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照看外孫子,我和老頭子在女兒家住了三年。
我們農村親戚禮數重,老家的晚輩經常來看我們。
進了臘月門,聽說我們不回老家過年。
侄兒又帶著禮品來了。
實在不好意思讓人家空著手走。
我只好悄悄給了他兩百塊錢。
車子都啟動了,侄兒才把錢扔出來。
「大媽,我都成家了,哪能再花你的錢!」
正好被下班回來的女兒看見,她當場掛了臉。
「就顯得你有錢是不是?
「這幾年你沒少貼補他吧?」
1
人都走了,付佳慧還在不依不饒。
「原以為只有我爸分不清自己和別人,原來你是胳膊肘往外拐。
「怎麼?人家能給你養老,還是能給你端屎端尿。」
我忍著心口的怒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佳慧,人家哪回年節都沒有忘了我和你爸?我和你爸還有經濟能力,怎麼好意思回回讓人家白不呲咧地走!」
付明每回來都帶不少東西,有老家的土特產,還有商場的禮品盒。
我私下勸過他:「你也有孩子了,過日子仔細著點,怎麼這麼能花錢。」
付明說:「大媽,孝敬你們都是應該的,再說了,姐夫是城裡人,總不能讓人家把我們看扁了。」
因為是在女兒家,家裡的東西我不能隨便送人,怕女兒對女婿沒有辦法交代。
有時候,我也會提前準備點東西,付明來的時候正好帶著。
付佳慧就會譏諷我:「往外拿東西倒是有打算。」
這一次,我就想著給他點錢,給他媽買點東西,誰知道又鬧了這麼一出。
「他來的目的就是看你們,怎麼就不能白不呲咧地走,再帶東西那叫幹什麼?那叫打秋風!」
要是以前,我肯定得教她要懂得人情世故,知道禮尚往來。
如果她能回家看看人家媽媽,我怎麼至於這麼為難。
然ťű⁼後,她就會反駁我:「大家全憑自願,誰也別強迫誰。」
周而復始,沒意思極了,我不想跟她辯駁了。
付佳慧看我不說話,譏諷我:「我看你們就是有錢燒的。」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女婿跳出來拱火:「錢是爸媽的,人家願意給誰就給誰,你別管了。」
付佳慧原本都偃旗息鼓了,聽了這話,又變得鬥志昂揚。
「今天我一定要拿到我爸的工資卡,不然在你手裡早晚被你霍霍光了。
「你知不知道,我爸的退休金只有我才是唯一的繼承人,你往外送的錢都是我的。」
對,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
明知道是歪理,我卻沒有合適的語言來反駁她。
老付的工資負擔這個家裡開銷,每個月剩不了幾個錢。
至於為什麼沒有直接把卡給付佳慧。
是她爸沒有同意。
「手裡沒牌早早被踢出局。」
雖然心裡有些結締,但我總勸自己怎麼能跟自己生養的記仇呢。
老付要撂挑子我還反過來寬解他。
「我們忙忙碌碌一輩子,不就是希望女兒過得好。」
此刻看著尖酸刻薄的女兒,這樣的孩子真的值得我們犧牲自己,去托舉她的生活嗎?
「等我們死了,你就可以依法繼承了。」
我從來沒有說過這麼重的話,付佳慧接受不了。
她捂著耳朵跳腳:「那你去死呀!」
「啪!」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付佳慧的臉上多了五條指印子,我的手也火辣辣地疼著。
可是,心底卻從來沒有過的暢快。
2
付佳慧對她爸的工資卡覬覦已久。
上回是我在社區裡面買的雞蛋比外面貴了一毛錢,她說要接管她爸的工資卡。
上上回是我給她爸買了一雙鞋花了兩百,她說網購只要幾十塊,不如她來接管她爸的工資卡。
上上上回是外孫子過生日,他奶奶買了一個金鎖,我拿了兩千塊錢,她說:「我不要求你和我婆婆一樣買金貨,你把我爸的工資卡給我就行。」
……
終於,往日埋下的雷在今天完成了爆發。
付佳慧在房間裡哭,楊毅在哄她。
「早就跟你說了,你就是一個閨女,充其量就是潑出去的水,人家根本沒有拿你當盤菜。」
