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祁冷戰兩個月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電話通知宋祁時,他正在給小青梅過生日。
聽聞我懷孕,宋祁的朋友嬉笑聲一片。
「早跟你說別招惹窮人,現在被纏上了吧。」
「懷孕逼婚?這姐們拿古早言情當嫁豪門指南呢!」
宋祁亦語調輕慢:「我最近碰你了嗎?」
「沈茉,你確定懷的是我的孩子?」
我淡聲回他:「不是。」
「打電話只是通知你分手!」
-1-
收到男友小青梅發來的視頻時。
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發呆。
視頻裏宋祁和她,在玩嘴巴傳物的遊戲。
兩人姿勢曖昧,脣齒之間只有截短短的巧克力棒。
許知微的雙手撫在宋祁肩上。
看起來像是濃情蜜意的情侶在接吻。
一旁宋祁的哥們也在起鬨。
「親一個,親一個~」
「微微,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許知微卻突然來了脾氣。
一把推開宋祁,吐掉了巧克力棒。
她語氣不滿嬌嗔:「我纔不親。」
「誰知道他的嘴親過什麼噁心的東西!」
許知微口中惡心的東西指的是誰?
大家都心知肚明,宋祁也知。
現場噤了聲,都在探究宋祁的臉色。
畢竟宋祁沒有正式提分手。
名義上我還是他的女朋友。
他卻不甚在意許知微對我的冒犯。
單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語氣寵溺:「微微長大了,會喫醋了。」
許知微抱臂,神色傲氣。
「我纔不喫你的醋!
「我許知微,不會淪落到搶別人男友的地步。」
有人出聲調侃。
「微微,論先來後到還是家世。
「你都是正室原配,和外室計較什麼?」
視頻到此結束。
我想。
我和宋祁的感情也該如此。
-2-
我和宋祁戀愛三年。
自他的小青梅回國。
我和宋祁就開始頻頻冷戰。
我介意他和許知微沒有邊界感。
ţůₗ他不悅我計較細枝末節。
宋祁說只當許知微是妹妹。
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可他清楚記得許知微的喜好。
容忍她所有小脾氣。
縱容她一次次挑釁我。
即便知道許知微對他的心思,卻絲毫不避嫌。
我和宋祁的感情,就在這些小事上一點點被消耗。
他不擅長哄人。
每次爭吵後,他習慣冷處理。
我們冷戰的時間,由兩三天發展到一個禮拜。
這是最長的一次。
兩個月了,宋祁沒有聯繫過我。
我也沒有再去主動挽回Ṭů⁻他。
冷戰的原因是宋祁瞞着我,讓許知微搬進了他的住處。
我進門時,許知微正穿着宋祁的白襯衫和他打鬧。
他們的笑鬧聲,蓋過了電子鎖的開鎖聲。
我愣在原地。
見許知微兩腿跨坐在宋祁腰腹處。
雙手掐着宋祁脖頸,嬌聲威脅。
「不許再調侃我和那個肥豬!
「聽見沒有!」
宋祁躺在沙發上,頭枕着雙臂,笑容愜意。
「你小時候不最愛喫紅燒肉嗎?
「跟他聯姻,倒也算視覺盛宴。」
許知微撒嬌,用手捂住宋祁的嘴。
「不許說!
「我現在想到他就反胃。」
許知微撫着胸口,作勢要吐。
抬頭時和我視線撞上,她沒有一絲驚慌。
只挑釁般勾起脣角,將自己微溼的秀髮撩到耳後。
「我得喫點好的,補償下自己~」
她視線下移,將目光定格在宋祁胸肌處。
用纖手一顆顆將宋祁襯衫的紐扣解開,露出精壯的肌肉。
整個過程,宋祁沒有一絲抗拒。
-3-
直到許知微調情似用長指揉捻他敏感的部位。
宋祁才握住她的手腕推開。
「適可而止。」他嗓音喑啞。
許知微嬉笑:
「怎麼?怕被沈茉發現?
「怕她不要你了?
「原來宋大少,也有害怕的人。」
宋祁漫不經心將許知微推開,語氣淡漠。
「怕她做什麼?
