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瓶的花语

我在海邊撿到一個漂流瓶。
裡面有張紙條:【老師,第一名必須要用身體交換嗎?】
我以為這是誰的惡趣味,將瓶子放回了海裡。
三天後,我回單位工作,同事說有個案子很棘手。
他指著一張照片。
「一個男高中生勾引老師無果,跳海了。」

1
「男的?」
我抬眸看他,將信將疑地重複了一句。
「對,男的,叫李雲,18 歲。」
「他老師也是男的。」
他翻出一張清晰的照片,拿給我看。
「長得眉清目秀,聽說成績很好,次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
照片上的男生留著當下時髦的微分碎發,眉峰被遮住了,只露出一雙陰鬱幽深的眼睛。
五官十分具有沖擊力,讓人印象深刻的那種。
我繼續閱讀其他檔案。
同事接了一杯熱水,咋舌一聲。
「據他的同學說,他是個同性戀,之前一直騷擾他的物理老師。」
「物理老師拒絕了他,加上最近考試成績不太好,就跳海了。」
「19 號聯考成績出來後,他在福海的沙灘走了幾圈,下午 7 時再沒出現。」
「打撈隊還沒找到他的屍體。」
福海兩個字,在我喉嚨裡翻滾一回。
我想起了撿到的那個漂流瓶。
透明的。
裡面裝了一捧沙子,還塞著一張紙條。
【老師,第一名必須要用身體交換嗎?】
字跡遒勁有力,大概是用鋼筆寫的,墨水滲透了紙背。
「他的老師呢?」
「在學校上課。」
同事收起文件,「眼下沒有證據,只能先調查。」
我剛想說話,師傅出來了。
他是一名老刑警,破解過許多難案,是我們局的鎮山人。
「這個點,快放學了吧。」
他說。
我抬頭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鐘。
「已經 5 點了。」
師傅神色凝重,沉聲道:「你們兩個和我去學校。」
「去見見李雲的老師。」

2
物理,是一門深奧的學科。
我高中物理次次班級墊底,總是被拉出來點名批評。
高三那一年,班裡換了個物理老師。
他長得很斯文,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髮茂密,不是禿頂。
年輕帥氣。
我很喜歡他,物理自然也學得好了。
李雲的老師,和我那位物理老師很像。
年齡 41 歲,樣貌俊朗,打扮清爽。
他也戴著一副眼鏡,只不過是黑色的。
他說話也是溫聲細語,完全想象不出生氣訓斥學生的場景。
「李雲是個聰明的學生,他物理成績很好,所以平時我關註他比較多。」
他唇角的弧度微微下垂,喟嘆一聲: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事,我很心痛。」
師傅定定打量他,目光如炬,似乎要將他穿透了。
「劉長明,劉老師對吧?」
劉長明點頭。
師傅腦袋轉了一圈,環視他的辦公室,最後視線停在他電腦旁擺放的獎杯。
「這都是你參加物理比賽拿到的獎?」
劉長明愣了愣,小幅度地搖頭。
「這些是我和學生們一起參加拿下的。」
我握緊筆,瘋狂記錄他們的對話。
師傅指著一個獎杯:「這裡面,有李雲嗎?」
場面靜默一瞬,空氣流動仿佛都變得緩慢了。
「有。」
劉長明眸光憂傷,「他是參加次數最多的學生。」
「你們單獨相處的時間很多?」
「偶爾,只有競賽階段才會私底下補習。」
「那你知道他是同性戀這事嗎?」
師傅銳利的目光鎖定他的臉,繼續追問:「為甚麼他的同學們都相傳,李雲在騷擾你?」
我屏住呼吸,筆尖停頓在紙上。
劉長明苦笑一聲:「我知道他是同性戀,他和我說過這事。」
「至於騷擾,我想同學們誤會了。」
他語氣不疾不徐:「他曾經當著全班人的面,向我表白。」
劉長明推了推鏡框,抿唇許久。
「但我不喜歡他,並私下拒絕了他。」
3
師傅不再多言,伸手與他交握,「謝謝你的配合。」
劉長明微微彎腰,「沒事,這是我應做的。」
師傅調轉腳步,走出了門。
我關上筆記本,揣好筆,跟在他屁股後。
「師傅,我們回去嗎?」
「去李雲的教室吧。」
守在走廊上的主任看見我們出來了,焦急上前。
「警察你好,還需要調查哪裡?」
師傅說:「高三 9 班在哪裡?」
「我帶你們去。」
主任諂媚地笑了,領著我們下樓梯。
穿過很長的一條走廊,直走到盡頭,就是高三 9 班。
主任推開門,解釋:「明天是周六,學生們都回去了。」
教室裡空無一人,每張課桌上擺滿了書籍資料。
黑板一角還留著作業。
語文:「以勇敢為題,寫一篇作文。」
「李雲的座位呢?」
主任指著靠窗的最後一排:「那裡。」
我眨了眨眼,問:「他成績那麼好,為甚麼在最後一排?」
「他自己要求的,他沒有近視,看得清黑板。」
同事感嘆:「這個電子時代,不是近視眼,挺稀奇的。」
我們來到他的座位前。
課桌已經被清理幹淨了,連張廢紙都沒留下。
師傅厲聲質問:「他的東西呢?」
主任額頭起了一層冷汗,輕聲說:「被他家人拿走了。」
「考試成績出來當天下午,他的書桌就被清空了。」
「我們有監控錄像!絕對沒有毀壞物證!」
師傅摸了摸課桌,嘆氣:「去看監控吧。」
剛走出教室,主任兜裡的行動電話突然嚮了。
他走遠了幾步,接通,聲音很輕地同對面交談。
