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大學的女兒跟我撒嬌,問我能不能多給她一些生活費。
我剛想拒絕,沒想到老公開口了。
「女孩子在外面手上沒錢容易學壞,生活費給她漲到一萬塊吧。」
我訝異不已。
後來我才知道,他在外面養了一個女大學生,給的就是一個月一萬。
我不怒反喜,激動得一晚上都沒睡著。
1
發現老周出軌這件事,是一個意外。
剛上大學的女兒回來跟我抱怨,說學校有個學人精。
跟她用同款的護膚品,同款的生活用品,甚至是同款包包。
我心下一凜:「哪款包包?」
「就是你從國外給我定制的,那個 sa 還說全世界只有一只,騙子!」
我微微皺眉。
女兒上大學的東西都是我一手操辦,那個包更是我送給女兒上大學的禮物,是私人獨家定制。
品牌不可能賣給別人。
「她還很囂張,吵嚷著要見你,說跟你認識呢。」
我一頓,聯想到老周最近的反常,莫名有了預感。
心中有些隱隱期待:「哦,是嗎,那下次媽媽去學校看你的時候順便見見你這位同學。」
女兒原本還很生氣,看著我一臉期待的糢樣,頓時噤若寒蟬。
「媽,你是不是又要整誰了?」
我有些意外,摸了摸她的頭:「你怎麼這麼說?」
「每次你露出這種躍躍欲試的表情,就意味著馬上就有人要遭殃了。」
我微微一笑。
不愧是我多年培養的女兒,她很了解我。
2
見到喬雅是在一個星期後。
盡管我已經事先調查過她,看到過她的照片,但是見到真人我還是小小的驚豔了一下。
老周的審美不錯。
黑長直,大眼睛,長相很甜美,笑起來臉頰有兩個小梨渦。
她身上有種年輕女孩獨有的青春活力。
女兒也說的也沒錯,她身上的衣服跟女兒是同款,只是搭配起來慘不忍睹。
她的審美展示了她的身份,我對面前這個女孩有了基本的認知。
我只能說老周很會找,這種漂亮虛榮還沒見過甚麼世面的女孩子是真的很好騙。
看到我她先愣了一下,然後大著膽子開口:「姐,要不去我那坐坐?」
女兒聽得一愣,隨即訓斥道:「你跟誰叫姐呢,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我抬手打斷她:「檸檸,你先回宿舍,我跟你這位同學還有點話說。」
女兒雖然生氣,但對我的決定她向來是言聽計從。
她憤憤地離開了。
看到女兒吃癟,面前的女孩隱隱得意起來。
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
我笑了笑:「難為你繞這麼一大圈來見我,那走吧,妹妹,你往前面帶路。」
她精致的小臉上有一絲意外,隨即咬咬牙,大步往前走。
我以為她會帶我去她的宿舍,沒想到她帶著我七拐八拐,進了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區。
某創中心。
M 市的高檔小區,公建化的立面,坐擁最大的城心湖。
她走在前面,步伐輕快又愉悅,時不時回頭看我一眼。
年輕小女孩心裡藏不住事兒,腳後跟都要飄起來了。
電梯一路直上到頂樓,屋內的裝修是輕奢風,家居擺設都挺有講究,比她身上的穿著要上檔次。
看來,老周經常來這裡。
客廳的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禮盒。
她勾起唇角,那張甜美的容顏上流露出抱歉地笑。
「不好意思,這裡太亂了,我都來不及收拾。」
我抱著雙臂看她表演。
「都怪周總,給我買得太多,家裡都快放不下了,讓你見笑了。」
我掃視那些不經意被她打開的包裝盒,都是一些輕奢品牌的基礎款。
我平時逛街看都不看一眼的。
也確實是見笑了。
她看似不經意實則故意的樣子在我看來更好笑。
不過我也可以理解。
麻雀剛飛上枝頭,青蛙剛爬上井口,還沒見過青天。
我沒興趣跟一個小姑娘鬥法,主動開口。
「說吧,你跟老周甚麼時候開始的?」
小姑娘攥了攥拳,眼裡迅速擠出幾滴淚,像是導演喊了開始一樣,隨地大小演了起來。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和周哥是真心相愛的,你就原諒我吧。」
她見我不為所動,她隨即往地上一躺,捂著肚子哭鬧。
「就算我再不是,姐姐也不必要推我吧,我肚子裡可是有周哥的孩子。」
我挑眉,在這兒給我演甄嬛傳呢?
我一頓,然後問她:「你說甚麼?」
她眼裡閃過一絲驕傲:「我說,我懷孕了?」
「誰的?」
「當然是周宇周總的。」
我聽完一愣,隨即心裡大喜,眼裡也滿是笑意。
語氣都溫柔起來了:「懷孕了怎麼能躺在地上呢,快起來。」
我一把扶起她,關切道:「怎麼樣,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她被我的反應震得一愣,然後不安地看著我。
右手緊緊地揣在口袋裡,眼睛時不時地盯著門口的方向。
我了然:「在等老周過來?」
她眼裡的不安開始轉為驚恐。
雖然她沒有開口,但是很明顯。
我猜對了。
恐怕在我們剛見面的時候,她就已經通知老周了。
就等著他過來,演一出被推倒受傷的戲碼。
好彰顯她是多麼柔弱可人,無辜受傷。
我這個妻子多麼霸道跋扈,強勢兇狠。
然後老周再來一出英雄救美,救她於水火。
兩人历經磨難再加上肚子裡的孩子做籌碼,好讓老周一腳踹了我。
小女孩的心思實在太好猜,總結來說就是言情劇看多了。
只是可惜了,老周這人我太了解。
現在他估計快要嚇尿了,哪敢來跟我正面起沖突。
不過我這人啦,最是體貼。
我從她緊ţű₆緊攥著的口袋裡掏出她準備好的錄音筆。
一臉慈愛地拍著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勸她:「妹妹,沒必要跟我耍心眼子,相信我,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更希望你能養好這一胎了。」
她身體一僵。
我盯著她:「你不信?」
我知道我現在過於興奮的狀態確實有點奇怪,於是為了讓她相信,我掏出行動電話,直接打給老周。
電話很快接通,我點了公放。
「老公,我在雅雅妹妹這裡,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那邊靜了一瞬,然後很意外的樣子。
「老婆,我不認識甚麼雅雅,你是不是搞錯了。」
他一開口我就知道,這是準備打死不承認了。
他犯了錯就愛裝傻充愣。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一開始信心滿滿的喬雅妹妹此刻覺得天都要塌了。
渾身顫抖著,一副不願意相信的糢樣。
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別怕,我給你做主。」
我跟老周多年夫妻,我向來說一不二。
「雅雅估計是嚇著了,她肚子裡還有孩子,我先送她去醫院,我們醫院見,拜拜!」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3
我找來幾個女助理,扶著喬雅準備去醫院。
喬雅滿臉驚恐,仿佛我那幾個助理是甚麼洪水猛獸,吵嚷著不去醫院。
嘴裡吵嚷著:「趙槿,我知道你沒安甚麼好心,我不要去打胎,我和周總是真心相愛的。」
我給助理使了個眼色,她們一把按住她的手。
她沒得掙紮了,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你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周哥說你們連性生活都沒有,你綁著這麼一個男人在你身邊有甚麼意義呢?」
「你知道他跟你在一起有多壓抑嗎,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真正地做自己,你就放過他吧。」
幾個助理眼觀鼻鼻觀心。
我倒是撲哧笑出了聲。
這孩子不是天真,是真的傻。
雖然蠢是蠢了點,但好在她肚子爭氣。
我現在急需一個孩子來打破僵局。
最好是男孩。
於是我拿出了罕見的耐心,跟她解釋。
「我說妹妹,不是我要綁著周宇,要不你再去打聽打聽。」
「他周宇,是我趙家的贅婿,當初是他求著要入贅到我家來的。」
我指著桌上的東西:「他給你買的那些東西用的都是我的錢,從本質上來說,你的金主其實是我。」
