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避孕

在老公的健身包裏發現了一盒避孕套。
我沒質問,只是悄悄地紮了幾個洞。
兩個月後,我親閨蜜告訴我。
她意外懷孕了,希望有人負責。

-1-
老公最近變了個人。
突然開始對着鏡子捏腰腹贅肉,喫飯數着米粒。
更反常的是,一擲千金辦了張頂級健身卡。
以前下班是沙發土豆。
如今雷打不動,進門抓包就走,直奔健身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趁他洗澡,我摸到他健身包。
帆布口袋帶着汗味,手指探進去,觸及一個方正的硬盒。
我心一沉。
掏出一看,是避孕套。
我抖着手摳開盒子。
錫箔小袋排列整齊。
目光掃過,瞬間凍結。
一個,兩個……
心頭那點僥倖被掐滅。
盒子裏少了兩隻。
我輸卵管堵得厲害,無法自然受孕。
避孕套我們是從來不用的。
他拿去用了。
和誰?
嗡的一聲。
身體像被潑了桶冰水,從頭涼到腳底。

-2-
我悄悄摸出他的手機。
屏幕亮起,鎖屏還是三年前馬爾代夫的結婚照。
陽光下的陳誠軍摟着我的腰,我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我的指紋還能解鎖。
他還沒防備到這一步。
微信置頂是我,聊天記錄停留在今早的——記得買牛奶。
短信裏全是快遞通知。
通話記錄最近一週只有我、他媽和快遞員。
我點開美團,訂單地址清一色江城科技園 A 座和錦繡家園 3 棟 902。
滴滴行程只有公司和家的往返。
太乾淨了。
乾淨得像精心打掃過的兇案現場。
我正要鎖屏。
叮的一聲。
王者榮耀彈出一條通知:您的好友「甜甜小草莓」邀請您組隊排位。
我手指不受控制地點開遊戲。
進入了私人聊天室。
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老公,另外一個是甜甜小草莓。
我翻看着私人聊天室的內容。
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3-
「寶寶,剛纔爽不~」【誠哥無敵】
「你趴着玻璃叫得整層樓都聽得見,嘻嘻~」【誠哥無敵】
「你老婆呢?還是又在裝死魚等你臨幸?」【甜甜小草莓】
「她?早睡了,睡她就像姦屍,連叫都不會叫。每次做完我都噁心得要再找你瀉火,哪像你,上次叫得我耳朵都麻了~」【誠哥無敵】
「那明晚來嗎?我新買了你喜歡的蕾絲項圈~」【甜甜小草莓】
「去,等我哈,寶貝,讓你爽翻天。」【誠哥無敵】
「好呀~不過,你說要是她知道你每次上她前都得想着我才能硬,會不會氣哭啊?」【甜甜小草莓】
「她?估計只會縮被子裏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誠哥無敵】
「那我要在你結婚照下面跟你做,讓她每天看着牀頭髮呆,反正她肚子也生不出東西,不如讓我懷一個?」【甜甜小草莓】
……

-4-
看到聊天室的對話。
赤裸裸的嘲弄、不堪入耳的下流詞彙、惡毒至極的人身攻擊,氣得我渾身發抖。
突然胃翻江倒海衝上喉嚨。
我死死捂住嘴,踉蹌着撲到陽臺。
扶着冰冷的欄杆,幾聲乾嘔。
眼淚混着鼻涕狼狽地糊了滿臉。
怎麼會?
那個爲了省下打車的錢頂着暴雨跑了幾條街,渾身溼透卻把懷裏那碗熱雲吞麪護得嚴嚴實實的陳誠軍?
那個第一次領工資就給我買了條項鍊,自己啃了一個月饅頭的陳誠軍?
那個因爲我隨口說想喫城東的老字號生煎,凌晨五點就爬起來排隊兩小時的陳誠軍?
那個在婚禮上哭得比我還厲害,說「娶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福氣」的陳誠軍?