「你看看我爸媽,偶爾跟我有點小矛盾,可從來沒有動過我一根手指頭,跟你媽這麼一對比,是不是高低立見了。」
「雖說那個侄子是肚皮外的,好歹是個男丁不是,你呀,就是單純,看不清現實。」
……
楊毅並沒有躲避我的意思,這些奇怪的話就這麼傳出來。
這個女婿,我和老付是不同意的。
堂堂男子漢,打扮得油頭粉面,一看就是溫室長大的花朵,沒有男子漢氣概。
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正經工作,在家操控一些花花綠綠的數字。
在我們看來,踏踏實實過日子勝過那些花裡胡哨的表面。
哪怕出門一個月賺個幾千塊錢,那也是實打實拿到手的。
不可否認,有些人是有頭腦賺得盆滿缽滿,但是那樣的實力,明顯不是我們這種普通家庭能高攀的。
架不住佳慧自己願意。
「人家爹媽都是正經單位的正式職工,是高知家庭。」
再高知的家庭也沒有男人自身的優秀來得加分。
他第一次來我家,我找了家裡的親戚來陪這個新女婿,從頭到尾,人家愣是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屁股就跟焊在沙發上一樣。
二姐家的小孫子問我:「姥姥,你家沙發有膠水吧,把我小姨父的屁股粘得那麼牢」
「小姨父嘴巴裡也有膠水,把小姨父的嘴巴粘得牢牢的。」
小孫子被他媽責備了:「怎麼老是亂講話。」
孩子都懂的事,大人怎麼會不懂。
當然,我也知道楊毅沒有看上我們家。
理由就比較好理解了,農村在城裡人眼裡就是往下看的。
結婚的時候,除了必要的陪嫁,我們準備了一輛十幾萬的車子。
對於我們普通人而言,代步工具足夠了。
佳慧非得要四十萬的幾個圈。
老付不同意,是我先妥協了。
「要不,我們再想想辦法,孩子就結這一次婚。」
老付嘴上說著不願意,還是東拼西湊了錢。
3
當初,付佳慧要我去給她帶孩子,說她婆婆還沒有從單位退下來。
老付是不同意的:「人家奶奶帶孫子才是正理兒,你一個外婆給人家帶什麼孩子。」
「現在是新社會,還分什麼孫子和外孫子。」
「孩子爺爺不是沒事幹嗎?」
「男人哪有帶孩子的心思。」
後來,她婆婆退下來,老兩口天南海北的旅遊。
再也不提帶孩子的事,我提過一回。
佳慧說:「人家剛退下來,我怎麼好意思張口讓人家帶孩子。」
理解她的難處,這事就沒了下文。
這三年,我很憋屈,可我總是勸自己,為了孩子,忍一忍。
抱孩子之前要用消毒液洗手,消毒的手也不能碰著孩子裸露的皮膚,不能對著孩子呼吸,孩子的奶瓶不能用手碰……
外孫是照書養的,從紙尿褲到平衡車都是超出我們的經濟水準的。
楊毅吃東西仔細,海鮮要活的,肉要剛咽氣的……
早上佳慧上班去了,楊毅不一定幾點醒。
都是他醒來我再做飯,經常都是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我在廚房乒乒乓乓地忙活。
飯端出來,他就給我輕飄飄地一句:「不吃了。」
城裡花錢的地兒太多,所以我捨不得扔,這就導致我有吃不完的剩飯。
我腸胃不好,必須吃菜,否則就會大便幹結,再就會口臭。
佳慧只會嫌我嘴巴有味,卻從來沒有給我拿過一回藥。
有一回週末,佳慧說要包餃子。
調餡的時候,我進了廁所,出來的時候,盤子裡只剩幾個破皮的。
「為了躲清閒去廁所那麼久,喏,餃子只剩破的了。」
兩條腿打著顫回了房間。
傷心是有的,可是我真的沒有勇氣去相信自己的孩子不是個玩意兒。
現在,我好像理解了楊毅的作為。
自己的女兒都沒有給你足夠的體面,又指望女婿能有多尊重你呢?
三歲的外孫子,趴在我的腿上:「姥姥不高興了嗎?」
曾幾何時,佳慧也這樣軟軟地躲在我懷裡:「媽媽,媽媽……」
楊毅的耐心也終於耗完了。
「行了行了,別哭了,你那工作多幹一天少幹一天沒差別,今年我們早點回家過年,現在就出發。」
楊昊被付佳慧一把薅起:「我們回婆家過年,你在家好好反省吧!」
反省?
