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收拾東西去牀下躲好！」
凌晨一點半，我收到了哥哥發來的短信，可他不是在一次科研實驗中犧牲了嗎？
-1-
家裏安靜極了，自從哥哥離開後，我便開始失眠。
牀頭的手機突然亮了一下，我伸手拿過來看了一眼，卻猛地坐起身。
備註「哥哥」的人給我發來了一條短信！
「立刻收拾東西去牀下躲好！」
凌晨一點半，我收到了哥哥發來的短信，可他不是在一次科研實驗中犧牲了嗎？
就在我要打電話時，第二條消息發了過來：
「不能接電話，研究出事故，導致大批感染。」
「快！」
對面又發來一張圖片，還沒有放大我就看見裏面有幾個面部血肉模糊、軀體扭曲，像人一樣的生物。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有些反胃想吐。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我抹了把鼻尖的汗，顫抖着手打下一個「好」。
哥哥畢業後就出國深造，後來被留在當地的實驗室工作，作爲彼此唯一的親人，工作穩定後，就將我也接去了。
掀開被子下牀，我的腿仍有些軟，我一直以爲哥哥在研究生物製藥相關的技術……
打開手機手電筒，我趴到牀下，摸索半天總算發現有一塊磚邊角有處凹陷，我用力一拽。
「嘶——」
頭撞到了牀板，疼得我又低下了頭，跪趴着退出牀底，我準備將牀拉出來。
儘管只是木板牀，還是費了我很大的力氣。
打開大燈，我才發現牀底有一塊磚是鬆動的，兩邊有凹陷，將磚拽起，下面竟是一個小鐵窗。
鐵窗是朝地下推開的。
黑黢黢的洞，我拿過手機打開手電筒往下照了照，這洞不深。
小心地順着梯子下去，我才發現，這哪裏是一個洞，這完全與地上的家一樣大。
手電筒朝前照去，我看到一袋袋米麪被整齊地放在牆邊。
心臟跳個不停。
哥哥究竟是什麼時候弄出的這個地下室，又是什麼時候將這些米麪放進來的。
聯想起剛纔的照片，難道哥哥早知道會出事！？
地下室很大，用手電筒照了照，發現牆壁上有一處開關，打開後地下室瞬間亮了起來。
這下面竟然有牀，只是牀上什麼都沒有，我又清點了一下物資。
有紙、有水，甚至連衛生巾哥哥都爲我準備了。
我頓時眼眶一酸，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爬了出去。
房子裏還有不少東西，把Ŧũₒ那些挪進來，應該能撐更久。還有，被褥牀單，這些也必須趕緊收拾。
哥哥準備了這麼多東西，怕是說明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嚴重。還有，爲什麼哥哥一個好端端的活人，會被通知死訊。
打開衣櫃將裏面的被褥拿出來，薄被、厚被都要準備。
自從得知哥哥的死訊後，我就很少出門，所以家裏備了大量的食物。
將冰箱裏的蔬菜拿出來，我突然想到，地下室好像沒有冰箱，這些東西怎麼保存……
窗外突然響起一道雷聲，嚇了我一跳。
手裏的蘋果掉在地上滾了出去。
「咚咚咚！」
「咚咚咚！」
拍門聲響起，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來？
我靠近門口。
「陳若，我知道你在裏面！快開門。」
這人是誰！
外面很黑，還在下雨，屏幕上是一個穿黑衣的男人，低着頭，戴口罩，看不清臉。
「快開門！我是周羿，你見過我！」
我不敢出聲，躲在門後看着屏幕。
門外的人四處張望着了一會，又拍起了門。
「你別害怕，我沒有惡意，是你哥哥讓我過來的！真的！」
聽見說「哥哥」，我鬆了口氣，轉動了門把手。
-2-
米、面、油。
光有這些食材，沒有工具也白搭。
我看了一圈，才發現地下室竟然沒有做飯的地方，那怎麼喫飯？
何況這是地下室，沒有排氣的地方，就算能做飯豈不是也要被憋死在裏面？
地下室很大，我又往裏走了走，看見一個坑，還有一段臺階，我愣了愣，這臺階上去是通往哪的？
爬上臺階，三面環繞着鐵架，擺滿了各類罐頭，另一面上是一塊鏡子，可以看見外面，這鏡子竟是衛生間的那面，原來衛生間的鏡子是雙面鏡！
我壓下心中的震驚，哥哥究竟把這幢房子改成了什麼樣啊！
看完地下室的全部構造，原路返還。
還是先把家裏的東西往下搬搬，把睡覺的問題解決了，總不能睡在光板子上。
也不知道哥哥說的事情，究竟怎麼樣了，回想起那張圖片，我還有點噁心。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必須要儘快準備東西，哥哥只是讓我躲在地下室，沒有說什麼時候能出去，之前一場病毒席捲全球，傳播範圍極廣，當時國內經常隔離，解封時間也不定，必須要做萬全準備，總不能沒被感染先餓死了。
先不管做飯問題，先將喫的、用的搬下來再說。
從地下室爬出去才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一看手機，已經三點半了。
家裏還有一袋米一袋面，把這些拖進臥室，又去衛生間將剩下的紙巾拿過來。
這地下室也不知道冬天冷不冷，有沒有暖氣，現在已經入秋了，還得準備厚被褥。
我在各個房間裏穿梭，突然腳步一頓，餘光瞟見一旁關上的房門。
那是哥哥的房間……
自從哥哥「去世」之後，這扇門就被鎖住，這世上最後的親人也離自己而去，那段時間我渾渾噩噩地過着，每天只是窩在被窩裏，想着爲什麼要留自己一個人獨活？
風聲呼嘯，我回過神，哥哥還活着，他剛剛還給我發了消息。