……
三年前那場重感冒。
我燒得迷迷糊糊。
他整宿沒睡,隔一會兒就用溫毛巾擦我的額頭、脖子和手心。
凌晨,我渴得厲害,啞着嗓子哼了一聲。
他立刻就從朦朧中驚醒,翻身下牀去廚房倒水。
水太燙,他就一遍遍在兩個杯子間倒換。
吹涼,自己先嚐一口溫度,才小心地喂到我嘴邊。
「慢點,慢點喝……」眼神里只有焦灼的關切。
工作跌入谷底那陣。
我被上司刁難,方案一次次被推翻,加班到深夜回家,筋疲力盡地癱在玄關地毯上。
他總能第一時間聽到聲響,默默走過來。
不問我爲什麼,只是安靜地蹲下,張開手臂。
我把頭深深埋進他懷抱,像迷航的船終於找到避風港。
他只是輕輕摟着我。
那懷抱好像擁有沉靜的力量,讓我抵禦一切風浪。
就連我體檢發現輸卵管堵塞,不能自然受孕時。
他也是緊緊地抱住我:「瞎想什麼?我還嫌孩子搶走你對我的愛呢!」
我甚至因爲這份包容,而對他懷有愧疚。
覺得自己欠了他一個完整的家,要用千百倍的溫柔去償還。
可誰曾想……
一個人居然有這麼多副面孔。
溫情背後居然是這麼的骯髒。
他不僅背叛了誓言。
更將我們共同經歷的一切,將我的真心與信任,都輕易碾碎!

-5-
我回到客廳。
癱在沙發上,手指還在發抖。
浴室的水聲嘩嘩響着,磨砂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我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痕,飛快地用自己的手機把這些骯髒的聊天記錄錄屏後。
將手機放回原來位置。
想要兒子是嗎?
我冷笑一聲。
好。??
我讓你們生!
我從梳妝檯的抽屜裏取出一根針。
又從陳誠軍健身包裏拿出那一盒避孕套。
我在每個套子上都紮了十幾個細小的孔。
然後又仔細地把它們放回原處,確保位置和之前一模一樣。
不一會,浴室的水聲停了。
我快步回到牀上,背對着他那側躺下。
牀墊微微下陷,他帶着沐浴露的香氣靠過來。
溫熱的手極其自然地搭上了我的腰,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我腰間的軟肉。??
「老婆……」他的聲音裏帶着倦意,黏糊糊地響在耳後。
我沒有理他。
他溫熱的手並沒有停住。
開始沿着我的腰線向下輕緩地摩挲,力道曖昧而充滿暗示。
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心頭。
「別碰我!」
我猛地掙開他的手,動作大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怎麼了?」他被打斷了興致,語氣帶着一絲錯愕。
「沒什麼,」我背對着他,儘量保持聲音平靜。
「就是今天特別累,不想動。」
不想動?
是不想被你碰!
空氣安靜了幾秒。
我能感覺到他帶着點掃興的視線停留在我的後背上。
「行吧。」他應了一聲,牀墊嘎吱作響,他重重地翻身躺了回去。

-6-
第二天,我藉口新接了個大項目。
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深夜纔回家。
辦公室的摺疊牀成了我的臨時避難所。
同事們都說我最近工作太拼。
財務部的李姐遞給我咖啡時欲言又止:「小蘇啊,臉色這麼差,要不要請個假?」
我搖搖頭,抿了口苦澀的黑咖啡。
請假?
我現在巴不得住在公司。
出差更是求之不得。
這個月我跑了三趟廣州,兩趟成都,把航空公司的會員卡都刷成了金卡。
每次拖着行李箱出門時,都能看見陳誠軍眼底閃過的竊喜。
他假惺惺地說:「別太累着。」
轉身就掏出手機,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我真的無法接受,那個曾經把我捧在手心裏的人,如今可以面不改色地和別人一起踐踏我的尊嚴。
也許是時候離開了。

-7-
閨蜜梅青電話打來時,我正在寫離婚協議。
她帶着一如既往的親暱。
「喂,輕輕,人間蒸發啦?這都幾百年沒見你了?忙啥呢?出來喝一杯,老地方,現在!立刻!馬上!」
「還有,我有事跟你說。」她的聲音突然壓低了幾分,帶着神祕兮兮的雀躍。
我親閨蜜梅青。
打光屁股就認識的交情。
我和陳誠軍從大學戀愛到步入婚姻殿堂。
她是全程見證人,伴娘當得比我還激動。
在婚禮上,她哭着說,希望我們可以白頭到老。
她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我盯着電腦屏幕上的協議,說:「好,我也有事跟你說。」
推開那家熟悉的咖啡館。
梅青已經坐在角落的老位置上朝我揮手。
一個月沒見,她似乎更容光煥發了。
我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過去。
「哎呀,我的祖宗!」她站起身,誇張地捏捏我的臉。
「瞅瞅你這小臉兒,煞白煞白的,瘦得下巴都能當錐子使了,說!陳誠軍那傢伙是不是虐待你了?還是工作壓力山大?快跟姐們兒倒倒苦水!」她機關槍似的。
我剛張嘴,一個字都還沒吐出來。
梅青卻眼睛一亮,帶着點嬌羞又按捺不住的興奮。
搶先一步壓低聲音:「哎,我有個大新聞!憋死我了,必須第一個告訴你!」
我茫然地看着她。
她湊得更近,臉上泛起紅暈,甚至帶着點自豪:「我懷孕了!」
什麼?