是該反省了。
4
老付是個鄉村教師退休下來,進城以後就在社區外的一家特殊學校當老師。
他回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我也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們回老家吧。」
老付眼裡閃過不可思議:「你說什麼?」
「你說得對,孩子長大了,張羅著結了婚,我們的責任就算完成了,至於以後他們過成什麼樣,咱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老付掏出手機就要打車。
「你不先跟學校那邊打個招呼,別耽誤孩子。」
「孩子都陸續接回家了,多我一個少我一個都無關緊要,怕你反悔,我們得先回家。」
老付經常回來打理,房子還能住。
只是需要從裡到外打掃一下。
把臥室收拾出來就已經深夜了。
「行了,有地兒睡覺就得了,剩下的明天再說。」
下了兩碗麵條,老付吃得有滋有味兒。
吃完麵條子,老付用開水轉了一下碗。
這是他打小的習慣,那時候條件不好,捨不得碗底的那點油星,幾乎每個人都這樣。
大部分人改掉這個習慣,是因為生活條件變好。
老付改掉這個習慣,是因為他住進了女兒家。
「爸,您是還生活在三十年前嗎?」
我也跟著幫腔:「別讓女婿笑話。」
老付心裡不願意,五官都皺到一起,到底也是改了。
現在,他一口悶掉碗底的水,臉上的皺紋仿佛都舒展了。
「還是在自個家舒坦!」
「對不起,要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也不必這麼憋屈。」
「別說那話,夫妻夫妻,本就是一體,誰也別怨誰。」
我知道,老付只是想寬慰我,他老早就對這個閨女失望了。
上回,他們一家三口去逛超市,空著手回來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楊昊說:「吃肉,豬頭的,車上,不讓姥姥、姥爺知道。」
他說得斷斷續續,我拼湊了個大概,為了躲避我和她爸,他們一家三口在車庫吃光了豬頭肉才回家。
有些事不必說,楊昊冒著油光的嘴巴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付氣不過,被我攔下了,一個孩子說的話,你至於去鬧起來。
有時候楊昊會跟我說,他爸車上有炸雞,有時候是烤腸……
失望多了就會麻木。
我只恨自己,為什麼不肯早早承認這個事實。
5
這時候傳來了敲門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呀?」
我們兩個還在猶豫要不要開門,老付的電話就響了。
是付明。
「大爸,我送貨回來,怎麼看家裡亮著燈呀。」
付明進來的時候,穿著幹活的衣服,風塵僕僕。
「我給你下碗麵條。」
「大媽,不用,媳婦在家呢?」
「估計她都躺下了,免得你把人家叫醒,在這吃得了。」
付明倒也沒有推脫。
他吃完麵條,跟老付一樣用開水在碗底打了個轉。
「大爸,你們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不是說不回來過年了嗎?」
實在是不好意思跟付明說明在付佳慧家裡發生的事,我只是隱晦地表示以後不進城了。
大概,他也猜到我們產生了齟齬。
他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我去城裡惹我姐不高興了。」
佳慧不只是不喜歡付明,她是平等的看不起我們老家的每一個親戚。
所以,老家的親戚也沒有人喜歡跟她打連連。
付明一般都是工作日的時候,趁著佳慧上班不在家才去的。
誰知道這次會跟下班的佳慧碰到一塊。
「哪有的事,是我們年紀大了就想家了。」
「那過年,我姐回來嗎?」
我和老付對視一眼。
「不回來,人家有婆家,哪能回娘家過年。」
以前,是不興出嫁的閨女回娘家過年的。
現在年輕人思想先進,加上孩子最多就倆,一般都是婆家、娘家輪著來,要不就是雙方父母都在一塊過年。
在城裡的這三年,都是他們一家三口去婆家,我和老付在城裡聽一聽遠處的煙火。țū́ⁱ
我想回家過年,付佳慧不同意。
「讓你們兩個回老家,讓別人怎麼看我。」
我們得守著孤單維護她的口碑。
付明邀請我們老兩口去他家過年。
「這不是給你媳婦添亂嗎?」
「這說哪的話,就多兩雙筷子的事。」
6
臘月二十六,我接到了付佳慧的電話。
「你怎麼沒有交電費,物業都把電話打到我這裡來了。」
「以後你們家的一切費用都自己負擔吧。」
付佳慧的聲音變得尖銳。
「你以為不交電費就拿捏我了,停電你們就在家摸黑吧!」
「我和你爸……」
沒等我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我想告訴她小心冰箱的東西,電話再打過去已經打不通了。
我想發資訊告訴她,手機顯示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是我太過緊張了。
我們的血肉親情都如履薄冰,還在意那點子東西幹什麼。
年三十的時候,付明特意過來叫我們去過年。
我和老付不想去給人家添麻煩。
「大爸,當初我爸沒了,您不顧不嫌棄我戴孝就讓我來這裡過年。現在我成家了,我姐嫁出去了,我哪能讓您和我大媽在家孤孤單單的。」
當初付明爸爸落了病,手術費得好幾萬。
還不保證能治好。
我們都是普通人,沒有太大的經濟能力。
可是又有普通人割捨不掉的親情羈絆。
老付說,不能不管,就這麼一個兄弟。
萬一手術成功了呢!