一分鐘後,他面帶歉意地小跑回來。
「不好意思,我有點急事要去做,你們直行再左拐,就是監控室了,裡面有人。」
話落,他一溜煙跑了。
同事埋怨:「這甚麼學校,都沒人在意這件事。」
他走在最後面,喋喋不休地吐槽。
驀地,他閉上了嘴,捂著胸口後退了一步。
「嚇死我了!」
我和師傅齊齊回頭,「怎麼了——」
「你們是來調查李雲的嗎?」
一個瘦小的女生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眼前。
她穿著校服,紮了個高馬尾,兩眼含淚:「李雲,他一定不是自己想死。」
師傅擰眉,壓低聲音問她:「你是誰?你怎麼覺得他不是自己想死?」
她用袖子擦掉眼淚,哽咽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4
我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置信地盯著她。
「李雲不是同性戀嗎?」
她大聲反駁:「他不是!他不是!」
「他是個正常男生!」
我掃了眼她胸前的校牌,叫陸雨。
陸雨眼底泛著紅血絲,面頰上全是淚痕。
她執拗地重複那一句話:「李雲不是同性戀……」
「那他為甚麼和物理老師表白?」
師傅步步逼近她,氣勢威嚴。
「你的同學們,都說他在騷擾老師。」
陸雨肩膀一顫,突然卸了力氣,她捂著臉,弓腰縮成一團。
「那是別人逼他的。」
她慌亂地拉開校服拉鏈,從內裡的口袋掏出一部行動電話。
陸雨把行動電話塞進我手裡。
「這是他的行動電話,我從他家裡偷出來的。」
她合掌祈求:「姐姐,你們救救他好嗎?」
我喉嚨發幹,張了張嘴,唇齒剛吐出兩個字,就被打斷了。
「警官,這裡!」
一名校領導腳步匆匆地朝我們揮手。
我偏頭看他。
他喘著粗氣,眼睛眯成一條線:「黃主任說你們要看監控,我等了好久都沒見到人,還以為你們走錯了。」
瞥見我身後的陸雨,他眸光一暗,皮笑肉不笑:「你是哪個班的?放學了不回家,在這裡幹擾警官辦案做甚麼!」
陸雨身子一顫,踉蹌後退幾步,驚恐地逃跑了。
我不動聲色地藏好了行動電話。
師傅擋在我身前,沉聲:「先去看監控。」
校領導連連點頭,領著我們走了。
5
監控沒甚麼問題。
李雲坐在最後排,除了做題,就是看書,活動軌跡單一。
19 號下午 3 點,他沒在教室裡。
下午 4 點,一對身穿工服的夫妻進了教室。
女的趴在課桌上,哭得撕心裂肺。
同學們回頭望她,眼裡裝滿了好奇。
講臺上的老師用力拍了拍課桌,強迫他們將腦袋扭回黑板。
幾分鐘後,保安拖著這對夫妻ṭū₄出去了。
又過了兩分鐘,李雲的課桌被搬了出去。
桌子再搬回來時,已經是下午 5 點了。
抽屜以及桌面,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下午 7 點,李雲消失在了福海。
他的父母或許早就知道他試圖尋短見。
走廊上的監控,也證實,是他的父母將東西打包帶走了。
連他的一張草稿紙也沒落下。
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準備關電腦,滑鼠不小心暫停了畫面。
走廊的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躲著一個人。
她遠遠望著高三 9 班的方向,神情悲慟。
雖然她五官糢糊,但我還是能大致認出,那是陸雨。
6
我們回了警局。
師傅將行動電話交給了技術組,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一個小時後,技術組的工作人員激動地呼叫我們。
「快來!」
我端著泡面猴急地跑進去。
他點開一個私密相冊,解鎖,滿屏赤裸的身體。
是兩個人交纏。
一個是李雲。
另一個,是男人。
我被泡面嗆著了,不停咳嗽,喝了好幾口水才平複下來。
「另一個是誰?」
「他女朋友不是說,他不是同性戀嗎?」
一時之間,我們也不知道誰的話是真話。
技術組人員翻看了所有照片,無奈嘆氣:「沒有露出另一個人的臉。」
接近兩百張照片,只有李雲一個人的臉。
他表情時而興奮與享受,時而流露出痛苦與憂鬱。
我盯著另一個男人的脖子,愣了愣:「另一個男人,一直是同一個人。」
同事震驚地看我:「你怎麼知道?」
我指著他脖子處的傷疤:「我還知道,他是劉長明。」
白天進辦公室第一時間,我就發現他的脖子有道疤痕。
陳年老傷,印記不深。
稍不註意,可能就漏掉了。
同事鼓掌:「眼真尖啊。」
「所以,他的物理老師撒謊了。」
「他們早就上過牀,還不止一次。」
7
技術組人員托腮,滑鼠按得咔嚓作嚮。
「還有,李雲在 19 號這天,給兩個人發過簡訊。」
他調出證據。
「一條給他的父母,下午 3.20 分。」
我湊近屏幕,心裡默讀過那一長串話。
【媽媽,我感謝你賦予了我生命,希望你以後別那麼累,不要一天兼職兩份工作了,好好活著,和爸爸一起。】
單憑這截對話,大致能推測出,李雲是自願跳海的。
技術組人員翻出另外一條簡訊。
「這條是給一個陌生人,對面空號了,查不出來。」
他的字數很少,簡短清晰:【你會來看我嗎?】
「你」指的是誰?
