻而來。
「你姐姐讓我滋潤你,小妹妹,快脫衣服吧。」
我感覺胃裏一陣噁心。
他將我堵在黑暗的角落,試圖撕開我的衣服。
我毫不猶豫,用腳踢他的命根子。
他喫痛彎腰,我趁機逃跑了。
回到家,我立刻反鎖門。
後背全是冷汗。
報警後,我瑟縮在宿舍的牀上,久久不能回神。
天一亮,姐姐就氣勢洶洶找上我。
「你爲什麼踢他?」
她指責我:
「你害得人家差點斷子絕孫,還要坐牢!」
我緊緊握拳。
「他是你找來的?」
姐姐高高在上地俯視我。
「你最近這麼叛逆,不就是因爲沒男人嗎?」
「我也是幫你。」
我再也不忍了,和她扭打在一起。
姐姐被媽媽保護得很好,根本不會打架。
沒幾下被我打得嗷嗷叫。
我死死抓住她的頭髮。
「你再作妖,我不會放過你。」
姐姐被我眼裏的冷漠嚇到,灰溜溜跑回家。
爸媽的電話緊接着打來。
「雅雅,你怎麼能打你姐姐!」
「快點回來,給你姐姐道歉!」
媽媽不滿道:「婷婷也是爲了你好啊。」
我嘲笑:「你們給她找個男人,我就回來。」
爸媽立刻破口大罵。
說我小小年紀,就缺男人,騷得很。
我的胸口一起一伏。
更加堅定了不放過他們的想法。
-10-
沒過多久,起訴書ƭū⁾成立了。
我寫了一封舉報信,發到姐姐公司郵箱。
下午,我就接到爸媽的電話。
他們破口大罵。
「許雅,你這個畜生!」
「你姐姐被你害得工作差點丟了!」
我面無表情。
「不還錢,我就繼續舉報。」
姐姐搶過電話,辱罵我:
「你這個死人,就爲了一間房,至於這麼害我嘛!」
「你最好永遠別回家!」
我還是堅持那句話。
「還錢。」
最後,爸媽同意將錢還給我。
他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姐姐。
媽媽甚至說:「以後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我欣然同意。
「可以,我們去籤法律協議。」
媽媽沉默掛斷了電話。
她怕斷絕關係後,沒人贍養她。
看着五萬到賬的提醒,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心裏一陣酸澀麻木。
朋友同學知道我得病的事情,紛紛幫我湊錢。
大家給我送來一張銀行卡。
她們鼓勵我:「好好治病!」
我握緊銀行卡,頭一次感受到被關心的滋味。
-11-
我在醫院孤零零地躺了很久。
一天,護士領着一個女人走進我的病房。
居然是我媽。
她手上還拎着一個保溫桶。
「雅雅,媽媽來看你了。」
我面無表情:「不需要,謝謝。」
媽媽臉上笑容一僵。
我知道她根本不相信我生病了。
以爲我還在騙她。
她自顧自將保溫桶打開,裏面是我最討厭的雞湯。
媽媽眉眼溫柔:「生病了多喝點雞湯。」
她舉着勺子喂到我嘴邊,我偏頭躲開。
媽媽動作僵在半空中。
她尷尬地笑了笑。
「怎麼,不喜歡喝嗎?」
我扯了扯脣,露出一個諷刺的笑。
「我不是你女兒,阿姨,你找錯人了。」
媽媽臉色煞白,眼神怨毒地瞪着我。
「我好心來看你,你就這麼嫌棄?」
「親母女哪有隔夜仇。」
我嚴正拒絕她。
「我和你不熟,請你出去。」
見我態度強硬,她不甘心地出去了。
門一關上,我立刻把牀頭櫃上的雞湯倒進廁所。
晚上,我喫了護士送來的藥,昏昏欲睡。
睏意比以往任何一天,都來得沉重。
我毫無知覺地睡熟了。
中午需要繳費。
我照例將卡遞給護士,結果她告訴我,卡里沒錢了。
我不敢置信,讓她又刷了好幾次。
頁面還是顯示0。
換了另一張卡,才繳費成功。
存着手術費的銀行卡,一夜之間,莫名清零了。
我想到媽媽昨天反常的行爲。
連忙讓保安幫忙查監控。
視頻裏,媽媽偷換了護士給我的藥。
然後趁我熟睡,躲在病房牀底。
她用面部識別打開我的手機。
翻找備忘錄,找到了銀行卡密碼。
看完監控,我後背生寒。
只求她不要花掉這筆錢。
我去查了銀行流水記錄。
這筆錢被她轉走了。
看完監控,我渾身癱軟,昏倒在大廳。
