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击的无名游鬼

我在地府裡當了十年的無名遊鬼。
地府放假，沒投胎的鬼魂都能回家一趟。
還能托夢，名額有限。
我手快，搶到了。
問題是，我能找誰？
1
我在地府裡當了十年的無名遊鬼。
因為我失去了記憶，想不起來生前的事。
我報不出姓名和生辰八字，鬼差查不出我的身份。
鬼差說我的情況沒法給我報名投胎轉世。
如果我強行投胎的話，轉世也會成一個傻子。
當傻子還不如留在地府裡當一個有編制的鬼差。
雖然我沒有記憶，但好在腦子挺好使的。
他們教什麼我都能一學就會。
所以我在地府裡混成了百事通。
髒活、累活、能賺冥幣的活，我都接。
這次地府清明節放假，閻王爺破天荒地給出一百個名額。
能搶到這個名額的話，那些沒有家人祭拜，又沒投胎的鬼魂也可以回家或出地府到陽間溜達一趟。
我跟著湊熱鬧，利用我這些年來在地府裡結識到的鬼脈，順利地搶到一個名額。
等名額被搶完後，閻王爺又宣佈，搶到名額的鬼還有一次托夢的機會。
我看著這張花了我老大勁搶到手的名額，陷入了沉思。
一時興起搶到的名額，對於我這個沒了記憶的鬼，好像沒啥用。
我去陽間能找誰？
托夢能托給誰？
離清明節還有五天。
相識的鬼差陳大哥見我實在苦惱，就勸說我這次機會難得，我在地府待了十年也悶了，拿著這個名額，去陽間走一趟也不虧。
陳大哥說得有道理。
能去陽間也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
畢竟像我這種沒有人祭拜的鬼，按照陰間規定是不能離開地府的。
陽間是什麼樣子的？我狠狠期待上了。
去陽間要先準備點防曬霜，陳大哥說陽間的強光對鬼體傷害很大。
沒事先準備防曬霜的話，在陽光下輕則曬傷鬼體，重則魂飛魄散。
超可怕的。
防曬霜這玩意在陰間裡賣得老貴了。
我找到鬼市的周大哥。
周大哥是個奸商，他知道我搶到可以去陽間的名額，不收我冥幣，要我幫他走私。
讓我去陽間的時候，給他搞點香跟燭火。
香跟燭火對於鬼而言，可是大補的好東西。
但像我跟周大哥這種沒有人祭拜的鬼，是收不到的。
看在跟周大哥合作多年的份上，我同意了這筆交易。
周大哥忍痛給我一張現身符。
他說我貼上這張現身符，可以在陽間現身一小時，一小時足夠我去進貨了。
萬事俱備，我扳著手指倒數著日子，想想還是挺激動的。
卻在清明節的前一天，快遞站的王大哥給我打電ṱú⁵話。
他說有我的快遞，特別大的好幾十件包裹，需要我去簽收。
2
稀奇了，怎麼會有我的快遞？
我到快遞站的時候，才知道王大哥說的特別大，是字面上的意思。
一點都沒有誇大。
占地百平方的快遞站，被我幾十件大包裹占滿了。
我驚呆了。
我：「這，這些真的都是我的？」
我不敢相信地指著那堆包裹，懷疑是不是快遞站的鬼差搞錯了。
在地府收快遞，得要活著的人有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通過祭拜的方式送下來的。
這十年來，從未有人祭拜過我。
怎麼突然就有人給我燒了這麼多的東西？
王大哥拿來一遝簽收單，跟我說不只是一個人送的。
這麼多的祭品，是一共二十六個人祭拜燒給我的。
驚呆了家人們。
王大哥給我看那些簽收單上的名字，問我有沒有印象，有沒有想起一點什麼？
我看著上面一個個陌生的人名，茫然地搖頭。
王大哥還拿出幾把鑰匙給我，說有三個人給我燒了三棟很大的別墅。
我恍恍惚惚地在王大哥的幫助下，開著幾輛貨車把包裹裝上，前往其中一棟最大的別墅。
王大哥走後，我留在別墅裡，看著這間裝修豪華的別墅內部咽口水。
金光燦燦的好漂亮，好符合我審美喜好的裝修。
送這棟別墅的人太懂我了吧？
我看了一下燒這棟別墅給我的人，叫沈幕塵。
那些包裹占一半的量，也是這個叫沈幕塵的人燒的。
這人是誰呀？
跟我是什麼關係呀？
怎麼一下子就燒了這麼多好東西給我。
還給我燒了好幾箱香和燭火，這像是要把之前的分都補上似的。
就在我被這些香和燭火饞得流口水，正準備點上幾根好好補一下的時候，地府銀行也給我打電話。
銀行的小姐姐說有好些人給我燒錢，讓我帶上卡去銀行核實轉款。
我狠狠地期待上了，拿著卡屁顛屁顛地就直沖銀行。
3
打電話給我的張姐姐接待我，她拿出好幾張票據，說這些都是今天收到的款項。
我拿過來一看，後面數不清的一大串零把我看得眼冒金幣。
這筆錢，能直接讓我晉升成為陰間富婆排行榜的前十了吧。
其中還是那個叫沈幕塵的人給我燒得最多。
我從銀行離開ťū́₊後，是飄著回別墅的。
好夢幻，好刺激的一天。
我什麼都沒幹，就實現財富自由了。
比我之前十年，每天勤勤懇懇，不敢有一絲懈怠賺的錢還多好幾千倍。
我再也不用羡慕那些在陰間躺著不用幹活，就有人祭拜的鬼了。
我現在也是有人祭拜惦記的鬼了耶。
尤其是這個叫沈幕塵的人，真是大大的好人。
這人是我的家人嗎？
他給我燒的這些，在陽間也要花一筆不菲的金額。
要不，明天清明Ṱú₌節，就去看看他？
真想要當面好好地感謝他。
對哦，我有現身符呀，我現在有錢了，可以去找周大哥多搞幾張。
說幹就幹，我立刻就去找周大哥。
他不愧是鬼市里消息最靈通的奸商。
我有活人祭拜，收到祭品和鉅款的事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不只是他，在鬼市里跟我混得熟的人都聽說了這個消息。
看到我出現在鬼市，立刻都圍了上來恭喜我，大家都是由衷地替我開心。
說我現在也是有根有底的鬼了。
只要我想，憑我這些年在地府裡的業績貢獻，很快就能去投胎。
但在得知我的記憶還沒有恢復後，他們都勸我不要著急，七嘴八舌地跟我科普，只要我有活人的祭拜，我的記憶就能慢慢地恢復。
還有一個更快恢復記憶的方法，那就是去找祭拜我的人。
