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牛馬

傅知聿的商務宴上出現一盤煉乳小饅頭。
她身旁坐着的女孩兒滿臉通紅：
「是傅總說，我點什麼都可以……」
傅知聿笑着說小孩兒愛喝甜的，把全場的名牌酒換成了可樂。
在場哪個看不出端倪，都向我投來嘲笑的目光。
我提出取消聯姻，他們的笑意更深。
「沈小姐，誰不知你們沈家正是困難的時期，沒有傅家的支持就是死路一條啊！」
我不再爭執，低頭看着手機裏的新消息。
【你真的答應要嫁給我了？】

-1-
【既然沈傅兩家都不接納我，我也沒必要留下了。】
發完這條消息，對方便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桌椅碰撞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只見溫念念紅着臉起身，手中的高腳杯還盛着冒氣泡的可樂。
「我替傅總敬大家一杯！」
她明明沒喝酒，整個人卻搖搖晃晃的，嗓子裏發出哼哼唧唧的怪叫。
對方客戶劉總好笑地看向傅知聿。
「傅少，您是不想拿下這項目了嗎？」
來之前還恭恭敬敬叫傅總，現在卻只叫傅少了，擺明了把他當成不知禮數的闊少。
輕蔑之意可見一斑。
「小孩兒愛鬧，就由她去吧。」
傅知聿斜靠在椅背，漫不經心地說。
剛畢業時，沈家爲了打發我，讓我做過傅知聿的祕書。
那時的我不懂客戶喜好，訂了客戶不喜歡的茅臺。
傅知聿就訓了我一晚上，還狠狠賞了我一巴掌。
可現在，溫念念不顧客戶們怪異的臉色，夾着嗓子說吉祥話。
傅知聿眼底只有寵溺，彷彿她此時可愛極了。
「沈梨姐，祝你……祝你和傅總百年好合。」
敬到我這兒，溫念念的雙眼滲出一點淚光。
「傅總說了，念念只是他養的小寵物，不會威脅沈梨姐的位置的，你不要介意……」
我心中一陣惡寒，拿起包，道。
「我不喜歡喝可樂。」
「傅知聿，既然你不想拿下今天的項目，那我就先走了。」
剛起身，溫念念就絆着ẗü³我的小腿摔了。
好巧不巧，直接摔進了劉總的懷裏，可樂撒了劉總一身。
溫念念不拿桌上的紙巾，反而從懷裏掏出一張粉色手帕遞給劉總。
「對不起劉總！都是沈梨姐絆倒我的！」
「這是念念最愛的小粉帕，你快擦擦，用了我的小粉帕，就不能怪沈梨姐了！」
劉總的臉黑得不能再黑。
「傅少，看來我們這次合作不了了！」
他冷哼一聲，帶着一行人快步離開包間。
傅知聿大步向我走來，壓着怒氣，對我道。
「沈梨，你看你乾的好事！」
「這個項目黃了全都是你的問題，以後別來公司上班了，好好當你的千金小姐吧！」
我無力地嘆了口氣。
「我沒有，明明是……」
溫念念的驚叫聲卻把我打斷了。
「呀！車到啦！」
「傅總，我聽說這邊打不到車，特意提前叫了兩輛商務車過來，已經到樓下啦！」
傅知聿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下來。
「念念是普通家庭出生，懂得人情世故。」
「不像某些人，只會當個嬌生慣養，不學無術的大小姐。」
我呼出一口氣，趕緊帶着二人下了電梯。
正好能送客戶們最後一程。
卻沒想到，餐廳樓下停着兩輛貼滿了粉色二次元少女聯名款貼紙的車。

-2-
我冒着冷汗把幾名蓄勢待發的客戶請上車廂。
那幾個年近四十的西裝商務男，就這麼投入了粉紅二次元少女的懷抱。
看着身後一臉無辜的溫念念，我嘴角不由抽了抽。
「這就是你打的商務車？」
溫念念一下子就哭出了聲。
傅知聿沉聲警告我。
「沈梨，你這麼兇做什麼，念念還小，喜歡漂亮可愛的東西很正常。」
溫念念卻死死地抓着傅知聿地袖子，哽咽的聲音好似貓叫。