這麼想着我上前打開了那扇門。
門口的櫃子上落了一層薄灰，我走近牀頭，牀頭櫃上放着一本書，我彎腰抹去上面的灰塵拿了起來，這是一本生物科學的書。
書裏夾着一個東西，我愣了愣，翻開才發現那是一張照片，是一張全家福。
眼眶一紅，忍了半天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屋外響起雷聲，我吸了吸鼻子，合上書又放了回去。
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把調料架取下來，做飯還得要刀和案板，喫飯也要用筷子刀叉。
這些東西都要收。
還有冰箱裏的蔬菜，將蔬菜裝進塑料袋，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拍門聲。
-3-
握住把手的手一頓，哥哥是有一個同事叫周羿，還曾一起喫過飯，只是門外這人，憑什麼證明他就是周羿。
哥哥莫名其妙被傳來的死訊、突然收到的短信、憑空出現的地下室，這一切都太詭異了，自己必須要小心。
門外的人還在反覆強調着自己的身份，我收回手，默不作聲地靠牆站着。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着屏幕上的男人轉身離去，等到外面沒了聲音，Ṱùₓ我鬆了一口氣。
拿着手裏的蘋果準備回去繼續收拾。
然而又響起了敲門聲。
我的身影僵住。
怎麼這人還陰魂不散地站在這！
「陳若，開門，是我！周羿！」
一道低沉的男聲從可視門鈴裏傳來。
怎麼又是周羿！？
等等，周羿！？
我猛地瞪大眼睛，放輕腳步移向門口。
屏幕裏的男人面色嚴肅，並不戴口罩。
確實是周羿的臉。
「剛纔有一個男人躲在旁邊，估計是監視你的人，實驗室出事了，我逃出來，你哥哥建過一個地下室，我們一起躲進去，快！」
他竟然知道那個地下室！
我按下按鈕：「剛纔那個人說他也是周羿，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男人有些錯愕：「剛剛那個人是假的，他來估計是想將你帶走，還有，你見過我，我這張臉總不能作假吧？我能逃出來，是因爲你哥哥幫了我，我知道你在這裏，我過來是爲了保護你的。」
說完，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工牌，貼近鏡頭，確實是周羿的臉和他的名字。
我沒有說話。
「地下室是我和你哥哥一起建的，我比你更熟悉地下室的環境……」
「我哥哥怎麼樣？」
我打斷了周羿的話。
周羿一哽：「他……」
隨後他低下頭：「我不知道，實驗出了事，死了不少人……我也不知道陳殷他怎麼樣了……
「很抱歉，當時沒能將他也帶出來，但他應當不會有生命危險，那羣人還指望你哥哥研究，不可能讓他死在這場事故里。」
我打開門，周羿抬起頭。
「你不必抱歉，進來吧，剛剛那個人呢？
「被我敲暈拖出去了。」
我有些驚訝，那個男人看着很強壯，就憑周羿，怎麼打暈拖出去的。
將門關上，我從鞋櫃裏給周羿拿了雙鞋，他身上都是雨水，我準備去開燈，卻被他制止住：
「別開燈，我們現在立刻進地下室。」
「可是還有很多東西都沒收拾，棉被枕頭地下室也沒有……」
周羿沉思須臾：「你把東西遞給我，我進地下室接。」
「不行！」我立刻跳了起來，「萬一你將我關在外面怎麼辦？」
說完我又覺得這話簡直多餘，周羿連外面的壯漢都能打暈，若是想把我關在外面豈不是輕輕鬆鬆？
周羿無奈一笑：「那這樣吧，我們一起把東西挪過去，你先下去，我給你遞，這樣行嗎？」
我點點頭。
有周羿在，快了很多。
將蔬菜挪到臥室時，我隨口問了句：「我先前下去並沒有看到竈臺，這樣怎麼做飯？」
周羿用眼神示意我下去，隨後解釋了一句：「用小型煤氣竈。」
將蔬菜和兩袋米麪挪下去，我累得直喘氣。
「你先上來吧，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缺的，再把其他東西遞給我吧。」
我的胳膊實在沒什麼勁接東西了，只好點點頭，讓周羿把我拉上去。
將鍋碗瓢盆，刀叉筷遞給周羿。
我又從櫃子裏拿出一牀被子和一張毯子：「你先等等。」
說完我跑出去打開了哥哥的房間，周羿的身高和哥哥差不多，應該能將就着穿。
將衣服都抱出來，這上面還有哥哥的氣息……
周羿看到那些衣服愣了愣。
「你不可能穿着這一身髒衣服在下面生活，這些都是我哥哥的，你先將就一下吧。」
周羿沉默地接過衣服，似乎害怕弄髒乾淨的衣服，他有些僵硬地微弓着身子，拿着衣服往裏走了。
我努力想着還要幹什麼，地下傳來周羿的聲音：「把家裏所有能接水的桶都接好水，我們恐怕要待很久，下面的水不一定夠用。」
我應了一聲打開水龍頭，用桶和壺接水。
不知會被關多久，我又拿了幾本自己平時喜歡看的書。
忽然看見桌上放着的一本筆記本，我走上前拿起來，隨後將手裏的書放下，又翻找着其他筆記本和筆。
身後傳來腳步聲，我轉過頭，卻發現周羿正站在我的身後。
-4-
我嚇了一跳，手裏的書掉在地上。
周羿連忙抬起手：「我是想問你要幾個筆記本的。」
我有些恍惚地點點頭，「我拿了。」
「我們得出去一趟，去這裏最近的超市，還缺很多東西。」
我有些呆愣。
然而周羿直接拽着我就往外走，「我剛剛發現下面沒有蠟燭，如果斷電地下比地上更黑，還要買一些貓砂，否則你我都沒有辦法上廁所，其他的路上再想。」
我拿起車鑰匙，跟在他身後：「附近最近的超市就在街口，但是我很久沒開車了……」
「沒事，我來時開了車來。」