最好托夢給他們，多跟他們相處，我恢復記憶的速度會更快。
我點點頭，順勢就跟周大哥多要幾張現身符。
周大哥鐵青著臉，在其他鬼聯合起來的道德綁架中，肉疼地將自己剩下的兩張現身符高價賣給我。
我一共有三張現身符了。
三個小時足夠我把想問的都問清楚了吧？
此刻我壓根就沒考慮到，我鬼現身，是能把人給嚇死的程度。
4
第二天，我排隊等在地府鬼門關口，向守門的鬼差拿了一個引路牌。
鬼差說只要在引路牌上寫上我想找的人，心中默念，就能夠把我送到那個人的面前。
他跟我說我只能去陽間二十四小時。
二十四小時後必須回到地府。
回來的方式一樣是拿著引路牌心中默念就行。
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回來的話，我就會進地府的通緝名單。
被逮捕回來是要視情節關押在地獄裡的。
很好，鬼差成功地把我震懾住了。
十八層地獄，每一層對我而言都是非常恐怖的地方。
我才不要被關押到那裡去。
我跟著鬼群浩浩蕩蕩地出了鬼門關。
陽間現在是淩晨零點整。
我心裡一陣蕩漾，看著不同於陰間裡的常年昏暗不見光，夜晚的城市還燈火通明，路上車流湧動的陽間。
陽間原來是這樣的呀。
我迫不及待地飄在半空中到處亂看。
看到一條熱鬧的夜市，好多人在逛街吃喝。
這條夜市街，人多得讓本就不寬的街道顯得更加擁擠。
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
這就是他們口中說的煙火氣？
嗯，相比之下，鬼市確實顯得死氣沉沉，不夠熱鬧。
我眼饞地看著一對小情侶在共喝一杯奶茶，忍不住跟在他們身邊。
我看著他們從街頭吃到街尾。
最後小男友摸著肚子，向女友求饒自己實在吃不下了，沒吃到的下次再來行不？
而且他說今天吃的，都不好吃。
我心虛了，不好吃的原因，是被我偷吃了。
被鬼吃過的東西會少了一半的滋味，人再吃可不就不好吃了嘛。
溜了溜了，我還沒吃夠，想轉移目標，繼續找可以讓我蹭吃的人。
沒想到這個時候我感受到身體一陣拉力，像是有人在後面用力扯我。
可我後面明明沒有人或鬼。
那股拉力越來越大，這讓我很恐慌。
我努力地掙扎，不讓自己被對方拉著走。
但我失敗了，對方加大力氣，我被扯進一個黑洞中。
下一秒，我就出現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裡。
還沒等我緩過勁來，就聽到一道難掩期待和焦慮的聲音在問：「她來了嗎？」
5
我看向聲音的方向，看到一個長相貴氣精緻，但面色憔悴的男人。
這個男人是在跟一個盤腿坐在地上的道士說話。
原本閉眼的道士聞言睜開眼，直直地往我的方向看過來，開口道：「來了。」
對上道士的視線，我心裡慌得不得了。
我想要逃，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由符籙和紅繩圍起來的圓圈內。
我的身體碰到這些符籙和紅繩就會被彈回來。
不是吧，我這麼倒楣，十年來第一次出地府，就碰上壞人了？
道士起身走出房間，留下我跟那個男人。
我戒備地看著他，那個男人一臉欣喜若狂地對著空氣喊著：「茜茜，你終於來了，我找你找了好久，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不是！大哥，請搞清楚，我不是自願來的。
是你找臭道士召我來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你構成綁架鬼的罪名了懂不？
這人誰啊？
或許是覺得自己對著空氣說話不像是正常人，他拿出一個眼藥水瓶子往自己的眼睛裡滴了兩滴。
再睜開眼，他再次看向我的位置，直接對上我的視線。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露出驚喜又深情的表情。
他沒有阻礙地靠近圈裡，張手要抱我。
我莫名抗拒他的接近，後退想要避開他，卻又被符籙圈的邊沿彈了回來，直沖他的方向。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他張開的懷抱飄去。
就在我以為會被他抱個滿懷的時候，我的身體穿過他的身體，又落回地上。
他猛地回頭，看著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我才不管他是什麼心情，立刻振作起來瞪他，兇狠地問他：「你是誰，召我來是想幹什麼？我先警告你，控制鬼幹壞事是會遭天譴的，你最好趕緊放了我。」
他難過地看著我說：「茜茜，你忘了我了嗎？我是紀皓垣，你最愛的愛人啊。」
我：？？？
我努力回想著給我燒祭品的那串名單，敢用鬼頭保證，裡面沒有一個叫紀皓垣的人。
就在我對他自稱是我最愛的男人的身份表示懷疑的時候，房間門被人從外面暴力踢開。
剛才那個離開的道士，一身傷地被人從外面丟了進來。
隨之進來的還有一個渾身散發危險氣息，滿臉怒意，個子高大，五官硬朗的男人。
他幾個箭步走到紀皓垣面前，沖過來的時候腳下踩亂了擺放規律的符籙跟紅繩。
我見機二話不說就沖出符籙圈。
紀皓垣見狀想要伸手抓我，卻被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男人一拳打倒在地。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麻溜著就要飄出這間房間逃走。
卻聽到紀皓垣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名字。
我才不管他。
紀皓垣急了，扭頭對著那個反剪他的雙手，把他按在地上不讓他動的男人怒吼道：「沈幕塵，你放開我。」