「傅總…..不要怪沈梨姐……」
「念念肚肚好痛。」
說着，溫念念從包裏掏出同樣粉紅的一樣東西。
一根驗孕棒。
溫念念懷孕了。

-3-
傅知聿渾身一凜。
他下意識看向我，張了張嘴。
「沈梨，這……」
我瞭然地點點頭。
「是你的孩子？恭喜恭喜，傅家後繼有人了。」
傅知聿皺起了眉。
「你不生氣？這不像你。」
「沈梨，以前我和別的女人多待一會兒，你都要大鬧一場的。」
說着，傅知聿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好了，一切我都能解釋，別鬧了。」
一旁的溫念念急忙開口。
「沈梨姐，是傅總那晚被人下了藥，我爲了救他，才……」
「這個孩子畢竟是我的寶寶，我捨不得。」
她突然衝我跪下，抱住我的大腿。
「沈梨姐，求你饒我寶寶一命吧！我以後給你做小，絕對不耽誤你和傅總的聯姻！」
我下意識就想蹬腿甩開她。
沒想到溫念念直接白眼一翻，輕飄飄地暈了過去。
幾乎是一瞬間，傅知聿把溫念念打橫抱起。
他小心地把溫念念護進副駕駛。
然後鑽進車廂，踩着油門一騎絕塵，向醫院的方向駛去。
我被落在原地，冷風呼呼地灌進袖子裏。
這邊是郊區，我打了半個小時的車依舊打不到。
刷手機的時候，我才發現一條遺漏的消息，那個男人讓我把自己的位置發過去。
十分鐘後，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停在了我眼前。
顧南星拉下車窗，衝我挑了挑眉。
「上來，接你走。」

-4-
一個月前，我和自己的親生母親相認。
原來我不是沈家夫婦的親生女兒，只是個抱錯的孩子。
我的親ẗůₑ生父親已經去世，而顧南星，就是我父親戰友的兒子。
「聽說沈家人已經找到他們的真千金了。」
顧南星遞給了我一份資料。
他知道我不想回沈家，專門爲我開了酒店的房。
翻開資料，上面是少女溫柔無害的臉，和一個我熟的不能再熟的名字。
溫念念。
我忍不住笑了。
可真巧。
就在此時，我接到了傅知聿給我打來的電話。

-5-
「沈梨，你在哪兒？」
「那個位置的車太難打了，我剛剛回去接你，沒看見你人。」
我疏離地笑了笑。
「多謝傅總關心，我已經自己解決了。」
傅知聿頓了頓，嗓音低了幾分。
「小梨……」
小時候，傅知聿就是這麼叫我的。
後來我們漸漸長大，傅知聿成了衆星捧月的傅少，而我卻是那個萬人嫌的沈家小姐。
他對我再沒有了以前的維護。
取而代之的，是同沈家人一般的輕蔑。
他會和其他人一樣嘲諷我。
「堂堂沈家小姐，長得不像也就算了，不論是成績還是性子，都拿不出手。」
看吧，人是會跟着環境改變的。
「你安全就好，明天我給你買……」
傅知聿話音一頓。
那頭傳來溫念念甜膩的夾子音。
「傅總，寶寶好像在踢我的肚肚，你快來摸摸。」
我沒忍住笑了一下。
「纔剛懷上，肚子都是平的，怎麼可能胎動。」
傅知聿卻輕聲訓斥我。
「念念什麼都沒做，別遷怒她。」
「行了，我掛了。」
聽到忙音傳來，一旁的顧南星纔出聲。
「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沈家。」
「既然決定和他們斷絕關係，那就去說清楚吧。」
我越長大，沈家人對我的態度越冷漠。
因爲我的五官逐漸張開，卻沒有一絲一毫和沈家人相似的痕跡。
更不幸的是，我的一切都太過普通。
沒有人在意我，沒有人在乎我的意願。
提到沈家小姐，他們也只是輕蔑一笑。
「哦，就沈家那個草包。」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他們面前礙眼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搭着顧南星的車到了沈家。