我們齊齊陷入了困惑。
同事摸了摸下巴,尾音拖得很長:「你,指的是不是他的物理老師。」
大家沉默了,沒有說破。
眼下所有的線索,確實將嫌疑推到了劉長明身上。
8
師傅突然進來了。
我們立刻將得到的消息告訴他。
他沉思半晌,說:「你有精準的證據,證明照片裡的另一個男人,是劉長明?」
我打了個激靈,訥訥道:「沒有。」
他眸光犀利,讓我緊張了起來。
「疤痕只是疑證,也許下一次,你再見到他……」
師傅指著我的脖子,輕聲說:「他的疤痕就消失了。」
我後背發涼,連連點頭。
師傅笑了,吩咐我們:「把劉長明帶回來,別給他消滅證據的時間。」
「是!」
9
不到兩個小時,我和劉長明再度會面了。
他換了一身黑色的高領襯衫,遮住了疤痕。
師傅坐在他對面,來回翻看李雲的檔案,默不作聲。Ţü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氣氛凝重。
終究是劉長明熬不住了。
「警官,你們還有事嗎?我明天需要上課。」
師傅合上了檔案,正視他。
「劉老師,能否借用一下你的行動電話?」
劉長明神色坦然,「可以,隨便你們查。」
技術組人員拿著行動電話走了。
我埋頭記錄他們的對話,時不時抬眸觀察劉長明。
不知何時,他把襯衫解開了一顆扣子。
脖子側邊的疤痕,消失了。
才短短兩個小時。
我獃滯了幾秒,甚至產生了自我懷疑,是不是當初看錯了?
劉長明微微偏頭,和我對上視線。
他笑了笑,眼底沒甚麼溫度。
我強壓下心裡不適,兢兢業業地做筆錄。
10
師傅打開李雲的行動電話,給他看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劉老師,這些照片,你知道嗎?」
「不知道。」
劉長明姿態放松,一點也不怯場。
「警官,你抓我來,就是為了看這些照片?」
師傅搖頭:「這些照片的主角,是李雲。」
話落,屋內落針可聞。
人在一秒中內的微表情不會撒謊。
劉長明瞳孔微顫,先是震驚,隨後眉頭皺了皺,似乎是不解。
師傅欺身靠近他,眼神凜冽駭人:「你認識照片裡的另一個人嗎?」
劉長明一口回絕:「不知道。」
他看了眼時鐘,淡淡說:「你們已經留了我五十分鐘,我著急回家。」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
我起身出去。
技術組人員拿著劉長明的行動電話,搖頭:「沒有任何線索。」
「那條簡訊不是發給他的。」
我心裡咯噔了一聲。
屋內,劉長明站了起來,他接過行動電話,禮貌揮手。
「警官,我走了。」
師傅沒說話,手指有節奏地扣著桌面。
等到劉長明走遠了,他才起身。
「去李雲家裡。」
11
車內,我在試圖聯繫陸雨。
同事感嘆:「這個劉長明也挺能抗壓,這樣都能面無表情。」
以至於,讓我們都失去方向,又陷入了迷霧中。
天色已經黑了,街邊沒甚麼行人。
車拐進小巷,轉啊轉,停在了一棟老居民樓下。
同事他們已經來過一次,嫻熟地上了五樓。
步行樓梯狹窄,不能並行,我跟在末尾。
師傅敲嚮了 506 的房門。
沒一會兒,門開了。
李雲媽媽披著單薄的外套,探頭看我們。
「警官,你們……」
師傅做了個請的手勢,「進屋談吧。」
李雲媽媽退後兩步,讓開了通道。
我們魚貫湧了進去。
這套房子老小,配色是經典的黃褐色,燈光微弱。
角落擺放著李雲的照片,眉眼清洌,神情很平靜。
我對面的牆壁上,貼滿了獎狀。
李雲媽媽坐在沙發角落,眼下浮腫,眸光如一攤死水。
「你們有甚麼新發現嗎?」
師傅沒說那些照片,嚴肅道:「目前的證據,都偏向他是自願跳海。」
李雲媽媽的眼眶瞬間紅了,情緒崩潰地抹了一把臉。
「他很乖、很聽話,平時也很開朗……」
「怎麼可能跳海。」
她的頭越來越低,埋進了膝蓋裡。
我聽見她的哭聲,像受傷的野獸一樣低低啜泣。
我嘆了一口氣,遞給她幾張紙。
她狼狽地擦掉眼淚,絮絮叨叨:「我和他爸工作忙,沒怎麼關註他,他也從來不跟我說甚麼心裡話,總是報喜不報憂。」
「我一直覺得他很堅強。」
師傅雙手交握,抬眸看她。
「他的父親呢?」