沈幕塵？
我猛地停住，回頭。
這一次認真地看那個突然沖進來的男人。
當看清楚他的臉時，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
6
「沈幕塵，認識一下，我叫薑曉茜，我媽媽說是破曉的曉，茜影猶憐的茜。」
「沈幕塵，你別不理我。」
「沈幕塵，你等等我啊。」
「沈幕塵，我喜歡你。」
「沈幕塵，我必須去。」
「沈幕塵，別怪我。」
「沈幕塵，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
「沈幕塵，沈幕塵，沈幕塵……」
腦子裡充斥著沈幕塵這三個字，想起來的片段零碎又混亂。
鬼是沒有心的，最後想起來的片段，卻讓我感覺分外心痛難忍。
怎麼回事？
我忘了逃跑，呆愣愣地看著沈幕塵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遍一遍地回想那些片段。
看樣子，他是我的愛人？
可是，如果他是我的愛人，為什麼要等到十年後才想起我？
給我燒那麼多的祭品，是在彌補我嗎？
在我厘不清我跟沈幕塵是什麼關係的時候，紀皓垣已經被沈幕塵打得無還手之力，趴在地上喘著氣。
看紀皓垣青紫流血的臉，顯然沈幕塵下手不輕。
但饒是如此，紀皓垣的目光還是放在我身上，嘴裡虛弱地喊著我的名字。
眼裡的深情不似作假。
就，看著怪可憐的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真是我最愛的愛人？
不是吧？
我生前腳踏兩條船？

7
看到這樣的紀皓垣，我忍不住心軟了一點點。
我慢吞吞地飄到他面前，以旁觀者的語氣勸他：「你我現在人鬼殊途，要不，你還是換個人愛吧？」
畢竟，人鬼戀是沒有好結果的。
聊齋裡都寫著呢。
紀皓垣卻非常地不聽勸，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目光中盡是偏執。
「茜茜，茜茜……」
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只顧喊我的名字。
說著還想伸手抓我。
可他是人，我是鬼，他再努力，也碰不到我的。
就在我不知道拿他怎麼辦的時候，剛才打完紀皓垣就在這房間裡亂翻，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的沈幕塵又回來了。
這次他手裡多了個盒子，看著像是骨灰盒。
他聽到紀皓垣在喊我的名字，仍不解氣地又踹了他一腳。
看得出來沈幕塵現在處於暴怒中，還非常痛恨紀皓垣。
紀皓垣被他踹得不輕，卻愣是沒喊一句。
我看著都有點不忍了，這兩人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呀？
該不會，是情敵之間的仇恨？
我真是罪過……
我還在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補中，就聽到沈幕塵不掩恨意地開口。
「你不配叫茜茜的名字，她是被你害死的。」
「現在你連她死了都不放過。」
「你偷茜茜骨灰，想要跟她結冥婚這件事，我會再找你算帳的。」
什麼？
我震驚地扭頭看紀皓垣。
他騙我，他壓根就不是我的愛人，而是我的仇人？
還偷我骨灰想和我結冥婚？
8
「茜茜，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紀皓垣壓根就沒理沈幕塵，而是急切地想跟我解釋。
我雙手抱臂，盤腿飄在他面前，冷漠地點頭：「那你說。」
我倒要聽聽他能解釋什麼。
許是沒想到我願意聽他的解釋，紀皓垣卡殼了。
他喃喃自語起來：「不是這樣的，不是我害的。」
然後又說：「是我的錯，是我害的……」
我：？？？
紀皓垣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勁。
看樣子是沒法問出點什麼來。
沈幕塵餘怒未消。
他看不到我，不知道紀皓垣是在跟我說話，只以為他是在狡辯。
又繼續道：「茜茜是不是你害的，你比誰都清楚，茜茜要是在這，你說她會不會原諒你現在做的這些事？」
我在旁大聲附和：「不原諒。」
笑話，我黃花大閨女，他居然想強買強賣地跟我結冥婚。
做鬼都不原諒他。
沈幕塵說完，沒打算聽紀皓垣的回答，抱著我的骨灰盒就要離開。
紀皓垣眼看他要帶走我的骨灰盒，狼狽地抱住沈幕塵的腿不讓他走。
沈幕塵厭惡地踢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留在原地看了看能看得見我的紀皓垣，又看了看抱走我骨灰盒的沈幕塵。
陷入糾結中。
那個被打成重傷的道士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你要想找回記憶的話，就得跟著他。」
這個他，指的是沈幕塵。
我聽完愣住，這個道士良心發現了？
紀皓垣卻因為道士的臨時反水暴怒起來，指責道士：「閉嘴，你拿的是我的錢。」
說罷，他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哀求地望著我，說道：「茜茜，我們繼續結婚儀式吧，你以前說過要當我新娘的，我沒騙你，就算你現在變成鬼，我也娶你。」
這是什麼 drama 情節？
我的記憶分明是我主動跟沈幕塵說結婚，現在紀皓垣卻說我也答應做他新娘？
「對不起，人鬼殊途，你就當我以前的話是在放屁，我，我先走了……」
比起沈幕塵，我確信自己對紀皓垣是沒有任何感覺的。
而且不管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人跟鬼都註定沒有結局。