她臉上露出迷茫。
資訊量過載,她那核桃大的腦仁已經轉不動了。
跟蠢人說話就是這點不好,他們很難理解你話裡的內容。
於是我最後敲打她:「所以我請你有覺悟一點,我說甚麼你就做甚麼,好好養胎,我不會虧待你的。」
最後,她疑似失去了所有力氣與手段,整個人洩了氣。
我帶喬雅去了最貴的私立醫院,給她做了最全面的檢查。
一個小時後,老周才姍姍來遲。
他氣喘籲籲的,穿著高級定制的西裝也遮不住突出的大肚腩。
日漸稀少的頭髮,上移的發際線,松垮的皮肉。
我很難將面前的男人和二十年前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聯繫到一起。
那時候他穿著白襯衫,身材頎長,看著我的時候始終帶著笑意。
他說會一輩子陪著我,愛我。
他信誓旦旦地發誓如果他變心就出門被車撞死。
我從小就知道,男人嘴裡的愛就像空頭支票,當不得真。
我知道他說的是假話,但是當年面對這麼一個大帥哥,假話聽著也挺開心。
可此刻他站在我面前,喘起氣來就像老式的拉風箱一樣,我忍不住感嘆。
哎,男人的花期實在太短。
我面上不動聲色,跟他打起招呼:「你來晚了。」
我越平靜老周反而越恐慌。
都說男人膝下有黃金,他倒是不在乎,毫不猶豫地跪在我面前,向天發誓。
「老婆,我再也不會了,你原諒我吧,我保證跟她一刀兩斷,以後再也不聯繫。」
老周一向能屈能伸,要不當年怎麼能狠得下心入贅呢,他可是他們周家的獨子。
我趕緊把他扶起來:「這是做甚麼,起來,我們好好談談。」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站起來,開始跟我道歉。
他說他錯了,他對不起我,對不起女兒,更對不起自己。
我打斷他,握著他的雙手。
「老周,你有錯,可最應該說對不起的其實是我。」
他一怔。
流到唇角的鼻涕都來不及擦,定定地看著我。
他現在肯定很意外一向在家裡說一不二的我怎麼會承認自己的錯誤。
他腦子應該已經亂了。
我拿出了畢生最好的演技,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我們結婚這二十多年,我一直沒給你生個兒子,是我對不起你。」
「我知道你壓力大,外面很多人都說你閑話,但是我知道,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雅雅是個單純的女孩,等孩子生了你就把孩子抱回來。」
我意味深長地開口:「咱們家也確實需要一個男孩,你說呢?」
他聽完我的話,有些不敢置信。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來,我都沒生個兒子。
他的腰桿子一下子又直了。
4
在老周眼裡。
不,在所有人眼裡我確實需要一個兒子。
我叫趙槿,我們趙家是 M 市的百年家族,深耕家居行業多年。
家族關系盤根錯節,宗族之風尤盛。
雖然社會已經進入新時代,但 M 市每年都還有修祠堂,拜家主的活動。
家族人口眾多,家產一代代傳承下來,全由男丁繼承。
這也是老周硬氣的一點,我只生了一個女兒,我手裡繼承的那點股份等我百年之後是要收回去的。
我們家這麼些年來對於男孩的重視,導致形成了不同的養育方式。
男孩從小就被寄予厚望,家族把最好的資源傾斜給他們,在成年後送往國外學習商科,學貫中西,回國後順理成章的繼承家族企業。
男孩名字都從木字,寓意深耕家居行業百年不動搖。
比如我大伯叫趙先彬,我堂哥趙森,趙林。
至於女孩,大都嬌養著長大,在很小的時候就教他們儀態,檢查牙齒頜骨,長大一點就帶去做美白護膚,規劃健身,保持好的體態,等到了適婚年齡給她們找一個合適的聯姻對象。
女孩的名字從水字,寓意柔順溫柔。
比如我母親趙洛水,我小姨趙溪芽,我姐姐沈汐,我原本的名字沈沁。
這種男女不同的養育風氣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在 M 市持續了百年之久。
直到我母親這一輩有了一點不同。
我爺爺是趙家的上一代家主,可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三個女兒。
跟其他旁枝七八個孩子相比,我們這一支可謂人丁凋零。
按規矩,趙家的家主之位是我大伯的。
可大伯剛生下來就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他剛接手家族生意就捅了大婁子,得罪了當時的供貨商。
趙家賠出去了一個女兒,這才息事寧人。
可家族生意還是急轉而下,叔公族老們逼迫我爺爺另立旁支的子孫為家主。
我爺爺走投無路找了我們當地有名的聖僧。
也就是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留下四字讖言:「天命歸女!」
我爺爺雖有疑惑,但還是頂住了多方壓力,鋌而走險,轉而扶持我母親。
我母親雖是女兒身,卻身負奇才,成功坐了代理家主的位置。
她也很爭氣,在改革開放的那些年裡她把趙氏家居做到了家喻戶曉。
直至本世紀初,趙氏家居順利上市。
我母親曾一度觸及到家族權力的中心,差點改寫家族的历史。
直到二十年前她意外離世。
我們這一脈的風光徹底成了曇花一現。
我母親去世不到三個月,以前對我們言笑晏晏的姑姑嬸嬸們一夜之間都變了臉色。
我姐姐甚至被逼聯姻。
真應了那句人情似紙紙張薄。
至此我們這一脈徹底沒落。
二十年前我使了全部的手段,招婿保住了我母親手裡的一點股份。
但我沒能生下一個兒子,按照我和家族的約定。
我手上的這點股份在我百年之後也要全部收回。
可我怎麼甘心,於是這些年,我一步步做大,在家族裡逐漸掌握了一些話語權。
蟄伏二十載,直到現在,我等到了這個改變的契機。
老周雖然沒用,但給我送來了喬雅這麼個吉祥物。
也算有點用了。
5
女兒從學校回來,氣沖沖地問我。
「媽,喬雅那個小賤人肚子裡是不是懷了我爸的孩子?」
啪嗒一聲。
我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檸檸,媽媽這些年教你的規矩你都學到哪裡去了?」
她仿佛看不到我生氣,還在抱怨。
「媽,你不知道,她不僅勾引我爸,在學校還勾著顧楠,顧楠可是我的人,就算我不要了也輪不到那個小賤人。」
我失望至極。
站起身來,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檸檸,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我很少發脾氣,女兒捂著臉,一臉無措地看著我。
我斥責她:「跟女人雌競搶男人算甚麼本事,有本事就去跟男人搶資源,看看你的幾個堂哥堂弟,沒你聰明沒你有能力,卻個個都在接觸家裡的生意,而你呢,自甘墮落在這玩扯頭花游戲。難道你就甘願做一個花瓶,像你的姨奶奶和姑姑一樣草草嫁人嗎?」
女兒被我嚇到了,一句話也不敢說。
不怪我失態,我在她身上傾註的心血太多。
別人家的女兒在卷顏值卷身材的時候,我教她保持情緒穩定,鍛煉各種技能。
我培養她獨立的人格,遇到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
沒想到她現在為了一點情情愛愛就失去了控制情緒的能力。
女兒走到我跟前,誠懇認錯。
「媽,我錯了,我只是不甘心,你別生氣。」
說著她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如果像姑姑和姨奶奶一樣嫁人,我寧可死了算了。」
我嘆了一口氣,畢竟是我唯一的女兒。
女兒口中的姨奶奶,是我姆媽的姐姐,他被家裡人當貨物一樣賠了出去。
那個男人是趙氏家居的供應商,在一次酒會上對她一見鐘情。
為了挽回捅出去的簍子,我爺爺二話不說就讓她嫁了。
那男人年近五旬,而那一年她才二十一歲。
女兒口中的姑姑,是我的堂姐,大伯的二女兒。
在新世紀初期由大伯做主嫁給了另一個大家族的小兒子。
婚禮辦得很隆重,轟動整個 M 市。
可在她嫁過去之後才知道,那個瘦小的男人有不良癖好。
最終她死於丈夫的皮鞭之下。
含苞待放的花朵還沒來得及盛開,就悄無聲息的被碾進泥土。
而這件事沒有任何一家媒體敢報道,仿佛她沒來過一樣。