從進屋起,我們就沒見過他的身影。
「他在廠裡。」
李雲媽媽鼻音濃重:「他ţů₍心裡不舒服,就喜歡用工作發洩情緒。」
師傅無聲嘆息,問:「你們當時收走了課桌裡的東西,放在哪裡了?」
「他的房間裡,我們保存得很好。」
她打開一扇門。
我看了一眼屋內,心髒突突跳了幾下,被嚇著了。
書櫃、衣櫃,甚至牆上,貼滿了便利貼。
密密麻麻,幾乎占據了這間臥室!
12
我拿起一張仔細看了看,寫的是物理競賽題。
李雲媽媽拉開一個抽屜。
裡面塞滿了試卷和練習冊。
她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我們對他挺嚴格,他平時行動電話也很少玩。」
「我跟他爸是工人,知道只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所以也這麼要求他。」
師傅抿唇,久久才說:「劉長明私底下為他補習的次數,多嗎?」
李雲媽媽神情無措:「一周有兩三次……」
「他曾經說過,老師對他不錯,但我不知道,他居然喜歡男人。」
師傅問:「在哪裡補的。」
她囁嚅道:「老師安排的,和其他物理競賽的學生一起。」
師傅噤聲了,開始翻閱那些試卷。
我蹲在地上,檢查草稿紙。
驀地,我的呼吸空了幾拍。
我拿起那張「獨特」的草稿紙。
李雲用彎曲的毫毛粘了一顆黑色愛心,愛心的上面,是白色的雨點。
不知道他用的甚麼顏料,我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難以描述的氣味。
我舉著這張紙,小心翼翼問:「這顆心,是畫給誰的,陸雨嗎?」
李雲媽媽愣了愣:「不知道。」
她問:「陸雨是誰?」
同事好心解釋:「李雲的女朋友,或許他沒告訴你。」
李雲媽媽臉色煞白,喃喃道:「不是,他沒有女朋友。」
我們都沉默了。
「他沒有行動電話,偶爾出門也只是補習。」
「老師會給我看監控,他在學校裡沒有關系好的女生。」
師傅聲音高了幾個度:「你確定?」
李雲媽媽堅定地點頭:「他朋友都少之又少。」
我倒吸一口涼氣。
陸雨撒謊了。
那也許,行動電話裡的東西,也存在假的。
13
我們驅車趕回局裡。
路上,我給陸雨發了許多消息,通通石沉大海。
技術組人員打來了電話,我接通按了免提。
他語氣焦急:「這些照片確實有問題,大部分都是 p 的。」
「但有一兩張是真的。」
我再度回味劉長明的那個微表情,一切都對上了。
他的震驚,也是發自真心。
師傅額角上青筋暴起:「聯繫上她了嗎?」
「沒,對面顯示無人。」
師傅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加重了語氣:「去陸雨家裡!」
司機猛打方向盤,調轉方向,顛得我們左右搖晃。
師傅叮囑我:「繼續聯繫陸雨,不要讓她出事!」
我咬緊牙關,不間斷地撥打她的號碼。
聽筒裡傳出「嘟嘟」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在我惶恐的心上。
倏地,我收到幾條新簡訊。
【抱歉,你們已經知道我撒謊了嗎?】
【但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李雲,沒有壞心。】
我欣喜地叫出了聲:「她回消息了!」
師傅搶過行動電話,掃了兩眼後,迅速打字。
【你為甚麼撒謊?你還知道甚麼?】
【你在哪裡,我們去接你。】
行動電話靜悄悄的。
師傅直接一通電話撥過去。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嚮鈴兩秒後,陸雨接了。
「對不起……」她哭著說:「我實在沒辦法才做偽證。」
師傅經驗豐富,先是安撫她的情緒。
「沒關系,你不用自責,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想做好事。」
「你現在在哪裡,我們可以見面談談。」
「沒人會傷害你。」