「我原本也不會娶她。」
宋祁坐起身,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我。
我們四目交匯。
他神色微怔,繃緊了脣線沒有說話。
我開口:「抱歉,打擾到你們了。」
宋祁慢條斯理地整理下衣服。
語氣淡淡解釋:「你別誤會,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啞然失笑:「誤會?我親眼看到也算誤會嗎?」
「不是我想的那樣?」
「你覺得我想的是哪樣?!」
「宋祁!如果男女相處這樣不算越界。」
「我是不是也可以有異性好友?」
宋祁陡然沉下臉色,語調森寒。
「沈茉,你夠了!
「我和微微如你所見清清白白。
「你更不用擔心我們越界。
「她和你不同。
「不會隨便上男人的牀!
「更不會在牀上,喊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
我噎住,喉嚨裏灌了鉛般發不出聲音。
一瞬,我渾身泄力。
再沒心情再去爭辯。
即便許知微倚在沙發上,看着我,滿臉笑意地挑釁。
我也懶地再去分辨半句。
轉身離開後,宋祁沒有追來。
我一個人站在別墅區外,看着空蕩寬闊的柏油路發呆。
-4-
我和宋祁認識時,並不知他是總公司下來歷練的太子爺。
以爲他和我一樣,都是實習生。
我比他早進公司兩個月,熱心地給他分享經驗。
教他怎麼跟同事相處,如何和上級溝通。
甚至附近哪家外賣好喫,哪家滿減划算,我都毫無保留。
我們戀愛後很久,他也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直到我被上司喊去陪客戶喫飯,險些出事。
他開除了我的上司,將客戶整到破產。
我才知道,宋祁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公子。
那時候我想多掙些錢,在這座城市安家落戶。
從公司企劃,調到了銷售部。
但凡能簽單的機會,我都不想放過。
席間,客戶和上司一起頻頻勸酒。
察覺到不對,我已經被灌得半醉。
意識不清前,我強撐着給宋祁發了求救信息。
他趕來及時,客戶沒有得逞。
但那晚我被下了藥,意識迷離。
纏着宋祁不肯鬆手。
我和宋祁的第一次,發生得不清不楚。
我不知道他一直心有芥蒂。
一次爭吵後,我才知昏迷的時候。
我喊的是那個人的名字。
我原以爲我早忘了他……
-5-
從宋祁家離開那天。
我錯過了公交末班車。
手裏還拎着兩大袋沉甸甸的食材。
從市區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
是爲了和宋祁一起慶祝戀愛三週年。
實在是狼狽又可笑。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
我和宋祁之間,一樣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我不該再有奢望和幻想。
之後我和宋祁沒有再聯繫。
兩個月的冷戰,我默認我和他已經分手。
卻不想,許知微還給我發視頻挑釁。
我主動撥打了宋祁的電話。
接通後,那邊氣氛喧鬧,在給許知微唱生日歌。
宋祁態度不冷不熱。
「總算肯低頭了?
「沈茉,給微微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了。」
那邊陡然安靜下來。
我聽見許知微小聲說:「把擴音打開。」
「我要聽聽這個驕傲的平民女,肯不肯爲了攀附你折腰。」
宋祁沒有說話,我想他是照做了。
-6-
我握着手機的手微微發顫。
只覺渾身的血液在翻湧。
我強壓住這種被奚落戲弄的恥辱感。
儘量保持語調平靜。
「宋祁,我懷孕了。」
宋祁沉聲重複了一遍。
「你懷孕了?
「沈茉,我們冷戰兩個月了。」
聲筒那邊轟然嬉笑一片。
「早跟你說別招惹窮人,現在被纏上了吧。」
「懷孕逼婚?這姐妹拿古早言情當嫁豪門指南呢!」
「宋少,你別是被下套了?」
宋祁亦語調輕慢:「我最近碰你了嗎?」
「沈茉,你確定懷的是我的孩子?」
我淡聲回他:
「不是。
「我打電話只是通知你分手!