這不只是我趙家女兒的命運,更是 M 市眾多家族裡女兒的縮影。
運氣好嫁人後操持家庭,孕育兒女。
運氣不好收盡蹉跎,英年早逝。
對這些運氣不好的女兒,身邊人只會歸咎於一句。
她命不好。
可縱觀千百年,女人的命,從來沒好過。
從我母親到我女兒,五十年裡,三代人。
直到現在仍有很多人擺脫不了自己的命運。
我清楚地知道,在這偌大的家族裡,我們趙家的女兒缺的不是愛。
是資源,是權力,是尊重,是自由。
6
我撫摸女兒的臉,問她:「疼嗎?」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不疼,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
女兒一直都很懂事,我從小對她管教極嚴,她也很爭氣,從小就品學兼優,沒讓我操過心。
她口中的顧楠是我資助的窮大學生,也是我給女兒挑的贅婿。
是我退而求其次的最後一步棋。
女兒生氣不見得是有多喜歡他,她心高氣傲,更多的是不甘心罷了。
「媽,我也想進公司,都怪我是個女孩,不能出國念商科,我要是個男孩就好了。」
我搖搖頭:「男女又有甚麼關系,你只需要告訴媽媽,你想出國念書嗎?」
她眼睛亮了又亮。
「當然,我當然想。」
隨後又無措地看著我:「可是,我可以嗎?」
趙家還沒有一個女兒能出國留學。
「本來不可以,但有媽媽在,就可以。」
她尖叫一聲,一把抱住我:「謝謝媽媽。」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一臉憐愛。
女兒又哭又笑的,沒一會兒背後傳來老周的聲音。
「檸檸回來了,哎喲,怎麼哭了?」
女兒站起身,看了看我,然後擦幹了眼淚。
我接過話:「沒事兒,小女孩鬧著玩兒。」然後看向女兒:「你就先回學校吧,媽媽和你爸爸還有事兒要說。」
女兒和老周的關系不好。
小孩子其實最是敏感,誰是真的喜歡她,她心裡其實很清楚。
老周表面上裝作很疼她,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嫌棄檸檸是個女孩。
就像此刻,女兒一走,老周就不問了,現在他連面子工程都不做一下。
以前好歹會假糢假樣地關心兩句。
不過我也可以理解,他馬上要有兒子了。
此刻他意氣風發,宛若新生。
「雅雅那邊我多請了一個阿姨,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她現在正是頭三個月,要格外註意。」
我大度的笑:「那當然了,一切以她的身體為重。」
老周握住我的手,眼裡有罕見的動容:「老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大度,能跟你在一起是我的福氣。」
我笑了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周宇確實有福氣。
因為入贅到我們家,成功的從一個農邨男娃一步步成為 M 市的精英人士。
管理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分公司,有錢又體面。
他從進公司以後就開始陸陸續續地扶持老家那邊的親戚,只要有一點沾親帶故的關系他都幫扶一把。
女兒曾經笑稱:「現在就連爸爸老家門口的一條狗都雞犬升天了。」
這些事我都看在眼裡,沒有過多的幹涉。
我曾以為他會知足,沒想到我的寬容讓他飄了起來。
不僅出軌,還忘了他當年的承諾。
此刻,他在我面前說起話來也是口無遮攔。
「老婆,我愛你,可是我是一個男人,需要一個兒子來延續血脈。」
「我媽臨死前最後的心願就是我能有個後,這些事我沒告訴你,我都替你扛著。」
「但這種一味的付出,我真的累了。」
他言之鑿鑿,仿佛他出軌是我的錯,是因為我沒給他生個兒子。
我聽得心裡連連搖頭,看來我們的認知有很大的差距。
他延續個毛的血脈!
他媽操的是哪門子的心,就算我生了兒子,也不姓周啊。
在他選擇入贅的那一刻他們家就已經絕後了,要延續血脈也是延續我的。
可為了我接下來的計劃,我腦子裡是一種觀點,嘴裡說出的是另外一番話。
「我知道你委屈,所以我準備下個月帶雅雅回家祭祖燒香。」
他面露猶豫:「回去祭祖那不是都知道了。」
我看著他,一臉驚訝:「老周,你是糊塗了吧,我找人看過,雅雅肚子裡是個男孩,按照族中的規矩,男孩可以繼承家產。」
老周嘴唇囁嚅了幾下,看向我。
眼裡的猶豫一掃而空,轉而露出狂喜。
我手裡雖然股份不多,但是趙家產業遍布各行各業,算下來也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幾輩子都用不完的錢,老周不可能不心動。
「老婆,你真的願意,真的願意……」
我聲情並茂,演技愈發精湛。
「當然願意,等雅雅生了咱們把孩子抱回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咱們家世世代代的富貴都得靠他呢。」
老周激動得快要哭了出來:「老婆,都聽你的。」
7
七月是趙家一年一度的家族聚會。
說是聚會,不如說是募捐,也就是籌集資金修繕祠堂。
說起來也是諷刺,家業傳承沒有女人的份額,修祠堂捐款外嫁的女兒人人都要出錢。
所以這次人來得格外齊,七大姑八大姨,本家旁支來了一大幫人。
不管過得好與不好,飯桌上總是要虛偽的寒暄一陣。
酒過三巡,大家便開始了商業互吹。
開始說到自家兒子回國進到公司哪個部門工作,女兒又找了哪一門好親事。
一向跟我不對付的堂妹就把話題轉向我。
「哎,要我說還是羨慕槿姐姐,只有一個孩子,哪像我操不完的心。」
我這堂妹婚後生了兩子一女,平時最愛顯擺她兒子有出息。
她今天這話明顯是在內涵我。
還沒等我開口,我姐姐沈汐淡淡的懟了回去。
「你怎麼不羨慕你大姐,早早就死了,壓根不用操心。」
此話一出,四下一靜。
我這堂妹的大姐就是我大伯的大女兒,死於丈夫皮鞭的那位。Ŧṻ³
大伯已明令禁止不準再提她。
果然,剛剛還無動於衷看著我們明爭暗鬥的大伯摔了筷子。
「吃飯就吃飯,哪來這麼多話!」
我嘴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果然板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默,直到下半場又有人作妖。
「大家別不做聲啊,我給大家說個笑話吧。」
「前兩天我在醫院遇見了姐夫,遠遠的看著他領著一個女孩進了婦產科,我以為是槿姐姐來著。」
「今天一看,槿姐姐頭髮沒有那麼長啊,哈哈哈……」
說話的是一個遠房表妹。
此話一出,大家還是吃飯的吃飯,夾菜的夾菜。
但是眼角餘光都看向我和老周,等著看我的反應。
老周已經在瑟瑟發抖了,他一向不上臺面,我也沒抱太大希望。
我姐姐沈汐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我在桌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後放下筷子,對著飯桌上的人笑了笑。
「真是巧啊,竟然讓妹妹遇見了。」
遇不見才怪。
她老公是那家醫院的院長,風流成性,她時不時去查崗,遇到老周在我計劃之中。
「那趁今天這個機會,我就跟大家介紹一下,我們家要添一個新人了。」
我示意老公去把人接進來。
在眾人的一頭霧水之下,老周牽著喬雅慢慢走了進來。
我給眾人介紹:「妹妹遇見的應該是雅雅,她肚子裡懷的是老周的孩子,我已經問過醫生了,是個男孩,等她生下來我就過繼到我名下。」
滿室嘩然!
我堂哥趙森率先發聲:「趙槿,你瘋了不成,她生下來也不是我趙家的血脈。」
「你就算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不能把大家當傻子吧。」
幾位年邁的姨奶奶跟著勸:「對啊,小沁,你別開玩笑了。」
小沁,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沒聽到了。
我一臉茫然地問他們:「不是我趙家的血脈就不能進趙家族譜了嗎?」
剛剛被懟的堂妹可逮著機會了:「這不廢話嘛,都不是咱們家的人還想讓我們認,你做甚麼夢呢?」
我等的就是這一句!