出了院子我才發現外面停了一輛越野車，我還看見了那個冒充周羿的男人，他的身體歪斜着倒在路燈下。
大雨浸透了男人的衣服，凸顯出他健壯的身軀……
我悄悄打量着高瘦的周羿，他似乎並沒有發現我的目光，而是快速地收起雨傘跑上車。
周羿的車開得很快，我倆幾乎是跑着進超市的。
「你去拿蠟燭，能拿多少拿多少，我去拿貓砂。」
大約是凌晨的緣故，超市裏人很少，店員還在打瞌睡。
拿完蠟燭，我推着車子朝速食區走。
麥片是最基礎的，得多拿，我將麥片一袋袋裝進推車。
周羿推着一個車子過來裏面摞的全是貓砂。
「先去結賬。」
說着他遞過來一張卡和車鑰匙。
我剛想說我有錢，他打斷了我的話：「總不能白喫白喝你和你哥的東西，快拿着吧，現在沒工夫客套，我們在外面不安全，得馬上回去。」
我結了賬，收銀員似乎有些詫異我爲什麼買了這麼多貓砂，隨口問了句。
「準備明天送去動物救助站。」
她似乎很高興：「另一個街區有一家專賣動物用品的店，這些東西很便宜，你真善良，需要我叫人幫你嗎？」
我心道了句，我可不善良，這些貓砂是買來我自己上廁所用的。
隨後立刻微笑道：「謝謝，我有同伴就不麻煩了。」
正好周羿推着車子過來，車上是很多小型煤氣罐，他又讓收銀員取來了一車。
趁着取貨的工夫，我倆將東西搬上車。
遠處傳來槍響，周羿臉色一變，低聲道：「快些搬，我們得走了。」
將所用東西裝車，周羿一腳油門，中途卻在一個電子用品店停下了。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好在車上等着。
外面又傳來兩聲槍響，周圍的居民有的開門出來看情況，我的心跳加速。
周羿氣喘吁吁地拉開車門扔進來兩個盒子：「應該是單純的槍擊案，實驗室離這邊有些距離，不會那麼快……」
周羿雖然這麼說但臉色蒼白，眼神猶豫不決，彷彿只是在安慰我似的。
我不敢多想。
跳下車把後院的大門打開，讓他將車開進小車庫。
「我去鎖門看看情況，你先把東西往房子裏搬。」
我找來一個之前露營用的小推車，速度快多了。
將東西都挪回屋子裏，我心裏沒來由地慌亂。
周羿還不知道在幹什麼，問我要了些工具就一直在外面。
家裏的櫃子基本全空了，我又將客廳和書房的懶人小沙發拖到臥室。
我拿着一個摺疊桌，有些可惜地看了眼房子裏的花草，哥哥很喜歡養花，可惜現在也照顧不了這些花草了。
看見周羿回來：「你先去衝一下澡吧，之前淋了雨，我都忘了。」
周羿點點頭離開。
沒有什麼要做的了，我又查看了每一個房間，目光停留在哥哥牀頭的那本書上，我過去將書拿走。
周羿洗澡很快，連頭髮都沒吹乾就來幫我挪東西。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陷入沉思，哥哥生死未卜，還有從實驗室逃出來的周羿……
如果實驗室出事了，爲什麼獨獨周羿跑了出來？
「在想什麼？」
我猛地回過神，隨後搖搖頭：「沒什麼，事情太突然了，我還有些蒙……」
迎着周羿探究的眼神，我有些強顏歡笑：「快收拾吧。」
我開始整理衣物，能裝的全都裝進行李箱裏。
而這時，又有兩聲槍響伴隨着尖叫聲在我耳邊炸響。
-5-
周羿臉色一變：「你先下去，我把牀挪過來！」
周羿看着瘦弱但力氣卻出奇地大，我親眼看着他站在梯子上用手扣住牀邊，將牀拽了過來。
我壓下心裏的震驚，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繼續整理東西。
先將被褥鋪好，這牀倒是很大，只是我和周羿畢竟男女有別。
我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在擺Ţŭ⁵弄一個平板，便繼續收拾。
將小沙發拖到牆邊靠好，這地下室是水泥地，早知道就想辦法把客廳的地毯拖下來了。
客廳沙發上的靠枕被扔在一旁，我支起摺疊桌，到時候墊着靠枕也能在這簡易地的喫個飯。
周羿大概搞好了東西，將平板支起來就去搬貓砂了。
地下室安靜極了，只能聽見我和周羿窸窸窣窣整理東西的聲音。
我走近拿起那個平板，上面竟顯示的是院子和門口的監控畫面。
「這是我剛裝好的，目前應該能撐到這座城市斷電爲止。」
「斷電！？」我蹙眉看着畫面上空無一人的街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羿嘆了口氣：「實驗室的實驗品逃出來了，如果沒有措施管控，這座城馬上就會被感染，這也是爲什麼我這麼快趕來你家的緣故，陳殷似乎很早就料到了這樣的局面，當初他隨口跟我提過一句，沒想到竟然成真了，也幸虧有這個地下室，否則你我都逃不掉。」
「你們不是研究新型藥品嗎？」
周羿坐到軟沙發上，身子陷了進去，他微微躬身，用手捂住臉，痛苦地拽了拽頭髮：「只是對外這麼說，總不能告訴你們，我們在進行人體實驗吧？何況，也確實是在研究新型藥品……」
我瞬間想到了那張照片，裏面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竟然是哥哥他們研究的對象。
「那實驗室的其他人怎麼辦？」
周羿垂下頭：「在軍方沒有派人來之前，原地等待。」
「那哥哥豈不是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你哥哥和另外幾個研究員已經被帶走了，剩下的人，大概就是等死了。」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然而周羿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撇過頭，看了眼鋪好的牀，「我睡地下就好，應該還有被子吧？」