陸雨嗓音沙啞:「李雲讓我這麼做的。」
「他發簡訊,問我會不會去見他。」
師傅打斷她:「在哪裡?」
「福海,我去了,他把行動電話交給我,讓我 p 出這些照片,謊稱是女朋友,交給你們……」
我的心髒撲通撲通直跳,快要觸摸真相的興奮,讓人血液飆升。
師傅斂眉,輕聲道:「他跳海的原因,你知道嗎?」
「知道,我的房間——」
陸雨吸了一口氣,唇齒間剛吐出一個字,突然戛然而止。
她「唔唔」了兩聲,艱難喘氣,似乎在掙紮,撞翻了東西,發出噼裡啪啦的動靜。
不等我們說話,電話被掛斷了。
陸雨消失了。
14
趕到陸雨家後,我們一股腦沖了進去。
她爸媽嚇了一跳,茫然地望著我們。
他們也不知道陸雨去哪裡了。
陸雨媽媽聲線發抖:「她說有事要做,就ṭŭ̀ₒ出門了,沒告訴我們地址。」
師傅一邊安排人看監控,一邊走進她的房間調查。
女孩子的屋子溫馨可人,牆壁上掛著流行的女歌手。
我對這名歌手有印象。
她在公司遭受過非人的虐待、侵犯,精神嚴重抑鬱,幾度想要離開人世。
事情曝光後,她受到網友鼓舞,打贏了官司,經過心理治療後,重回了舞臺。
師傅拉開書桌的抽屜,入眼是一套物理競賽題。
他伸進去摸了摸,掏出了一本日記。
表皮是廉價的黃紙殼,厚厚的一個本子,幾乎快要寫完了。
我湊近腦袋,看了看裡面的內容。
大致是吐槽煩心事。
只是,這每一頁的字跡,都不一樣。
同事驚嘆:「這本日記,不是一個人在用。」
有的人寫字習慣性下筆重,筆墨粗重;有的人手上沒力氣,寫字輕巧,線條會細長。
零零散散看了幾頁,我大致推測,日記的主人,大概有五六人。
他們都提到了劉長明,尊稱他為老師。
師傅翻紙的動作頓住了,側眸看我:「這幅圖,李雲是不是畫過。」
又是一顆愛心,用黑色墨水填充了,上面下著小雨。
我眨了眨眼,「對。」
那張草稿紙我還帶在身上。
這次他配了文字。
【老師,第一名必須要用身體交換嗎?】
【能不能用愛。】
【我能做「樂園」裡的第一名。】
他把最後一句話塗掉,改成了其他。
【我好恨你,你把我變得不正常!我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不喜歡男人!】ťű̂⁷
【誰來救救我,我好像死掉了。】
15
看完後,我渾身汗毛直立,掏出草稿紙對比。
確實是李雲畫的。
視線掃過彎曲的毫毛,我腦子裡一根線「咔嚓」一聲,斷了。
我用指甲拈起一根毛,聲音顫抖:「這個毛,好像是劉長明身上的。」
眾人臉色難看,快要嘔出來了。
「草,這麼惡心。」
「那這個白色的雨,是那個?」
「應該就是小蝌蚪。」
師傅拿上日記本,告別陸雨的父母,帶著我們回去。
「現在有了證據,可以暫時拘留劉長明了。」
我們都松了一口氣。
他倏地拍了拍座椅,厲聲:
「陸雨,你們要把她挖出來,盡快!」
「讓她活著回來!」
16
劉長明三進局子,依舊斯文溫雅。
他換了一身襯衫,頭髮還噴了發膠,精神抖擻。
師傅在局子裡審訊他。
我和其他同事來到他的家裡搜查線索。
從他的電腦檢測到,他曾在某大型平臺,搜尋過【師生】、【ŧū́ₙ同性】,甚至還有【幼童】等關鍵詞。
劉長明多次瀏覽過這些內容。
同事嘖了一聲,拿起相機拍照,嘴裡嘟囔著:「真是道貌岸然。」
我眸光停在角落的髒衣簍裡,輕聲說:「老師也是人,是人心就髒。」
相機伴隨著閃光燈,發出「咔嚓咔嚓」的嚮聲。
髒衣簍裡,躺著一件黑色襯衫。
我拿起,扯著衣領觀察,上面殘留了一些細小的粉末。
身為女性,我第一時間認出了,這是遮瑕。
難怪短短兩小時,他脖子上的疤痕不見了。
劉長明用遮瑕膏掩蓋了。
都說學習物理的人更加理性、沉靜,他確實符合。
我們打包好證據,驅車趕回局子。
17
審訊室的門緊閉,時不時傳出師傅嚴厲的聲音。
他逼問人時,氣壓很低,讓人不寒而栗。
我接了一杯熱水,緩解幹裂的嘴唇。
同事手裡拿著一份報告,朝我揮手:「結果出來了。」
「那些毛發,和精子,是劉長明的。」
「從裡面還提出了硅膠的成分。」
他喘著粗氣,「李雲應該是從安全套裡取出精子。」
我垂眸,攥緊了那份報告,心情無比沉重。
他為甚麼要這樣做?