我收起茫然,換上一張驚訝無比的臉,用上最大的聲音。
「各位兄弟姐妹說的這是甚麼話,跟我們趙家最沒有血緣關系的那一位,靈位還供奉在咱們趙家祠堂的最上邊呢!」
「大家說這話,不是在冒犯老祖宗嗎!」
……
我話一說完,每個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消化著我剛剛說的話。
幾個小輩姪子姪女迷迷糊糊的,沒能理解。
我大伯最先反應過來,他常年拿著佛珠的手握成了拳頭。
我勾起唇角,上鉤了。
我趙家發家於上個世紀初。
第一位家主趙槐是從宮裡逃出來的,是位太監。
他拿著逃難帶出來的金銀珠寶到 w 市紮根,打下了這份家業。
第二任家主,也就是我的太爺爺,是這位的義子。
要論血脈傳承在其他家族可能還名正言順,但要在趙家先祖面前跟我談甚麼血脈傳承就別怪我掀大Ṱû₃家的老底了。
本就是蝨子袍,現在也該抖出來讓眾人瞧瞧了。
一頓飯最終不歡而散。
趙彬單獨留我在祠堂,和一眾族老一起,看架勢是要三堂會審我。
他這些年開始信佛,在人前都是一副慈悲糢樣。
開口就是一些假糢假樣的道理:「小沁啊,人活一世各有各的緣法,一切苦難都是有緣由的,不該是你的東西你怎麼爭都爭不來的。」
我笑了:「大伯,怎麼就不能爭呢,二十年前我爭過一次,不就贏了一次嗎?」
他拿著佛珠的手一頓。
我看著他手裡的佛珠,嘴角露出諷刺的笑。
半路出家者,多半是心裡有鬼才會求神明庇佑。
8
二十年前,我母親死得蹊蹺,臨死前還簽了一份古怪的遺書。
名下的產業和現金由我和我姐姐平分,她在公司的股份全部轉讓給我大伯。
遺書上說,轉讓股份是她和我爺爺當初的口頭協定,當年她只是暫代家主,等公司穩定後交還家主之位。
這麼一份奇怪的遺書人人都知道有問題,但經權威機構鑒定卻為真。
於是家中族老紛紛改了口風,稱我母親大義。
只有我和我姐姐不願意相信。
因為我母親在我成年之時就開始培養我接手生意,她不可能立下這樣的遺囑。
可那份遺囑的我看了又看,最後的簽名處確確實實是我母親的字跡。
我還沒來得及調查,趙彬就以家主的身份命令我姐姐和他當時的男朋友分手,跟何家聯姻。
我們被打得措手不及。
姐姐和那時的男朋友逃了三次,但都被抓了回來。
趙家和何家在 w 市關系盤根錯節,他們根本逃不出去。
最後一次是在大年夜裡,他男朋友主動給何家人洩漏的消息。
他認輸了,他妥協了,他害怕了。
我姐姐的心也死了。
她回來後病了三天,高燒不退,失魂了一般哭了醒,醒了哭。
夢裡不斷的喊姆媽,姆媽救我……
我父親一夜白發,自母親走後他強撐起來的精氣神全散了。
我父親是小家族出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學老師,一生都在支持我母親搞事業。
那天是大年夜,我走在新年的鐘聲裡,腳下是白茫茫的大雪。
那個冬天,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一死兩傷。
而我的前路崎嶇,看不到方向。
我看著漫天大雪,在心裡默默祈禱:「姆媽,都怪女兒不好,護不住家裡人,您要是在天有靈,告訴女兒該怎麼辦吧。」
凜冽的寒風從耳旁吹過,悄無聲息。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出嫁。
婚禮辦得同樣很隆重,婚禮形式是我姐姐最愛的草坪婚禮,可她身邊的人卻不是她的愛人。
我看著在臺上強撐笑臉的姐姐,還有背脊已經微彎的父親。 背過身去流下了眼淚。
那天我找了一個涼亭待到很晚,無力感湧上心頭。
恍惚中聽到有人訓斥小孩的聲音。
「一張卷子你寫一頁找別人代寫一頁,你以為前面的字跡是你自己的就能糊弄過去了,你現在找人代寫,中考高考也能找人替你寫嗎?」
我抬起頭,是何家的一個遠親,那男孩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正想起身換個安靜的地方,可剛剛的那席話無端的縈繞在我的耳邊。
代寫!
電光火石之間,我眼前一片雪亮。
古怪的遺書,姆媽的親筆簽名,不合理的條款內容連成一條線。
腦子嗡的一下,我一下子站起來。
遺書上的簽字是真的,代表著上面的內容姆媽在某些方面她是認可的。
那份遺書一共兩頁,她認可的是第二頁紙上對於她個人財產和房產的分配,而關於股權轉讓內容的第一頁紙上沒有她的簽名,只有她的手印。
有一種可能,第一頁紙有人調包了!
這人在她彌留之際按著她的手在調包上的第一頁上按了手印。
偽造的第一頁,真實的第二頁,兩張紙上同樣的手印,最後的簽名。
至此,一份無懈可擊,「完美的」遺書就此偽造成功!
我想通了這一點,手指都忍不住發抖。
如此處心積慮,絕不是一朝一夕想出來的。
姆媽的死可能就不是一個意外,目前最大的獲益者是趙彬。
肯定是趙彬害了她。
我抓了抓頭髮,可我沒有證據。
證據!
我心裡猛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
我姐姐的婚宴來了很多名流記者。
在晚宴的最高潮,我當著所有賓客的面上臺,要求重新鑒定那份遺書的字跡。
一向在人前待人溫和的趙彬震怒:「小沁,大伯已經找人鑒定過了,不可能有錯。」
我當著眾人的面:「大伯,麻煩你了,我就求一份心安。」
越來越近的閃光燈在我跟前閃爍,我說著說著就哭了。
我姐姐雖不知道內情,但她選擇了支持我。
於是當著記者和賓客的面,趙彬不得不同意。
但他很鎮定,他知道無論我鑒定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認為自己勝券在握。
我拿到那份遺書迅速找了專業機構,鑒定的卻不是字跡,而是油墨形成時間和紙張形成時間。
如果兩張紙不是同一批,上面的文字也不是同一時間同一個打印機裡打印出來的。
就能斷定遺書有問題。
不到半天時間,我拿到了鑒定結果。
結果跟我想的一樣,第一紙上的字形成時間晚,紙張也不是同一批,第一頁是 80g 的紙,第二頁是 70g 的紙。
我瞞著所有人,拿那份結果跟趙彬做了交易。
那時候趙氏正是不穩定的時候,我母親去世得蹊蹺,民間有諸多傳言。
而趙彬能力不足,族中有很多人並不服他。
再加上我姐姐剛跟周家聯姻,他不得不忌憚。
於是他同意了我的提議。
先穩住我,是他那時候最合理的決定。
9
二十年前,在我姐姐辦回門宴那日,我單方面宣布和談了三年的未婚夫解除婚約。
我把名字從沈沁改名趙槿,招婿,正式接手我姆媽的一半股份,進入家族企業工作。
一石激起千層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大伯,他黑著臉點了頭。
我姐姐哭著罵我瘋了,有和愛人攜手到老的機會卻不珍惜。
她抱著我哭得快要虛脫。
我抱著她,一點點的撫平她的不甘。
我在她耳旁低語:「姐,我不甘心,我想賭一把。」
她不斷地搖頭,喉嚨都哭啞了:「爭不過的,爭不過的,阿沁,咱們別爭了好嗎?」
我只是撫摸她的肩頭:「姆媽走了,就由我來撐起這個家。」
她直勾勾地看著我,嘴唇哆嗦了半天,突然伸出手來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哭著說:「是姐姐沒用,姐姐沒用……」
我壓住她的手,哄孩子一般地摟著她:「不是的,不怪你,姐姐,不怪你。」
怎麼能怪她呢?
這吃人的家族,能活下去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我學著她小時候哄我的樣子哄她,唱著兒時的兒歌。
「小雁雁,排成隊,後頭跟個小妹妹。雁姐姐,慢慢飛,雁妹妹,快點追,大家團結緊,誰也不掉隊……」
9
二十年前我壯著膽子爭了那一次,那一次我成功了,順利進入公司。
這二十年間,我在各大分公司裡面安插人手,一步步蟄伏,直到今天我終於有了資格重新站在這裡。
現在我手裡握著的本錢比二十年前多得多。
當著幾位族老的面,趙彬一錘定音。
「小沁,你的要求我不可能答應。」
我慢悠悠地糾正他:「大伯,您又忘了,我早就不叫沈沁了,我是趙槿。」
趙彬氣得胡子都要吹起來了。
他今年六十八了,就他那先天不足的身體也算長壽了。
我母親身體健康卻英年早逝。
他先天不足卻活到了快七十歲。
惡人長命百歲,善者不得正終。
多麼諷刺!