好歹,他每個月還有工資。
我們把手裡的存款都拿出來,又借了一些。
付佳慧那時候上初中,她不同意我們這麼做。
「沒多少錢,還想充大尾巴狼。」
可惜,付明爸沒有撐到做手術就撒手人寰。
葬禮是老付幫忙操持的。
付明在他爸的靈前給老付跪了下來:「大爸,你的大恩大德,我當牛做馬也要報答。」
老付把他扶起來:「這是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我做什麼都不該是你的負擔。」
付佳慧很是看不慣:「惺惺作態給誰看呀。」
付明眼裡盈滿淚水,眼神裡依然迸發出堅毅的光:「我說的是真的,大爸對我的好,我永遠不會忘!」
我們這邊有講究,家裡有人去世,三個新年不能出門,大家覺得戴孝不吉利。
老付跟我商量,讓付明跟他媽來我們家過年。
「孤兒寡母的,在家淒淒涼涼光難過了,湊一塊還能把不高興的事放一放。」
妯娌一開始是不答應的:「嫂子,哪能去別人家,我們在家過。」
「你大哥那是別人嗎?我們是自己人。」
除夕那天,付明在幫他大爸擺貢品。
我和妯娌一邊包餃子一邊聊天。
自打小叔子生病,妯娌瘦了十幾斤,本就不算胖的人更是弱不禁風。
「嫂子,他爸剛出事的時候,我常常想還不如死的是我,好歹他能掙點錢,不能餓了付明。」
「現在我想開了,這就是我們的命數。他呀!就是沒福氣,看不到付明娶媳婦、生孩子。」
我很同情她,又很佩服她。
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才能堅強起來勸自己說出這番話。
「你和付明好好的,他在那頭也會放心的。」
付佳慧從房間出來,瞅了瞅付明,又瞅了瞅妯娌。
「這什麼時候是個頭。」
付佳慧這是怕往後的每一年,人家都來家裡。
原本還算熱絡的氛圍一下子就降到冰點。
老付呵斥了她:「不會說話就閉嘴!」
妯娌努力維持著表面的笑容:「大哥,跟個孩子計較什麼。」
只是,第二年的時候人家說什麼也不來了。
這是不是就是楊毅說的高低立見。
為付佳慧承擔那麼多,她依然覺得不夠;為付明並沒有付出實際的價值,卻被銘記這麼多年。
「你要是實在不願意過去,我就讓媳婦收拾東西來您這。」
推脫不過,付明幫老付擺上貢品,又貼了春聯,才一起去他家。
7
「嫂子,你怎麼瘦成這樣,下巴都尖了。」
一個人過得怎麼樣,真的是藏不住的。
妯娌面色紅潤,一看就很幸福,人也更開朗了。
「在城裡哪有在家自在。」
「那就在家住,您對我們家有大恩,我跟付明說過,你一輩子也不能忘了你大爸和你大媽。」
付明的媳婦也接話:「大媽,我和付明相親的時候,他可說了他有三個老的需要照顧。」
「這個付明也真是的,哪有相親的時候說這個的,也不怕嚇跑了你。」
付明媳婦說:「這樣恰恰說明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有情有義值得託付。」
凡事都可以多角度分析,付明媳婦的解釋正好應和了付明的秉性。
付明的孩子比楊昊大一點,付明教著他給我們每個人說「新年好」。
付明舉起酒杯:「大爸,是您給了我父親的溫暖,又教會我做父親的樣子,以後有我吃的就不能餓著你和我大媽。」
老付狀似無意地擺了擺手,我明明看他紅了眼眶。
酒杯在桌子上碰撞,我的心底升起無限的暖意。
付明送我們回家的時候,把我給小孩的紅包也送回來了。
「大媽,心意領了,你和我大爸年紀大了,哪能再要您的錢。」
我知道,付明是怕引起付佳慧的誤會。
時間久長,以後再說吧!