「也請你的原配正室,不要再拿我當假想敵。
「不要再發無聊的挑釁視頻了!」
宋祁一時哽住,呼吸沉悶。
那邊安靜得落針可聞。
「沈茉!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宋祁聲調拔高,嗓音發顫。
懶得聽他發瘋。
我掛斷電話,直接關了機。
-7-
電話突然被掛斷。
宋祁攥緊了手機,臉色僵住。
屋內氣氛降至冰點。
朋友們瞭解宋祁的脾氣,恨不得屏住呼吸,生怕惹惱他。
許知微卻絲毫不怵,身子朝宋祁貼了貼。
「我還沒吹蠟燭呢~
「你們繼續給我唱生日歌。」
見宋祁置若罔聞,許知微不甘被冷落,朝屋內幾人使了眼色。
幾個公子哥雖紈絝,也都是人精。
瞧着宋祁陰沉的臉,誰也不願意往槍口上撞。
他們這些人,女友都是一茬接一茬地換。
唯有宋祁是個另類。
一個女人睡了三年不膩。
說他對沈茉沒有真心,鬼都不信。
可偏偏許大小姐信。
她信在宋祁心中,她的地位高於所有女人。
更信宋家的門第,不會允許宋祁娶沈茉進門。
他們摸不透宋祁的心思,但能看懂他的臉色。
他願意配合許知微演,甚至默認他們奚落沈茉。
就肯定有他的道理,至於原因他們無須知道。
但現在看,宋大少應是玩砸了。
灰姑娘被打壓後,並沒有變得乖巧,反而蛻變成惡毒王后。
那頂綠帽子不知真假。
但任誰都聽得出來,這是故意羞辱宋祁。
幾人誰都沒想到,不可一世的宋大少。
遭此折辱後,竟又將電話回撥了過去。
安靜的包廂內,聲筒裏的機械女音清晰可聞。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許知微冷嗤,語氣輕蔑。
「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
「窮人家的女兒心眼多,欲擒故縱玩得最好。」
砰的一聲。
宋祁將手機狠狠摔在地上。
許知微嚇得應聲尖叫。
「宋祁~你幹嘛?
「嚇到我了!」
她嬌滴滴的哭腔,惹人憐愛。
宋祁卻再沒多給她一個眼神。
繞過許知微,拿了外套和車鑰匙,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廂。
-8-
從醫院回家時,天空飄起了雪。
落在地面薄薄一層,一踩留下一個腳印。
我記得宋祁跟我表白那天,也下了冬天的第一場雪。
我們喫完火鍋,在落雪的街頭漫無目的地閒逛。
那天宋祁說起話來語無倫次。
但看我的眼睛極亮,恍若星河閃爍。
他個子高大,步伐也大。
卻盡力保持和我步調一致。
他的指端若有似無地觸碰我的手背。
我察覺,心跳開始加速,低着頭看自己鞋尖。
他突然開口:「沈茉,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我愣住,身側的車子疾馳而過。
宋祁牽起我的手將我攬入懷中。
這一牽他就沒再鬆開。
他說:「茉茉,你的手好涼。」
他的手有些抖,聲音也在抖。
「嗯。」我聲音低若蚊蠅。
手卻沒有掙開,任由他溫熱的掌心將我包裹。
繼續低着頭看着我們留下的一腳印。
一大一小,一長一短。
那時候宋祁的愛炙熱又濃烈。
他每晚似乎有訴不完的情話。
賴在我的小房子裏,將我抱在懷裏吻了又吻。
直到情動,才戀戀不捨地將我被他揉皺的衣服理好。
他嗓子沙啞,語氣低柔。
「我可以等,等你準備好了。」
被堅定選擇和愛着的感覺真的很好。
我貪戀又沉淪。
我們的感情是什麼時候變質的呢?
或許不只因爲許知微。
或許從他的身份暴露。
又或是從那晚,我迷離時喚了那個人的名字開始。
我跟宋祁就回不到原點了。
-9-
下了公交車。
我遠遠看到小區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庫裏南。
和陳舊的居民區,極爲不匹配。
宋祁倚在車身,指間夾着短短一截香菸,菸灰卻很長。
地上已經散落很多菸頭。
在一起三年,我瞭解他的脾氣。
轉身想走,他卻先一步叫住了我。
「沈茉!」
宋祁腳尖碾滅了菸頭,快步朝我走來。
他肩溼痕隱隱,還有未融的雪,應該等了很久。
「懷孕的事,是真是假?」
宋祁語氣再平靜不過,像是演練了無數遍。
「真的。」
我迎着他的目光沒有閃躲。
他眸色沉下,聲音有些發顫。
「多久了?