原本死氣沉沉的沈家竟開始忙碌起來。
一向嚴肅冷漠的沈母臉上都揚起了笑意。
「是小梨回來啦？」
「來，給你介紹一個人。」
她將我拉到客廳。
「這是你的妹妹，咱們沈家真正的嫡親千金，念念。」
沙發上，溫念念縮在角落，嘟着小嘴，可憐巴巴地看着我。

-6-
「念念從小在外受了不少苦，不過以後就好了。」
「小梨的名字本該是你的，不過被她搶了，你就用念念這個名字吧。」
沈父道。
我懶得看他們親人相認的感人場面，提着包上樓回房間。
卻發現原本屬於自己的大房間裏早就擺滿了各種粉紅色的裝飾。
牀簾也成了蕾絲邊。
就連桌邊的水杯都變成了奶瓶。
「沈梨姐……」
溫念念的夾子音響起，她站在了我身後。
「爸爸媽媽說，這間房間是家裏格局最好的，本來該留給我。」
「對不起，是念念不好，念念已經給你重新選好新房間啦，還把你的東西搬了過去！」
我的新臥室在沈家的角落。
面積不大，採光也一般，跟傭人房沒兩樣。
原本好好放在我自己屋子的東西，被隨意地甩在地上。
唯有我那兩個大行李箱屹立不倒。
我特意叫人代購的限量款行李箱上，竟然貼滿了各種粉色的美少女貼紙。
「沈梨姐，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溫念念又帶着她那囫圇不清的夾子音跳了出來。
「這是我給你的斯普瑞斯！」
我深吸一口氣，道。
「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不喜歡粉紅色，就你不知道？」
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即將迸發。
溫念念瞅着我的表情，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噠噠噠」地跑下樓，夾着嗓子撒嬌。
「爸爸媽媽，姐姐兇我！」
我：……
無所謂，反正都要走了。
我從包裏拿出顧南星事先讓律師爲我準備的斷親協議。
……
沈家大門就在此時被推開。
傅知聿那張線條明顯的臉就這麼露了出來。
衆人都有些驚訝。
傅知聿不是最討厭他這個聯姻對象嗎？怎麼會主動上門？
溫念念看見他，眼睛一亮，又立馬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傅總……」
傅知聿則是張開了懷抱。
「沒想到你竟然是沈家的真千金。」
「小孩兒，過來。」
溫念念哭得更兇了，直接撲進傅知聿的懷裏，一邊說。
ṱũ̂³「都是念念不好，給沈梨姐精心準備的驚喜，她卻不喜歡。」
沈父沈母見兩人認識，相視一笑，心中都有了打算。
「小傅呀，你看，你和我們沈家聯姻，我們也不好嫁個假的給你。」
「要不你的聯姻對象，就換成念念吧。」
溫念念立刻面露欣喜。
傅知聿卻有些遲疑，皺起了眉毛。
「可沈梨她……」
沈母大手一揮。
「沈梨這孩子資質平庸，又不是親生的，這輩子算沒救了。」
「讓她愛怎麼怎麼去吧。」
沈父此時心情放鬆下來，隨口開着玩笑。
「要是小傅你呀還和她有點舊情，那就把她當念念的嫁妝一起送你唄。」
傅知聿直接開口問。
「沈梨現在在哪兒，我要見她。」
昨晚他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我只接了一個。
傅知聿自然是要來找我質問。
沈父沈母無奈，只好找傭人叫我過來。
不一會兒，跑腿的傭人回來了，面露尷尬地搖搖頭，示意他們自己去看。
「這個小蹄子！」
「鳩佔鵲巢也就算了，竟然敢擺大小姐架子！」