初九我又接到付佳慧的電話,她上來就劈頭蓋臉地訓斥我:「你們在家幹什麼,為什麼鄰居打電話說家裡有臭味傳出來。」
家裡供暖,算算日子,冰箱是該融化了。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電費我不會再付了。」
「你要留著錢幹什麼,留給別人的兒子嗎?」
「那是我的事。」
這次,是我掛的電話。
8
春風吹過,野草都冒了芽。
老付無所事事,精神也倒了下來。
付明養了幾個蔬菜大棚,日子過得很紅火。ṱŭ̀₁
他慫恿老付把閒置的菜地拾倒起來。
「大爸,用塑膠薄膜,雖然不能跟大棚的溫度比,肯定要比應季的上市早很多。」
「反正你和大媽生活也有保障,賺不賺錢不說,你倆有點事做,日子有個奔頭。」
老付這人也奇怪,當了三十多年的老師,卻對種地有著莫名的熱情。
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要種什麼。
「黃瓜和番茄,又當水果又當菜,銷路廣。」
說幹就幹,老付把那半畝地翻了一下。
從種子到薄膜,還有各種化肥、農藥,都是付明置辦的。
我讓老付給人家算算帳。
付明沒有要:「大媽,這點東西犯不上,等黃瓜下來,我得過來吃頭一茬。」
付佳慧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希望我能給她轉點錢。
都被我拒絕了。
後來,她說楊昊病了。
肺炎,嗓子都不能說話了。
「需要住院嗎?」
「誰在照顧他?」
付佳慧很不耐煩:「這個你別管了,先把錢轉過來再說。」
「姥姥,ţų⁴姥姥……」
是楊昊清明的聲音。
「所以,你為了騙你媽的錢,連孩子生病這樣的謊言都能說出來是嗎?」
付佳慧也破罐子破摔了。
「要不是你咬著我爸的錢不鬆口,我至於這樣嗎?」
「今天你要是不把錢轉過來,以後別想見到楊昊!」
見我沉默,付佳慧以為拿捏到了我的軟肋,她放鬆了語氣。
「只要你把錢轉過來,我週末就帶他回老家看你。」
「不必了,農村環境不適合小孩子。」
楊昊三歲了,從來沒有來過姥姥家。
付佳慧說村裡空氣不好,家裡衛生條件不達標……
現在用她的言辭去堵她的嘴,還真是痛快。
9
黃瓜爬了蔓,番茄也開了花,老付臉上也露出了等待收穫的喜悅。
付佳慧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你倆日子過得還挺滋潤。」
她爸雖然黑了,但是臉頰明顯地長肉了。
而我,沒有便秘的煩惱,臉色自然也好看了。
「你是見不得我們過得滋潤嗎?」
付佳慧四處轉了一下,揭露了他此行的目的。
「我爸在家有三輪車,把小轎車給我公公吧,這樣方便他接送楊昊上學。」
我笑了,付明慧真敢說。
且不說中間過戶以及保險各種繁瑣的手續,車子是用我們的錢買的,憑什麼就得給人家做嫁衣。
「那是不可能的,以後我們得出去遊玩。」
「有什麼好玩的,在家好好待著不行嗎?出去裹什麼亂呐!」
她公婆出門旅遊是思想開放,與時俱進,我們出門就是裹亂。
「即使不出門,我們也不能把車給你公公。」
她爸在一旁抽煙一直沒有說話。
付佳慧說:「那你給我點錢應應急。」
這是什麼戰術,先提一個不可能的條件,然後降低要求,是不是我們答應的概率就會大增。
她的算盤打錯了。
「佳慧ťü₃,你結婚的時候買車就花了四十萬,我們……」
付佳慧打斷了我:「你不會打算把錢留給付明吧?」
不知道付佳慧在擔心什麼,一個侄子在法律上都沒有繼承權。
再說,人家付明這幾年紅火著呢,我手裡著三瓜兩棗根本不值一提。
雞同鴨講,說得再多也是白費口舌。
「我可聽說,這小子往這跑得勤著呢!」
沒等我說什麼,付明慧眼神淩厲起來。
「你該不會已經把錢給他了吧?」
「人家往這跑得再勤也只是哄你,哄著你往外拿錢呢!」
我壓下心口的憤怒,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別說付明沒有要過我的錢,即使要也是我願意的,就算他對我們是虛情假意,那我也感受到了溫暖,總好過有些人又想花我的錢又想壓迫我!」
付明慧跳了腳:「你傻不傻呀,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是你親生的!」
老付狠狠吸了一口煙,扔出了茶几上的煙灰缸。
煙灰缸在付明慧的腳邊四分五裂,一切歸於平靜。
老付平常話很少,一旦發了脾氣,還是有點威懾力的。
所以,付佳慧每次都是撿我這個軟柿子捏。
人呀,無論在誰的身上還是要有點鋒芒的。
當初,付佳慧嫌棄我一個農村婦女配不上她當老師的爸爸的時候,我能好好教訓她一下。
或許,她也不敢對我這麼耀武揚威。
10
菜園子的黃瓜可以摘了,大棚的雖然是反季,但是四季都有。
老付的黃瓜因為是露天的,居然賣到了八塊一斤。
每天早上兩桶黃瓜,收入三百來塊錢。
老付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我們都沒有提過付佳慧。
他們一家三口居然回來了。
楊昊撲到我懷裡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落了淚。
這是我親手帶了三年呐,怎麼會那麼容易就放下呢。
付佳慧日子過得應該是不寬裕吧,身上的裙子是去年的,腳下的鞋是新的,可是明顯沒有以前的精緻了。
她上來親切地拉著我的手。
「媽,之前是我說話太急了,我是您生養的,就是脾氣暴躁,你又不是不知道,別跟我計較了。」
我有點恍惚,是有多少年,我們母女沒有這麼熱絡過了。
楊毅拎著兩壺酒,臉上掛著熱忱ƭûₗ的笑容。
「爸,這是我花大價錢買的兩壺好酒,給您和我媽嘗嘗。」
饒是結婚那天,我也沒見楊毅笑得這麼燦爛。
又虛假。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心底有再多的疑惑也不能把他們趕出去。
寒暄過後,楊毅就開始描繪現在的酒水市場是多麼的可觀,利潤有多麼的豐厚。
付佳慧殷切地盯著她爸,企圖得到她爸的認可。
老付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繞了半天,終於切入主題。
「爸,我是有這個創業打算的,手裡還差點錢。」
老付看了一眼楊毅,楊毅立馬解釋。
「您放心,這錢絕對不是我借的,是給您入的股,將來你是可以參與分紅的,那可比你的退休金多多了。」
楊毅編織的這個發財的美夢是夠吸引人的。
可是饒是我一個老太太都知道,分紅的前提是得賺錢。
現在經濟不景氣,路邊多少小店都關了門。
有多少老闆在商場打拼多年,因為經濟下行不得不保守經營。
這個風口上,他們居然還想投資,真是不知所謂。
楊毅一個溫室裡的花朵憑什麼乘風破浪。
憑運氣嗎?