我腦袋嗡一聲,像被重錘砸中,一片空白。
無法置信地看着她:「啥?!你……你懷孕了?梅青,你不是單身嗎?咋懷的孕?」
我的目光下意識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又飛快抬起。
試圖在她眼中找到玩笑的痕跡。
卻只看到帶着點母性光輝的喜悅。
荒謬。??
「難道?你打算做單親媽媽?」我詫異地問她。
「梅小姐,您點的美式黑咖和輕食沙拉好了。」服務生適時打斷。
「啊,我去拿!」梅青立刻站起來。
我還被她懷孕的消息炸得驚呆了。
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桌面。
梅青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一道醒目的遊戲通知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眼睛:
【王者榮耀】您的好友【誠哥無敵】向您發送組隊邀請:「寶貝,今晚老公陪你玩到爽!等不及見面了!」??
誠哥無敵!
是陳誠軍的遊戲 ID!??
是我在遊戲賬號上看到的那個,只屬於他和小三祕密交流的遊戲賬號!??
那條被我視頻保存,每一個字都帶着下流挑逗的記錄,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那個被他親暱地叫着寶貝、期待着見面玩到爽的人。
竟然……是我親閨蜜梅青!
那一瞬間。
時間、聲音、甚至呼吸,似乎都停滯了。
我坐在咖啡廳,卻感覺像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多麼諷刺啊。
就在半小時前,她還親暱地叫我輕輕,像過去二十年來的每一次約會一樣。
她還是當年那個擠在一張牀上分享祕密,替我罵哭隔壁班欺負我的人,跟我一起分享喜怒哀樂的親閨蜜。
我想起那些聊天記錄。
原來這些惡毒的評語,都是出自我最信任的兩個人的口中。
難怪她容光煥發。
難怪她知道我最近忙。
難怪她總說「陳誠軍對你真好」。
……
她那些突如其來的關心,頻繁約我出來喝咖啡的熱情。
甚至剛纔搶先宣佈的喜訊,都是最惡毒的嘲諷。
她是不是一直在暗自得意?
看着我像個傻子一樣被矇在鼓裏,還在爲她的友誼感動?
最痛的不是背叛本身,而是他們聯手把我變成了一個笑話。
我的丈夫一邊在我面前扮演着體貼的伴侶,一邊和我的閨蜜睡在了一起。
我最好的朋友一邊聽我傾訴婚姻的煩惱,一邊躺在我丈夫身下承歡。
我的親閨蜜。
我的好老公。
你們真會玩啊!
好,既然你們要玩,我就奉陪到底!

-8-
我迅速壓下心頭的憤怒。
看着端着咖啡走過來的梅青。
臉上瞬間切換成最真摯的關切。
彷彿她是我此刻唯一牽掛的人。
「梅子,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呀?這麼大的喜事,孩子的爸爸是誰?誰這麼有福氣啊!」
「哎呀,先不說這個,你身體呢?感覺怎麼樣?早孕反應厲不厲害?瞧這臉兒,好像瘦了點?」我的目光落在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眼裏帶着一絲的擔憂。
看我一臉心疼,梅青緊繃的身體鬆弛下來,慵懶地靠在椅背。
「還好還好。」她輕笑。
「就是晨起有點噁心,醫生說我底子好着呢。孩子嘛,是緣分來了擋不住。那個人……很穩重,很可靠。」
看着她得意的樣子。
我開始了表演。??