沈父一下子就怒了，往我房間尋去。
傅知聿也跟在後面。
越往裏走，他的眉毛就皺得越深。
「她房間這麼偏嗎？」
直到房間門打開，裏面除了一張牀，和一些東倒西歪的擺件，空空如也。
就連衣櫃裏的衣服都被清空了。
傅知聿快步走上前，拿起牀頭櫃上擺着的一份文件。
幾個大字映入眼簾。
【斷絕血緣關係同意書】
同意書裏劃重點了一行大字。
【沈梨與沈氏夫婦再無親緣關係，且原本在沈家的婚約作廢。】
落款是我的名字。

-7-
沈家有道後門，正好通往我的新臥室。
出去時，顧南星已經等着我了。
「解決好了？」
他道。
顧南星嗓音清亮，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江湖氣。
我笑着點點頭。
沈家人嫌棄我二十幾年，看到斷親協議怕是閉着眼睛都能簽了。
根本不需要我在場。
我也不想跟那一大家țů²子人周旋。
顧南星沒多問，開車帶我往 C 城去。
C 城纔是我真正的家。
他說，我的親生母親早就在家裏做好飯等我了。
我有些緊張，手心都出了汗。
「放寬心，陸姨很溫柔的。」
我的親生母親名叫陸舒蘭，曾經是個享譽全國的舞蹈家。
後來因爲受傷，便沒有從事舞蹈事業，退居家庭了。
顧南星把車開進了一處幽靜的小別墅。
車剛挺好，別墅們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位身形纖細的婦人站在門口，語氣是壓不住的急。
「是小梨嗎？」
我有些近鄉情怯。
是顧南星抓着我的手，把我帶上錢。
「小梨，我是媽媽呀……」
只見婦人雙眼空洞，兩隻手在半空摸索着，終於摸到了我的皮膚。
她的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意。
我瞬間有些怔愣。
「這是怎麼回事？」
顧南星在一旁給我解釋。
出生那年，我在醫院被抱錯後，媽媽並沒有把溫念念認成我。
她知道，我身上有一處獨一無二的胎記，而溫念念沒有。
媽媽找遍了整個醫院，也沒有找到我。
她不知道，沈母是在 C 城度假時生產的，休養沒多久就離開了，所以媽媽怎麼也找不到。
那時我的親生父親還沒有去世，二人滿天下的尋我。
後來我爸因病去世，只剩媽媽一個人。
她一度尋死，把眼睛也哭壞了。
幸好家底豐厚，請得起傭人，還有顧南星幫扶，日子能過下去。
「媽……」
我試探着叫出口。
自從知道沈母沈父不喜歡我後，我很少叫爸爸媽媽。
這一聲「媽」，實在是有些彆扭。
媽媽的眼眶立刻紅了，連連點頭。
「欸，我的小梨，快進來！」
「好了陸姨，別把場面搞這麼悲慘，小梨不是回來了嗎？」
顧南星笑着把我們二人推進家門。
媽媽讓傭人拿來相冊，給我講我親生父親的故事。
他也姓陸，和媽媽同姓，是名戰士。
我抱錯後不久，他身上的陳年舊傷發作，惡化成了不治之症，最後在病牀上安然離世。
顧南星的父親，是和我爸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
我們二人還是胚胎的時候，就已經被定下了娃娃親。
「小梨，和南星的婚事你要是不願意，隨時都可以說。」
媽媽握着我的手，道。
「當初是怕你在沈家過得太好，不願意認我。」
「我找人調Ṭų₍查，發現沈家有困難，需要靠你和傅家聯姻解救，正好南星條件也不錯，能幫上沈家。」
「媽媽便出此下策，讓南星來跟你求婚。」
我有點驚訝地看向顧南星。
「終身大事，你就沒有半點不願意？」
顧南星聳了聳肩，開玩笑道。
「陸姨這麼漂亮，我想着她女兒肯定不差，我絕對不喫虧啊。」
媽媽嗔怒地打了他一下。
「別貧嘴。」
當晚，媽媽和我一張牀睡覺。