與其讓紀皓垣陷入過去無法自拔，那還不如讓他對我死了這條心。
我現在只想找回記憶，結束無名遊鬼的狀態，早日投胎轉世。
9
我追上沈幕塵，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我的骨灰盒放在副駕駛座上。
還慎重地系上安全帶。
他臉上已經沒有剛才的憤怒，而是分外平靜。
不知道他準備帶我的骨灰盒到哪去。
車子一路行駛，明明一路路況平穩，他卻頻頻扭頭看骨灰盒，怕骨灰盒被車子顛簸到。
車子越開越偏僻，直到沈幕塵將車子開往山上。
遠遠地，我看到某某墓園幾個大字。
喔，原來是把我的骨灰盒送回原處呀。
我飄在沈幕塵的身邊，跟著他進了墓園。
夜晚的墓園陰風陣陣，很多有人祭拜的鬼早早就等在自己的墓地裡，等著見陽間的人。
沈幕塵看不到滿墓園的鬼，我是鬼，卻能看得清楚。
這鬼生前也是人，大部分的人都有八卦之魂。
鬼們見到沈幕塵這個大活人三更半夜地出現在墓園裡，身邊還跟著個我，比較社牛的鬼抑制不住想吃瓜的心，飄到我身邊。
等看清楚我的臉，她指著我的臉驚呼，說我不就是那個被挖了墳的倒楣鬼嗎？
我：？？？
看我一臉茫然，又得知我是失憶無名鬼後，社牛鬼熱心地將她打聽到的，有關於我的八卦跟我說。
她說我是昨天才入葬的，聽說我是個臥底員警，死在國外，前陣子屍首才被找到帶回國。
我生前有兩個愛我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那是昨天入葬的時候，沈幕塵以我老公的名義幫我操辦葬禮。
但葬禮進行到一半，又有另一個男人沖出來說我是他的，鬧著要換了我的墓碑。
不過最後那個男人被其他員警帶走了。
我的葬禮才得以順利舉行完。
但事情不是到這裡就結束。
那個男人沒死心，等葬禮結束人都離開後，他又偷偷回來挖了我的墳，把我的骨灰給偷走了。
沈幕塵晚上的時候帶了酒來我墳頭喝，還帶了對婚戒。
他喝著喝著就跪在我墳頭向我求婚，然後想把另一枚女婚戒埋在我的骨灰旁。
結果就發現我的骨灰不見了。
社牛鬼說，發現我的骨灰不見後，當時沈幕塵的表情比閻王爺發怒時候還可怕，嚇得她躲在自己的墳裡不敢出現。
然後她就看到沈幕塵去查了監控，看到是那個男人拿走我的骨灰後就一身殺氣地離開了。
之後發生的事社牛鬼就不清楚了。
她說完還非常佩服地對我豎拇指，說我死了十年還有兩個深情男對我念念不忘，我可真牛。
我：……
我寧可不要這種連我死後都不放過的深情男。
10
聽完社牛鬼打聽到的事後，我婉拒了興致勃勃想要幫我一起找回記憶的熱情。
跟社牛鬼聊了一會，等我來到自己墓地的時候，沈幕塵正在把我的骨灰放回原處。
在骨灰盒的旁邊，我看到了社牛鬼說的那枚女婚戒。
而沈幕塵的手上已經戴上另外一枚男婚戒。
我的墓碑上寫著的是沈幕塵愛妻姜曉茜之墓，上面是我穿著警服的照片。
照片裡，我笑得格外燦爛。
我定定地看著這張照片，腦海裡出現的不是開心的場景，而是充滿悲傷氛圍的畫面。
畫面裡，沈幕塵的臉比現在更青澀，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氣，而是表情生動地展現自己的怒意跟無助。
他的眼眶泛紅，我不停地在說話，他的情緒漸漸被我安撫下來。
我聽到自己跟他說：「你拍一張我的照片吧，想我的時候，就看看照片。」
說著我拿出沈幕塵的手機，熟練地解鎖，點開攝像頭，把手機塞到沈幕塵的手裡，讓他拍我。
我站在窗臺前，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我身上。
鏡頭裡，我揚起一抹沈幕塵最喜歡的燦爛笑容。
在沈幕塵拍好照片後，我換掉警服，穿上一身妖嬈的短裙辣妹裝，跟已經整理好情緒的沈幕塵和其他警局同事一起出發。
後面發生什麼事來著？
想不起來了。
或許是因為記憶還沒有全部恢復，腦海中想起來的這個片段，我感覺像是在看電影一樣，屬於旁觀者的心態。
我冷靜地猜測我跟沈幕塵或許真的是一對情侶。
不過，我是臥底員警這件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為了儘快找回記憶得以投胎，我拿出現身符，思考著要不要趁著現在氣氛正好，現身跟沈幕塵嘮嘮嗑，爭取一天之內恢復記憶。
要不然等下一次可以出地府，就得等到中元節了。
還沒等我決定要不要用現身符，沈幕塵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手機那邊傳來急切的聲音：「老大，有趙三的線索了。」
趙三？聽著有點熟悉，就是想不起來。
沈幕塵聽到這個名字，猛地站了起來，表情變得殺氣橫生，道：「我馬上回去。」
看來，現身符得等會再用。
11
我跟沈幕塵一起來到警察局。
早就有人等在門口，剛下車，就有一個穿著警服的警員靠近，迅速跟沈幕塵報告情況。
警員說根據線人提供的線索，趙三這十年來陸陸續續利用醫美整容改頭換面，還利用移民換了新的身份，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找不到他。
這次還是因為我的屍體在國外被找到，趙三在國外擔心自己被抓，鋌而走險地回國找以前一起幹事，現在表面洗白的同夥尋求幫助，這才被線人知道趙三的偽裝。
從兩人的對話中，線人得知當年我拿到一份關鍵資料。
資料是他們那些人的犯罪證據，但我直至被折磨致死，也始終沒有說出那份證據的下落。
趙三現在就怕警方的人找到那份資料，他讓馮狄給他錢，他要換個國家移民。
馮狄表面答應要幫趙三處理這件事，實際上暗中計畫要除掉趙三。
現在趙三就被那個同夥安排住在郊外的一處偏僻老宅裡。
沈幕塵帶隊到老宅抓趙三。
我也跟著去。