我對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抱有希望。
沒有足夠的能力還是務實一點吧。
老付抽出一根煙,楊毅趕緊給他打火。
你看,只要有所圖謀,是可以為不喜歡的人做不喜歡的事的。
老付深吸了一口。
「我對沒有把握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付佳慧還想再勸勸。
「爸,賺錢的機會得好好把握,您這麼瞻前顧後怎麼能賺大錢。」
老付直視付佳慧,堅定地說:「所以我這種人也不會吃大虧。」
醍醐灌頂,或許他們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投資做生意,他們只想從我們手裡拿到錢。
多可笑,明明我們是血緣至親,到頭來只剩算計。
楊毅倒還好說,我不明白付佳慧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楊毅還想爭取一下:「爸,我跟您說的利潤您可能還不夠明白,您入三成的錢,利潤給您四成。」
「你有做生意的決心,還不如好好上班,自己有足夠的本錢再去折騰也不遲。」
付佳慧刻薄的嘴臉,再也不想隱藏了。
「既然如此,以後你們也別想跟我們得濟!」
女兒都不是我的指望,我還會去指望肚皮外的女婿嗎?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11
沒過幾天,付明慧又哭哭啼啼地回來了。
「我要跟楊毅離婚!」
我當然得問問為什麼了。
雖然我不太喜歡楊毅,但是沒有太出格的作為,又有誰希望自己的孩子離婚呢。
再說,他倆一個破鍋一個破蓋,還是不要出來霍霍別人了。
「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對付佳慧有再多的不滿意,我也不能把有難處的她攆出去。
付佳慧眼神躲閃了一下。
「哪樣了?離婚這不是很正常嗎?」
我問她孩子怎麼辦,工作怎麼ţü₆辦?
「你先關心關心我怎麼辦吧!」
我悄悄問老付,對這事怎麼看。
「當初自己非要嫁,怎麼那麼容易就離婚了,不信等著看吧。」
所以,這又是付佳慧的新手段嗎?
付佳慧為了印證我心中的猜想,當天就提出要買房子。
「我還有工作,總不能住家裡吧。來回上班多不方便。」
付佳慧回來的時候沒有開車。
對呦,怎麼會有人在離婚的時候把婚前財產留在別人家。
「自己有錢愛買什麼就買什麼。」
付佳慧握緊我的手:「媽,你不會看我糟了難還冷眼旁觀的是不是?」
掙脫開她的束縛:「佳慧,以後不要做這些沒有用的把戲了,你們還年輕有大好的青春去努力,我和你爸已經年老,他那點退休金就是我們生活唯一的保障了。」
「媽,你還有我呀!只要你把我爸的工資卡交給我,我還接您去城裡住,我以後好好孝敬你們。」
付佳慧還是不知道,她一心擁護的城裡的生活我們並不喜歡。
算了,一個罵我去死的閨女,我能指望她有多瞭解我,又有多孝順呢?
