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閨蜜經常光顧一家水產店。
我隨手指了一條魚缸裏格格不入的魚想問品種。
沒想到他立刻抓起魚往地上一摔。
「788，你怎麼支付？」
我目瞪口呆，剛想跑，閨蜜拉住我。
「寶寶，你不能跑單啊，人家魚都殺好了！」
我忍痛付了錢。
之後看到她在某個羣裏發言。
【上回那個冤大頭買了五家店，你們五人抽個兩成給我就行。】
【小姑娘真狠啊，每次帶你朋友來都提價五成，你帶的人裏就數她油水最多了！】
？她這是拉了個羣殺熟我？
【反正她家裏比我有錢，幾百塊就當灑灑水，誰叫我男朋友在我面前誇她！】
？還有我表哥的事？
於是下一次跟她逛街，我帶了我的姨媽，也就是閨蜜的未來豪門婆婆一起去。
-1-
「快付錢啊！想賴賬？」
我瞪大眼，這家店我之前不知道用手指過多少次魚。
不知道這次怎麼老闆就變臉了。
我罵了聲有病，就想直接走人。
林悅悅像是早有預料一樣拉住我，提高聲音。
「寶寶你別跑啊，魚都殺好了！老闆做生意也不容易，咱們不能跑單，那成什麼人了？」
「老闆你別急，我朋友不會賴賬的！她只是有點懵了，對吧菀菀？」
我被她死死掐住，一股無名火湧起來，一把甩開。
「你心疼他你自己付，我不陪了！」
她見硬的不行，紅着眼睛，用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開口。
「求你了菀菀，我不想這麼被人看着出醜，我好難受……」
林悅悅一直對我說她有抑鬱症，不能被刺激。
我心一軟，咬咬牙付了錢。
老闆聽到到賬提示，冷哼一聲，還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對空氣抱怨。
「有些人啊，穿一身名牌貨，結果呢連手不指魚都不知道！跑菜市場來裝什麼大頭蒜？摳摳搜搜的，丟人現眼！」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悅悅，語氣竟緩和了些。
「還是這位小姑娘大氣，有格局！這纔是會做人的！」
林悅悅一點都沒有爲我辯解的意思，反而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哎呀，老闆您過獎了，應該的嘛。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她又轉頭挽住我僵硬的胳膊，嘴裏小聲安慰。
「菀菀彆氣了，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咱們走，我請你喝奶茶壓壓驚！」
我對她翻了個白眼ťũₖ，懶得搭話。
-2-
我冷了林悅悅幾天，她也識趣地沒來觸我黴頭。
但她實在太瞭解我的脾氣了，週末又沒事人似的給我發微信。
【寶貝菀菀~】
【上次讓你受委屈了，今天姐妹帶你去個好地方散散心！】
【我知道幾家超有格調的小店，老闆都超 nice 的！我們去淘點寶貝，沖沖晦氣！等你喲~】
經過上次在魚店的背刺，我對她已經有了些警惕心。
但還是想看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悅悅，這次不會又是上次那種店吧？我還是不去了。】
林悅悅秒回語音。
【害，你別說了，上次那家黑店，我後來越想越氣，專門打電話把那老闆罵了一頓！】
【你放心，今天我們去的地方都是我精挑細選的，口碑賊好，物美價廉！再讓你受委屈，我林悅悅名字倒過來寫！】
地點在一處文藝氣息濃厚的舊街區。
林悅悅討好地挽着我的胳膊，熟稔地跟一些店主打招呼，看起來是這裏的常客。
林悅悅在一家賣小飾品的店停下，指着櫥窗裏琳琅滿目的銀飾。
「這家店不錯，我們進去看看！」
小店不大，佈置得很溫馨。