我立刻拉上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
「天哪,梅子,這可是頭等大事!」我帶着推心置腹的親暱。
「馬虎不得!該查的查,該補的補。」
我突然話鋒突然一轉,帶着憧憬。
「你知道的,我很難有自己的孩子了。等你生了寶貝,這乾媽的位子,必須是我的!我要把積攢的母愛都給他!」
梅青立刻被逗樂了,紅脣揚起:「哈哈哈,那還用說!給你留着,只給你!」
時機到了。??
「唉……」
我一聲嘆息彷彿承載了萬斤愁緒。
成功讓梅青的笑聲戛然而止。
「輕輕?」她皺眉。
「我懷孕了,你不替我高興?」
「我……」我垂下眼睛欲言又止。
幾秒沉默後,我才抬起眼睛,帶着掙扎和無措:「最近……誠軍好奇怪……」
精準投下魚餌。
我看到梅青緊張了一下,捏着水杯的手指抖了一下。
「誠軍?」她試圖壓住自己的情緒。
「他怎麼了?」聲音強裝鎮定。
「我都不知該怎麼說……」我傾身向前,眼神閃爍着猶豫和痛苦。
神祕又委屈的氛圍,瞬間勾起了梅青的注意力。
她屏住呼吸,像等待宣判。
「什麼事?快說!」她催促,帶着緊張。
「咱倆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唉,梅子,你是不知道啊。」
「誠軍他……最、最、最受不了小孩子了!那簡直是刻在骨子裏的厭惡!但這事兒他從不在外人面前露,但我太清楚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梅青突然煞白。
她撫摸着平坦小腹的手,僵在半空。
我看到她的反應,選擇火力全開。??
「自從他知道我生不了之後,我們走在路上,遇見個哭鬧的小孩,他那眉頭能擰出麻花!躲得那叫一個快!有一次,他堂姐帶三歲兒子來,那小傢伙就好奇摸了一下他書房的電腦鍵盤……」
我模仿着誠軍當時的臭臉,心有餘悸地說,「他當時臉就黑得跟鍋底似的!親戚在忍着沒發作,可一回臥室……」
我湊得更近,壓低聲音,彷彿在分享丈夫最黑暗的祕密。
「他足足抱怨了半小時!說孩子都是魔鬼,又哭又鬧又髒!毫無分寸感!破壞力驚人!說那是前世欠下的債,今生來討的!還說……」
我恰到好處地驚覺失言,慌忙捂嘴。
眼神驚恐地望向梅青,像是怕嚇到她。
梅青嘴脣哆嗦着:「他……他真的這麼說的?男人嘛,可能就是嘴上說說?或者只討厭別人家的孩子?」
「不不不!」我用力搖頭,斬釘截鐵,表情篤定。
「是真恨!真怕!他親口跟我說的,那是他的心病!小時候家裏有隻寶貝小狗,被鄰居熊孩子活活玩殘了,就在他眼前。」
「從那以後,他對小孩,尤其是沒輕沒重的小孩子,那是生理性的反胃!心理陰影大着呢!」
我痛心疾首地總結。
「他啊,骨子裏就覺得孩子是來攪亂生活的麻煩精,是討債鬼!」
撒鹽,更要溫柔。??