愛嗎?
他似乎愛過劉長明,甚至達到了病態的程度。
同事喝了一大口水,平緩氣息:「還有,陸雨找到了!」
「多虧了現在監控高清。」
我眼睛一亮,「她在哪裡?」
「城郊一處廢棄的工地,她被綁架了,那人很聰明,順著監控死角走的。」
「小李說,發現她時,她已經暈了。」
同事長長嘆了口氣:「她現在在醫院,但是情況有些……慘。」
我皺眉,還想詢問其他細節,審訊室的門突然開了,有人走了出來。
我以為是師傅,激動轉身。
下一瞬,我僵在了原地。
出來的人是劉長明,他腕骨上的手銬被解開了。
劉長明揉了揉脖子,歪著頭看我們。
「警官,你們這裡的凳子,真的很硬。」
我冷下臉,掏出武器嚴陣以待:「你怎麼出來的!」
「我師傅呢!」
18
同事堵住了另一條出口,死死盯他。
劉長明攤手,毫無防備。
他笑容溫和:「在裡面,我沒有襲警。」
我們怔愣了兩秒,握著武器的手沒有松懈!
「退到角落裡去,蹲下!」
劉長明無奈地笑了幾聲,將手舉過頭頂,聽話照做。
同事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貼牆快步走進審訊室,「師傅!」
他靜靜地坐在位子上,宛若一座大山,嗓音嘶啞:「讓他走吧。」
我瞳孔一震,氣憤道:「為甚麼!我們有證據可以拘留他!」
他回眸,神色疲憊地看我:「先讓他走,再調查其他線索。」
「把武器放下!」
身後的同事恨恨咬牙,手臂垂在了腿側。
劉長明直起身,活動了兩下筋骨。
「警官,有事可以再叫我。」
他輕松地出了警局。
「為甚麼讓他走?他明明是個誘姦學生的敗類!」
師傅雙手交握合掌,沉聲道:「知道為甚麼學校不在乎這件事嗎?」
「劉長明的姐姐,是校長情人。」
「校長,是他的兄弟。」
他指著天花板,「占據市場的領頭羊。」
我腦子裡閃過那張臉,常年出現在經濟財報上的富商。
「剛才來了電話,他希望我快點結案,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通報文案:【李雲騷擾老師無果,抑鬱癥犯了,自己想不開。】」
氣氛壓抑,每個人的神經都繃成了一條線。
我心口窒息般的難受,喉嚨嘗到一陣苦澀。
師傅幽幽嘆息:「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能把他釘死在柱子上的證據。」
「這些東西,還要被大眾看見。」
「陸雨找到了嗎Ṫṻ⁽?」
19
隔天一早,我們一行人去了醫院。
護士領著我們來到病房。
隔著一小塊玻璃,我看見陸雨躺在牀上,旁邊坐著她的父母。
她身上插著管子,漆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動,發現了我。
我們推開門,腳步輕悄地進去。
她的父母回頭,看見是我們,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警官!你們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她本來應該在學校裡念書,現在卻成了這樣……」
陸雨的媽媽嗓音尖銳,痛苦萬分:「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我將他們攙扶了起來,溫聲安撫他們的情緒。
師傅要和陸雨聊聊。
同事把她的父母帶了出去,病房又冷寂了下來。
陸雨的手被棉布繃帶裹得嚴實,成了一個球。
護士說,兩只手,十根手指都被折斷了。
她淚如雨下,微微啓唇,喉嚨裡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我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艱澀開口:「你不能說話嗎?」
陸雨張嘴,她的舌筋被割斷了。
師傅軟下語氣:「孩子,你還記得誰綁架了你嗎?」
陸雨搖頭。
她現在不能說話,也無法寫字。
根本不能提供線索。
情況陷入膠著階段。
師傅突然起身,出門問護士借了幾張白紙和筆。
他把筆桿塞進陸雨嘴裡,讓她咬著。
隨後將紙平鋪在桌面上,按住。
「寫吧,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寫出來。」
20