她告訴我，顧南星看起來桀驁不馴，但實則是個最沉得住氣的人。
他比我大上幾歲，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妹妹沒找回來。
顧南星談過幾次戀愛，但都是草草結束。
他說，心裏總是有根刺，總覺得該跟自己在一起的人，是那個沒找回來的小妹妹。
和媽媽一起相處了幾天，顧南星又過來了。
順便還蹭了一頓早飯。
他道。
「喫完早飯就得出發來我家見家長了。」
「要不是董事會拖着我爸，他恨不得跟我一起來 A 城接你。」

-8-
外人都說，顧家和陸家除了不一個姓，簡直就是一家人。
過年過節，兩家人不湊一起，那說不上團圓。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顧家竟然這麼大。
傅家算是 A 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了，我曾經去過幾次，但豪華程度遠遠不及顧家。
顧家的面積堪比一座狀元。
僅僅是傭人，我一路上看到的也不下五十個。
管家專程叫了一行人夾到歡迎。
顧南星好像早就熟悉了這個陣仗，一路開車到了顧叔叔住的那棟樓。
他安撫我道。
「你別介意，我爸他這人審美太土。」
「知道你要來，他連夜溫習了公主小妹，覺得女孩子都喫這一套。」
顧叔叔似乎等了很久了。
他中年也沒發福，眉眼和顧南星十分相似。
我小心地跟他打招呼。
顧叔叔卻揚眉一笑，甚至有點急不可耐。
「現在是不是該改口叫爸了？」
被顧南星狠狠吼回去了。
顧氏父子打鬧的間隙，管家一邊給我倒茶，一邊給我講解顧氏的歷史。
道顧南星這一代，已經算是富八代了。
顧家家學淵源，底蘊豐厚。
這樣的大世家必然不能太高調，因此就算是一直在沈家這樣的家庭長大的我，也沒聽過顧家的名字。
結果顧叔叔下一句話就打臉了。
「今天心情好，我要開個宴會邀請各界名流，認識認識我的新兒媳婦！」
管家汗顏，輕咳解釋。
「只是到了咱老爺這一代，多少變得有點不着調。」
「老爺年輕時候，不顧當時的太老爺阻攔，還非要去入伍，回來時都曬成碳了。」
顧南星拗不過他爹，叫了設計師和裁縫爲我準備當晚的禮服。
「顧家的請帖下下去，恐怕有不少家族都會伺機而動。」
「那個男人，可能也會來。」
說完，他微微俯身，湊在我的耳邊道。
「你要是不喜歡他，我幫你趕出去。」
「區區一個傅家，我們顧氏得罪得起。」
宴會就在顧家的莊園舉行。
化妝師爲我調整好睫毛，我才挽着顧南星的手緩步下樓。
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曾經的我雖貴爲沈家千金，卻沒有一人願意把目光投在我身上。
很多時候，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陪襯。
燈光璀璨，我掃視全程，見沒有傅知聿，輕輕鬆了口氣。
幸好，少了些麻煩。
「欸，你不是……」
沒想到其中一個闊少驚訝出聲。
他立馬撥了個電話。
「傅少，你快來，我好像看到你家那位沈小姐了。」
顧叔叔出場，高調宣佈我是顧家兒媳婦。
人羣中也不乏認識我這張臉的人，神色各異。
觥籌交錯，莊園裏又開進了一輛車。
傅知聿在助理的陪同下匆匆走到宴會現場，聲音沙啞。
「人呢？在哪兒？」

-9-
他的那名兄弟衝我使了使眼神。
傅知聿快步走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沈梨，你什麼意思？」
「在我跟前鬧什麼脾氣！」
傅知聿變了不少。
他眼下青黑，雙頰也凹陷了不少。