我緩和語氣,充滿同情地輕拍梅青冰冷的手背。
「不過梅子!你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你找的那位,肯定不一樣!誠軍,哼,他就那死德性,我早看透了!但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愛孩子願意付出的男人更不少!」
我語氣一轉,充滿了對好男人的羨慕和對閨蜜的祝福。
「你選中的那位啊,八成是真心喜歡孩子的人!對不對?快帶出來看看,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拿下我們大美女!」
梅青眼神閃爍,完全不敢與我對視。
她慌亂地端起牛奶灌了一大口。
「嗯……可能吧。」她像漏了氣的氣球。
「他應該……還行。」
這句「還行」,恐怕連她自己都不信了。
我滿意地欣賞着她坐立難安、魂不守舍的樣子。
身體重新靠回椅背,端起那杯濃縮黑咖。
輕啜一口。
苦中帶甜。
「好啦好啦!」我一個元氣滿滿的笑容。
「大喜的日子,說這些不開心的幹嘛!你一定要好好養身體,做個最幸福的準媽媽!」
我拿出手機,隨意瞄了一眼屏幕。
嘴角立刻漾起甜蜜羞澀、只屬於戀愛中女人的笑容。
「梅子,稍等哈,誠軍的電話。」
指尖輕點屏幕,我接通了電話。
「喂?親愛的,忙完了嗎?人家想你了嘛……」
我的聲音瞬間切換成嬌嗔。
眼角的餘光敏銳地捕捉到,梅青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近乎倉促地扭過頭去盯着窗外,但耳朵卻微微抽動。
「是呀是呀!」
我笑得眉眼彎彎。
「我正跟梅子喝咖啡呢!你知道的,我倆好幾個月沒見啦,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梅青聽到自己的名字,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我不等她消化這難受,繼續甜度進攻。
「對了,親愛的軍軍,媽今早送來的血燕我小火慢燉着呢,晚上回來記得喝光光哦,專門給你補元氣的,昨晚那麼辛苦……」
我露出一副嬌羞。
我停頓一秒,彷彿在認真聽電話那頭說話。
然後笑得更甜蜜。
「好啦好啦!知道啦!全世界最愛你啦!Mua~!」
我湊近手機話筒,發出一個充滿情慾暗示的吻聲。
「早點回來哦,人家想抱着你睡……」
電話掛斷。
我露出一臉沉浸在愛情中的幸福。
渾然不覺自己剛剛表演的恩愛對她來說是多麼殘忍。
「哎。」
我撒嬌地對梅青抱怨,手指無意識地卷着自己一縷頭髮,眼角眉梢都是被寵愛的小女人姿態。
「也不知道咱家誠軍最近怎麼了,真是體貼入微得過分呢。」
「早上非纏着我……哎呀……」
我恰到好處地羞紅了臉,彷彿想到什麼私密畫面無法說出口,羞澀又得意。
梅青「噌」地站起來!
牛奶被她帶倒,撒了一桌子。
她甚至顧不上擦,就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包,起身要走。
「對……對不起輕輕!我突然想起一個……一個非常重要的急事!得……得馬上走!」她眼語無倫次。
「改……改天!改天再約!我先走了!」
沒等我反應,她幾乎是轉身狂奔。
「啊,這麼着急嗎,咱們這麼久沒見,小心身體……」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我冷笑着看着手機的黑黑的屏幕。
臉上的羞澀和甜蜜,在梅青轉身離開的剎那,急速斂去。
一個獨角戲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更難受的在後面呢!
我天蠍座極端記仇,愛憎分明。
傷我一分,必十倍奉還。

-9-
我一口乾了黑咖啡。
遊戲纔剛剛開始。
我拿起手機,撥通了陳誠軍的電話。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
聲音瞬間軟下來,帶着恰到好處的哽咽和脆弱。
「老公,你在忙嗎?」
電話那頭,背景音嘈雜,陳誠軍的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
「在公司,還有點事沒完。怎麼了老婆?有事?」
「老婆」這個稱呼,此刻從他嘴裏說出,顯得格外諷刺。
我輕輕吸了吸鼻子,像是強忍淚意。
「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就是特別想你,想聽聽你的聲音……」
故意停頓一秒,彷彿在努力平復情緒。
「老公,你知道嗎?這兩個月,我想了好多好多,想到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追我跑了一整條街給我送傘;想到我們一起租第一個小房子,連熱水器都是壞的,冬天擠在一起取暖;想到你第一次笨手笨腳給我煮長壽麪,鹹得能齁死人……」
我試圖通過甜蜜回憶,將這個男人今晚拉回家。
畢竟以我對他的瞭解,喫軟不喫硬。
「這兩個月我過得渾渾噩噩,我才真正意識到,這七年,你早就刻在我的骨血裏了,抽離一點都是要命的疼,我不想這樣下去了,不想就這麼放棄我們好不容易纔築起來的家。」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說這個。
我繼續演,語氣裏帶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聲音帶着心翼翼的祈求。