一個戴着黑框眼鏡的年輕女孩坐在櫃檯後，見我們進來便起身招呼，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複雜。
「歡迎光臨……」
林悅悅立刻進入角色，拉着我湊到櫃檯前，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像是自己纔是老闆。
「老闆，這個胸針什麼價？還有這個手鐲！我朋友眼光可高了，一般的都看不上！你這些都是設計師款吧？一看就很有品位！」
女店主報了個價格。
林悅悅立刻誇張地「哇」了一聲。
「這才叫物有所值！比商場裏那些大路貨強多了！菀菀，我覺得特別適合你！」
我的目光掃過林悅悅極力推薦的兩件飾品，放回架子。
以往我都會給她面子，買她推薦的，反正我不缺那點錢。
但這次我表現得興致缺缺，沒有絲毫要買的意思。
林悅悅臉一僵，又接連拿出其他飾品，但都被我醜拒了。
她臉色越來越黑。
「程菀，你是不是嫌棄我小家子氣沒品味了？！」
「當我熱臉貼冷屁股了，特地推了兼職來陪你逛！」
「我走了！」
她氣沖沖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
-3-
真沒意思。
我起身也想走，但剛纔一直默默Ŧü₊觀察我和林悅悅的老闆站起來攔住我。
「那個……你朋友剛纔推薦的手鐲和胸針，都是我們壓在箱底快兩年的過季款……她自己趁我不注意翻出來擺到顯眼位置的……」
她觀察我的臉色，看我沒有表現出反感，才繼續說。
「我有東西想給你看，能加個微信嗎？」
我挑挑眉，加了她的微信。
她立刻給我發了一個羣裏的截圖。
【優質客戶資源共享羣】。
裏面有很多家店的名字，有個很熟悉的微信號在裏面發消息。
我一看就認出那是林悅悅。
【這個冤大頭今天不買我帳了，你們先把上次在她那賺的利潤抽我兩成！】
下面附了張偷拍我的照片。
緊接着，下面立刻有店主回覆：
【收到！林姐威武！】
【還是林姐路子野！這冤大頭……哦不，這位貴客，出場率最高，油水最足！】
【小姑娘真狠啊，每次帶你朋友來都提價五成，你帶的人裏就數她油水最多了！】
林悅悅很快回復，語氣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得意]反正她家裏比我有錢，幾百幾千塊就當灑灑水啦！誰叫我男朋友在我面前誇她呢？看到我找了個金龜婿就想勾搭，這是她欠我的！】
店主看我臉色越來越黑，斟酌着解釋。
「我是爲了多跟周邊的商戶交流才加的這個羣，進去了才發現這是你朋友專門拉起來殺熟的羣。」
「她帶的客人不止你一個，每次去店裏，都會當老闆的託，事後再喫回扣。」
「你是被她坑最多的冤大頭。」
-4-
林悅悅經常帶我去逛一些街邊小店，都沒有明碼標價。
我以爲她是在和我分享她的生活，也很樂意照顧那些店主的生意。
每次和她出去喫飯，花銷基本都是我出，因爲照顧她原生家庭不好還有抑鬱症，我還會照顧她的自尊心，儘量表現成自己不在意買貴了東西。
沒想到她不僅把我當韭菜，還把我當假想敵。
我回過神，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店主叫方薇，是個剛大學畢業的創業者，因爲店裏經營不善才想着走捷徑去加那種羣，眼下正是最缺錢的時候。
「你能看到所有聊天記錄？」
方薇用力點頭，似乎猜到了我要說什麼。
「方小姐，我需要這個羣裏所有的信息，即時同步給我，有報酬，你幹嗎？」
我掃了掃個櫃檯上的二維碼，轉了一筆錢。
「兩萬預付，事情結束後，再付你三萬。」
「成交，我會把羣裏所有的對話，截圖、錄屏，第一時間發給你！」
方薇像是怕我反悔，立刻滿口答應。
回家後，林悅悅立刻發微信試探我。
可能是看我今天難得沒有主動和好，急了。
【程莞，雖然我住在你家，但我一直感覺自己寄人籬下，今天更是感覺被你背刺了。】