我用行動電話錄像記錄。
陸雨的淚珠啪嗒啪嗒地掉落,砸在紙上,洇濕了一團。
我替她擦掉淚水,柔聲細語:「別怕,大家都陪著你。」
十幾分鐘後,她滿頭大汗地停筆了。
用嘴寫的字,歪歪扭扭,但勉強能辨認字跡。
【劉長明侵犯競賽班的學生,把我們稱為樂園裡的孩子,他讓我們寫日記給他觀察,陪他睡覺,不然……就匿名公布那些照片和視頻,讓我們無法高考。】
師傅神情凝重:「前兩天通話時,你在哪裡?」
「劉長明讓你去了樂園嗎?」
「你不去,他是不是威脅了你。」
陸雨小幅度地點頭。
「綁架你的不是劉長明,但和他有關?」
陸雨繼續點頭。
「你記得他的樣子,或者其他特徵嗎?」
她搖頭。
「李雲跳海,是不是因為劉長明?」
陸雨沉默了一會兒,才點頭。
她叼起筆,重新寫字:【他愛上了他。】
【他說留了一段視頻。】
我瞪圓了眼睛,焦急詢問:「視頻呢?」
【行動電話,郵件。】
行動電話在局子裡。
師傅安排了幾個人保護陸雨。
離開前,他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你願意在互聯網上做證嗎?」
「你需要露面,揭露所有的不堪,可能還會被人攻擊指摘,丟掉僅剩的尊嚴。」
師傅正視她,「你想站出來嗎?」
陸雨嗚嗚地哭,拼命點頭。
21
我們走出病房,和她的父母交談了一番。
他們神色糾結:「一定要公布嗎?」
「孩子們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我無法接受二次傷害!」
她的媽媽眼眶紅腫,腳步虛浮,靠著牆才能站穩。
「我只想她以後健健康康……」
我輕聲說:「這根刺不拔出來,她永遠無法忘記痛苦。」
她嗓音哽咽:「可我們該怎麼辦?我的孩子已經死了半條命,她被人攻擊愚蠢、被人辱罵骯髒怎麼辦?」
「她才剛滿 18 歲!心理仍舊不成熟,她不知道網上的流言蜚語有多嚴重,那些人能壓碎她的脊梁骨!」
屋內,陸雨倏地爆發出高昂的哭聲。
她似乎在反抗她的媽媽。
師傅鄭重承諾:「我們會保護好她。」
「也許沒有她,壞人永遠不能繩之以法。」
陸雨媽媽眼睛一眨不眨,蓄滿了淚水。
久久,她才艱難吐出一句話:「好。」
「你們必須保護好她的個人資訊!」
我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們的配合!」
22
我們剛回到局子,師傅就接到了電話。
對面人語重心長:「老楊,你不要查得太深了,動了樹根,誰也保不了你。」
師傅笑得釋然:「我只是依照證據,抓了一個罪犯,威脅到誰了嗎?」
對面沉默了幾秒,嗤笑:「你知道就好。」
電話掛斷了。
與此同時,陸雨開始在互聯網發聲。
我們象徵性地「警告」、「勸誡」了幾句。
她仍舊不聽,堅持舉報。
輿論像個雪球,越滾越大。
師傅兜裡的電話嚮個不停。
富商走訪關系,送來了一張卡。
師傅退了回去。
他轉而變了臉色,恨不得逼著我們明天就辭職。
師傅安排了人盯著劉長明,防止他逃跑。
這幾天,我們都聚在技Ŧū́ₕ術組的辦公室,看他研究行動電話。
兩耳不聞窗外事。
同事端著泡面,打了個噴嚏,撓了撓脖子。
「不會真讓我下崗吧。」
「我才剛上任三個月。」
我咬了一口烤腸,心裡也有些後怕:「我只比你多工作了一個月,恐怕這次過後,職業生涯無望了。」
師傅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狠狠拍了拍我們的後腦勺。
「想東想西做甚麼?」
「要想開除你們,也得先過問我。」
我嘿嘿地傻笑。
技術組人員倏地驚呼一聲:「有了!視頻有了!」
「原來是定時郵件,我說怎麼沒查到。」
23
他將視頻拷貝到大屏幕上,方便所有人觀看。
「今天是 29 號,現在是下午 5 點 20 分。」
「這個時間,有甚麼特殊含義嗎?」
視頻播放了。
背景是李雲的臥室,那些寫滿物理競賽題的便利貼,十分顯眼。
李雲穿著校服,端坐在椅子上。
他抬眸,正視鏡頭,仿佛和我們隔空對話。
我呼吸漏跳了兩拍。
此前我只見過照片和糢糊的監控,這還是第一次看見清晰、鮮活的他。
「不知道陸雨有沒有把行動電話交給你們?」
他的聲音是清亮的少年音,還帶著一點磁性。
「接下來我說的所有話,全部句句屬實。」
「劉老師,他之前對我很好,免費為我補習,教我物理競賽題,我們組隊拿下了很多獎。」