付佳慧突然就哭了:「我一個月就那點工資,家裡開銷又大,您有沒有花錢的地兒,先給我應應急。」
我問出了心中長久的疑問:「為什麼你一直執著於要掌控你爸的工資卡,你公婆都有退休金,他們也沒有把工資卡給你呀。」
付明慧眼神堅定,仿佛自己說的是什麼至理名言。
「他們只有楊毅一個兒子,以後都是楊毅的。」
「我們也只有你一個孩子,為什麼你非要霸佔你爸的工資卡呢?」
「你們有付明,保不齊哪天我爸腦子一熱就給了他。」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對付明有那麼大的敵意。
佳慧六歲的時候,城裡有親戚回老家看婆婆,帶了些我們農村見不到的點心。
從來不待見婆婆的佳慧當晚非要跟奶奶睡。
第二天點心只剩下了包裝紙。
婆婆說,佳慧半夜起來非嚷嚷著餓,什麼也沒有留下。
「那是人家給奶奶的,你怎麼能都吃光呢?」
「奶奶都那麼大年紀了,ṭů⁵既不能長個又不能幹活,吃不吃有什麼要緊。」
「我看她是想留給付明吧!我就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佳慧十歲的時候,在她奶奶給付明買的新衣服上粘滿了泡泡糖。
被我教訓的時候,她還理直氣壯。
「誰讓老太婆偏心不給我買的。」
「奶奶不是給你買了一雙新鞋嗎?」
「我的鞋 58,他的衣服 60,那就不行!」
我反省自己,是不是沒有教過她,長輩一碗水端平很重要,孩子之間不能太過計較也是家庭和睦的一大因素。
現在我才醒悟,那就是一個自私的秉性初露端倪。
老付沉悶,沒有什麼壞心思。
年輕的時候,哪家的爹媽帶著孩子上門求助,他都沒有拒絕過,更沒有像現在的老師一樣收禮、收錢。
我娘說:「誰講話也不會照著書念的,說錯話不要緊,千萬不要有壞心思。」
我娘家姊妹加兄弟一共五個,我們從來沒有紅過臉。
偶爾有個言差語錯也不計較。
到我這一輩,孩子就一個,跟表兄弟沒來往就算了,唯一的堂兄弟還成了假想敵。
車軲轆話來回說,我也累了。
「錢在我手裡,誰對我好我就給誰,至於是閨女還是侄子,無所謂。」
付佳慧擦乾眼淚,眼裡射出冰冷的光。
「那你以後別後悔!」
我只是後悔現在才認清現實。
12
午飯後,付明過來了。
他不停地喝水,欲言又止。
我和老付都看出了他心裡憋著事。
「明軒,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他話還沒說出口,先漲紅了臉。
「我姐給我打電話了。」
心底打了個激靈,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說讓我把這幾年您給我的錢算算帳。」
這個付佳慧,她有臆想症吧。
別說我沒有給過付明錢,即使給過也輪不到她來張口要。
我們老兩口還沒死呢。
老付顫抖著手掏出了電話。
「我什麼時候給過付明錢,你憑什麼跟人家要錢。」
付佳慧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別的我就不說了,他結婚的時候你是不是給了他一萬!」
當初是給了付明一萬塊,可是那是正常的人情來往,人家也還了回來。
「那你結婚的時候人家有沒有給你一萬二!」
「他給我的錢那是我們姐弟之間的來往,你是長輩,給她的一萬他不應該還回來嗎?!」
真是臭不要臉!
那人家付明結婚的時候,你都沒有作為,憑什麼人家給你添上一萬二。
這事根本就不應該拿出來爭論,侄子結婚,大爸添個喜錢;侄女結婚,二叔再給添回來,因為沒有小叔子了,就由付明出面。
不知道付佳慧怎麼能把這些歪理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把買車的四十萬還給我!」
「憑什麼!那是我的陪嫁!」
老付氣壞了:「你以後永遠別進我家門!」
付明撓了撓頭:「大爸,我是發自內心地對您尊敬,真的不圖你什麼!」
「這事是你姐辦得不地道,我們是我們,跟付佳慧沒關係。」
老付聽起來語氣平緩,可是我想他對這個女兒的情感已經徹底消耗殆盡了。
13
付佳慧安靜了一段時間,又開始給我打電話。
說楊昊要上學,手裡不寬裕。
楊昊到了上學的年齡是真的,她手裡不寬裕也是真的。
可是她最大的經濟困難是楊毅的一直鼓搗那些偶爾紅一下偶爾綠一下的數字,徹底綠了……
老家離付佳慧的城市統共一百多裡地,網路又這麼發達,誰跟誰都有可能會認識。
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我想我的態度已經很堅決了。
為什麼她還是沒有死心。
「要上學是父母的職責,不是姥姥姥爺的,爹媽沒本事就不用上。」
「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要把陪嫁的車賣了!」
新車變二手,至少得折一半的錢去吧。
多可悲,原本給她的底氣轉頭就成了要脅我的籌碼。
是不是付佳慧吃准了我不會捨得。
「那是你的婚前財產,不想給自己留後路就賣吧。」
孩子從生下來,最大的依仗就是自己的爹媽。
爹媽不是孩子一輩子的依仗。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喜歡那個楊毅的哪方面。