黑夜中，看著沈幕塵跟他的組員持槍靠近老宅，分散的組員將老宅包圍住。
看到這個陣仗，我不由得也跟著緊張起來。
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又看了看外面準備沖進去的員警。
我想了想，飄進老宅裡。
老宅內一片黑暗，沒有趙三的身影。
人呢？
難道是線人提供的線索有誤？
12
正在我以為沈幕塵他們今天會白跑一趟的時候，地板下傳來一陣聲響。
房間裡居然有地洞。
我趴在地上仔細地聽聲音，確認趙三的位置。
趙三應該是在跟人打電話，不太清晰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員警、找來、炸死他們……
什麼？
這裡有炸彈？
我環視一圈房間，這才發現門的方向裝著一個小型定時炸彈。
是真的有炸彈。
只要開門，就會爆炸。
沈幕塵他們有危險。
意識到這點，我第一反應是想通知他們不要進來。
但晚了，我聽到他們靠近門，正在撞門。
我條件反射地想用身體擋住門，手卻直接穿過門。
該死！忘記我是鬼，碰不到實物。
眼看情況緊急，我腦子裡顧不得想太多，幾乎是本能地就用上現身符。
在能碰到門的那一瞬間，我也對著門外的人大喊：「不要撞門，門口有炸彈。」
外面撞門的動靜停了下來。
「還有一分鐘，就會爆炸，你們快點撤退。」
炸彈上還有倒計時裝置。
我看了眼上面倒數的時間，提醒他們快點離開。
沒想到門外傳來沈幕塵顫抖的聲音：「茜茜，是你嗎？茜茜。」
13
聽到沈幕塵喊我的名字，我當即就開罵：「傻逼，這時候還說廢話浪費時間幹嘛，趕緊離這遠點，我也要逃命了。」
我話才說完，旁邊被封緊的窗從外面被砸開，沈幕塵的臉出現在砸開的視窗前。
透過窗，他看到堵在門口的我。
等看清楚我的臉，又看了眼門口的炸彈，他的瞳孔收縮，他先是沖外面的人喊了聲：「有炸彈，所有人立刻撤退。」
然後他就從窗外伸手進來，沖著我喊：「茜茜，快ẗŭ₍跑過來，快。」
沈幕塵明顯是一副如果我不配合，他就要衝進來，再帶我走的架勢。
我真的，他不要太離譜。
本來我是計畫等提醒了他們，我就撕掉現身符，然後深藏功與名地遁走了。
現在，我咬了咬牙，只能爭分奪秒地飛奔向沈幕塵，握住他的手。
下一瞬間，一股蠻力將我從破爛的窗口拽了出來。
還沒落地，沈幕塵就抱著我狂奔。
剛跑不過十幾步，爆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一陣熱浪從身後襲來，我感受到沈幕塵抱著我趔趄了一下，重心不穩地一齊倒地。
他的反應很快，倒地的時候用身體趴在我身上，替我擋去爆炸的餘波。
在這種關鍵時刻，我注意到沈幕塵的目光還在直直地盯著我的臉看。
等到爆炸平息，耳邊聽到有人在喊沈幕塵的聲音。
隨後有幾個人靠近，七手八腳地將我們一起從地上扶起來。
沈幕塵推開扶他的人，握住我的手，不敢置信又篤定地喊我：「茜茜，真的是你。」
14
現在情況很複雜。
我應該怎麼跟沈幕塵解釋我「死而復生」的事？
最後我用拙劣的藉口轉移了沈幕塵，跟其他都震驚於我死而復生的員警們的注意力。
我告訴他們趙三從地洞跑了，現在去追的話估計還來得及。
結果沈幕塵是犯人要抓，我也不放過。
他怕我趁他不注意跑了，居然用手銬將我銬在警車裡，讓我等他回來。
他說有很多話要跟我說。
我：……
這就是你對待詐屍的愛人應該有的態度？
可惜，我要是真的是人，他這招確實是可以控制住我。
但我是鬼吖！
我看著他們分散開來去進行地毯式搜索，撕掉現身符，又重新跟在沈幕塵的身邊。
沈幕塵他們在隔壁的房子找到地洞的出口。
這裡處於偏僻的山腳下，周圍沒幾家人住。
趙三從這裡逃走，要麼就是往山裡面躲，要麼就是從這個村唯一的出口離開。
沈幕塵分了幾個人跟他一起進去搜山，又讓剩下的人去守住出口的位置。
夜裡的山裡猶如濃墨般漆黑，適合藏匿。
我看著都替他們著急了，這樣找得找到什麼時候呀。
說不定趙三又從其他地方溜走了呢？
好在山裡墳墓多，孤魂野鬼也多。
還有很多熟面孔。
這不都是現成的勞動力嗎？
14
我地府百事通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這十年來，我為了在地府混口飯吃，哪裡需要哪裡飄。
誰給我冥幣我就給誰跑腿，雇主千千萬。
還靠效率出眾和超高的好評率，從第二年開始就一直獲得每年評選的勞動光榮榜第一名。
妥妥的地府內卷第一人，沒有鬼不認識我。
其實我這麼卷，也是想要碰運氣，看看有沒有鬼認識我。
很可惜，十年來，沒有碰上我生前認識的人。
不過現在不可惜了，以前積攢的鬼脈現在有了發揮的地方。
再加上我現在是富婆了呀。
我特大方地給出豐厚的酬勞，請山裡所有鬼幫我找趙三。
有錢能使鬼逮人。
墓地離山腳最近的鬼見過趙三，指了他逃跑的方向，眾鬼光速出動。
不出一分鐘，趙三的行蹤就被我掌握在手。
問題又來了……
我看著剩下的兩張現身符一臉糾結。
這珍貴玩意用一張少一張。
只是為了通風報信就用掉它，未免太奢侈？
「大佬，要不，我幫你用？」
旁邊通風報信的鬼看出我的糾結，好心地想要幫我。
我一眼就看出他的詭計多端。
想白嫖我的現身符，做夢。
我瞪了他一眼，讓他要有拿錢辦事的基操，趕緊去幫我盯住人。
然後我看著現身符，最後還是咬咬牙決定用它。
我飄回沈幕塵身邊。
怕直接在他面前鬼現身會把他嚇尿，我還特意躲在一棵樹後面用了現身符才喊他。
看到本應該在警車裡的我，又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面前，沈幕塵的表現淡定冷靜得很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茜茜，別讓我擔心，趙三還沒找到，你隨時會有危險，乖，回警車去。」