【你下次要是還這樣，大不了我搬出去！】
我冷笑一聲。
誰背刺誰啊？
自從畢業後，我就直接讓她搬進我家，沒收她一分錢的房租水電，儘可能讓她少一點經濟負擔，連找阿姨做飯都會照顧她的口味。
就差沒把她當女兒養了。
她給我來一句「寄人籬下」？
我沒搭理。
幾分鐘後，方薇開始給我發截圖。
【家人們，誰贊助我一個能忽悠傻富二代的小禮物，她鬧脾氣了，我還指着她以後給我爆金幣呢。】
-5-
林悅悅給我帶了一條項鍊回來，期期艾艾地看着我。
「菀菀，剛纔是我氣急了，犯病了，你別放在心上。」
「這是我用半個月的薪水買的，可能對你來說不值一提，但是我能給的最好的東西了……」
又來道德綁架我。
這是仗着我以前都會體貼表示心意到了就行，不好意思真收她的禮。
Ṭṻ⁻「放那吧。」
她傻眼了，聲音都拔高了。
「你真收啊？！」
「不然呢，難道你本來就沒打算給我賠禮？」
她噎住，咬牙切齒地把禮盒放下，臉色臭得不行。
但話已經說出口了，又不敢明着跟我撕破臉，於是她絞盡腦汁想了另一個角度。
「菀菀，你有些時候太咄咄逼人了，這樣是不會有優質男喜歡你的。」
「你該學學我，我對象就很喜歡我不物質又善解人意的樣子，說這輩子非我不可~」
我佯裝不服氣。
「哦？那你對象怎麼現在還不帶你去見家長呢？」
她愣住了，暗搓搓得意的表情僵在臉上。
沉默幾秒後，她陰沉地瞪我一眼，然後回到臥室，狠狠甩上門。
沒過多久，姨媽在微信找上我。
【菀菀，我下週三的飛機過來看你，順便也看看你給我家逸風物色的那個準兒媳，你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我心裏總有點不踏實，這回可要親自掌掌眼，逸風也說她很想見我。】
我心說林悅悅果然一被刺激就坐不住了。
她之前爲了在男友蔣逸風面前維持「不慕虛榮」的清高人設，從未主動提出要見未來婆婆，更不知道她長什麼樣。
然而當初是我把林悅悅介紹給蔣逸風的，爲了不讓她多想，還特意隱瞞了我和蔣逸風是親戚的事實，林悅悅以爲我只是一個高攀不上她男友的小暴發戶。
其實蔣逸風是我一起長大的表哥，他的親媽，也就是林悅悅極力想討好的準婆婆，是跟我關係很好的姨媽。
我本來打算在勸服姨媽接受林悅悅的那一天，就跟她和盤托出的。
現在看來是做不成一家人了。
我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林悅悅，你不是喜歡演戲嗎？
我給你一個舞臺。
-6-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疏遠林悅悅。
我直接通知阿姨。
「以後晚餐只做一人份就好，林小姐的晚餐，讓她自己解決吧。」
阿姨心領神會，從此餐桌上再也沒有出現過林悅悅的碗筷。
林悅悅不是傻子。
她先是試探性地給我發消息撒嬌抱怨阿姨的手藝，得不到熱情的回應後，開始陰陽怪氣。
「唉，我就知道大小姐不會一直陪我這種窮人演下去，這是在暗示我不配和你一桌喫飯了嗎？」
我放下筷子，面不改色。
「那就搬出去，別讓我這個有錢人髒了你的眼。」
林悅悅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只能惡狠狠地瞪着我。
她根本就沒有餘錢搬出去住，所有做兼職賺的錢都補貼她家裏了。
之後，她似乎是把那個羣當成樹洞了，方薇給我的截圖越來越多。
【她在優越什麼啊！當我稀罕她這個破房子！】
【我的準婆婆已經答應跟我見面了，等我嫁進豪門後，她那點身家都不夠看的，一天到晚給我炫富，請個阿姨居然都敢給我甩臉子，我下回坑不死她！】
我一一保存，包括她跟其他店主商量坑其他客戶怎麼貼雙標籤。
我掐準姨媽來的那一天和林悅悅假意和好。
我特意提醒。
「姨媽，爲了更好觀察她的爲人，先別挑明我們和表哥的關係吧。」
姨媽敏感地察覺到我和林悅悅之間發生了什麼，但也沒說破。