路人護士連忙將我送進急救室。
-12-
醒來後,我崩潰大哭。
護士幫我報警,安慰我。
「錢會找回來的。」
我卻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姐姐中午給我打電話。
「你又報警!」
「你騙人就算了,居然還報警。」
我哽咽問她:「是不是你讓她偷走我的手術費?」
姐姐洋洋得意。
「誰讓你睡得像個死豬。」
「錢已經被我用來買房子了。」
我胸口沉悶,不顧形象地罵她:
「你是不是趕着投胎,上輩子是小偷畜生嗎?」
姐姐被我罵憋屈了,惡狠狠掛斷電話。
媽媽也給我打電話。
「快點撤訴,你要讓你媽坐牢嗎?」
我堅定告訴她:「我就是要讓你坐牢。」
她的行爲,不僅耽誤我治病,還害得小護士丟掉工作。
媽媽大嗓門道:
「你這個死丫頭,騙我們你生病就算了,偷藏這麼多錢,還不告訴我們!」
我置若罔聞,將他們所有人拉黑。
感受到窗外明媚的陽光,我心裏突然產生一個念頭。
活着好睏難。
-13-
姐姐爲了讓我撤訴,親自來醫院一趟。
她穿着高跟鞋,燙着大波浪。
看見我憔悴的模樣,神情一怔。
「你還真是演上癮了。」
我抄起牀頭櫃的東西,砸到她身上。
她連忙躲避。
「瘋子,我是你姐,還不能管你嗎?」
我惡狠狠地瞪着她。
「把錢還給我。」
她笑得明媚:「錢已經買了新房子。」
「昨天媽給你帶的雞湯好不好喝呀?我最喜歡喝雞湯了。」
我猛地跳下牀,抓住她的頭髮就開始打。
她捂住臉躲閃不及,被我打了好幾個巴掌。
我氣喘吁吁:「還錢!」
姐姐破口大罵:「沒錢!那是我的錢!」
直到護士來了,我們才被分開。
她精緻的妝容,變得凌亂。
「難怪媽媽當初不帶你出去打工。」
「連間房都不願意給你。」
我突然覺得很累,無力再與她爭執。
「不還錢,我就不撤訴。」
姐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家庭糾紛,又不會坐牢。」
「雅雅,你還是繼續努力,多騙一些人吧。」
護士看不下去了,將她趕出去。
隔天,我發現我居然在網上火了。
姐姐爲了揭穿我騙人的假象,製作了一個視頻。
「我妹妹爲了騙錢,不僅毆打自己的父母,還欺騙同學,說自己生病了。」
「還好我將錢要回來,否則不知道她還Ťűₗ要欺騙多少人。」
鏡頭裏她畫着純欲妝容,眼波流轉。
評論區的網友紛紛懷疑真相。
「這年頭怎麼可能有女兒以死騙人。」
「我也覺得有貓膩。」
姐姐一看評論區風向不對,立刻想出新點子。
她讓爸媽出鏡,證明事情真實性。
「我女兒從小就偷錢。」
「她還嫉妒人,天天想害她姐姐。」
圍觀的網友越來越多。
評論區有認識我的朋友,替我發聲。
「你們是假的親人吧,我認識她,她真的生病了。」
「這個錢是我們自願捐贈給她的,你們憑什麼拿走。」
這些評論被姐姐迅速刪除。
她置頂了一條新評論。
「希望大家別再被騙了(捂嘴笑)。」
-14-
我掃了兩眼視頻,就放下了手機。
直接打電話報警處理。
因爲情緒不穩定,我的病情進一步惡化。
醫生說:「如果再不進行手術,你就……」
我認真地聽着。
強烈的求生欲,讓我頻繁給爸媽打電話要錢。
結果每次打過去,他們都拒接。
我強撐着力氣,出院回家。
到家後才發現,爸媽搬進了姐姐家裏。
姐姐用我的手術費,在縣城買了新房子。
他們拖着不還錢,警察拿他們也沒辦法。
只能走法律程序,強行劃分財產。
我要求法院強制執行。
於是姐姐的新房子被抵押了。
爸媽沒了住處,又灰溜溜跑回家。
還不忘罵我幾句:
「你還是個人嗎?這麼對你姐姐!」
我笑了。
我不僅要讓她沒地方住,還要讓她身敗名裂。
姐姐是個多情的人。
小學時,我發現她和隔壁村的男人眉來眼去。
她威脅我不許告訴別人。
嫁人後,她也不安分。
我想起意外拍下的那張照片。
照片裏姐姐衣衫半露,趴在一個糙漢身上。
可惜這個人不是姐夫。
我毫不猶豫將照片發給姐夫。