我：？？？
15
我將趙三在山裡的藏匿地點告訴沈幕塵。
他聽了後，居然沒有問我是怎麼知道的，而是無條件地相信，但堅持讓我回警車去。
他說擔心我會受傷。
我就是為了趙三來的，當然是不回去。
我們倆不合時宜地陷入僵局。
沈幕塵見說得不管用，乾脆想把我扛下山。
我被他扛在肩上，尖叫著讓他放我下來。
沈幕塵卻是鐵了心地不讓我摻和進來，嘴裡還說著：「同樣的事我不會讓它發生第二次，這次你說什麼，都得聽我的。」
這時候，被我派去跟蹤趙三的鬼飄到我面前。
他跟我報告說聽到趙三在跟人打電話，威脅對方他手裡有自己和對方這些年的交集記錄和通話錄音。
要是他今天被警方的人抓到，他就會向警方交代一切跟對方同歸於盡。
如果不想他被抓，現在立刻派直升飛機來接他逃走。
對方答應了。
也就是說，再不抓緊時間找到趙三逮捕他，這次被他逃了，Ṱū₅以後抓到他的難度肯定增加。
畢竟這是一個懂得用整容和換身份來逃避追捕的狡猾人物。
不行，絕對不能讓他逃了。
我心裡有一種非常強烈的使命感。
同時腦海裡出現新的記憶畫面。
畫面中，我跟著一個男人來到一棟小洋房，我剛跟他進房間，男人就心急地撲上來想占我便宜。
我剛開始假意配合他，在他放鬆下來的時候，用手肘去撞擊他的太陽穴。
在他被我打暈後，因為門外有保鏢守著，我翻窗從外面爬到樓上的書房。ŧù₉
我快速破譯了書房內的電腦密碼，從裡面拷貝到資料，正打算逃跑，樓下的保鏢發現房間裡的男人被我打暈，立刻對房子進行搜索，有保鏢從樓梯口爬上來。
我再次打算從窗外爬樓逃跑，逃跑的過程中被發現，手臂中了一槍，從二樓摔了下來，落地的姿勢不對，腳崴了一下。
這時還有人放出惡犬來搜我。
幸好我提前做過準備，在外面不遠處藏了輛摩托車。
我忍痛飆車甩掉後面追我的人。
但當時因為手臂中槍失血過多，我甩掉追殺我的人後，躲在下水道裡，通知對接的同事，等待對方來接我。
等來的卻是另一波追殺我的人。
等我好不容易再次擺脫掉那撥人，唯一能聯絡上同事的手機在逃跑的過程中掉了。
當時人也已經因為失血過多，再加上一天一夜沒吃喝過，身體情況危急，暈了過去。
我當時心裡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死我不怕，恨的是花了這麼久的時間，終於拿到證據，卻沒能把證據拿給同事。
還有，我好想沈幕塵。
想在死之前，見一眼沈幕塵。
16
死之前再見一眼沈幕塵這個願望終究是沒能實現。
我本來靠命硬撐了過來，醒過來後偷偷溜進一戶人家偷了點吃的和藥，勉強恢復幾分元氣。
我躲躲藏藏地找到我跟對接人的地點，在那裡看到一張紙條，才知道對接人被他們抓了。
他們要我用證據去換人。
這些人沒有人性，人落在他們手裡，放人是不可能的，只會生不如死。
理智告訴我應該想辦法聯繫上其他的同事。
情感上卻無法什麼都沒幹，讓對接的同事被折磨致Ťŭ₅死。
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除了熟悉的同事，其他我都信不過。
我把證據藏了起來，偷了一部路人的手機，把藏證據的地方發消息告訴沈幕塵。
不是不想打電話，而是怕打了電話，我就會退卻。
他們把地點定在我一開始臥底的酒吧裡，我去之前，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
卻沒想到途中出現了意外。
我在那間酒吧外面居然見到了紀皓垣。
這個神經病，不知道我臥底身份已經被發現，完全不帶腦子地拿著我的照片在找我。
紀皓垣智商沒問題，就是有嚴重的心理病，為人偏執。
恰好，我就是他偏執的那部分。
以前小時候沒發現的。
我，沈幕塵，紀皓垣從小就認識。
我和沈幕塵發現我們彼此暗戀對方那麼多年的時候，是紀皓垣插在中間刻意誤導我們，讓我跟沈幕塵以為對方不喜歡自己。
沈幕塵以為我喜歡的是紀皓垣，我以為沈幕塵越長大越跟我保持距離是討厭我。
這期間紀皓垣多次跟我表白，我都沒有答應。
直到我看到有人向沈幕塵告白，他拒絕對方的時候，說有喜歡的人。
我那天心情不好去喝酒，被紀皓垣找到，我醉了後我想他述說我的難過，哭著問他為什麼沈幕塵喜歡的人不是我。
當時他被我的傷心刺激到，反過來問我，為什麼我一定要喜歡沈幕塵，為什麼不能喜歡他。
說完紀皓垣情緒失控地想強迫我，被沈幕塵及時趕來制止了。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沈幕塵喜歡的人就是我，這麼多年來一直是紀皓垣在誤導我們。
從那天起，我和沈幕塵就跟紀皓垣斷交了。
他不死心，還一直糾纏我，但我下定決心要跟他保持距離。
我臥底的事，他一直不知道。
現在他怎麼從國內來到這裡，還找到我一開始臥底的酒吧。
沒時間想這麼多，紀皓垣這麼大咧咧地打聽我，就算他帶了保鏢來，酒吧的人也不打算放過他。
我看到酒吧的門衛讓另一個同事進去通知人。
我只能出面，在裡面的人出來前帶走紀皓垣。
沒想到那個門衛有槍，我一出現，他一眼就認出我。
被發現的那一刻，門衛二話沒說就舉槍對我。
我因為受傷反應變慢，紀皓垣快了一步把我抱在懷裡替我擋住一槍，槍打中的位置離心臟很近。
他的保鏢替他幹掉門衛。
紀皓垣的車就在旁邊，他的情況緊急，如果不及時就醫的話，肯定撐不住。
我要是跟他一起走，那些人肯定會追過來。
我讓紀皓垣的保鏢帶著他離開，紀皓垣當時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抓著我的手，堅持要我跟他一起走。
我走是不可能走的，為了逼他配合，我說了句重話。
我說他是不是想害死我？如果不是他突然來找我，我就不會出事。
現在不想我出事就聽我的，否則要是我死了，做鬼都要回來找他算帳。