她是個見多識廣的成熟女強人，對各式各樣的人都司空見慣了。
於是林悅悅興沖沖地要再帶我去逛街的時候，姨媽插話。
「我來看我外甥女，Ṫŭ̀⁴介不介意帶我這個長輩一起去逛逛你們年輕人的店呀？」
林悅悅上下打量她，大概以爲她是我的暴發戶親戚，眼神多了一絲貪婪。
「哦，那阿姨和我們去逛金店嗎？老年人應該都喜歡逛那些吧？」
姨媽微微皺了眉，但還是保持體面地點點頭。
我手機嗡嗡作響，方薇又給我發羣裏的截圖了。
【珠寶店老闆支棱起來，我帶着大冤種和老冤種往你那邊去了！】
-7-
林悅悅帶我和姨媽去了珠寶城，然後七拐八拐進了一家角落裏很不起眼的店。
她熟門熟路地推開玻璃門，臉上堆起十二分的熱情。
「阿姨，莞莞，別看這家店小，但老闆人實在，貨真價實，比那些大商場專櫃強多了！」
姨媽腳步頓在門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掃了一圈，最後指了指一隻角落裏不起眼的玉鐲。
老闆一愣，和林悅悅對視一眼，樂呵呵地拿起玉鐲就要遞給姨媽。
「等等！」
老闆的手停在半空。
姨媽不僅沒伸手去接，反而向後退開半步。
「不用看了，我們換家店。」
老闆的手尷尬地懸着，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林悅悅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像是被人當衆扇了一巴掌。
「阿姨！您是瞧不上我選的店，還是瞧不上我這個人啊？看個東西都這麼抵ṭûⁿ觸防備，也太傷人了吧？我好心好意帶你們來……」
姨媽終於正眼看向林悅悅，眼裏是毫不客氣的審視。
「這就是你推薦的店，連「玉不過手」的基本規則都不懂？」
林悅悅像被掐住了脖子，後面的話全噎了回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假笑。
「既然阿姨看不上這家，那…那我再帶你們換一家！保證讓您滿意！」
下一家店在珠寶城相對熱鬧些的通道邊，門面大了不少。
老闆一看到林悅悅領着我們進來，尤其目光落在穿着低調卻奢華的姨媽身上時，眼前一亮。
「歡迎歡迎！貴客臨門啊！」
「這位夫人一看就是有實力的，小店剛到了一批頂級好貨，您一定要賞眼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眼神和林悅悅飛快地交流了一下。
他捧出其中一條浮誇的金鍊子，鏈子下墜着一個更浮誇的金貔貅。
「999 足金！大師傅純手工精雕！絕對的鎮店之寶！就適合您這樣貴氣逼人的身份！戴着它，招財進寶，運勢長虹啊！」
姨媽沒理他，反而側頭看向我，語氣隨意。
「菀菀，你看這個怎麼樣？」
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誚。
「這分量，這造型……給咱家二黃戴上正合適，拉出去遛彎肯定威風。」
-8-
林悅悅知道二黃是我家的金毛。
她陰毒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齒。
「既然這款你們看不上，那看看戒指手鍊呢？我之前給菀菀買的禮物也是這家店的呢！」
姨媽的目光在那堆金飾上冷淡地掃過，最終落在一對設計相對簡潔大方的素圈耳釘上。
她大概是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便伸手指了指這個平時根本看不上的商品。
胖子老闆喜出望外，將那對耳釘放在姨媽面前的櫃檯上。
姨媽端詳了一下，就掏出手機掃了碼。
胖老闆連忙拿出盒子要把耳釘包起來。
就在這時，林悅悅像是突然猛地指着門外驚呼起來，聲音又尖又急。
「阿姨！您快看！外面那人是不是偷拍我們？！」