「你在公司拉幫結派也就算了,家族血脈傳承由不得你亂來。」
「自己沒用沒生出兒子來,搶別人的孩子算甚麼,我們不同意。」
我抬起眼簾:「大伯,這麼有骨氣的話您二十年前就該開口啊。」
幾位族老議論紛紛。
一位遠房的老不死叔伯父怨起大伯來了:「阿彬,你二十年前就不該答應她招甚麼婿,她現在分明就想騎在你頭上。」
我趁機加一把火:「對啊,要怪就怪大伯,你們說他二十年前為甚麼要答應我招婿呢?」
眾人又把矛頭對準大伯,這場會開得劍拔弩張。
我看準時機,使眼色給其中一位。
沒一會兒,一位族老站出來打圓場:「現在爭這些也沒用了,小槿這些年來對公司的貢獻大家也看在眼裡,她的要求我們不能視而不見。」
說完他又看向我,語氣帶著責備:「但是小槿你這次確實做得不對,周宇做事不像話,你怎麼能讓他把外面的女人帶回來,我去打聽了,那女孩還是檸檸的同學,你要養她的孩子你讓檸檸怎麼想。」
兩邊各打一巴掌,看似很公正。
「不如這樣,大家各退一步,就讓檸檸進族譜怎麼樣,她雖然是女孩兒,但好歹是我趙氏子孫。」
此話一出,滿室寂靜,隨之而來的是反對聲。
「那怎麼行,二十年前開了先河就已經壞了老祖宗的規矩。」
族老中也有一些人為我說話。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畢竟這些年我給的好處實在太多了。
「哼,過年分紅的時候你可分了小槿公司的錢,怎麼沒聽你說用了女人的錢壞了規矩。」
「你孫子去年開車撞了人,鬧大了還不是找小槿幫你擺平的。」
「占了人家便宜又一腳踢開,真是好算計啊。」
最後原本爭執不下的雙方,最後各退一步。
剛好退到了我想要的位置。
讓我女兒趙檸進了族譜,和家裡明年一批出國的男孩們一起出國念書。
我勾了勾唇,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求其上者得其中。
當你想開一扇窗沒人同意時你大著膽子砸掉屋頂,那麼這時候他們就會同意你開這一扇窗了。
我看著趙彬難看的臉色,忍不住笑了。
他不開心,我可就太開心了。
我就是要撕開這個口子給我趙家的女兒都看看。
都來爭吧。
只要你願意爭,努力爭,他ƭú₈們會妥協的。
甚麼規矩傳承,現實就是誰有能耐,誰主導游戲規則。
10
一群人從祠堂走出來,我姐姐還有女兒等在門口。
幾位族老笑著跟女兒開玩笑。
「檸檸,你媽媽為了你可不得了,準備下半年送你去留學呢?」
女兒眼睛亮了又亮,笑著過去攙扶著幾位。
「那也是仰仗各位叔公幫忙。」
「三叔公,六叔公,我扶你們上車吧,我讓司機送你們。」
「不用了檸檸,我們帶了司機過來。」
「幾位叔公就別推辭了,車上有我媽給各位準備的一點『土特產』,一點心意,還請你們笑納。」
幾位若有所思,然後答應了:「替我謝謝你媽媽。」
看著幾位族老笑眯眯地坐車離開,我姐姐笑著說。
「你把檸檸養得很好,她對得起你付出的心血。」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姐姐,我就這一個女兒,如果我出事麻煩你替我照顧她。」
我姐姐大驚:「你說的這是甚麼話,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檸檸順利進族譜,繼承你的股份。」
「繼承我的股份,出國留學名正言順地進入公司,再像我一樣找一個贅婿,苦苦掙紮為下一輩做打算嗎?」
我搖搖頭:「我不願意她的路像我一樣曲折。」
姐姐獃獃地看著我:「那你要幹甚麼?」
我看著面前的巍巍宗祠。
「我要掀了這棋盤,我要趙家女兒不能進族譜沒有繼承權的規矩徹底廢了。」
「要每一個女孩都抬起頭來做人,都能進到各自熱愛的領域裡去廝殺。」
她倒吸一口涼氣。
我姐姐很會畫畫,她八歲那年就被我國有名的丹青大師收為弟子。
我那個跟我不對付的堂妹,她身姿柔軟,很會跳舞,曾一度想走藝術路線,卻被說搔首弄姿,敗壞門風。
我們家有才華的女孩太多了,但都被這些破規矩捆住,還沒來得及施展才華就草草打包嫁人。
我知道很難,但是我想去做。
像我姆媽一樣,去打破這規矩。
11
我囑咐姐姐:「如果我贏了,檸檸出不出國都無所謂,我會親自廢了『拿到國外文憑才能進公司』這條破規定。」
「如果我輸了,麻煩你還是送她出國,先避避風頭,等拿到文憑再回國,我留給她的東西足夠她東山再起。」
「顧楠這人沒根基,沒野心,有把柄在我手上好控制,雖然蠢但目前他是最好的人選。」
我頓了頓:「就是要委屈檸檸了。」
姐姐欲言又止:「要不……」
我搖頭:「開弓沒有回頭箭,今天的一切就是我下的戰書。」
我等不了了,我今年四十五歲,正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年紀。
資历,人脈,時機我都有了,我要搏一把。
輸了,去見姆媽我無怨無悔。
贏了,就徹底改寫历史。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不虧。
10
交代完一切後,我回了家。
老周在家急得頭髮都要薅掉了,在聽到我說檸檸進了族譜後他暴怒。
「你說帶雅雅回去認人,怎麼反倒讓檸檸上了族譜。」
「她一個丫頭片子,上了族譜有甚麼用。」
「ẗŭ̀ₑ等她大學畢業了找個人嫁了不就完了,用得著給她費心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他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他急得跳腳,我安撫他。
「凡事都要慢慢來,肯讓檸檸進族譜也是一種讓步,等孩子生下來,養到我名下,他們會松口的。」
我端起桌上的熱茶:「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老周看我這麼說,立馬又軟了下來。
「老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怕出甚麼岔子。」
「不會有岔子,你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雅雅看好,她對我們很重要,務必要安撫好她的情緒。」
老周趕緊點頭,然後匆匆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眸光一寸寸冷了下來。
11
不到一個月,趙彬那邊開始動手了。
公司那邊老周負責的業務板塊紛紛暴雷,總部空降好幾個高管下來名義上是徹查業務,可背後卻在抱團排擠老周。
老周忙得焦頭Ŧűⁿ爛額,天天回來抱怨。
我用雷霆手段壓下去了這件事,可沒幾天,他包養女學生導致女學生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
第二天就直接上了當地的頭條新聞,鬧得滿城風雨,議論紛紛。
媒體的標題也挺傷人,說他是 w 市軟飯硬吃第一人。
老周在家裡大發脾氣,一整個無能狂怒。
「肯定是有人針對我,有人要害我!」
我主動給他臺階:「老公,要不你去避一避吧。」
老周這人沒甚麼能力,但他從不承認自己的無能。
現在我主動提出來讓他去躲躲,就是瞌睡了給他遞枕頭。
他心裡樂開了花,但表面還要跟我打感情牌:「不好吧,讓你一個人處理這些爛攤子我良心不安。」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話見外了。」
他心滿意足地笑了,看著我,親了一下我的額頭。
「那好吧老婆,等風頭過了,我就回來,到時候你讓我做甚麼都行。」
我笑了,捧著他已經長滿皺紋的臉,露出罕見的溫柔。
「真的甚麼都願意做,如果我讓你替我去死,你願意嗎?」
他怔了一下,然後跟我承諾:「我當然願意。」
這是我這麼些年來聽過的最好聽的情話。
我大喜:「太好了老公,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我一把拉起他,給他整理好衣服的領口:「今天就走,坐我的車去機場,安全一點,你的車狗仔都認識。」
想了想又道:「還是保險一點,披上我的大衣,這樣別人也不會起疑。」
他的聲音裡有愉悅:「嗯,我很快就回來,雅雅那邊就先拜托你照顧了。」
「你放心吧,我肯定幫你好好照顧,她肚子裡還有咱們家的孩子呢。」
「那我走了,老婆。」
「嗯,去吧。」