紀皓垣這才沒有堅持，只是讓我保證，我不會出事。
我敷衍了他幾句，眼看著他的車開遠，酒吧裡的人也在這時候出來。
這次我沒有前兩次的好運，沒逃跑成功，被抓了回去。
17
臥底被抓的下場就不用多說了。
我見到我的對接人，對方已經遭過慘無人道的折磨，就剩幾口氣，被他們一直用藥吊命。
他們讓我看對方的下場，想嚇唬我交出證據。
趙三就是我的臥底物件，我的資料，就是從他書房偷到的。
他藏得很深，這些年來躲在國外，針對國人幹的那些犯法的事，都從未以本人的名義來做。
為了找到他這個幕後人，我臥底在他名下的酒吧將近一年，才找到接近他的機會，還發現一個更大的秘密。
希望沈幕塵收到我發的消息後，找到我藏的證據，把國內跟趙三裡勾外結的那群人一網打盡。
所有的記憶在這一刻，都想了Ŧü⁴起來。
但看現在十年過去，別說幕後大 boss 了，就連趙三都沒被繩之以法。
顯然是當年的證據，沈幕塵沒有拿到。
對於這個結果，我表示意外，又不意外。
誰能想到，雖然 T 國那邊很流行養小鬼沒錯，但生前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壓根就不相信這世界上真有鬼的存在。
結果，我死了，被 T 國那邊的邪術師封了記憶，他們怕我死後會想辦法去跟警方的人通風報信。
真正是連我死都不放過。
而我藏起來的證據，被他們養的小鬼找到，沈幕塵他們自然是找不到的。
屮，白忙活一場了。
好生氣，現在我就想找出趙三，做鬼也要親自將他繩之以法。
可現在沈幕塵就跟魔怔了一樣，我好好跟他講道理，分析孰輕孰重。
他就是不聽，不管我說什麼，都阻止不了他想把我送下山的決定。
我被逼得沒辦法，向他說出我是鬼的事，我死不了，因為已經死了。
聽到我說自己是鬼，沈幕塵終於停了下來。
他把我放了下來，表情嚴肅，聲音卻顫抖地對我說：「茜茜，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看到這樣的沈幕塵，我既生氣又心疼。
「我沒開玩笑，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很冰？」
「你也可以聽聽我的心跳，看看我有沒有。」
「還有，我沒有呼吸，沒有影子……」
我每說一樣，沈幕塵的呼吸就變重。
我看著他迅速紅了的眼眶，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也不想對他這麼殘忍，可是情況不允許。
他不說話，而是試圖搓熱我的手。
卻發現努力過後，我的手依舊冷得像冰塊。
只是他仍舊不死心。
我反握住他的手，阻止他這種無效的行為：「幕塵，我是人是鬼不重要，現在更重要的是抓住趙三。」
他聽了我的話，搖著頭，哽咽道：「對我而言，你更重要，我不要當員警，我只想要你能回來。」
「茜茜，我一直很想你，你是鬼也沒關係，你能留下來，一直陪我嗎？」
他想跟我人鬼戀，我卻在這一刻暴躁起來。
我抬手就是給他腦袋來一巴掌，看看能不能把他腦子裡的水拍點出來。
「你給我少點戀愛腦，老娘就是被那王八蛋給害死的，你現在要是不立刻去把我的仇人給抓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投胎，讓你以後連見夢見我的機會都沒有。」
說罷，我揪著沈幕塵胸前的衣服，惡狠狠地怒道：「聽到沒有，你要替我報仇，我要的是報仇。」
18
沈幕塵聽到了，並且立刻做出行動。
他召集其他隊員，說了趙三的位置，一同前往去堵他。
看到恢復正常的沈幕塵，我暗暗松了口氣。
有眾鬼的神助攻，趙三的位置無所遁形，我一路給他們指路。
直升機還沒到，趙三就被成功抓捕。
當然過程還是驚險的。
趙三有武器，求生欲望也不會讓他乖乖束手就擒，槍戰是免不了的。
不過在一對六的情況下，趙三毫無勝算。
當他被銬上手銬，帶上警車見到我的時候，嚇出鬼叫。
我就是他親手殺的，死了的人又出現在他面前，壞事做多的人就怕見鬼。
我還讓其他鬼在他耳邊吹冷風，營造出鬼索命的氛圍，陰森森地盯著他說我來報仇了。
巧合的是，現身符一小時的時效剛好結束。
我的身體在趙三驚恐的目光中，沈幕塵的挽留聲中，還有其他警員的驚呼聲中，慢慢變透明，直至消失。
然後，趙三不經嚇地暈過去了。
這我屬實沒想到。
一個手沾滿人血的傢伙，居然怕鬼。
比起直接被嚇暈的趙三，反應更大的是沈幕塵。
他起初想要抓住我消散的身體，發現無能為力後，崩潰地讓我不要走，對著我剛才坐的位置號啕大哭。
旁邊的警員見狀，迅速回過神來嘴笨地試圖安慰沈幕塵。
但效果甚微。
回警局的一路上，沈幕塵從剛開始的崩潰到逐漸平靜。
最後他甚至不想回警局審問趙三，半道的時候要求下車。
他表現得越平靜，其他警員就越覺得不對勁，哪裡敢讓他下車獨自離開。
有個警員稍微膽大一點，接受能力比較強，出聲勸沈幕塵：「老大，你先別急，嫂子會出現，一定是死不瞑目，我們先把趙三帶回去審問給嫂子一個交代，等這個案子結了，我們找個大師招魂，這樣你就能跟嫂子再次見面了。」
其實我還在原來的位置沒走，聽到這個警員這麼說，我差點飄起來吹他幾口陰氣。
出的這叫什麼餿主意呀。
招魂是那麼好招的嗎？那可是要減壽的。
每招一次減一年壽。
以沈幕塵的性格，真要被他找到能招魂的大師，那還不得天天招，不出兩個月人就得噶。
鬼都要被氣活了。
偏偏沈幕塵聽進去了，還附和他：「你說得對，加快速度回警局。」
19
因為有我前面嚇唬到趙三的影響，趙三醒來後面對審問，出奇地配合。
就是審問過程中他神經兮兮地到處張望，一副深怕我又出現來找他索命的樣子。
趙三的手裡也確實是有以往跟人交易和通話錄音。
從趙三的口供得知，其實他就只是個中間人，真正的幕後大 boss 是國內一個有幾家上市公司的企業家王勇。