也就幾天不見，竟然瘦了這麼多。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
「我沒鬧脾氣。」
「你沒鬧？」
傅知聿勾起脣角。
「你以爲那份斷親協議能威脅得了誰，沒了沈家和傅家，你還能活嗎？」
「沈梨，我是在給你臺階，跟我回家。」
我氣不打一處來，微微提高了聲音。
「傅少，別以爲全天下都圍着你轉。」
「沈家和傅家本來就不需要我，我離開了不正好遂你們的意嗎？別糾纏我！」
顧南星端着兩杯酒，緩步走過來，擋在我面前。
他雖然笑着，眼底卻只有冷意。
「傅少，我顧家辦場宴會本來是想讓大家開開心心交朋友。」
「如果你執意鬧事，那我就派人把你送走了。」
在場的人誰不知顧家的實力。
沒人敢吱聲維護。
傅知聿死死地看着顧南星維護我的身影，離開前留下一句。
「你就打算這樣氣我，是嗎？」
傅知聿一走，宴會又恢復了和平。
他的那名兄弟趁沒人的時候把我帶到一旁，道。
「你說你們這些千金大小姐，作到現在也作夠了。」
「嫁給傅少本來就是你高攀，你還不好好把握。」
「再說了，你知道你不見的這幾天，傅少怎麼找你的嗎？他快把 A 城給掀翻了，整天茶不思飯不想。」
「哎喲喲，誰看了不感嘆是個癡情種。」
「再說你現在榜上的這個金主，顧家大少，你知道顧家是什麼水平嗎？沈家和傅家合一塊都高攀不上！」
「顧少也只是和你玩玩兒而已，你要識相一點，就趕緊追上傅少去道歉吧。」
說罷，他十分惋惜地拍了拍我的肩。
「請你轉告他，我不會回去。」
我突然道。
傅知聿兄弟一愣，驚訝地打量我。
我挺了挺胸。
現在我再也不再是那個孑然一身的沈家小姐了。
我有媽媽，有顧叔叔，還有顧南星。
「勞煩你告訴所有人，我沈梨，從此以後再不是沈家人。」

-10-
第二日，管家告訴我，外面有一對夫婦，說認識我。
我讓他放行。
沈氏夫婦就這麼坐在車上駛了進來。
他們劉姥姥大觀園似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這座豪華的莊園。
是我讓管家帶着他們來到了我住的小樓。
因爲其他別墅沒收拾出來，我便和顧南星一起住。
顧叔叔也十分樂意，給顧南星下達任務，讓他好好照顧我。
沈父怒目圓睜，上來就是對我一巴掌。
「要不要臉，你是我沈家的女兒，怎麼可以來當情婦！」
沈母則是一片好心地勸道。
「小梨，你作也作了，鬧也鬧了，現在該好好回家了吧。」
「小傅都發話了，娶得如果不是你，他便不會出手幫沈家，你知道現在咱們家……唉！」
我冷笑道。
「我不是都和你們斷ťũ̂₅絕關係了嗎？」
「沈家怎麼樣，關我屁事。」
沈父之間顫抖。
「你……你這個不孝女！」
我扯了扯嘴角。
「你們真把我當女兒了嗎？」
「五歲那年，你們就偷偷做了 DNA 檢測，知道我是抱錯的孩子。」
「從那之後，我就變成了一個丟不掉的垃圾。」
「你們不再讓傭人照顧我起居，除非真的沒得穿了，你們也不會給我買新衣服。」
「我長期餓着肚子，營養不良到暈倒，你們才知道我在發育，要多喫點飯。」
「別人家裏養的小貓小狗都不會這麼被忽視。」
「高中的時候，我曾經有一個學期沒有生活費，你們也不聞不問，我只能打工賺錢養活自己。」
「可你們爲了面子硬逼着我讀的貴族學校，那羣豪門子弟哪個不嘲笑我！」
「我做錯了什麼，因爲你們的失誤，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離，還要遭受你們的苛待？」
沈父陰沉着臉，撇過頭，不願和我說話。
沈母表情十分不耐，卻還裝出一副慈母的樣子。
「你這孩子，想得就是多。」
「爸爸媽媽怎麼會不對你好呢。」
此時管家在一旁小聲道。
「小姐，傅少來了，已經聽了大半天了。」