「……是我的嗎?」
問出這句話,宋祁明顯有些遲疑。
畢竟我們真的很久沒見了。
「不是!」
我答得乾脆利落。
一瞬,他臉色慍怒,情緒不再隱忍。
「沈茉!誰給你的膽子?!」
他攥住了我的手腕,不顧行人側目,用力將我朝車子方向拖拽。
「去醫院,把孩子流掉。」
我掙扎着甩開他的手,重重扇了他一個耳光。
「宋祁,我們已經分手了。
「你沒有權利決定我孩子的去留。」
宋祁頓住,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墨色翻湧的眸底,情緒ŧú₄複雜。
在一年三年,他習慣了我乖順的性子。
地位的懸殊,也讓他理所當然地認爲我該逆來順受。
一巴掌下去,倒讓宋祁冷靜了許多。
許久,他冷聲問我。
「沈茉,爲了跟我賭氣。
「找一個碌碌無爲的男人懷孕、生子。
「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我反問他:
「那跟你在一起呢?
「等你談婚論嫁,娶了門當戶對的妻子後。
「做你的情婦嗎?」
宋祁蹙眉,很不耐煩地打斷。
「沈茉,以你的出身,做我的情婦也是高攀。」
-10-
做情婦也是高攀!
原來這纔是他真實的想法。
所以他縱容的許知微有恃無恐。
默許圈子裏的朋友言語冒犯。
這一刻,我望着宋祁的臉。
明明再熟悉不過的模樣,卻陌生無比。
模糊的視線裏,我好像看到三年前的雪夜。
那個赤誠羞澀的宋祁,一點點消失在我眼前。
我似被人拖拽入冰冷刺骨的海底,渾身血液亦跟着凝固。
我攥緊手心,指尖嵌進肉裏,也感覺不到疼痛。
腰間襲來一抹溫熱,我被一隻大手攬入懷中。
「宋先生,那我們就不高攀了。」
是傅亦川的聲音。
我抬頭,見他脣角輕揚,朝我微微挑眉。
他看向宋祁,換了一副神色。
「更何況,你強迫她流掉我的孩子。
「實在很不禮貌。」
沒有針鋒相對,傅亦川語氣慵懶散漫。
他好像永遠情緒都淡淡的,似久居上位者與生俱來的鬆弛。
不爭不惱也不懼。
宋祁卻在看清傅亦川的一瞬,瞳孔放大。
「傅亦川!」
「傅亦川……」宋祁喃喃重複。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傅亦川的名字。
我那晚我意識迷離時喚的人,就是傅亦川。
只不過在宋祁心裏,他從沒想過我口中的傅亦川,會是和他一個圈子的人。
「你的孩子?你們什麼時候?!」
宋祁回神,臉色實在精彩。
傅亦川將我摟緊,笑意蔓延至眉眼。
「哦,就是你們戀愛三週年那晚。
「我剛好從朋友家出來,偶遇了茉茉。
「宋先生同爲男人,應該懂得初戀最難忘懷。
「更何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乾柴烈火,自然而然地就舊情復燃了。」
他頓了頓,語氣玩味。
「不知道你們當時有沒有分手。
「我這不算給你戴綠帽子吧?
「如果戴了,還請宋先生大度Ŧű̂ₛ些,不要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畢竟我和茉茉六年沒見,實在情難自抑。」
說完,他猝不及防地低頭,輕吻在我眉心。
我身子僵在他懷中,心跳卻瞬間加速。
-11-
宋祁雙拳緊握,指節泛白。
他怒意未歇,卻又不得不忍。
我不瞭解宋傅兩家有沒有生意往來。
也不清楚兩家勢頭誰大。
但看宋祁的反應,至少他不敢輕易得罪傅亦川。
奈何傅亦川一而再的挑釁,讓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宋祁解開風衣紐扣,語氣慍怒。
「沈茉!你讓開。」
傅亦川梅開二度,他低頭吻了吻我的脣角。
語氣溫柔又寵溺。
「茉茉站遠點,別傷到我們的寶寶。」
我蒙得不知所措,腳步也跟着虛浮,被傅亦川扶到一旁遠觀。
兩個大男人扭打在雪地裏,雪花跟着飛揚。
我想上前阻止,又見傅亦川佔了上風。
他將宋祁按在上,一拳拳狠狠捶打在他的臉上。
宋祁眼角青紫,脣邊血痕交錯。
很奇怪,我竟然沒有感覺。
直到許知微帶着宋祁的助理趕來,這場鬧劇才停止。
她心疼地扶起宋祁,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許知微轉頭恨恨瞪着我。
「沈茉!你是死人嗎?!