「老公,我知道我也許做得不夠好,讓你覺得累了、倦了,但我們能不能,再給彼此一次機會?一次重新來過、好好修補的機會?」
「這一次,我願意改!我一定努力變成更好的妻子!不會再讓你失望了,好不好?」
陳誠軍明顯遲疑了,語氣變得溫柔了一些。
「你……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輕輕笑了一下,像是釋然,又像是下定決心。
「老公!我想過了,我不能再逃避現實了,孩子的事,是我們的心結,所以我想好了,我同意去做試管嬰兒!」
「真的,老公,我們去試試吧,找最好的醫院,不管過程多苦多痛多花錢,我都願意承受!只要能圓了我們當爸爸媽媽的夢,我們的小家就能真正完整了!對不對?」
我知道他一定會動搖。
過去,他表面上安慰我。
沒有孩子也沒關係,其實他非常的喜歡小孩。
每當路過公園,看到蹣跚學步的孩童。
他眼底都會有一閃而過的光芒。
在家族聚會時,面對親戚家的小嬰兒。
他表面上敬而遠之,實則內心滿是羨慕。
他曾不止一次,在醉酒後,意識模糊地說:
「要是有個像你的女兒……多好……」
「兒子也行,我要教會他踢球……」
那些清醒時被他死死壓抑,關於血脈延續的執念,在酒精的作用下暴露無遺。
但第二天醒來,他卻對此矢口否認。
只推說是酒後的胡言亂語,當不得真。??
這不能是他出軌的藉口!
不是他向別人尋求慰藉的藉口!??
而那個人還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親閨蜜!
更何況,關於孩子。
我從未宣判過我們此生無望!??
我只是覺得,那是一個生命!
一個需要我們用愛、責任去澆灌的生命!
只是目前,我還沒有真正準備好去迎接那份沉甸甸的幸福。??
不是拒絕,是慎重。
不是否定,是期許。??
我只是天真地以爲,他和我想的一樣,願意等一等。
等我們真的能夠無懼風雨,攜手並肩地迎接新生命的時候。??
我以爲那默契還在,堅不可摧。
只是萬萬沒想到啊!?
他出軌了。
我誘餌已經拋出。
只聽見電話那頭,他的呼吸明顯頓了一下,語氣徹底軟了下來:「你真的想好了?」
「嗯。」
我柔聲應着。
「今晚,你能回家喫飯嗎?我做你愛喫的紅燒排骨。」
我知道他今晚原本要去見梅青。
但現在,他不得不回來。
因爲他不能拒絕一個幡然醒悟的妻子。
電話那頭,他沉默了幾秒,最終妥協:「好,我晚上回去。」
掛斷電話,我嘴角的笑意瞬間消失。

-10-
家中餐廳。
橘色暖光下,幾道菜冒着絲絲熱氣。
尤其是那盤色澤油亮誘人的紅燒排骨。
那是陳誠軍的最愛。
我靜靜地坐在桌邊,看着牆上掛鐘。??
滴答……滴答……
七點整。
傳來鑰匙轉動時聲音。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依然深深埋在手機屏幕裏。
沉浸其中。
裝作沒有聽到陳誠軍回來了。
「老婆?老婆……」
陳誠軍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着一絲試探。
我假裝沒聽見,繼續盯着手機。
甚至故意輕笑了一聲,像是被什麼有趣的新聞逗樂了。
他腳步聲靠近。
「看啥呢這麼認真?」他好奇的伸着脖子看着我的手機。
我像是被他的聲音驚醒,茫然地抬起頭。
「嗯?你回來了?」
我帶着一絲剛剛回過神的恍惚,彷彿才注意到他。
甚至努力做出一個歡迎的微笑。
「剛看了個新聞。」
「什麼新聞看得這麼投入?」
他脫下外套,目光掃過滿桌的菜。
表情明顯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用心。
一隻手已經順勢拿起了碗,準備盛湯。
「就是最近的一個熱點事件,你沒看嗎?」
我湊了過去。
你看。
我把手機遞了過去。
一條新聞。
《男子拋妻棄子娶小三,結果孩子出生竟是非洲混血!》
他的碗頓在半空。
「一個男人出軌了,很快小三就懷孕了。」
「這個男人欣喜若狂,很快就踹掉了自己的老婆,跟那個懷孕的小三結婚了,等着做爸爸。」
我帶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十月懷胎,總算熬到了生產那天,你猜孩子生下來,發生了什麼嗎?」
我帶着帶着一種分享離奇故事的興奮。
你沒有等他回答,也不需要他回答。
「那小三,生了一個——非洲娃!」
「皮膚黝黑,卷頭髮,五官和那個男的八竿子打不着!」
我看着一臉震驚的陳誠軍。
繼續講着在手機上獵到的奇聞。
「那小三還在狡辯呢!抱着孩子說是基因突變!哈哈哈哈……」
「基因突變……變成了非洲人?你說……搞不搞笑?可不可笑?」
話音落下的瞬間。
只見陳誠軍像一尊突然被凍結的石像。
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突然。
「啪嗒。」
他的碗掉在了桌上。
我歪着頭,故作天真。
「老公,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他猛地回神,乾笑兩聲:「沒、沒什麼,就是覺得……這新聞太離譜了。」
「是啊,離譜。」我輕輕點頭,笑意更深。
「不過也挺公平的,對吧?報應嘛。」
他的喉結動了一下,眼神閃爍,不敢與我對視。
我端起紅酒,優雅地抿了一口。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他「喜當爹」。
畢竟,每次他和我的好閨蜜梅青「滾牀單」,都謹慎地戴了套。
戴了套,怎麼會懷孕呢?