「我把家裏有的都拿下來了，足夠了。」
我指了指角落的棉被毛毯。
周羿在一旁鋪好地鋪就躺下了，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睡，還禮貌性地問了我一聲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可惜我現在完全沒有心思。
自槍聲與尖叫聲響起，已過了兩三個小時，然而街上卻空無一人，安靜得可怕。
打開一罐牛奶將麥片倒進去，我攪了攪捧着坐在小沙發上繼續看着監控畫面發呆。
這地下室倒是有個充電插口，只是如果真按周羿所說後來斷電了，那豈不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我打了個哈欠，有些睏意上頭，一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
還是去睡一會兒吧。
正準備站起來，平板上突然出現一輛車直衝向路對面的院子。
我立刻坐下緊盯着畫面，對面的鄰居家似乎沒有人。
那輛車冒着煙，一直沒有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車門打開，車裏的人半個身子倒了出來，血肉模糊的身軀在緩緩地抽搐着。
-6-
「周羿！周羿！」
周羿睡得很輕，聽見我叫他立刻爬起來走了過來。
「出什麼事了？」
「你看這個人，不太對勁。」
像是突發了某種疾病一樣，那個人抽搐了一陣又癱軟了下去。
周羿立刻拿過平板，兩指放大畫面，緊盯着車裏的人。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人從車裏爬了下來，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行着，緊接着他抽搐着身體，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這個人被感染了！實驗品已經出來並且攻擊了人類！」
周羿說完這句話就跑到一邊拿過一個本子和一支筆，開始寫寫畫畫。
我湊近，周羿也毫不避諱。
「從車禍到現在過了多久？」
「大概一個小時？」
周羿點點頭，繼續飛快地寫着。
我探頭瞧了一眼，本子上記着發病時間，以及發病後的情形。
監控裏的感染者扭曲着身體順着馬路走了下去。
「一小時發病，時間變快了……」
周羿神色凝重地坐在小沙發上小聲呢喃。
一整天都待着不動，我們兩人也並不是很餓，周羿從角落找出一個落了灰的大鐵箱，裏面整整齊齊地碼着一些小煤氣罐。
簡單地炒了兩個菜，又開了一盒罐頭，我和周羿喫完飯後，便互不打擾地在各自的區域做起事來。
「你在看書？」
我抬起頭，周羿好奇的目光投向我手中的書，這書就是哥哥牀頭的那本。
「我能看看嗎？」
我猶豫着將書遞給周羿，他翻了幾頁隨後詫異地看着我：「沒想到你會對這些感興趣，這應該是你哥哥的書吧？」
我點點頭，其實並不是對書感興趣，我只是想看看哥哥看過的書……
周羿的手指一頓，抽出了書中夾着的照片，隨後他慌亂地塞了回去，將書合上遞給我：「抱歉，我不知道這夾的是你的私人照片。」
我搖搖頭，並沒有說什麼，倒是周羿，他撓了撓臉頰：「這本書可以給我用用嗎？它會對我的記錄有很大幫助。」
這書裏確實有很多哥哥做的批註，還有他寫的一些公式符號，只是太過專業，我看不懂。
地下室生活過得無聊又痛苦，我只有一遍遍看着那張合照，心裏祈禱着這場災難快速解決。
-7-
不知不覺，已在地下室生活一個月之久了，這邊的街區一直很安靜，只有少數的感染者在街上游蕩。
「你看那是什麼？怎麼黑壓壓的一片？」
我將盤子放下，順着周羿的目光望去。
煎過的肉罐頭很好喫，然而看了監控裏的畫面我卻毫無胃口。
快速移動過來的竟都是感染者，都以扭曲的形態朝着這邊跑來，而他們都在追一輛小轎車。
家附近零星的幾個感染者彷彿感受到了召喚一般，也朝着那輛小轎車衝去。
那輛小轎車飛快朝這邊開來，然後沿着馬路離開。
而它帶過來的大批感染者中，落後的一些感染者慢慢降低速度，開始在街上游蕩。
周羿扶額：「看來這輛逃命的車還給我們送來了一份大禮，把感染ťúₒ者帶來了不少。」
由於多了很多感染者，周羿這幾天幾乎一直在記錄。
我見他幾乎不離開監控平板，便自動承擔了做飯的任務。
不過周羿似乎過意不去，會搶着去洗碗。
用過的廢水都被倒進了那個大坑中，連帶着用過的貓砂和垃圾也都扔進去。
下午三點，我躺在牀上看書，周羿仍在午睡。
天花板上突然傳來動靜。
我連忙坐起身，動靜更大了，腳步聲透過天花板傳了下來。
連周羿都被驚醒了，他有些茫然地坐起身。
「什麼聲音？」
我連忙示意他噤聲，隨後指了指樓上，低聲道：「好像有人進來了！」
周羿掀開被子站起身，他撐着腰轉了幾圈：「我去看看那個雙面鏡。」
我跟在周羿身後，那面雙面鏡確實讓我們看到了房間裏的情況。
房子裏進了一夥人。
-8-
大概有三四個男人，穿梭在房間中翻找。
有個男人進了衛生間，直對着鏡子走來，凶神惡煞。
那男人打開水龍頭，俯身用嘴喝了兩口，又捧了水衝了把臉，隨後罵了句髒話。
「埃裏克小點聲，小心外面那些怪物聽見！」
又進來一個金髮男人警告他。