「宋祁就是養條狗三年,現在也知道搖尾巴護主。
「你就看着宋祁被打,無動於衷?」
她身後的宋祁被助理攙扶着,滿臉是血。
聽到這話卻攸得抬頭,目光希冀地看着我。
傅亦川打斷許知微的話。
他俯身跟我說:「茉茉,我不打女人。」
「你去扇她,打壞了算我的,我不想聽她狗叫!」
傅亦川和宋祁皆不同程度破相。
許知微應該也沒認出傅亦川。
ťù₈她不屑嗤笑:「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看她敢嗎?」
這半年我早就忍得手癢。
現在有人擔責,我還顧慮什麼。
三步並兩步上前,左右開弓狠狠扇了許知微兩巴掌。
她白皙的臉頰,登時留下兩處紅紅的掌印。
許知微從小被金尊玉貴地嬌養長大。
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她驚慌又錯愕。
「你敢打我?!」
許知微氣得渾身發抖,抬手就要打回來。
傅亦川眼疾手快,一把將我護在身後。
她高高舉起的手,停滯在半空,手腕被宋祁攥住。
「別鬧了!我們走!」
宋祁拉着她轉身離開。
許知微又氣又急。
「宋祁,你就眼睜睜看着我被打嗎?
「沈茉的野男人還知道護着她。」
「閉嘴!」宋祁厲聲呵斥。
許知微這才委屈巴巴地收了聲。
-12-
「她說我是野男人!」
ťų⁷傅亦川也很委屈,指了指自己負傷的臉。
「我爲你被打成這樣,連個名分都不配有嗎?」
我看了眼宋祁的車,已經開了很遠。
「謝謝傅總解圍,戲癮倒也不必這麼大。」
傅亦川激怒宋祁的那些話。
半真半假。
我和他的確是初戀。
我們也確實重逢在,我和宋祁戀愛三週年那天。
我拎着兩袋食材,兩臂酸澀,在夜路上走走停停。
傅亦川開車橫在我身前,緩緩落下車窗。
他似笑非笑看着我,開口調侃。
「沈茉,六年了。
「還這麼喜歡腿着啊?
「當初分手,我媽沒給你甩支票?
「也忒小氣了,回頭我說說她。」
一別數年,物是人非。
不變的是,傅亦川的嘴還淬着毒。
我和他分手,的確起因是傅夫人。
但他的母親倒不是影視劇裏,傲慢無理甩支票的形象。
相反,傅夫人舉止優雅,人也很親切。
每每見到我,她都笑容和煦。
吩咐阿姨給我和傅亦川準備茶點。
她從沒插手阻止我和傅亦川在一起。
甚至在我和傅亦川戀愛兩年後,單獨約我見面。
提出送我和他一起出國留學。
傅夫人當着我的面,撥打了我父母的電話,點了擴音。
她言語溫柔得體:
「沈先生,兩個孩子感情很好。
「我準備過完年,送他們去美國留學。
「錢的事情,你們不用顧慮,我們家出就好。
「麻煩你們協助茉茉辦留學的手續。」
傅夫人話音未落,我爸扯着嗓門懟她。
「她一個丫頭片子,留哪門子學!
「大學要不是她自己申請助學貸款,老子根本不可能讓她上。
「你們家財大氣粗,不要在老子跟前裝相。
「真他媽有錢,就多出點彩禮!」
我媽在電話那頭急聲打斷。
「你跟親家胡說什麼呢!」
她搶過手機,語氣諂媚。
「親家~您別介意,我家天宇他爸不會說話。
「您看我們兩家抽個時間先見面呢?
「茉茉那孩子性子怪,不跟我們交心。
「談戀愛也沒和我們說。
「您放心,我們也不是那種賣女兒的家庭。
「就按最普通的規矩來,萬紫千紅一片綠。」
聲筒那邊重重的耳光聲響起,我爸暴怒呵斥。
「滾邊去!娘們家的做哪門子主!
「他家能留得起學,我不宰他一筆,丫頭片子白養了!」
我媽聲音尖銳,摔着東西哭號。
「你把人家嚇跑了,上哪裏要錢?