「他和我的爸爸不一樣,待人永遠溫和,也不會要求我必須拿下第一名。」
說到這兒,他抹了一把臉,再抬頭,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我有些時候覺得很累,爸媽的期望太重了,我知道他們是希望我有出息,為我謀出路,但我肩上的東西實在太重了。」
「去年的 8 月 29 號,劉老師在他家裡,單獨和我見了一面。講完題後,他抽了一根煙,很有男人味,他說身上出了汗,去洗個澡。」
「出來後,他沒穿褲子。」
李雲嗓音沙啞:「他抱著我親了親,說想插我……」
「我拒絕了,但他說真的喜歡我,他心疼我,覺得我努力上進,對得起爸媽……很抱歉,我當時沒有堅定地拒絕他。」
「他半是威脅,半是誘哄,把我睡了,他承諾會對我負責。」
「老師從不缺學生,他也從來不缺伴侶。」
「我是後面才知道,他已經用同樣的方法,誘導脅迫了其他學生。」
「我們都是懦弱的膽小鬼。」
李雲雙手抑制不住地顫抖:「我以為他愛著我,我也愛著他……」
「我一直努力做著樂園裡的第一名,期望老師能再多愛我一點。」
「為了證實這一點,我在班裡當眾對他表白。」
「但他煩了,說只有用身體交換,才能得到他心裡的第一名。」
李雲的眼淚翻滾了出來,「我真的愛他嗎?」
「我也不知道。」
「我好像成了兩半人,一個在嫌惡低賤的我,一個在蒙著眼睛說愛他。」
李雲用袖子擦掉淚水,露出半截手腕,上面留有刀割的痕跡。
他吸了吸鼻子。
「我會在福海死去,結束這一切,替陸雨她們解脫。」
我瞥見他身後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漂流瓶。
李雲起身。
關掉視頻前,他留下最後一句話。
「請你們把他抓起來,是他逼死了我。」
24
師傅臉色陰沉,整理了一下衣領,高聲:「去抓人!」
我們帶上武器, 心情沉重地出了門。
輿論壓力太大, 富商明哲保身,放棄了劉長明。
劉長明被拘押時,神色過於平靜。
他淡淡說:「被關在籠子裡的狗, 也會反抗咬人了。」
師傅點了一根煙,含糊道:「你是狗。」
他堵住劉長明的嘴,冷聲:「下地獄吧!」
25
我們後來在劉長明的姐姐家裡,翻出了幾部行動電話。
裡面存著所有受害者的照片與視頻。
他們甚至有個群聊,名為【甜蜜樂園】。
劉長明會定期在群裡抽簽,決定「寵幸」誰。
他經常語氣溫柔地說:【因為愛著你們,老師才這麼虐待你們。】
【老師平等地喜歡著你們每一個人。】
【你們也喜歡我, 對嗎?】
【誰要是叛變,那就別怪老師狠心了。】
【我會先把照片發給你們的父母, 再把視頻掛在廣場大屏上, 讓全校同學看見。】
【你們的臉、下賤的表情, 會被所有人知道。】
【高考也不用參加了, 就這麼待在狗籠裡一輩子。】
【哪怕我進去了,也不是死刑,出來後,我會找到你。】
【永遠不放過你。】
【我要纏著你一輩子,看你結婚生子。】
26
官方通報發布的那一天。
學校停課了兩天, 小到老師, 大到校領導, 全部受到了處罰。
有的停職,有的口頭警告。
綁架陸雨的買手有了一點蹤跡, 但還沒抓到人。
處罰期結束後,陸雨和其他受害者轉學了。
我恰好休假,去見了她一面。
她戴著口罩,眸光無神地站在媽媽旁邊。
她的袖子故意拉得很長, 蓋住了手。
「陸雨!」
我遠遠地叫她。
她茫然回頭,在人群中發現了我。
「姐——姐。」
她咬字不清晰,變得結巴了。
她媽媽神情憔悴。
「醫生說,割掉舌筋後,勉強還能說話,只是情緒不能太激動。」
我笑了笑, 掏出口袋的糖罐, 塞進陸雨懷裡。
「以後心裡難受了, 就吃顆糖。」
她眨了眨眼睛,睫毛在下雨。
「謝——謝你, 和——李雲。」
我突然覺得心裡酸澀不忍。
那種感覺, 像是被螞蟻咬了,從腳趾到頭皮發麻的程度。
我湊近她的耳邊, 小聲說:「以後開開心心的。」
她重重點頭。
我目送她們擠進擁堵的人群裡, 消失不見。
27
打撈隊打撈了半個月,才在福海的東北方找到李雲的屍體。
屍體一出海面,直接炸了。
他像個漂流瓶,在波浪中晃晃悠悠。
我站在岸邊, 皺眉思索。
漂流瓶的花語是甚麼?
希望、浪漫、等待、愛……
你的漂流瓶,會去到哪裡。
你還在等他的結果嗎?
局裡來了電話,同事催促我回去。
「又有了新案件。」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