-11-
我在顧家，傭人們默認叫我小姐。
顧叔叔和我爸情同手足，即便不和顧南星結婚，我可以被當做顧南星的親妹妹。
反正不論怎麼樣，都得是家人。
傅知聿緊抿着脣走過來，半晌，才道。
「這些年，你竟然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都覺得好笑。
他一副才發現我在受委屈的模樣。
殊不知我有好多委屈都是他帶來的。
「是我不好，忽視了你，才讓你這麼失望。」
傅知聿想來拉我的手，被我躲開。
他嘆了口氣。
「沈梨，我會好好補償你的，以後有我護着你。」
「跟我回家，好不好？」Ṫű̂₌
我還沒開口，整個身子被一個人攬進了懷裏。
顧南星身上散發着沐浴露的味道。
他一大早就去了健身房，才知道我被這羣人纏上，匆匆洗了澡趕過來。
「傅少，你算幾根蔥？」
傅知聿看着顧南星攬着我的手，渾身一僵。
他不敢得罪顧南星，沉聲開口。
「顧少，你只戀愛不結婚的名頭早就在圈子裏傳遍了。」
「小梨是正經人家姑娘，還有婚事，你放過她吧，別耽誤了她的青春。」
顧南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啊，婚事，指的是和我的婚事嗎？」
傅知聿不再多說，轉頭看向我。
「沈梨，你別被外面的花言巧語騙了。」
「真正愛你的人是誰，你還看不出來嗎！？」
「而且還有你的父母……」
傅知聿的話被我打斷。
「我已經找到了我的親生父母了。」
「和顧南星的婚事，也是家裏定下的。」
「我實話實說，你們現在能別糾纏了嗎？」

-12-
「親生父母？呵，你親生父母不就是念唸的養父母嗎！？」
「只不過是一對普通職員而已，怎麼可能傍上陸家，沈梨，你別在這兒跟我瞎扯！」
沈父吼出了聲。
顯然，他們全都不相信我。
我不知道後來溫念念怎麼又被那對職員父母收養。
但我的父母從頭到尾都沒有錯認別人當女兒。
「送客。」
顧南星發話。
「將這三位永遠拉入顧家黑名單，如果他們要再來，直接趕走就好。」
樓下上來幾個保安，不顧沈父的謾罵和掙扎，把他們統統驅趕。
傅知聿沒有說話，全程咬着牙，紅着眼眶，死死地盯着我。
晚上，顧南星開車把我媽媽接了過來。
他從小就跟着我媽長大，已經會熟練地哄我媽了。
「陸姨，我早就說了，你遲早得住進顧家來。」
「日後小梨和我結婚，還不是得在顧家，你真捨得。」
「你住的那小別墅太偏了，點個外賣都點不到，死守着幹嘛。」
媽媽一邊聽顧南星碎碎念，一邊溫柔地拍我的手。
顧南星告訴過我媽媽爲什麼非要住在那裏。
當初爲了找我，她滿天下貼尋人啓事，上面附上了家裏的地址。
她想告訴我，如果我有困難，不能直接聯繫，就是跑也可以跑回家。
爲了找我，她早就留遍了讓我回家的路。
顧叔叔工作忙，但聽媽媽過來，每天也會抽時間回來喫晚飯。
顧南星母親早逝，顧叔叔一個人，想必也很孤單。
兩個月後，A 城傳出了溫念念和傅知聿訂婚的消息。
當初說非我不娶的傅知聿最終還是妥協了。
顧南星消息靈通，告訴了我實情。
其實是溫念念肚子裏的孩子顯懷了，四處宣揚孩子父親是傅知聿。
迫於壓力，傅知聿最終還是同意了訂婚。
我打心底裏佩服溫念念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哎呀，小梨，那孩子鬧到家裏來了。」
媽媽突然有些慌張地說。
我和顧南星對視一眼，匆忙下樓，便看見大着肚子的溫念念跪在客廳。
一見我來，溫念念就開始夾着嗓子哭。
好久沒聽這個小夾子了，真是一如往日。
「沈梨姐，你放過念念吧。」
「念念都和知聿哥訂婚了，你爲什麼還要纏着他不放。」
「他每天都想着你, 不讓念念用粉紅色的東西，說你不喜歡。」