除非……
除非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我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塊排骨,放進他碗裏。
「老公,怎麼不喫?涼了就不好喫了。」
「對了,我今天不是見梅青了麼,她說她懷孕了,她一個單身狗,怎麼懷的,不過也正常,這麼多年她身邊的男人啊,那多的……」
我漫不經心的說。
只見陳誠軍臉色刷白。
「我……我突然想起公司還有個視頻會議。」他慌亂的說。
「現在?」我故作驚訝地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嗯!」
下一秒,他幾乎是跳起來衝向門口,連外套都忘了拿。
門被摔得震天響。
我的嘴角一抹冷笑。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11-
我迅速收拾一下。
黑色鴨舌帽壓低帽檐,口罩嚴嚴實實遮住半張臉。
緊緊尾隨陳誠軍。
他的車在夜色中橫衝直撞,連續闖了兩個黃燈。
這不像他一貫謹慎的作風。
看來,我確實戳中了他的死穴。
車子一路來到了梅青家樓下的咖啡館。
我閃身走上了二樓的咖啡館。
躲在開啡館的角落,看着陳誠軍焦急的刷着手機。
十分鐘後,梅青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
「你發什麼瘋?」
「非得要現在見面!我爸媽都在家呢!」梅青生氣的說。
「你他媽玩我是吧?」
只見陳誠軍壓低聲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戴了套還能懷?你當我是傻子?」
「陳誠軍,化驗單不是發給你了麼,白紙黑字!這孩子就是你的!」
陳誠軍發出一聲冷笑。
「梅青,化驗單隻能證明你懷孕,證明不了是誰的種!」
梅青難以置信地看着他,眼淚瞬間湧上。
「你……你什麼意思?除了你,還能有誰?」
「是啊,但你別忘了,梅青,我他媽是戴了套的,我清清楚楚記得!每一次我都他媽戴着!」
陳誠軍打斷她,語氣冰冷。
梅青激動地站起來。
「避孕套不是百分百安全!說明書上都寫着會有失敗率!這種事新聞裏也有!你憑什麼就認定我騙你?」
陳誠軍猛地靠近一步,眼神咄咄逼人。
「憑什麼?就憑你在我之前有過多少男人,數都數不清!」
「避孕套,啊對,是安全套!它好好的怎麼就偏偏在你身上失效了?梅青,這種老掉牙的藉口你騙誰?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特別好糊弄?你就想用個野種把我套牢是不是?」
梅青被他赤裸裸的侮辱氣得渾身發抖。
「陳誠軍!你混蛋!是,我是談過戀愛,但跟你在一起之後,我沒有別人!你把我梅青當什麼人了?」
陳誠軍一聲嗤笑,充滿了輕蔑。
「把你當什麼人?一個心機深沉、謊話連篇的女人!戴套懷上?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吧?你當我是小學生?」
梅青徹底爆發, 聲音帶着絕望。
「夠了,陳誠軍,你血口噴人!我告訴你, 我沒有騙你!這孩子就是你的!」
她像突然受了極大的委屈。
「我還沒說你呢!你說你喜歡孩子, 原來都是裝的, 就你這樣的人,怎麼配有孩子, 你這樣的人就應該斷子絕孫……」
斷子絕孫!