王勇的發家史本身就不乾淨，父母輩就是黑洗白的，父母去世後王勇繼承了家業。
他本可以清清白白地守著父母洗白後留下來的這份家業，富有地過完他的一生。
偏偏他這人有一個壞毛病，嗜賭，還賭得非常大。
剛接手家業沒過多久，就快被他賭破產了。
也是那陣子，王勇在國外賭博的時候認識了一些不法分子。
他發現，那些不法分子賺錢很容易。
在他看來，雖然幹的事有風險，但只需要付出一點勞動力，就可以換到非常可觀的回報，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值得冒險的事情。
所以他把父母洗白的家業重新染黑了。
從剛開始的詐騙，到越發深重的罪行，他的胃口越來越大，賭得也越來越大。
賭得越大，只要缺錢了，膽子就越肥。
不過王勇這人是謹慎的。
畢竟之前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反偵查能力比普通犯罪分子更強。
他本人從不露面幹這些事，而是培養了自己信任的趙三。
由趙三出面替他辦事，他則是負責用以前父母輩留下的人脈運籌帷幄。
這樣的合作一開始沒有什麼問題。
但隨著黑事業越做越大，趙三長期過著刀口舔血，隨時會被抓的日子，心理逐漸開始扭曲，有了一個非常變態的嗜好，就是用虐待女性來緩解壓力，然後把人殺了還能賣器官。
能接近趙三的途徑，就是色誘。
調查到趙三最喜歡從他自己經營的酒吧裡挑選獵物。
被派去臥底的不只是我，在我前面派去了三個，都失蹤了。
而我是第四個，在四人裡面年紀最輕，資歷最少的。
我剛從警校畢業不到一個月，上頭問我接不接受臥底的時候，我考慮一天就答應了。
我答應的時候就已經做好犧牲的心理準備。
只是沒想到對手太狡猾，藏得這麼深，十年後才真正破案。
20
因為有明確的證據，王勇包括趙三提供的名單上的所有人，員警都連夜出動逮捕。
王勇的消息很靈通，逮捕他的時候，他正在準備逃命。
沈幕塵連開兩槍打中他的雙膝，直接廢了他的雙腿讓他插翅難逃。
此刻已經距離我能留在陽間的時間，只剩下最後的四小時。
我看著沈幕塵徹夜忙碌完後，沒有回家休息，而是驅車往紀皓垣家的方向開。
他想幹嘛？
很快我就知道了。
他居然真的把那個警員說的招魂的事記在心裡，他找到紀皓垣，讓他把之前被自己揍了一頓的道士介紹給他。
紀皓垣起初不願意，還諷刺沈幕塵不是從不信鬼神的嗎？怎麼也學他搞起這些。
沈幕塵把我剛才現身過的事跟他說，紀皓垣當場就跟沈幕塵打了起來。
紀皓垣嫉妒地罵沈幕塵廢物，當初就是因為他沒攔著我去當臥底，才會有後面的事發生。
沈幕塵也罵紀皓垣廢物，當初要不是他拖累我，我說不定就不會死。
兩個人越罵越起勁，最後就打起來了。
打鬥的過程中，沈幕塵的配槍被紀皓垣拿到。
他不是想殺沈幕塵，而是想自殺。
他將槍口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一臉病態的快意，說：「我比你更愛茜茜，她活著的時候你跟我搶，她死了，我也下去陪她，她當初願意為了救我冒險，我就不信她還沒消氣，只要我好好哄她，茜茜就一定會被我打動的。」
我呸，打動？打掉你的頭還差不多。
我真怕紀皓垣真尋死，氣得把最後一張現身符給用了。
一現身，我趁他倆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出手搶下紀皓垣手裡的槍。
隨後我就對著他瘋狂輸出：「你敢死我就讓閻王爺把他丟去十八層地獄，每一層都去體驗一次，然後再給你灌下十碗孟婆湯，親自把你押著走過奈何橋，送你去投胎畜生道，當一隻小強，回回被人踩，我是說真的，你真敢死，我就敢做。」
顯然，我的威脅起效果了。
紀皓垣哭了。
他哭著說我對他太殘忍，他只是想陪我。
我不吃他這套，再次警告他真敢尋死，我就敢做。
他哭得更大聲了，忽然用力抱住我，不死心地問我，他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這輩子不行，能不能跟他約下輩子。
我還沒回答，一直沉默的沈幕塵就有意見了。
他用力將我跟紀皓垣分開，拉著我就走。
紀皓垣還想跟過來，結果被沈幕塵乾脆俐落地打暈了。
人幹事？
行吧，解決完一個，還剩下一個。
為了防止沈幕塵真找那個道士招魂，我威脅他要是敢這麼做，我就立刻喝下孟婆湯，然後光速去投胎。
讓他招個空氣，招個寂寞。
這威脅對沈幕塵非常有用，但他比紀皓垣更會裝可憐。
他難過地問我：「那以後我想你了怎麼辦？我現在知道你以另外一種形式活著，卻不能見到你，茜茜，我會瘋的。」
我：「那我再換一個形式活著？投胎當你女兒，讓你天天見？」
我話一出，沈幕塵立刻黑臉。
我連忙道歉，我就是為了活躍下氣氛抖機靈。
不當女兒就不當女兒。
沈幕塵還是很生氣，問我是不是不愛他了，要不然怎麼一點都不難過？
我：……
哄不好他，我也生氣了。
最後變成沈幕塵好聲好氣地跟我低頭認錯。
離現身符失效的時間只剩下最後二十幾分鐘。
時間寶貴，在最後的這點時間裡，我跟他約定好，以後他有空就多給我燒紙。
我要成為地府第一富婆。
還有，最重要的是，我們約定好每年我的祭日、清明節、中元節都可以見面。
我還讓他去找那個道士，讓他化現身符。
這樣每次見面的時候，我都能有現身符用，再也不用被周哥那個中間商賺差價。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再不能見面的日子，我還可以給他托夢，他每天要早睡，我才能到他的夢裡找他。
我跟他說，時間會過得很快的。
千萬不要提前來找我，我會等到他壽終正寢的那天，再跟他一起喝下孟婆湯，一起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