這聲驚呼極其突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和姨媽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順着她手指的方向，那裏空空如也，只有幾個路過的顧客背影。
等姨媽轉回頭，目光重新落回櫃檯上那對耳釘上。
她甚至沒有俯身去拿，只是目光銳利地在那對耳釘上停留了不到半秒。
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
「呵呵，當着我的面掉包。」
下一秒，她直接拿起手機打了 12315。
「市場監管局是吧？」
「我要舉報，XX 街 XX 號這家店，老闆消費欺詐，掉包我買的金飾。」
空氣瞬間凝固。
「阿姨，你這是幹什麼？」
林悅悅試圖去搶姨媽的手機，被我擋住。
她越來越急，臉上乖巧的面具終於戴不下去了。
「買不起就想耍賴訛人是吧？！我就知道！程莞家的暴發戶親戚能是什麼好東西？！欺負小商家算什麼本事？！有種衝我來啊！沒素質！」
姨媽的眼神徹底沉了下來。
「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我只是舉報這家店，又沒說舉報你，你那麼激動幹什麼，難不成你們是一夥的？」
林悅悅瞬間破防，心虛又焦慮，指着姨媽破口大罵。
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林悅悅看到來電，像是找到了什麼靠山，對着話筒尖聲嚷道。
「阿風，你來的正好，我快被程莞和她那個沒素質的暴發戶親戚欺負死了！她們買不起東西就想訛人！還威脅要報警！簡直……」
「悅悅你在說什麼啊？我是想問你有沒有看到我媽，她說好了今天來看你，應該已經到了，我打不通她電話。」
林悅悅開了視頻通話，此時鏡頭對準了我和姨媽，她還沒來得及繼續控訴，就聽見表哥驚叫出聲。
「媽——？」
-9-
林悅悅猛地僵住，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得乾乾淨淨。
「她……她是你媽？」
蔣逸風還沒反應過來，清澈愚蠢地反問。
「是啊，你剛纔說什麼暴發戶的親戚啊？」
她僵硬地舉着手機，掛也不是接話也不是，聲音嘶啞地轉換話題。
「她是你媽……那程菀是你的……」
「程菀我表妹啊！當初還是她給我介紹的你呢，還跟我媽說了你不少好話呢，她終於答應見你了，她在你旁邊？你們相處得如何啊？」
啪嗒一聲，林悅悅手一抖，手機脫手掉地上，黑屏了。
姨媽也正看着她，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最後，林悅悅像是終於找到了破局點，猛地指向我。
「程莞……你是蔣逸風的表妹！你一直在耍我？」
「耍你？」
我冷冷地盯着她，聲音平靜無波。
「林悅悅，從你住進我家第一天起，我就真心把你當朋友，房租水電一分不收，阿姨做飯也照顧你的口味，連表哥都介紹給你了，我耍你圖什麼？」
「是你自己踐踏我的真心，拉了一羣店主割我韭菜，一邊吸着我的血，一邊在背後罵我暴發戶，連我的長輩來了你都不放過！」
「你這種人怎麼配做我的朋友？」
我每說一句，林悅悅的臉色就灰敗一分，身體就佝僂一寸，抖如篩糠。
「不是的……莞莞……姨媽，都是誤會！」
她語無倫次，狗急跳牆地指向懵逼的金店老闆。
「阿姨，您聽我解釋！都是這個黑心老闆，他讓我帶客人來的，他威脅我不配合就讓我在圈子裏混不下去！我也是受害者啊！」
她哭得楚楚可憐，試圖去抓姨媽的衣角，卻被姨媽嫌惡地避開。
胖子老闆被林悅悅這突如其來的反咬一口徹底激怒了，指着林悅悅破口大罵。
「林悅悅你個臭婊子！翻臉比翻書還快！不是你主動找上門來要當託的嗎？！你他媽喫的回扣還少嗎？！哪次坑了人不是你先抽大頭？！老子倒了八輩子血黴碰上你這個掃把星！」