「天宇將來畢業結婚生兒子,哪樣不花錢?
「你有能耐掙嗎?」
他們兩人在電話裏旁若無人地爭吵廝打。
傅夫人不說話,只笑吟吟地看我。
我坐在有暖氣的別墅裏,卻渾身發涼,如墜冰窖。
我顫着伸手將電話掛斷。
短短幾分鐘的通話時間,我似被人凌遲一般難捱。
-13-
通話當晚,我的父母從老家趕到了學校。
他們興奮地跟我打聽傅家的財力。
滿臉憧憬地描繪攀上權貴後的生活。
直到我告訴他們,我和傅亦川已經分手。
他們愣了片刻,就在我宿舍樓下又哭又鬧。
我爸扇了我兩個巴掌,罵我蠢貨賠錢貨。
我媽攔着,讓他別打臉。
宿舍的女生不堪其擾報了警。
在民警的調解下,他們罵罵咧咧離開了。
傅亦川跟校籃球隊從外地比賽回來後,我平靜跟他提了分手。
任他如何追問原因,我都閉口不談。
我不知道怎麼轉述。
那天傅夫人一個難聽的字眼沒說。
她只用了一通電話,就讓我看清我和傅亦川之間的差距。
我像一個覬覦珍寶的小偷,被她扒光衣服丟在陽光下無所遁形。
後來,傅亦川挽留無果,獨自出國留學。
我畢業後留在 A 城就業,認識了宋祁。
如果宋祁開始沒有隱瞞身份,我想我不會接受他的表白。
但和他在一起的三年,我也不是沒有任何收穫。
他教會了我如何跟原生家庭做切割。
我貸款在 A 城買了一套老破小,把戶籍由學校遷至房產處。
我換了手機號碼,沒有跟老家甚至學校的任何人有聯繫。
後來我爸媽來學校鬧了幾次,沒有找到我。
又被宋祁找人恐嚇了一番,他們再也沒來過 A 城。
-14-
我懷的孩子,不是傅亦川的。
那晚他只將我送回家就離開了。
這兩個月,我們雖然隔三岔五有見面。
但並沒超出朋友的界限。
我體寒,例假向來不準。
兩個月沒來,我也並沒在意。
但近來格外嗜睡,食慾也大增。
和傅亦川一起喫飯時,他語氣玩笑。
說我和他表姐剛懷孕時狀態很像。
我這才警覺起來去了醫院。
得知懷孕十二週的消息。
我如墜雲霧,大腦空白一片。
從宋祁家離開那天,我已經默認和他分手。
我知道這個孩子不該留。
但當醫生告訴我,孩子在 B 超上已經可以清晰地分辨五官、手腳。
我從沒感受過父母的愛,卻在那一刻母愛氾濫。
我下不了狠心,扼殺自己孕育的小生命。
決定留下這個孩子,自己撫養。
「我戲假情真,傷也真。
「你要有點良心,就該帶我上樓處理下傷口。」
傅亦川俯身朝我湊近。
溫熱的氣息襲來,我從回憶裏抽離。
回家給傅亦川清理傷口塗藥的間隙。
他突然開口:「給孩子取名了嗎?」
我有些疑惑,搖了搖頭。
「還早。」
傅亦川語氣頗有些正經。
「我來起,跟我姓傅吧。」
我頓下手裏的動作,詫異看他。
「傅總,太入戲了吧。
「孩子不是你的,爲什麼跟你姓?」
傅亦川神色黯然,輕推開我給他塗藥的手起身。
他似乎有難以啓齒的話。
在我窄小的客廳內,踱了幾個來回才艱難開口。
「沈茉,我在美國留學期間,籃球比賽時受過傷。」
「不能生育了……」
「不能生育了?!」
我一時有些錯愕,沒能很好地處理好表情。
傅亦川垂眸別過臉,下顎線繃緊。
我從沒在傅亦川臉上看過這般落寞的神色。
「叔叔阿姨,他們知道嗎?」我小聲詢問。
他搖頭,嗓音低啞:「我擔心他們年紀大了,接受不了。」
「現在醫學很發達,你要不再……」
傅亦川打斷我:
「國內外最權威的醫院都看過了。
「沈茉,我們結婚。
「你幫我父母圓了兒孫承歡膝下的願望。
「以後我會對你的孩子視如己出。」
事情太突然,有些難以消化。
我抿脣不語,不知該如何回應。
氣氛尷尬地沉默着。
他眸光微黯,ƭũ₎苦澀的笑意不達眼底,轉身去了陽臺。
將推拉門關緊後,傅亦川斜倚在欄杆,煙一支接一支地抽。
煙霧模糊了他的臉,我內心的悸動卻漸漸清晰起來。
人總要奮不顧身一次。
無論爲了傅亦川,抑或是壓抑的情愫。
-15-
答應傅亦川后,他生怕我反悔。