隔天,我就接到爸媽的哭訴。
姐姐被姐夫打得半死。
他們心疼女兒,打算替姐姐出氣。
結果姐夫把偷情的照片發在網上。
還把爸媽打了一頓。
他們一家三口鼻青臉腫。
媽媽打電話找我算賬。
「雅雅,那個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我裝傻:「什麼照片,我不知道?」
姐姐搶過電話。
「許雅,一定是你!你嫉妒我有男人喜歡!」
我眉心緊蹙,強忍下噁心。
「我不知道什麼事,我和你們沒關係,不要再打擾我。」
媽媽破口大罵:「許雅,你這個瘋子。」
「心腸惡毒的賤人。」
我冷笑一聲,直接掛斷電話。
反手將他們全部拉黑。
過了一週,法院抵押房子的錢到賬。
我火速交上手術費。
調整情緒,認真治療。
-15-
爸媽中途來醫院看了我一次。
他們臉上還殘留被打得痕跡。
一進病房,就扯我的手臂。
「還躺着幹什麼。」
「你真演戲上癮了?」
我冷臉拍開他們的手。
媽媽怒氣衝衝地指着我。
「快點撤訴,你媽要被關進去了!」
我沒理她,偏過頭睡覺。
爸爸語帶怒氣:「先把她弄回去嫁人!」
他們上手想抓我。
我一把推開他們。
「再碰我,我就捅死你們。」
媽媽撞見我眼底的冰冷,身子一抖。
「你姐姐幫你找了一門好親事,快跟我們回去。」
我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毫不猶豫刺向他們。
爸媽連連躲閃:「你真的是瘋了。」
我拿起手機報警:「這裏有人拐賣人口。」
爸媽喫癟,灰溜溜跑了。
走前,還不忘罵我。
「有本事你就死在醫院。」
-16-
姐姐不知怎麼哄好了姐夫。
又找關係花錢,將媽媽保釋。
她在網上對我造謠,警察也只是口頭警告。
姐姐在社交平臺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
爸媽在視頻裏,毫不疲憊地罵我冷血。
「這麼久了,她都沒給家裏打一個電話。」
姐姐穿着昂貴的衣服,在鏡頭裏笑容明媚。
我在醫院裏看着這些視頻。
心情平靜。
希望姐姐以後還能笑得出來。
她依靠之前造謠的熱度,賺得盆滿鉢滿。
大手一揮,帶着爸媽出國旅遊。
爸爸買了新手機,媽媽買了黃金項鍊。
姐姐也背上了新款女包。
他們在國外看輝煌的教堂。
在噴泉廣場喂海鷗。
坐上火車到處旅遊。
每個人臉上都是幸福。
爸媽偶爾會想起我。
「這個死丫頭,這麼久也不打電話。」
爸爸有些擔心:「會不會出什麼事了?」
姐姐笑得明媚。
「不會的,她的病是假的,現在不知道在哪裏快活。」
於是爸媽的懷疑被消除,轉而繼續罵我出氣。
-17-
爸媽從國外旅游回來,還是沒有我的消息。
他們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給我打個視頻通話。
看見陌生來電人,我本能按下接通。
爸媽看見我背後的消毒水,鬆了一口氣。
「你在外面過得這麼好,也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
「還拉黑你爸媽,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口乾舌燥,懶得回覆他們。
媽媽罵我:「你要死了嗎?這麼久不回家。」
「你還記得我是你媽嗎?」
本來想要掛斷電話的手指頓住。
我勉強打起精神。
「你生了我就是我媽嗎?」
「明明同樣是女兒,你對姐姐這麼好,對我卻連間房都不願意施捨。」
「小時候我和奶奶睡一張牀,姐姐可以和你睡一起。」
「我不祈求你能多麼愛我,就爲我收拾一間房,你都做不到。」
媽媽臉色難看。
「你姐姐跟着我們,喫了太多苦。」
「你這麼大了,就不能體諒你姐姐嗎?」
哪怕現在我對她們沒有期待。
心臟還是一抽一抽地疼。
「不能。」
「以後你就把所有愛給她吧。」
媽媽正準備罵我,我掛斷了電話。