他披上我的大衣,帶起帽子捂住臉。
一步步地走出我的人生ẗû₅。
12
周宇死了。
大貨車疲勞駕駛導致的連環撞車案,警方認定這場事故是意外。
趙彬這些年的人脈廣,根基深,想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並不難。
如果不是有人提前給我漏了消息,我想死的人就會是我了。
關於老周的死因媒體各種標題引人註目,其中最大猜測是畏罪潛逃。
老周死的第二天,分公司的幾個高管辭職,會計更是自首將老周造假賬,偷稅漏稅的證據交給了警方。
族老們勒令我在三天內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
在一團亂麻中,趙彬讓人給我帶話:「及時收手,我願意你一條活路。」
笑死,甚麼活路,難道不是因為弄不死我嗎,說得好像施舍我一樣。
可我這條命不是他想拿就能拿到的。
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
有幾位以前交好的族老看形勢不對立馬翻臉不認人,剩餘的幾位則悄悄來打聽我有沒有後招。
女兒很氣憤:「之前給了他們那麼多的好處,說翻臉就翻臉,白眼狼!」
我很淡定,我太了解這群人了。
族裡稍微有點地位的個個都是人精。
都是在左右搖擺,做一株牆頭草,看哪一邊能出頭。
「檸檸,你高中沒學過嗎,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女兒義憤填膺:「我知道,我就是覺得這種人反複無常,見風使舵,不值得我們合作。」
我搖頭:「你錯了,這種人才好合作,只要你足夠強,拿住他們的把柄就翻不起甚麼浪來。」
女兒若有所思地點頭。
「沒關系,我們的反擊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讓我的助理放出消息,我將在周宇的追悼會上接受媒體採訪。
大家族的笑話總是能吸引很多人。
追悼會那天,整個 w 市的記者都在禮堂外嚴陣以待,等著用唾沫淹死我。
我看著周宇的冰棺,心裡默念。
鬧吧,鬧大點,最好全世界都來看熱鬧。
13
追悼會那天早上,來的人很多。
趙家的幾位小輩還有我幾個堂哥堂妹也來了。
我堂哥趙森:「妹妹,節哀。」
眼裡卻是赤裸裸地嘲笑:「都告訴你了不是你的東西別爭,現在好了,成寡婦了,你說你怎麼這麼不聽勸呢?」
我不動聲色:「大哥是沒聽過一句話嗎,笑到最後的才是勝利者。」
「哼,看你嘴硬到幾時!」
我搖搖頭,他也太沉不住氣了,難怪這麼多年了依舊沒長進,一事無成,
我和女兒一身素衣,四面八方的閃光燈閃得人差點睜不開眼睛。
「請問趙槿女士,關於您丈夫周宇出軌女大學生,女大學生還懷孕的事您有甚麼要回應的嗎?」
我神情悲戚,用早就準備好的浸有辣椒水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效果很好,我的眼淚轉瞬流下。
「沒有的事,我丈夫從未出軌,一直對家庭很負責。」
記者咄咄逼人,來勢洶洶:「趙總可要想好再說,我們可是拍到了周宇先生和喬雅女士同進同出同一棟樓的照片。」
我早已準備好說辭:「我和我丈夫在八年前就設立了對貧困山區學生的幫扶基金會,喬雅是我們資助的學生,也是我女兒的朋友,我丈夫對她也是關愛有加,怎麼可能是那種關系,大家肯定是誤會了。」
提問的記者嗤笑出聲:「周先生在出車禍前還去見了喬小姐,說他們只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愛您也信?」
我冷下臉來,拿出了一個妻子的氣度:「我為甚麼不信,我不信我丈夫難道信你們記者瞎說嗎?」
「至於各位記者提到的我丈夫生前去見了喬小姐,我今天也請了喬小姐到現場,我相信她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我話音剛落,助理適時地扶著大肚子的喬雅進來。
「各位關一下閃光燈,照顧一下孕婦。」
我把手裡的話筒遞給她:「好了,各位可以問了。」
「喬小姐請問你和周先生是甚麼關系,他死前為甚麼要去找你。」
「你跟他的死有甚麼關系,他是因你而死嗎?」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周先生為甚麼要照顧你,給你租房子?」
面對記者的一連串提問,她手足無措。
我上前,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各位一個個來,喬小姐不是公眾人物難免有些緊張。」
然後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你知道該說甚麼,事成之後我會按約定行事。」
喬雅瑟縮地點點頭。
她環顧四周,按著我交給她的臺詞。
「我不能說太多,我怕說多了我自己也沒命了。」
「您的意思是說周先生的死有蹊蹺?」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出車禍那天已經提前知道自己有危險,他來找我的時候讓我躲起來就匆匆離開了。」
「那喬小姐,您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周先生?」
喬雅看了我一眼,然後搖搖頭:「不是,我和周先生之間清清白白。」
「據趙家人說周先生曾帶著你去了趙家的家族聚會,想讓你的孩子上在族譜裡,你還說孩子不是他的,你是在耍著我們玩兒嗎?」
我打斷記者:「這位記者,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媒體,眾所周知我丈夫周宇是二十年前入贅到我家的,如果是喬小姐肚子裡的孩子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子,他敢帶回來嗎,還上我們趙家的族譜,你是覺得我們趙家的人都是傻子嗎?」
我的反駁擲地有聲。
記者們面面相覷,被我的邏輯打敗。
好一會兒:「那喬小姐,那你為甚麼會出現在趙家的聚會呢?」
喬雅咬了咬嘴唇:「那是因為……因為我肚子裡孩子的爸爸是趙家人,周……周先生知道後想帶我回趙家認祖歸宗,沒想到……」
現場一片嘩然,頓時沸騰了:「喬小姐,麻煩你說清楚,是趙家的哪一位,周先生的死跟這位又有甚麼關系?」
「我不能說,別問了,我說了就活不下去了。」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在場的趙家人。
趙森立馬坐不住了:「你瞎說甚麼,你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是周宇的,跟我趙家人沒有任何關系。」
上鉤了!
我用帕子抹了抹眼淚,神情悲痛不已。
「老周已經死了,大哥就非要往他身上潑髒水嗎?」
「好,我沒想到自家人也不相信我,索性今天就說個明白。」
女兒順勢遞給我一個文件夾。
我拿出裡面的報告:「我丈夫走得很突然,也很蹊蹺,我們母女心力交瘁本不想撕開家庭的傷疤,但今天各位記者朋友們一再追問,我只好公開了。」
「我丈夫周宇他在 2020 年那場疫情裡感染了,在治療的過程中用藥過度導致了精子活力下降,在 2022 年後的體檢報告裡顯示他已無法生育,所以喬小姐肚子裡的孩子絕對不可能是我丈夫的。」
全場寂靜無聲,而我低頭露出嘲諷地笑。
老周的體檢報告我一直藏著。
我的初衷是為了他好,一個做夢都在盼著生兒子的男人要是知道自己沒了生育能力,那該是多麼大的打擊。
可我沒想到他悶不吭聲地給了我這麼大一個「驚喜」。
他要是知道自己精心呵護的女人懷的不是他的孩子,他只是個綠帽接盤俠,他指不定要瘋了。
所以還是死了好啊,死了好。
看著目瞪口獃的眾人,察覺時機已經成熟。
我一把抓住喬雅的手:「喬小姐,你跟記者不能說是誰害了我丈夫,那起碼要跟我說吧,我有權利知道真相。」
她欲言又止,然後嘴巴湊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個名字。
劇烈的閃光燈在我眼前閃爍。
我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整個人幾乎站不穩,一臉不可置信。
腳下踉蹌了幾步,然後昏倒在地!