臉上的傷剛癒合,立刻帶我去領了證。
這招先斬後奏,加上傅亦川父母盼孫心切。
成功讓他父母接受了我。
傅叔叔則一再對我表示歉疚,罵傅亦川做事不負責任。
我懷胎已經近三月,委婉拒絕了婚禮大操大辦。
我對婚禮沒有什麼期待。
我也沒有可以牽着我的手,鄭重交給新郎的父親。
一家人一起喫個便飯就好。
傅夫人亦如當年溫柔可親。
看向我小腹時,眼中多了幾分慈愛。
那天她開誠佈公地告訴我。
她的確認爲我配不上她的兒子。
從前如此,現在亦如此。
奈何傅亦川隨了他爸,是個情種。
兜兜轉轉六年,他還是選擇了我。
她雖不滿意,但這次不會冒犯反對了。
我和傅亦川結婚沒多久。
許知微和宋祁也要訂婚了。
我並不太意外。
畢竟許知微對宋祁的愛慕,瞎子都能看出來。
宋祁對她也不是毫無感情。
兩人相貌登對家世匹配,算是良緣。
他們即將訂婚的消息傳出後。
宋祁用新號給我發過信息。
他告訴我,許知微之前搬到他家。
是和家人鬧了矛盾,無家可歸。
他們之間清清白白,絕對沒有越界。
他的解釋,遲到了太久。
久到有些莫名其妙。
我不太想搭理,傅亦川卻拿過手機,給他回了信息。
【我和茉茉已經結婚,請宋先生做個合格的前任。
【像死了一樣,別詐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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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宋祁就詐屍了。
他衝到我家,瘋了一樣敲房門。
老舊小區並不隔音,惹得四鄰怨聲載道。
我無奈開門,有淡淡的酒味撲鼻而來。
宋祁西裝革履穿着考究站在門外。
他眼尾赤紅,臉色陰翳。
「你要跟傅景川結婚了?
「他願意娶你?」
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先否定了。
「不可能!
「你以爲你懷了他的孩子,就能入了傅家的門?
「沈茉,灰姑娘的故事,你聽聽就行了。
「別癡心妄想了!
「我不能娶你,他傅景川是獨子,更不可能娶你。」
我只靜靜地看着他,並不說話。
宋祁忽而又軟下了態度。
「茉茉,我們不分手了,好不好?
「你把孩子流掉,我就當這些糟爛事沒有發生過。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除了婚姻,我什麼都能給你。」
我嗤笑出聲,抬頭看向宋祁。
「那我爲什麼要選擇你呢?
「你也知道的,我明明更愛傅亦川啊?」
在一起三年,我自然知道刀子往哪扎最疼。
宋祁一瞬臉色鐵青,瞳孔收緊。
他呼吸急促紊亂,咬牙問我。
「所以那晚,你真的把我當成了傅亦川?!
「沈茉!你究ṭů₍竟有沒有愛過我?」
我笑了笑,微微揚起下巴。
語氣淡淡。
「從未。」
嗯,當渣女的感覺很爽。
宋祁神色怔怔,愣在原地。
樓梯口一陣騷亂傳來。
許知微穿着禮服,滿臉憤慨衝過來。
宋祁和她的幾個共同好友,跟在她身後攔也不敢攔,勸也勸不住。
我早將他們兩人的社交賬號拉黑。
看到這一幕才知,今晚是宋祁和許知微的訂婚宴。
想想之前半年,宋祁跟我在一起時。
有很多次都被她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喊走。
如今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我不想陷入他們的糾紛,正準備關門回房。
宋祁卻將房門一掌撐開。
他無視怒意滿滿的許知微。
單手握住我的手腕,語氣隱忍又卑微。
「茉茉,你剛剛在騙我對不對?