-18-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媽媽買了一個泡泡機。
她說讓我的姐姐一起玩。
我眼含期待地望着姐姐。
等她玩累了,就可以讓我玩。
「姐姐,你還要玩多久呀?」
姐姐聽到這句話,突然生氣。
她將泡泡機狠狠摔在地上。
泡泡機壞了,不能再用。
我呆呆站在原地,慌亂無措。
姐姐哭着跑向媽媽。
「媽媽,我不想給她玩!」
媽媽一臉不耐煩,衝上來抓住我的手。
不由分說就打我掌心。
「你催什麼催!現在泡泡機都被你弄壞了!」
我的眼淚不受控制流下。
「媽媽,泡泡機是姐姐摔壞的。」
我不明白,明明我沒有做錯事。
媽媽爲什麼還是怪我。
「如果你不搶,怎麼會弄壞?」
我不懂怎麼反駁她的話,只能無聲哭泣。
姐姐躲在媽媽身後,笑得燦爛。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
媽媽很愛姐姐。
所以不管她有沒有犯錯。
媽媽都會保護姐姐。
我只能像個小偷,跟着她們身後。
孤零零站在影子下。
希望媽媽能回頭看看我。
-19-
我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好。
醫生說可以進行手術。
手術前晚,我格外焦慮。
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直到進手術室當天,才靜下心來。
頭頂是刺眼的燈光。
護士剛準備給我打麻藥。
門外突然一陣鬨鬧。
主刀醫生皺眉:「誰在外面吵!保安呢!」
我直覺不對。
手術室這麼重要地方,怎麼會允許人吵鬧。
下一秒,手術室的門被重重踹響。
我聽見熟悉的聲音。
媽媽扯着大嗓門:
「她根本沒生病!這些無良醫生,還配合騙子演戲!」
手術被中途暫停。
醫生臉色難看。
這已經算是醫療事故了。
我從手術檯坐起身,死死盯着門外。
保安匆匆趕來ẗũ⁹,拖着媽媽朝外走。
姐姐不滿地用手機拍保安。
「這就是人民醫院的保安,欺負老百姓。」
「我妹妹沒生病,她一直騙錢。」
保安眼神複雜地掃了眼姐姐。
然後將她一起拖出去。
姐姐奮力掙扎。
「你們幹什麼!我可是大網紅!」
「我要曝光你們這些黑色產業!」
她尖銳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的手指掐進掌心,怒火攻心。
因爲姐姐和媽媽的阻撓。
手術被迫推遲了。
一出手術室,我就刷到姐姐的視頻。
她嘟着嘴,在醫院樓下破口大罵。
「這是什麼人民醫院,分明是造假醫院。」
評論區全是問號。
姐姐Ŧū́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妹妹沒生病,還要霸佔手術時間。」
「作爲姐姐,我有義務教育她!」
我關掉手機,果斷撥打報警電話。
同時讓保安調出她們撒潑的監控。
妨礙公務罪,能把她們抓進去了。
-20-
我在牀上休息,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電話。
「許雅,是不是你報警。」
我沒說話。
哪怕我不報警,醫院也會報警處理。
姐姐聲音尖銳。
「我限你今天內,解決這件事,不然你就永遠別回家!」
媽媽在一旁附和:
「死丫頭,回來打斷你的腿!」
所謂的家,不過是寄居的地方。
我冷笑一聲:「你們多帶點衣服, 進去好好待著吧。」
她們一而再, 再而三的行爲。
已經觸碰了我的底線。
我將自己的病例單和醫院監控整理好。
發在互聯網指控姐姐。
姐姐最近有點小名氣。
因爲這件事的炸裂程度, 立刻火遍全網。
網友追到她賬號下罵她。
姐姐被迫開啓了保護模式。
她試圖裝可憐躲過網暴。
「我不知道妹妹真的生病了。」
網友根本不給她機會。
「大媽,你幼兒園水平嗎?不識字?」