追悼會匆匆結束。
14
由於直播內容足夠狗血,在網上掀起了廣泛的討論量。
【臥槽,我以為是來看軟飯渣男的報應,沒想到吃了一個豪門巨瓜!】
【到底誰是孩子的爸爸,軟飯男的死是意外還是謀 s 啊!】
【我以為看韓劇猜老公已經夠離譜了,沒想到現在要猜孩子他爸了。】
【你別說,這比電視劇有意思多了。】
【他老婆聽到名字驚得暈倒了,這個人應該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惡意揣測一下,周宇以為自己拿住了把柄,帶著孩子上門威脅所以被滅口了。】
【這麼說,孩子他爸應該有點實力,不是趙家的小輩,有沒有人拉一下趙家的人物關系氣泡圖,分析分析。】
……
追悼會本是趙彬為了打擊我,請了很多媒體來直播。
直播一結束,直播的內容全部以切片的形式散播開來。
我躺在家裡的牀上,吃著燕窩,看著網上的熱鬧。
我姐姐坐在我旁邊:「你把這口鍋甩在趙彬身上,他只要出來做親子鑒定就可以斷定你們在說謊。」
「說一句謊話沒甚麼要緊的,十句真話裡面只有一句假話,那麼就可以提高謊言的可信度。趙彬這些年在外面的孩子還少嗎,沒生下來不代表不存在。」
這些年我收集了不少趙彬犯罪的證據,但他勢力太大,硬剛我根本沒勝算。
我只有把事情鬧大,鬧到全民吃瓜,鬧到熱搜他壓不下去,才能給他致命一擊。
我給助理下達指令:「可以了,讓我們養的號帶一波節奏。」
助理:「好的,趙總。」
於是當天晚上,一個叫「吃瓜越扒越有」的營銷號發布了一段視頻。
吃瓜越扒越有 v:【我去,我有朋友去參加了這場追悼會,站在側面的,拍到了喬雅和趙槿說名字的側面視頻,大家看口型!】
這條微博迅速被買流量上了頭條,網友蜂擁而至。
【看口型是兩個字的名字,趙甚麼,第二個字是 b 開頭的。】
【哪位看一下人物關系圖,誰符合條件。】
【臥槽!不可能吧,趙彬!】
【趙彬誰啊?】
【樓上,趙彬是趙家這一代的當家人,不可能吧,他都快七十了。】
【suds,快七十怎麼了,沒聽說過嗎,越老玩得越花。】
網上愈演愈烈,我吩咐助理。
「聯繫平臺,把趙彬這個詞條禁了。」
助理很猶豫:「趙總,我們剛造起勢來……」
「記住,如果想要在最短時間傳播一條新聞,最好的辦法就是禁止它的傳播。」
「好的,趙總。」
很快,網友發現只要發趙彬詞條就會被鎖。
【zb 的詞條被和諧了,我去不愧是資本。】
【zb、資本,名字都一樣,牛逼!】
【不是我說,詞條鎖這麼快,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下手真快啊。】
【真是為老不尊,捂嘴網友算甚麼本事,有本事管住自己下半身啊。】
【報個小料,這老東西不是第一次了,w 大有好幾個女生都是受害者。】
【聽說那老頭在好幾個大學裡搞選妃,前幾年爆出來過,有權有勢的一下子就壓下去了。】
【他媽的好惡心,草菅人命,就沒人告他嗎?」
【怎麼告,趙家本來就男尊女卑,他們連自己家的女兒都不當人,何況外面的女孩兒。】
【說個冷知識,趙家的公司出了名的歧視女員工,應屆生招人比例 5:1,平均每招五個男生才會招一個女生,而且男女不同酬哦!】
【草,這個狗比公司!】
……
在網上熱度炒起來的時候,趙彬給我打來了電話。
「小沁,看來我的助理是沒把我的話傳達到位啊。」
「大伯,都到這節骨眼上了,咱們就別裝了。」
都圖窮匕見了,甚麼放我一馬這種假話就不要說了。
現在就是你死我活。
他笑了:「公司的股東,家族的族老現在都站在我這邊,你沒有勝算了。」
「輿論站在我這邊。」
「你說你在網上搞的那些東西?小打小鬧而已。」
我禁不住笑了:『大伯,時代已經變了,咱們還是拭目以待。』
不等他的反應,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助理:「趙總,我們找的幾個受害人還是糢稜兩可的態度,沒答應站出來發聲。」
「槍打出頭鳥,她們是怕報複。」
「那現在怎麼辦,沒有真正的受害者,我們根本站不住腳。」
「給她們找一個領頭人讓她們安安心,聯繫沈沁,告訴她,她該報恩了。」
沈沁是娛樂圈的二線女明星,是我的一步暗棋。
她是選秀愛豆出道,簽的是趙氏旗下的娛樂公司。
當年也被趙彬看上過,但沈沁性子高傲,不願意,最後鬧得差點被雪藏。
我當年暗中保了下來,給她賠了天價違約金。
我一路扶持她,當然她也爭氣。
在各路資本圍追堵截的娛樂圈硬生生殺出來一條血路。
解約後的第一年轉戰影視圈,第二年就爆了一個女二號,一路穩紮穩打到如今。
現在微博有幾百萬粉絲,死忠粉也不少。
要問哪一群人的戰鬥力最強,當然是粉圈了。
我叮囑助理:「那邊馬上要反應過來了,很快就會出律師函,讓沈沁把握好分寸。」
「再把 zb 這個詞條給禁了,炸幾個咱自己的號,把趙彬捂嘴這個事給做實了。」
「好的,趙總。」
15
當天晚上八點鐘,距離追悼會結束過去兩小時。
zb 的詞條被禁,上一秒實時輿論熱度在飆升,下一秒熱搜就沒了,很多討論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網友正在懵逼,驚覺這是一個大瓜時,娛樂圈當紅女演員沈沁發了一條耐人尋味的微博。
沈沁 v:【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這個時間節點的暗示性微博,讓粉絲內部炸開了鍋。
輿論熱度瞬間往上推了一個層級,粉絲留言。
【寶寶是在說熱搜上的事兒嗎?】
【跟新粉寶寶科普一下,咱們小沁出道的時候簽的是趙氏旗下的娛樂公司,因為一些原因鬧解約,打了三年官司。」
【艸,不會是掛在熱搜上的那老頭想潛規則咱寶寶吧。】
【我們寶寶可不能受欺負,剛下去!】
粉絲紛紛下場,以一種我可以受欺負我擔不能受欺負的煞氣加入戰鬥。
然後大粉帶話題,散粉沖熱度一下子將話題沖到了熱搜第一。
半小時後,沈沁刪了這條微博。
粉絲還在一頭霧水中,久不更新的趙氏官博出來發聲了。
發了一封律師函,告的是損害名譽權。
趙氏家居 v:【近日發現有大量用戶在造謠並傳播有關趙彬先生的不實資訊,本司鄭重聲明,關於趙彬先生的謠言皆為營銷號杜撰,請各位營銷號立刻刪除所發微博,停止造謠,也請廣大網友切勿信謠傳謠。】
聯想到沈沁的微博被刪,再到給喬雅發律師函。
兩人的共同點是,都是 w 大的。
一個還沒畢業,一個已經進了娛樂圈。
再聯想到之前有人爆料的大學選妃,粉絲猜測沈沁是被公關後主動刪帖了,這一下粉絲更瘋狂了。
寶寶以前糊的時候我們不能保護她,現在紅了還要受這種委屈嗎。
到底要多紅才能不被欺負!
趙彬養的那點營銷號根本打不過訓練有素的粉絲和已經有逆反心理的路人。
粉絲血洗了趙氏的各類官博,和各大學生的官博,聲稱堅決不能被強權壓倒,誓死守護偶像。
當晚十點,#趙氏家居#的詞條空降第一。
時機已經成熟。
沈沁正式發文,聯合多個受害人告趙彬違背婦女意願,脅迫她們發生關系。
證據鏈完善,涉及的人眾多,甚至還有未成年。
多個大學的官博都站出來發聲,要堅決捍衞學生權利,力挺受害者到底。
至此熱度再也壓不住,w 市警方都被艾特爆了。
第二天,警方正式立案,趙彬被帶走調查。
公司股價連跌三天,公司人心惶惶。
在一片混亂中,我帶著女兒不徐不疾地去了陵園,上香,燒紙。
墓碑上母親的照片比我年輕。
「姆媽,我今年四十五,往後的日子我就要比你大了。」
「你放心,你沒走完的路我會替你走完,害你的人我也會送他下去陪你。」
一陣風吹過,仿佛來自遠方的嘆息。
紙燒得更旺了。
16
股價連跌三天,第四天我帶人浩浩蕩蕩地去了公司,坐進了董事長辦公室。
我讓助理一個個地給股東打電話。
大家急匆匆趕來,推開會議室的門,我坐在主位上,笑盈盈地看著她們。
我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神色各異的眾人。
有人歡喜有人愁。
就比如,此刻我的堂哥和堂弟們怒氣沖沖地看著我。
我勾了勾唇,笑著宣布:「從今天起,我是代理家主,統管公司的一切事項。」
趙森拍著桌子站起來,走到我身旁。
「就憑你,老爺子不在有的是當家做主的人,輪得到你嗎,你有資格嗎?」
趙彬算計了一輩子有甚麼用呢,生出來的孩子一個比一個蠢。
我收起笑臉,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憑我能穩定局勢,憑我能保住百年家業,憑我能讓大家的利益不受損。」
「我沒資格,誰有資格,你嗎?酒囊飯袋,對公司對家族毫無貢獻,蛀蟲!」
他捂著臉,看了看我身後的保鏢不敢還擊。
「你裝甚麼好人,老爺子進去就是你搞的鬼。」
我勾了勾唇:「你這說的甚麼話,老爺子為老不尊,他自己犯了罪,現在來怪我?」
我說完後,一桌子人安靜如雞。
我打量著眾人,看著各懷心思地股東,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大家也別指望著趙彬能回來了,我手裡不止這點證據,如果不信,大家拭目以待。」
第二天,趙彬以年紀大體弱多病為由,申請取保候審。
申請還沒通過,我一紙訴狀交到了檢察院。
告趙彬謀財害命,害我母親和我丈夫兩條人命!