「你也太擔心了，這幾天那些怪物行動都變慢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該死了，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與周羿對視一眼，外面的感染者行動確實變遲緩了一些。
「該死的，這房間裏什麼東西都沒有！」
「湊合一晚，明天中午再出去找點物資。」
「這車庫裏還有兩輛車，不知道鑰匙在哪，找到鑰匙那兩輛車也能用。」
幾人說着話出去，我和周羿也悄悄下去，臨走時我又拿了兩盒罐頭。
「希望我們做飯時發出的氣味不會讓這羣人發現。」
這羣人打起了車的主意，我倒不在意，只要別發現我們生活在地下就好。
那羣人果真在第二天中午出去了，又趕在太陽落山前回來了。
他們似乎很清楚感染者的變化，太陽高照時他們的行動會變得十分遲緩，不知道躲在哪裏，但當黑夜降臨時，感染者就會行動速度加快，聚集在街道上游蕩。
那羣人似乎搜刮了附近幾戶空宅。
周羿想要出去，趁那夥人不在的時候將攝像頭調整一下位置，但我覺得這太過冒險便一直阻攔他。
那天我看見那個叫埃裏克的男人身上帶着槍，萬一被發現，周羿難逃一死。
於是我倆合計輪流休息，留一個人注意外面的動靜，並記錄監控裏感染者的情況。
那夥人似乎將我家當成了據點，每天都趕在太陽出來準備東西出去，又在落山時回來休息。
我對這些強盜並沒有什麼好感。
只是其中那個金髮的男人，他似乎還保存着一絲善意，每日在這夥人出發時，都會叮囑他們儘量不要殺人。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怎麼了？」
我泡了杯咖啡，今晚該我守着了。
「這幾人每天出去基本都滿載而歸，他們是去哪裏了，能弄到這麼多物資？」
「街口就是大型超市，應該也不難弄到那麼多物資吧？」
我和周羿正閒聊，那夥人就開車回來了，街上的感染者都倒在陰處躲避太陽，並沒有去追趕他們的車輛。
一時間我和周羿的目光都注視着監控。
只見那夥人又大包小包地提了東西下來。
名叫埃裏克的男人又探身進去，往外拽什麼東西。
隨後一個不着一絲衣物的女人被拖下了車。
周羿立刻移開眼睛，我捂住嘴，那個女人身上傷痕累累。
-9-
「嘿，埃裏克，你帶回了個女人？」
我站在梯子上儘量讓自己靠近地面，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
緊接着有重物砸地的聲音，我嚇了一跳。
「這樣太危險了！萬一被發現我們就慘了！還是快下來吧！」
周羿壓低了聲音在旁邊警告我。
我點點頭，躡手躡腳地下了梯子，周羿鬆了口氣。
「馬上就入夜了，最近天好像變短了，總是黑得很早亮得很晚。」
「是啊，外面也已經停水斷電了，也不知道監控還能撐多久。」
我有些惆悵：「你說哥哥能研究出解藥嗎？」
周羿似乎轉移了視線，胡亂地點點頭沒有說話。
我見狀只好去整理被褥。
「可能是快要冬天的緣故天才會變短吧，最近已經開始冷起來了，看來現在我們首要擔心的應該是冬天會不會被凍死，而不是會不會被外面那些惡棍發現。」
今年的冬天似乎來得格外快，一覺醒來，我打了好幾個噴嚏，生怕被地上的人發現，我趕緊捂住嘴躲進被子裏。
「你還好嗎？陳若？」
周羿的聲音透過棉被傳來，我拉開被子，點了點頭，鼻音有些重，「恐怕是有些感冒了。」
「我想你現在需要立刻喝一杯熱茶。」
周羿轉身，打開小煤氣罐，開始燒水。
「昨晚下雪了。」
鍋裏的水「咕嚕咕嚕」地響着，我愣住了，隨後立刻掀開被子起身去看監控屏幕。
周羿抬頭朝這邊望了一眼：「監控也快撐不住了，如果連監控也停了，我們恐怕真的要聽天由命了。」
我撇撇嘴，捏了捏鼻樑，打了個寒戰：「我認爲現在最主要的是，我們該如何度過這個冬天。」
我撿了一條毛毯披在身上，接過周羿遞來的熱茶，坐在小沙發上，熱騰騰的氣體撲面而來，我深吸了兩口茶香味：「你發現沒，外面的感染者似乎都保持不動了……就好像，冬眠一樣。」
周羿抱着手若有所思：「今早我也發現了，只是觀察的時間太短了，現在還不能下結論。」
地上突然傳來很多腳步聲，嚇得我一口茶沒嚥下去，全嗆了出來。
周羿立刻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後背，然而這幾下卻拍得我咳嗽得更厲害了。
「你要拍死我了……咳咳……」
周羿立刻收回手，神色怪異地說了句：「抱歉，我以爲很輕了。」
我沒有多想站起身：「我的肺都快被你拍出來了，等等，我去聽聽上面發生了什麼。」
然而還沒等我爬上梯子，就聽見女人的尖叫聲傳來：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你們這是違反法律與道德的！」
「蠢貨，都已經是世界末日了，還談什麼法律和道德，在這裏，我們就是法！」
女人又尖叫了一聲，緊接着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在之後便是她痛苦的呼救聲，直到男女不堪入耳的聲音響起，我難以置信地轉身看向周羿，顯然周羿也聽見了一切，那一夥人絲毫不顧忌什麼。
一想到這樣的一夥強盜竟在我的房間裏幹如此齷齪的事，我就覺得有些噁心。
女人的慘叫聲與男人興奮的呼喊聲交疊出現，不知過了多久，女人不再發出聲音。
「卡爾，你小心些，別把那女人弄死了，現在外面冰天雪地的，可沒法再找到別的活物了。」
卡爾，就是那個金髮男人。
-10-
我目瞪口呆，想這短短幾小時內發生的事情。
「我早就要受不了了，真不知道這個該死的城市究竟發生了什麼！」
下一刻卡爾的聲音響起，隨之一起到來的還有像皮鞭抽打的聲音。