兩人狗咬狗，林悅悅被甩了兩巴掌，一羣人圍着看熱鬧。
姨媽冷眼看着這場鬧劇，臉上最後一絲容忍也消失了。
她不再看林悅悅，拉住我的手腕，轉身就往外走。
「夠了，菀菀，我們走，你以後找朋友要擦亮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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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我第一時間把她的東西都扔了出去，通知她立刻搬走，我容不下她這尊大佛。
林悅悅不但沒回我，還消失了整整三天。
我當然不會覺得她是無地自容，她只是在想盡一切辦法把損失降到最小。
方薇持續不停給我發截圖也印證了這一點。
【林姐，人呢？聽說翻車了？豪門夢碎？哈哈哈！】
【那老女人到底什麼來頭？把林姐都嚇尿了？】
【@林悅悅出來說句話啊！你的金龜婿呢？還抽不抽成了？】
【媽的，老子店裏還壓着幾件準備宰她的貨呢！林悅悅你他媽賠我損失！】
羣裏充斥着幸災樂禍和刻薄的追問。
她在金店翻臉的一番操作讓這些黑心商家都不太爽，都是沆瀣一氣的，誰知道她哪天又換個人出賣呢？
林悅悅的頭像一片死寂。
直到第三天深夜，她的頭像終於亮起，開始瘋狂刷屏。
【都閉嘴！你們懂個屁！】
【一點小誤會！我男朋友愛我愛得要死要活，怎麼可能分手？！】
【他媽就是一時生氣！等我哄好ƭů₆了，照樣是豪門少奶奶！】
【你們這些窮鬼酸雞，等着看我風光大嫁吧！到時候你們給我提鞋都不配！】
她竭力在羣裏試圖建立威嚴，但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笑話。
連姨媽都忍不住找我抱怨，這三天林悅悅使盡渾身解數，又是想上門賠禮道歉又是想請她喫飯，甚至追到酒店去堵她的，讓她想放鬆逛街都不得安寧。
姨媽對錶哥下了最後通牒，這個人絕對不能成爲她兒媳婦，不然就停了他的卡。
第二天，門鈴被按得震天響。
門外站着的是林悅悅，人瘦了一圈，憔悴地像鬼。
-11-
她一開口，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逸風他不要我了……他說沒想到我是這種人……他說他媽說得對……」
「他說我人品不好，行爲不端，還說要去按他媽的要求去相親，找門當戶對的大小姐！」
「他怎麼能這樣！我們三年的感情啊！他以前明明說最愛我的！」
「莞莞，你幫我去說說情！只有你能幫我了，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拉我一把！我不能沒有他！」
她就像以前一樣無數次擺出受害者的姿態，我甚至暗地裏給蔣逸風勸和。
但現在看到她看似可憐實則充滿算計的眼神只覺得膩煩。
「林悅悅，你摸着你的良心問問，你什麼時候真心把我當過閨蜜？」
「你拉羣殺熟，喫回扣的時候，想過閨蜜情分嗎？」
「你罵我姨媽暴發戶的時候，想過情分嗎？」
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在她臉上。
「現在你豪門夢碎了，走投無路了，想起我是你閨蜜了？」
「滾出我的房子。」
我伸手，用力掰開她死死摳在門框上的手指。
「不！我不走！程莞你不能這麼絕情！」
林悅悅像瀕死的野獸，尖叫着試圖再次撲上來。
「你憑什麼趕我走？你那麼有錢，給我個地方住怎麼了？你就該養着我！你欠我的！都是你害我變成這樣的！」
我叫來了早就在不遠處觀察的保安。
他們一左一右架住了狀若瘋癲的林悅悅。
「程莞！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林悅悅被強行拖離，雙腳在地上亂蹬，歇斯底里地衝我吼。