「不是妹妹, 是仇人吧。」
「偏心的爸媽,仗勢欺人的姐姐,可憐的妹妹。」
-21-
看完新聞後,爸媽才回過神。
我是真的生病了,沒有欺騙他們。
爸爸臉色難看。
「她真的生病了!可是我們沒有相信她!」
媽媽聲音顫抖:
「我不是故意偷走她的手術費……」
「我不知道她生病了。」
姐姐慌亂地躲在房間不敢出門。
媽媽卻強行破門而入。
她瘋了一樣, 將姐姐拽出來。
姐姐捂住嘴,小聲哭泣。
媽媽抬手想打姐姐,卻還是不忍心。
她選擇口頭髮泄:
「都是你, 你爲什麼騙我她沒生病!」
「你說啊!你說啊!她是你的親妹妹啊!」
媽媽將責任推給姐姐。
試圖減少內心的愧疚感。
姐姐臉色慘白。
「我以爲她是模仿我做假病單……」
他們一家三口被全網辱罵。
姐姐縮頭烏龜一樣, 躲在家裏不敢出去。
工作也丟了。
而媽媽偷手術費的事情,被朋友曝光。
大家爲我感到不平。
網友跑來我家樓下,砸臭雞蛋。
有人舉報他們偷走我的手術費, 涉嫌蓄意殺人罪。
由於熱度太大, 警察極其重視這件事。
ƭű̂²
法院成立了起訴書。
爸媽開始害怕了。
「我們沒想害她……」
「跟我們沒關係!」
可惜醫院監控證據確鑿。
小護士也堅持起訴爸媽。
爸媽試圖通過各種方式聯繫我。
但都沒用。
我早已轉院,正準備做手術。
-22-
半個月後, 警察聯繫我處理屍體。
我才知道, 爸媽害怕坐牢, 竟想帶着姐姐逃跑。
結果姐姐被姐夫關在家裏。
姐姐又去偷腥了。
姐夫這次下了死手。
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姐姐身上。
「你怎麼這麼賤!」
「看我老實,好欺負是嗎?」
姐姐是個硬脾氣, 抄起菜刀就要反抗。
「誰讓你兩分鐘都不行!你還是個男人嘛?」
爸媽趕來幫忙。
他們唾沫橫飛:「誰敢欺負我們女兒!」
「你配不上我女兒!趕緊離婚!」
姐夫一身腱子肉,怒火上頭。
直接一打三。
他下手沒輕重, 幾下就將爸媽打暈在地。
姐姐看見爸媽倒了,渾身癱軟。
她跪在地上求饒。
「老公,我是愛你的……」
姐夫殺紅了眼,拿起菜刀砍向姐姐。
姐姐哀嚎逃生。
卻還是抵不過一個成年男子。
爸媽一覺醒來, 發現腳邊硬邦邦的屍體。
他們崩潰大哭。
「婷婷!」
姐夫在一旁挖坑, 慢悠悠道:
「我送你們一起走。」
爸媽驚恐回頭。
他們想起身逃跑, 卻發現手腳被死死捆住。
Ŧũⁿ姐夫笑着看他們。
「你們一家人馬上就可以團聚了。」
聽完警察敘述,我面無表情。
手中的骨灰盒輕飄飄, 沒有重量。
我連葬禮都沒辦,將三個骨灰盒埋進祖墳。
從此和他們在沒有關係。
-23-
手術順利結束, 醫生恭喜我。
「很成功, 只要注意日常飲食習慣,就沒什麼大事情。」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感受到窗外明媚的陽光,我露出了笑容。
朋友們來醫院陪我。
他們給我帶許多喫的用的,不停鼓勵我。
「等你病好了, 努力賺錢!買自己的房子。」
思緒一頓, 我想起剛上大學時,提過一嘴。
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屋子。
裏面是米白色的傢俱,暖黃色的無主燈,有綠植, 有寵物。
休養時間,我網上訂了一間小院子。
出門就能看見大海,空氣清新。
我將房間簡單裝飾了一下。
買了期待很久的公主牀、還有米白色牀簾。
躺在沙灘上曬太陽,海浪拍打我的腳底。
我感覺好舒服、空靈。
腦海裏不停構思着我夢中的房間。
溫暖、乾淨, 擁有私人空間的地方。
而不是蓋着舊被子,畏畏縮縮寄居在別人家裏。
接下來,我要爲自己奮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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