「你氣我這半年對你太冷漠。
「可我能怎麼辦?我不磋磨你的性子。
「你怎麼……」
怎麼肯做他的情婦?
原來這樣無恥的話,他也羞於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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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你是不是瘋了?
「現在兩家親友都在酒店等着我們。
「你竟然跑來和沈茉勾勾搭搭!」
許知微雙目圓睜, 扯着宋祁的衣領歇斯底里。
哪裏還有剛回國時小意柔情。
她到底比我有底氣些,罵完狠狠給了宋祁一巴掌。
宋祁也不慣着她, 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許知微踉蹌了幾步,被跟來的朋友扶住, 纔沒摔倒。
宋祁指着她怒罵:
「許知微,你別給臉不要臉!
「婚也訂了,酒也敬了。
「你我各取所需, 面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我沒有心情和你繼續扮恩愛。
「你受得了, 就繼續忍氣吞聲。
「受不了, 就換個公子哥,去鬥小三小四小五!」
宋祁罵完,煩躁地扯了扯領口。
雙手撐在走道欄杆處, 調整情緒。
許知微捂着紅腫的臉頰,既委屈又憤懣。
幾個好友都小聲勸她算了。
畢竟大家心知肚明,宋祁已經是她能選擇的人中的佼佼者了。
之前許家給她挑的聯姻對象, 即便相貌堪憂,也在外面養了不少女人。
許知微有怒卻無處發泄。
她忽而, 將充滿恨意的目光落定在我身上。
「都怪你!不然宋祁不會這麼對我。
「沈茉!你死了算了!」
來不及反應,她抬腳踹在了我的小腹。
霎那間,劇烈的痛楚由小腹席捲全身。
有溫熱的液體緩緩劃過腿根。
我低頭,看見滴落在腳間的鮮紅。
失去意識前,黑暗的視線裏透出了一絲光。
我看見傅亦川朝我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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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迷了三天。
醒來後,傅亦川神色哀痛地告訴我。
孩子沒保住。
是我早預料的結果。
傅亦川牽起我的手,輕輕摩挲。
他安慰我:
「別太難過。
「如果這個寶寶和你有緣分。
「他還會回來。」
許是怕我太過傷心,他立刻轉移了話題。
「許知微已經被拘留了,她會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傅亦川說, 他故意讓宋祁知道了真相。
現在宋家和許家已經取消了婚約。
原本胎兒算不得自然人, 即便流產也只能按傷人算。
許家稍微運作, 許知微不用拘留就能平安無事。
宋祁動用了人脈關係,和許家死磕。
勢必要把許知微送到牢裏。
整整三個月, 宋許兩家鬥法,傅亦川在案子收尾時也運作了一番。
案子才判下來, 許知微要坐三年的牢。
宋祁因爲此事, 惹得宋父很是不滿,將他調往國外。
臨行前, 他託傅亦川傳話,想見我一面。
我拒絕了。
我和他已經無話可說。
沒有再見的必要。
傅亦川剛鬆了口氣。
我問他:「我們什麼時候去民政局辦離婚?」
畢竟,孩子沒了。
他也沒什麼非娶我的必要。
傅亦川耍起無賴。
「我憑本事娶的老婆!
「爲什麼要離?
「不離!
「除非你給我生個雙胞胎,我可以考慮考慮。」
我疑惑:「生雙胞胎?」
「你不是……」
那晚他還特意給我看了醫生開的不育證明。
中英雙份的!
傅亦川理了理衣領, 神色傲嬌。
「是這樣的,如果你需要。
「我還可以出具影帝獎盃。
「畢竟我這演技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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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
回神, 已被傅亦川擁入懷中。
他低頭, 吻輕柔地落在我眉心。
「沈茉,我們已經錯過了六年。
「我不管你現在心裏還有沒有我。
「都不想再失去了。
「思念的滋味真的很難熬。」
的確,思念的滋味蝕骨噬心。
真的很煎熬。
我垂下的雙手, 緩緩抬起攬抱住他的腰身。
「傅亦川,我們生個女兒吧。
「我會像你愛我一樣,去愛她。」
我踮起腳尖,主動去吻傅亦川。
回應我的, 是他炙熱的愛意。
窗外春寒料峭。
夜來花柳,弄風搖雪。
我知道,春天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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