「嘿！卡爾！小心點！這女人不是你一個人的東西！」
肩膀上突然搭了隻手，嚇了我一跳，偏過頭髮現是周羿，我微微鬆了口氣。
「這夥人，在侵犯那個可憐女人。」
周羿抿脣，他的眉頭擰在一起，過了許久，他輕輕說出一句：「陳若，現在我們沒有能力同情別人。」
我沉默了，隨後緩緩地點頭，周羿說得沒錯，沒有槍支自保的我們，一旦被這夥強盜發現，也會變得同樣可憐。
我捧着茶走到那間有雙面鏡的房間，貨架上的罐頭已經被我們喫了不少，外面的幾個男人裸露着上半身。
金髮碧眼的卡爾走了進來，直直朝我對着的這面鏡子走來，他的笑容極其詭異：「瞧瞧我發現了什麼！」
隔着鏡子，我對上了卡爾猩紅的雙眼……
-11-
隨後他將浴簾掀開，露出了浴缸：「看！埃裏克！我們有了新的玩樂之地，等今晚那女人醒來，我們還可以在這裏！」
「你的點子可真多，要不是你說那間臥室是女人住的，我和艾法爾都不會在那裏，不過那感覺可真不錯……」
我捂住嘴忍不住乾嘔。
這幾人來時還衣着得體，現在已經鬍子拉碴看上去如街邊的流浪漢一般了。
「陳若？」
周羿過來輕聲喚了我。
我厭惡地撇開眼：「如果這座城市重建，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將這羣人告上法庭。」
「我很支持你的想法，但現在我們還是不要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們爲好。」
外面的那夥人也離開了衛生間，他們開始翻找起來，就像第一天到來時一樣。
「我們必須找到些過冬的東西，否則非得凍死不可，今年怎麼回事，這麼冷！」
我和周羿都穿上了棉服，裹着被子窩在小沙發上，這兩個小沙發很舒服，可以將我包裹住，不過周羿就有些滑稽了，他很高，雖然看着很瘦弱，但這沙發也容不下他，他只能半蜷縮着坐着。
地下似乎更冷，我們一直沉默無言地坐着，監控畫面已經在斷斷續續地播放了。
外面的感染者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大雪覆蓋在他們的身上，好像在進行一場無比宏大的葬禮。
我的腦子裏不停回憶着那羣人幹過的齷齪事，連喫飯都沒了胃口。
「你還是要喫一些的。」
周羿端了碗麪過來，放在了小桌子上。
他還特意打了個荷包蛋，雞蛋就剩了四個，現在就只有三個了。
「入冬的第一天，應該好好慶祝一番。」
我的嘴脣動了動：「有什麼可慶祝的。」
「外面的感染者似乎都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徵，我想這是好事的開始。」
頭頂突然又響起大叫和呼喊。
「你們看外面這是什麼！？」
12．
我的耳朵動了動，周羿顯然也聽見了，畢竟這地上與地下，實在離得太近了些。
「你看這些好像是無人機，它們身上插的是什麼東西？」
我指了指監控畫面上的東西，很多無人機朝這邊飛來。
周羿的表情一變：
「這好像是研究室的標誌。」
他想要點開屏幕放大細看，然而監控在這時斷開了。
之後便再也連不上了。沒多久，平板也沒電關機了。
「看來都撐不住了。」
周羿無奈地嘆了口氣。
「現在我們真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我將雞蛋分成兩半，夾給了周羿一半：「既然是實驗室的標誌，說明會是好事，沒準是研發出瞭解藥呢，這樣的話是該慶祝一番，喏，你也喫吧。」
周羿有些心不在焉，我捧着碗有些發呆，如果真的是ŧūₛ實驗室，那哥哥現在怎麼樣了呢？
「所有居民，請將窗戶緊閉，即將開始緊急消毒！」
「所有居民，請將窗戶緊閉，即將開始緊急消毒！」
……
無人機廣播的聲音很大，我猛地瞪大雙眼，這是哥哥的聲音！
地上的那夥人也很安靜。
「看來，真的是好事發生了。」
周羿微微一笑，將那半個雞蛋喫掉。
哥哥還活着，並且在研究解藥，所有煩惱彷彿一散而空，我大口將面喫完。
接下來的幾天，無人機都會來這邊的街道，重複之前的話語。
我聽見地上的人歡呼着，然而那個卡爾卻總是陰沉着臉，直到有一天另外兩個男人準備驅車出去找些物資，他突然闖進我的臥室，我聽見女人的尖叫在我頭頂響起。
對了，他們將那個可憐女人安置在了我的房間。
我湊到梯子邊，爬了上去，想要聽聽動靜。
咒罵和摔打的聲音響起。
「把刀拿開！」
「如果你放了我，我當然會拿開！」
「該死的，你這是在挑釁我！」
……
他們吵了很久，再之後只剩下女人的嗚咽聲。
我的臉上突然一涼，有水從上面滴下來。
拿着蠟燭跳下梯子，我抹了一下臉頰，卻覺得有些黏稠，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紅色的！
從縫隙裏滴下的血越來越多，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是血！
-13-
我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來。
我的腿有些發軟，從梯子上顫顫巍巍地下來，周羿還在寫筆記。
「血，有血……」
「什麼？」
我感覺渾身發冷，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周羿放下筆疑惑地朝我走來：「有血，從上面流下了，死人了……」
周羿扶住顫抖的我，他神情嚴肅地拿過蠟燭朝梯子走去，隨後蹲下查看那些紅色的液體。
「你先冷靜一點，陳若。」
我腳趾發麻，走向小沙發，跌坐了下去。