我狠狠關上門。
這就是升米恩鬥米仇嗎？
-12-
林悅悅顯然不會就此罷休。
週末的下午，她帶着自己的父母再次來到小區鬧事。
「黑心房東趕人啦！有錢人欺負我們窮老百姓啦！」
「我女兒清清白白一個姑娘，被她聯合有錢親戚騙了感情，現在還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啊！」
我走到陽臺往下看。
中年女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乾嚎。
中年男人正臉紅脖子粗地對着我的窗戶方向破口大罵。
林悅悅則披頭散髮地站在他們身後，舉着手機，鏡頭正對着樓上我的方向，表情扭曲又惡毒。
她在直播。
我連忙拿手機搜索她的直播間。
Ṭů⁼觀看人數已經超過十萬了。
林悅悅對着鏡頭，聲音帶着哭腔，尖利又響亮。
「家人們評評理，我閨蜜家有錢有勢！我掏心掏肺對她好，陪她逛街喫飯，結果呢？她不僅讓她表哥來玩弄我的感情，還污衊我偷她東西！連夜把我趕出家門！」
「我知道貧富差距大沒法掏心掏肺，但我從沒覺得我低她一等，她卻把我當消遣的玩具！」
「連我爸媽來討個說法，她都不敢露面！她就是個仗勢欺人的暴發戶！」
她顛倒黑白這麼表演一通，有不少不明真相的網友都信了八九成。
【聽不下去了，現實版天龍人隨便勾勾手指就能拿捏打工人啦。】
【詭祕你發達後不會也像她這樣忘本吧？@XX】
【額，但你之前是住在她家？人家不讓你住了也沒什麼問題吧……】
【你懂個屁，主包這麼老實，房租水電一定沒少一分，出去租房子解約還有商有量的呢，她憑什麼這麼直接趕人？！】
【樓上怎麼還跟天龍人共情上了，大小姐這麼快就找了水軍？】
零星幾個質疑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彈幕中。
我冷靜地拍了視頻，打電話叫物業經理處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方薇發來的消息，截圖裏，那個羣沸騰了。
【臥槽！林姐的直播間好多人，這潑天的富貴要輪到我們了？@林悅悅林姐帶帶貨啊！】
【對啊林姐！趁着熱度趕緊開直播帶貨！流量就是錢啊！】
【我們給你供貨！絕對配合！】
我瞬間明白了林悅悅的新算盤。
豪門路斷，她這是要踩着我的屍骨轉型當網紅撈快錢。
而那些羣裏臭味相投的黑心商家，就是她現成的供貨商。
-13-
林悅悅迅速成了網紅。
她精心打造「被富家女欺壓後涅槃重生」的人設，迅速博取了大波同情。
然後話鋒一轉，開始推銷那些羣裏商家提供的源頭工廠，家人專享福利的好貨。
羣裏所有商家都知道手握她的把柄，商家不想放過林悅悅這個搖錢樹, 林悅悅也不敢把他們惹急了，只能乖乖帶那些實體店賣不出去的次品。
從號稱足金但實際輕飄飄的合金項鍊, 到野生老山參泡發的蘿蔔乾，從出口尾單的劣質服裝, 到高科技納米的三無保健品。
羣裏的商家們狂湧向她的直播間供貨、刷禮物、當託。
林悅悅也徹底撕下了最後的面具, 在鏡頭前演技炸裂。
「家人們, 這款手錶, 專櫃賣三萬八！今天在我直播間, 只要九九八！給家人們炸福利！限量一百單, 搶到就是賺到！」
「假一賠三？這位家人你是在質疑林姐的人品嗎？林姐是喫過虧的人！最恨假貨！假一賠十！上鍊接！」
林悅悅和那羣黑心商家賺得盆滿鉢滿, 數錢數到手抽筋。
偶爾有收到貨發現不對的消費者在評論區提出質疑，立刻就會被鐵粉和水軍網暴。
【窮逼買不起別 BB！】
【林姐這麼慘了還黑她？良心被狗喫了？】
【肯定是程莞那個賤人派來的水軍！】
方薇發來的羣截圖裏，充滿了狂歡的氣息。
【林姐威武！日進斗金！】
【跟着林姐有肉喫！】
【那個程莞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吧？哈哈哈！】