這四個字徹底的擊碎了陳誠軍。
「賤人!你去死吧——」
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 猛地撲向梅青。
不帶一絲憐憫地掐住了梅青纖細的脖子!
「啊……」
窒息感讓梅青瘋狂的掙扎。
她的雙手徒勞地抓着陳誠軍的手臂, 雙腳拼命地蹬踹踢打。
試圖擺脫這個瘋了的男人。
陳誠軍的手越來越緊。
就在這時。
梅青的左手在絕望的摸索中, 觸碰到了桌子邊緣上的玻璃水杯。
求生的本能讓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將玻璃杯狠狠砸在陳誠軍的頭上。
力道之猛,一聲悶響。
陳誠軍喫痛, 手上的力道本能地鬆了一下。
但這劇痛非但沒有讓他清醒,反而如同火上澆油。
他猛的抓住了梅青一側的肩膀,一把將梅青推了出去。
梅青她被這狠狠一推, 身體瞬間失去了重心。
我看着她就這樣從咖啡廳的二樓滾了下去。
在咖啡廳稀疏的顧客和服務生驚恐至極的目光下。
在一連串令人心悸的撞擊聲之後。
她的身體以一個極不自然的扭曲姿勢, 重重地摔在了底層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不一會梅青的身下被一片深紅暈染。

-12-
「喂!110, 拾光咖啡館有人打架!不, 有人被推下樓梯!二樓摔到一樓!女的!流了好多血!」
服務員的聲音,打破了現場的死寂。
幾乎同時,另一個稍微年長的女服務生也撥通了 120。
巨大恐懼感讓陳誠軍僵立在二樓的邊緣。
時間在混亂中流逝得極慢又極快。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幾名警員果斷地衝上樓梯。
當冰冷的手銬扣上手腕時。
陳誠軍才如夢初醒般掙扎起來:「不是我!是她自己摔……」
警員根本忽視他的抵抗,強行將拖拽着帶下樓梯。
而我。??
始終坐在二樓的角落陰影裏,從衝突爆發到落幕。
混亂慢慢平息,警察開始詢問現場證人, 服務員顫抖着講述他們看到的片段。
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我起身整理裙襬,從容地穿過混亂的人羣。
經過被押上警車的陳誠軍時,他忽然透過車窗與我對視。
那雙眼睛裏充斥着難以置信的驚恐。
我微笑着用口型對他說:「老公~」
夜風拂過臉頰, 警車呼嘯着遠去。
我站在咖啡館門口,仰頭看了看星空。
真是一場好戲啊!

-13-
市第一看守所探視室。??
陳誠軍被一名獄警帶了進來。
不過一個月,他彷彿老了十歲。
曾經意氣風發的樣子蕩然無存。
只剩下深陷的眼窩、雜亂的胡茬和一身灰撲撲的囚服。
他佝僂着背, 眼神渾濁。
在看到我的瞬間,閃過一絲驚訝。
「好久不見,陳誠軍。」我微微一笑, 優雅地拿起通話器。
「老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的……」
「噓~」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不緊不慢地從隨身的手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隔着玻璃展示給他看。
那是梅青的病歷。
「高墜傷致全身多發骨折。
宮內妊娠約 14 周,胎死宮內。??
子宮破裂大出血, 行緊急子宮全切術。」?
「看到了嗎?孩子,沒了!」
我一字一句扎進他的耳朵。
「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無所謂的一笑。
「DNA 結果出來了。」
「是你的。」
「百分百確定。」
「而我,從頭到尾,什麼都知道。」
陳誠軍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嘴脣哆嗦。
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懼。
「這是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字了!」
我不再看他瞬間扭曲崩潰的臉, 不再聽他隔着玻璃傳來的辱罵聲和撞擊聲。
我優雅地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一絲不亂的衣服,拿起手包, 轉身離開。
身後是一個男人絕望的哀嚎。
等待他的是——故意傷害罪致人重傷,十年刑期,附帶鉅額民事賠償。
以及身敗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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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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