作為一個男人,有困難不想辦法解決,卻讓老婆出來衝鋒陷陣。
付佳慧卻從來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任。
既然選擇這樣的人,那就去忍受沒有經濟保障的生活。
我選擇了跟她決裂,就要忍受以後的孤獨。
14
付明真的是個好孩子,要是別人,被付佳慧這麼一鬧,人家害怕殃及池魚,早就離我們遠遠的了。
付明沒有嫌棄我們,還和老付商量冬天要種什麼。
「種菠菜吧,這東西抗凍。」
這樣的日子也挺好是不是。
無論以後的日子會怎樣,至少現在我們兩個都很舒心。
付佳慧到底把車賣了;聽說楊毅被追債追的已經好久不見人了……
老付接到了一個電話,客氣了一會兒,人家切入正題。
「佳慧最近上班太草率了,經常請假就算了,跟同事關係也搞不好,不是嫌年齡小的不成熟,就是嫌年齡大的腦袋笨。」
「關鍵是還罵人家科長德不配位。」
「我們這種單位你也知道,能進來的都不是等閒之輩,不清楚別人的底牌就要明哲保身。」
「這下,我是真的保不住她了。」
付佳慧成績一般,勉強混了個二本文憑。
文憑匹配的工作她看不上,她喜歡的工作文憑又夠不到。
是她爸,舔著老臉求了好多門路,才達到她的滿意。
工資中等,足夠保證她普通的生活了, 這麼舒心的工作就這麼作沒了。
老付再也沒有去爭取的理由了。
「老哥, 你也別為難,單位有單位的章程,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無論日子多麼狼狽,付佳慧的朋友圈依然溫馨得體。
她環著她婆婆的脖子,笑得明媚又真實。
文案是:「當初選您當媽媽, 慶倖自己的選擇正確」。
我以為自己會心疼、會難過, 可是內心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這應該就是真正的放下吧!
躲債的兒子、失業的兒媳婦,還有等著上學的孫子,不知道她婆婆的笑臉可以維持多久。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
我們為孩子、為家庭、為父母,忙忙碌碌。
有些人就是可以一直為自己。
日子都這麼狼狽了,她公公手上依然多了一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金表。
付錢的付佳慧還在笑, 即使隔著螢幕,我也看出來她笑得有些勉強。
都這般田地了, 還要冒充大尾巴狼, 算不算自作自受。
15
付佳慧被婆婆趕出來了。
跟我學的人表演得繪聲繪色。
「要買個治病的床墊子,兩萬多呢!
「佳慧沒點頭,她婆婆當場就不高興了。」
隔天佳慧跟她要錢去菜市場,她婆婆也不裝了。
「我們老了也不指望跟你們得濟,但是也不要來啃我們。」
「你收拾東西回自己家吧。」
客觀地講,付佳慧作為兒媳婦的身份應該得到很高的讚揚。
給楊毅的爸媽洗腳,剪腳趾甲,他們上個廁所都恨不得把馬桶搬到客廳裡。
我有過比較,可是我又想她和婆婆關係好,總好過婆媳不睦。
人跟人真是奇怪的糾纏,付佳慧視我們的付出為理所當然。
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
她對她婆婆的好,也被人當作理所應當。
一旦沒有利益可圖, 立馬就被掃地出門。
這個被嫌棄的親媽又被想起來了。
「媽,我真的走投無路了, 你幫我一把。」
我出奇的冷靜。
「怎麼會?你還有公公婆婆呢?」
付佳慧的聲音帶著哭腔。
「媽,我知道錯了, 以前是我不懂事, 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對我的好是最純粹的了,只要我度過這段日子,以後我好好孝順你。」
「不是你說的,你公婆的錢以後都是楊毅的嗎?」
「他們連楊昊都丟出來了。」
意料之中。
只顧自己享樂的父母, 對孩子又有多少情誼呢?
「佳慧, 你讓我去死的時候, 我已經對你死心了, 我不會在你落難的時候落井下石,但是我也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以後各自安好吧。」
她真的醒悟了嗎?
或許是。
也或許, 她發現只有我和她爸才是唯一能對她心軟的。
那都不重要了。
從前,我總覺得為女兒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在物質生活上,在她成長的那個年代絕對是勝過大部分同齡人。
相比她動輒被打罵的同學, 我們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尊重她的決定, 傾聽她的心聲,用有生以來的經驗給她誠懇的建議。
到頭來,卻被傷透了心。
我不知道是方法不對, 還是本身基因就是壞的。
倒也不算失敗,至少給楊毅爸媽當了幾年十足十的貼心棉襖。
至於我和老付。
親緣淺薄,不必強求。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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