一石激起千層浪,也徹底把他釘在了監獄。
他的取保候審申請被取消,心髒病突發去了醫院。
至此已經有大 v 估摸出味兒了,這根本就是趙氏的內鬥。
一時間有人扒起了我母親當年突發意外離世的新聞。
【趙洛水死得很突然啊,她也算傳奇人物了。】
【自己的親妹妹那老登也下得去手,狗東西,害了兩條人命!】
【要我說啊,現在上位的那個趙槿也不是省油的燈,之前都在扮豬吃老虎。】
【她一女的在這種以男人為主的家族裡能做到這一步是真的有點本事。】
外界各種聲音紛紛擾擾,我一個人去了醫院。
看望我那位最近噩夢連連,被嚇到住院的大伯。
他躺在病牀上,安安靜靜的。
看到我仿佛看到了鬼一樣,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我笑了笑,坐下拿了一個蘋果,一邊削一邊跟他談心。
「大伯,好久不見了。」
「最近睡得不好吧?」
他聲音沙啞:「你給我下毒?」
「哪有,你別多想,你每天有那麼多警察看著我也動不了手啊,你放寬心,就是讓你夢多了一點。」
「我也是沒辦法,你醒著的時候不知道反思,我只好讓你在夢裡多經历一點了。」
他心率監控儀上的數字在狂跳,還不忘扯著喉嚨:「我這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小瞧了你,讓你翻出這麼大的風浪來。」
我咬了一個蘋果,不愧是特供的水果。
「不是小瞧了我,你是小瞧了時代,你天天躲在家裡固步自封,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天了,現在是互聯網時代,輿論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是在對牛彈琴,改革開放的時機你抓不住,互聯網騰飛你也抓不住,你本來就是個蠢貨,這些年看著不錯也是因為一直在吃我姆媽留下的老本。」
「你鬥不過我媽,你兒子也遺傳了你的蠢,鬥不過我,你們一大家子蠢貨。」
「你不僅蠢,還忘恩負義。」
「我姆媽撿了你的爛攤子把趙家發展到現在的規糢,你卻動手殺她,你真該死啊。」
他呼吸急促:「趙家本來就該是我的,是她買通了那個狗屁聖僧,說甚麼天命歸女,奪了我的權。」
他越說越激動,布滿皺紋的臉上漲得通紅。
「我只是犯了一個小錯誤而已,阿爸就讓她接手家族生意,阿爸偏心,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他犯的錯誤讓自己的妹妹買單,轉身就說只是個小錯誤,他果然該死。
我握住他的手,湊近他的耳旁:「大伯,聖僧說得沒錯,天命本就該落在女人身上,你看看如今的形勢,是不是應證了這個預言。」
「你放心地去吧,親自去見見我姆媽,跟她解釋清楚你為甚麼害她。」
「哦,對了,還有那個為你的小錯誤買單的妹妹,你的大女兒,說起來人還不少呢,去了下面你不會孤單的。」
他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
「你放心,我在陵園給你選了一塊墓地,就在我姆媽的前面,我會讓她永生永世地看著你。」
他一輩子都活在我姆媽的陰影之下,對我姆媽的恐懼已經刻在了骨子裡。
我想這已經是最好的懲罰。
17
趙彬沒能等來他的審判,在醫院去世。
我代表趙家,同時也是受害者的身份發聲明,強烈譴責了趙彬的行為,對受害者做了最大的補償。
至於喬雅,我沒有追問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按照我們的約定,我給了她一大筆錢。
孩子是生下來還是打掉,都看她自己。
那些被趙彬禍害的女孩,除了賠付外,還給了她們一個工作機會。
只要她們願意都可以來趙氏工作。
錢總有一天會花完,而有份踏實安穩的工作就是自己的底氣了。
我成立了女性救助基金會,資助貧困女生上學就業,助力男女就業平等,消滅職場歧視。
同時邀請各行各業的優秀女性從業者,共同監督這筆錢的使用。
「你這一波操作,處處不提趙彬,卻把他狠狠地盯在了恥辱柱上,做得很棒。」
我姐姐喝著茶,跟我說著話。
我笑了笑:「姐,你難得誇我。」
「是嘛,其實我在心裡誇了你很多遍。」
我一怔,她溫柔地看著我:「姐姐一直以你為榮。」
陽光閃爍,茶水燻得我眼角濕潤了幾分。
她笑著的糢樣,讓我不禁想起二十年前,她出嫁前的那個午後。Ṭṻₓ
我躲在祠堂門口, 看著她跪在趙彬面前, 聲淚俱下。
「大伯,我願意嫁給周家聯姻, 你放過阿沁,讓她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
「周家那小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你生在趙家就得守趙家的規矩,由不得你講條件。」
「大伯不同意我今天就一頭撞死在這, 你把我的屍體抬到周家去!」
說著她一頭撞上了祠堂的柱子。
「你混賬!」
那個午後, 我在門後看著滿頭血跡的姐姐, 發誓終有一天我會報仇。
如今,我做到了。
18
同年十二月,我正式成為趙氏的董事長。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廢除了家族女人不得進公司的規定。
於是我的姪女, 旁支年紀小的堂妹們紛紛進了公司。
她們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一個個工作認真, 勤奮又好學, 很快就在公司站穩了腳跟。
同時也學會了職場傾軋內鬥。
我把她們叫到辦公室:「我聽說你們為了爭一個市場部經理的位置爭得頭破血流,為甚麼?」
一個膽子大的姪女抬起頭來回答我:「因為公司只是市場部經理是女人。」
我敲了敲桌子:「在整個公司, 領導層女性占比百分之五不到,你們就算全爭到手也只不過是百分之五,但是男人占比百分之九十五,他們占據著話語權,跟女人爭不過是上面漏下來的一兩個職位,永遠只有那一點機會。」
「你們要是真有本事, 就跟男人去爭,把話語權牢牢抓在自己手裡, 提高女性管理層的比例才是你們該做的。」
她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
「去國外學習的機會我給你們留了幾個, 想去的給公司打申請。」
「好的,趙總。」
我喜歡她們叫我趙總,而不是姑姑, 小姨, 表姨。
趙總證明了我在公司的地位,也彰顯了她們自己的價值。
以前家族和公司一樣, 男人是天,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 他們跺一跺腳就能踩死人。
我們女人只能捧著碗,等他們大發慈悲的施舍點東西來過活。
如今我們女人也成了端碗的人。
想要改變只能一點點地做起,但現在已經開了一個好頭了。
以後我們女人手裡的碗只會越端越穩, 路也會越走越遠。
第二年五月,我送女兒出國。
和她一同出國的不少人,都是我精心挑選的。
「你送檸檸出國就好了,怎麼家裡幾個男孩也跟著一起去,我看了一下那幾個還挺機靈的。」
「讓他們爭好了, 哪一代的家主不是從兄弟姐妹中爭出來的,她如果爭不贏幾個兄弟姐妹, 還做甚麼家主。」
「真的想好了讓檸檸當家主?」
「當然。」
我趙家是時候出現一個女家主了。
時代造就英雄。
我們一家三代人, 我姆媽, 我,我女兒,為了這個目標努力了半個世紀。
這是最好的時代, 女性覺醒的思潮在全社會蔓延。
二十年前,我曾感嘆人情似紙紙張薄。
而如今世事如棋局局新。
在我們面前,朝陽升了起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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