「死的是誰呢？是那個女人吧？他們提到了刀。」
周羿抽了張紙遞來：「你可以在一切結束後，起訴他們。」
我擦了擦臉上的冷汗，還有剛纔被血染過的臉：「人死不能復生……」
周羿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要安慰我，然而突然響起一聲爆炸聲，緊接着是無數的爆炸聲響起。
我捂住耳朵坐在原地，地面有些微微晃動，我不安地看向周羿。
周羿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放寬心。
而周羿突然起身，飛快地朝樓梯那的小房間走去。
我跟了過去，只聽有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
地面晃動得厲害，我扶住牆，架子上的罐頭開始往下掉。
不知過了多久，晃動逐漸平息了下來。
而我聽見卡爾的聲音，清楚地在我耳邊響起。
-14-
「看來這裏還有兩隻小老鼠。」
沒有了鏡子，這一回，我是在真切地與卡爾對視。
卡爾神情陰鷙，滿是鮮血的手正握着一把槍，隨後，他緩緩抬手，槍口對準了我。
周羿一把拉過我護在身後。
「既然你想要先死，那我暫且放過這個女人……」
卡爾說完，猙獰地笑了起來。
然後周羿卻突然朝卡爾扔去一個東西。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塊玻璃，也不知道周羿是什麼時候握在手裏的。
那塊玻璃紮在了卡爾的胸口上，瞬間有血流了出來。
卡爾痛呼一聲，接着「嘭」地槍響。
而我被周羿緊緊摟在懷裏，朝一旁閃去。
他的速度之快，甚至都沒有讓我來得及反應。
卡爾似乎也沒有料到周羿竟能躲開槍子，有些氣急敗壞地捂着胸口，握着槍踩上洗漱臺朝我們過來。
他的嘴裏不斷地咒罵着。
周羿拉着我飛快地跑下樓梯，隨後他藏在了拐角推了我一把讓我快跑。
我踉蹌着跑去拿了一把菜刀，然而還沒有握住，刀就掉在了地上，我的手太抖，抓不住東西。
一股極大的求生欲湧了上來，我撿起刀，兩隻手死死握住。
卡爾過來了。
我就這樣握着刀站在明處，燭光搖曳，我看見了他再次抬起的手，和暗處神色不明的周羿。
下一刻，周羿一腳踹在卡爾的背上，那把槍朝我飛了過來，落在了我前面不遠處。
我立刻過去將槍踢遠，隨後吞嚥着唾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周羿擒住了卡爾，然而外面突然變得嘈雜起來，像數十萬只蚊子在叫一般，細細密密地侵擾着我的大腦。
手上的刀再次掉落，我痛苦地捂住腦袋蹲下。
而卡爾也在痛苦地嘶吼。
周羿按住掙扎着的卡爾，衝我大喊：「陳若，把耳朵捂住，躲起來！」
我呆呆地看着他，隨後抬起手，戴上帽子捂住耳朵。
周羿彷彿沒有被打擾到一般，他神情嚴肅地押着卡爾。
卡爾的鼻腔開始出血，他還在痛苦地大叫着。
周羿敲向他的腦後，然而卡爾卻並沒有暈倒，他開始翻白眼，渾身抽搐。
周羿神色有些慌張，竟失手卸掉了卡爾的胳膊。
卡爾像一攤爛泥一般倒在地上，只是緩慢地抽搐着。
我不敢鬆開手，看着周羿焦急地朝我走來。
他的嘴一張一合，然而我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你還好嗎？陳若？」
耳邊的嗡嗡聲消失，我癱軟在地上。
周羿鬆了口氣，握住我胳膊的手鬆開。
我的瞳孔逐漸收縮。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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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七竅出血，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形態撲向我們，隨後他隔着衣服一口咬在了周羿的肩膀上。
周羿想要甩開他，然而卡爾卻不鬆口。
我撿起地上的刀朝卡爾砍去。
臉上一陣溼熱，一股腥甜的氣息撲面而來。
然而卡爾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我又砍下一刀，這一刀正好劃在了卡爾的脖頸上，他立刻滑了下來，癱軟在地上。
周羿眉頭緊蹙，肩膀上的衣服被卡爾咬爛，幸虧這幾日天氣冷，我和周羿都穿了不少，否則以卡爾剛纔的架勢，怕是會將周羿的胳膊咬斷。
我將刀扔在地上Ťűₜ，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就見周羿忽然合上眼朝地上栽去。
我立刻扶住他，然而周羿看着瘦弱，身體卻很沉，我拖着他將他拖到鋪蓋上。
卡爾不見動靜，我小心地走到一旁，抬腳踢了踢他。
他的身上泛着烏青，嘴脣黑紫，睜着眼睛，卻只露出眼白，看上去瘮人極了。
將紙打溼擦乾淨臉上的血，我就坐回牀上。
周羿還在昏迷，我檢查了一下被卡爾咬過的地方，有隱隱滲血。
我不敢睡覺，一會害怕周羿也會像卡爾一樣突然變異，發瘋一般衝過來咬我，一會又覺得咬就咬了，反正也活不下去了。
地下室很冷，「滴答滴答」的聲音從洞口傳來，在安靜的地下被放大了無數倍。
那把刀也被我擦乾淨放在了牀邊。