方薇的消息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他們越來越瘋了, 貨也越來越次, 羣裏現在全是催着上垃圾的, 遲早要出事，這渾水我不想趟了。】
我看着屏幕上林悅悅那張在美顏濾鏡下依舊透着貪婪和亢奮的臉, 回覆方薇。
【退羣吧, 錢我照付，再多給你兩萬。剩下的交給我。】
方薇沒有多問，退羣后收了我的轉賬, 迅速刪除了我的好友。
我扯扯嘴角。
真是乾脆, 看來當初找我也是因爲我能幫她, 她只是比其他商家更聰明謹慎一點。
也好，我也不想再隨便交朋友了。
我把這段時間收到的所有聊天記錄, 以及林悅悅那天在金店留下的監控錄像, 全都整理出來。
發送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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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悅的粉絲和水軍第一時間衝過來，在評論區複製粘貼着污言穢語和「蹭熱度」、「想紅想瘋了」、「陷害林姐」的控評模板。
但很快，那觸目驚心的證據長圖，像投入滾油的火星。
一個擁有百萬粉絲的知名打假博主轉發了。
【臥槽！這錘太硬了！圖文視頻齊全, 邏輯鏈完整！@XX 平臺裝死呢？這種詐騙犯不封等過年？】
一個關注消費權益的大 V 接力。
【殺熟朋友，欺詐消費者，發動網暴！這已經不是道德問題, 是赤裸裸的犯罪！支持維權！@消費者協會@網信辦】
民生新聞媒體的ťű̂₎官方賬號迅速跟進。
【網曝某主播涉嫌組織殺熟、銷售僞劣商品，平臺回應：已關注, 正緊急覈查。消協表示：若查證屬實, 將嚴厲查處！】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消費者們找到了宣泄出口，紛紛湧到她的賬號下曬出實物照片。
【騙子！還錢！我花 999 買的金貔貅, 磁鐵一吸就上去了！】
【說好的瑞士機芯手錶，戴三天就停了！拆開一看全是塑料！】
【我媽喫了你賣的山參泡的湯，上吐下瀉進醫院了！林悅悅你不得好死！】
【退貨？客服直接裝死！直播間質疑就被拉黑網暴！畜生！】
林悅悅的直播間成了風暴中心。
她強撐着開播，試圖「澄清」，但剛露臉，洶湧的質問和「騙子滾出直播間」「還錢」的彈幕就徹底淹沒了屏幕。
她語無倫次，直播只開了不到三分鐘，就被平臺強行中斷，賬號被無限期封禁了。
但這僅僅是開始。
市場監督局根據我提供的線索，精準地查封了羣裏那幾家主要供貨的黑店倉庫。
胖子老闆等幾個核心分子直接被警方帶走調查。
林悅悅從日進斗金的勵志主播，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還背上了天價債務。
那個資源共享羣在事發後幾分鐘內就原地解散，但這並不能讓他們逃脫。
羣裏的聊天記錄早已成爲呈堂證供, 這種殺熟老店的每一個商家都收到了罰單。
林悅悅徹底消失了。
有人說她爲了躲債跑回了老家那個小縣城，有人說看到她深夜在以前兼職的酒吧附近遊蕩。
那些被她坑得血本無歸的商家恨她入骨, 放話要讓她付出代價。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條新推送的本地社會新聞。
【本市開展「「網利劍」」項行動，嚴厲打擊網絡直播營銷領域違法違規行爲，多名頭部主播及關聯商家被查處。】
我平靜地劃掉了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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