不知坐了多久，地面上再次傳來了腳步聲。ƭŭ̀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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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磚塊被移開的聲音。
緊接着一道急切的聲音透過鐵窗傳了進來。
「若若，你還好嗎！？」
我猛地爬起身，是哥哥的聲音。
翻身下牀，朝梯子跌跌撞撞地跑去。
地上的血跡早已凝固，昏暗的地下室裏，唯一的光亮透過鐵窗傳來。
哥哥看到我後鬆了一口氣：「把鎖解開，我帶你出來。」
我顫抖着雙手開鎖，鐵窗被拉開，哥哥俯身伸出一隻手。
我拉着哥哥的手上去，緊接着透過縫隙，我和一雙眼睛對視。
尖叫一聲，我險些鬆手，哥哥緊緊抓住我，焦急地問我怎麼了。
只見縫隙中那個女人瞪着一雙大大的眼睛，張着嘴，面容枯槁發青。
我渾身發抖地被拉了上去，地上的還有大量乾涸的血跡，我嚥了口唾液，牙齒打顫：「周……周羿，還在下面，他，他暈倒了。」
哥哥神情一震，隨後對我說道：「你在這裏待着，我下去看看。」
在去往實驗室的路上，我還有些恍惚，哥哥一直坐在我旁邊安慰着我，而周羿則毫無血色地躺在擔架上。
街道散佈着很多屍塊，哥哥告訴我，卡爾之所以會感染，是因爲感染者們爆炸後，病毒擴散，使蚊蟲沾染了病毒後發生變異，只是這場變異來得快去得也快，那些蚊蟲在感染病毒後沒多久就死亡了。
看着陷入沉睡的周羿：「他會死嗎？」
哥哥看了眼周羿，隨後輕輕地搖頭：「不會的。」
說完，他摸了摸我的頭。
「因爲他和常人不一樣吧？」我注視着哥哥的眼睛。
周羿和正常人不一樣……
其實我早已察覺到了。
他驚人的力氣，異於常人的速度和反應能力，都在告訴我他和常人不一樣。
他昏迷的這幾日，我一直在想，周羿這樣的人，會死嗎？會感染嗎？
思緒在車停下時被打斷了。
從車上下來，我見到了實驗室的真容。
一批穿着防護服的人朝這邊跑來，他們將周羿抬走。
而哥哥則帶着我來到一間乾淨的小房間，關上門，他倒了一杯水遞給我。
「周羿也是實驗體之一。」
捧着水杯，我安靜地坐在那裏聽着。
「實驗室在研究一種讓人體進行升級的藥品，能讓人有着超乎常人的反應能力、速度以及力氣。」
哥哥走到窗邊抱起手臂：「然而藥劑失敗了，才造成了這場劫難，進行試驗的人不僅沒有變成新型人種，反而成爲了怪物，但周羿是個特例，當時我們已經沒有可以進行實驗的正常實驗品了，於是周羿決定用自己來完成這項實驗，他的成功讓我看到了希望，然而事實證明，只是周羿恰好符合那支試劑，而不是試劑符合人類。」
他說着嘆了口氣，我怔怔地看着凝視窗外的哥哥。
「實驗室出事那天，周羿逃了出去，只是我沒想到他逃出去之後竟然是去找你了。」
「他告訴我是你幫他逃出去的，也是你讓他去的。」
哥哥搖了搖頭：「確實是我幫他逃走的，當時他還被關在隔離室，是我幫他開的門，但我並沒有讓他去找你，在給你發完短信之後我就被軍方的人帶走了，也許是之前我曾告訴過他那個地下室的存在，所以他才選擇去找你。」
「幸好，他並沒有傷害我，反而還保護ţûₖ了我。」我嘆了口氣，「如果沒有周羿，我可能就要死在那個金髮男人的手裏了。」
哥哥立刻打斷我，讓我別說這些晦氣的話。
接下來的幾日，我都待在那間房子裏沒有出去，直到這日，哥哥告訴我周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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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羿看到我時，滿臉歉意，他咳嗽着開口，便是對我道歉：「很抱歉陳若，當時欺騙了你，我想陳殷應該已經告訴你了，並不是他讓我去你家的。」
「你也保護了我的安全，不必感到抱歉。」
周羿緩緩坐起身：「如果沒有陳殷放我離開，我可能不會活着，保護你，也是我應該的，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了，我現在並不是正常人。」
我點點頭：「其實我早都發現了，就在你到來的那天。」
周羿有些驚訝。
「被你打暈的男人很健碩，怎麼會被你輕而易舉打暈拖行那麼遠？還有你站在梯子上將牀拉過來，我都看見了。」
周羿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沒想到我這麼早就暴露了……」
「醫生怎麼說你的情況？」
「我現在由你哥哥接手了，他們應當會對我繼續進行研究。」
「什麼？！」我很驚訝，明明都已造成了這樣的浩劫，爲什麼還要繼續研究下去。
「我和你哥哥都是身不由己，其他的，我也不能再說了……」
周羿用眼神示意我看向身後。
我站起身，轉頭，看到一個攝像頭正對着我和周羿拍攝，隨後我俯下身，給了周羿一個擁抱。
「謝謝你周羿，還有，哥哥在計劃回國，我想你也願意回去，對嗎？」
周羿的身體一時僵住，接着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離開了病房，大樓外是多日不見的豔陽。
回到小房間，窗邊放着一盆我從家裏帶來的盆栽，我也沒想到過了這麼久，它竟仍頑強地活着。
陽光照在它細嫩的枝葉上，開門聲響起，是哥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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