「就連他喝醉了, 說的都是你的名字。」
「沈梨姐，既然你和沈家都斷親了, 那就主動退出這段三個人的感情不好嗎！？」
我無奈扶額。
「沒人去糾纏你的知聿哥。」
雖說習慣了溫念念的無厘頭, 但我心裏還是有些奇怪。
溫念念得到傅知聿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爲什麼偏要上門來找我麻煩。
下一刻, 我的猜想就得到了證實。
溫念念直接暈倒了, 下體滲出了血。
顧南星當即就要叫私人醫生, 我卻攔住了他。
「不急, 先送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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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念念肚子裏的孩子是留不下了。
我並不着急，反而是吧傅知聿拉出黑名單，給他打了個電話。
傅知聿平日冷漠的嗓音都亮了幾分。
「小梨, 你願意回來了？」
我給他報了醫院的地址。
「趕緊過來吧, 見你孩子最後一面。」
傅知聿一下子就明白, 是溫念念出事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快馬加鞭趕了過來。
醫生正好在跟我訴說情況。
「換着提前服用了大量打胎藥, 孩子保不出了。」
「真是奇怪, 胎兒情況明明很健康，爲什麼非要打掉。」
見傅知聿過來，我拍拍他。
「胎兒的 DNA 我已經提前找人提取了, 你去做一下 DNA 檢測吧。」
沈父沈母聽見了消息, 也匆匆趕來。
沈母當場朝我撲過來。
「你憑什麼要害我的念念！」
顧南ẗū⁶星眼疾手快攔住她, 我順手把診斷報告遞了過去。
「可不是我要害她。」
「她自己提前喫了打胎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有鬼。」
沈母立馬懂了我話裏的意思, 臉色一白。
DNA 檢測結果很快出來了, 孩子果然不是傅知聿的。
「這不可能！」
溫念念躺在病牀上尖叫。
「知聿哥，一定是沈梨姐買通了醫生！」
傅知聿臉色鐵青，將報告狠狠摔在她臉上。
「溫念念，你當我是傻子？」
沈母還想辯解。
「小傅, 說不定是醫院搞錯了……」
「夠了！」
傅知聿冷聲打斷。
「婚約取消。從今往後，傅家與沈家再無瓜葛。」
沈父當場癱軟在地。
沒了傅家的資金支持，沈家撐不過三個月。
接下來的日子, 傅知聿像變了個人。
他每天守在莊園門口，等着我出來。
無論保安怎麼驅趕, 他都不爲所動。
顧南星直接冷着臉警告。
「再騷擾我未婚妻, 我不介意讓傅氏提前破產。」
但傅知聿像着了魔。他開始跟蹤我，甚至在我媽媽家門口跪了一整夜。
「小梨, 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我忍無可忍。
顧南星也沒了最後一絲耐心。
第二天，財經新聞炸了。
傅氏集團被爆出財務造假，股價暴跌。
顧氏趁機收購了傅家所有核心產業。
而沈家，早在半個月前就宣告破產。
溫念念捲走最後一筆錢跑路，沈父沈母住在出租屋裏，天天以淚洗面。
婚禮當天，顧南星爲我戴上鑽戒。
媽媽在臺下抹着眼淚笑。
而顧叔叔舉着香檳，正興致勃勃地跟賓客們炫耀。
「我兒媳婦漂亮吧？隨我！」
無人注意的角落，他紅了眼眶，朝地上灑了一杯酒。
「真好，我們一家人團聚了。」
「小陸，你在天上看見了嗎？」
遠處，傅知聿站在教堂外, 形單影隻。
保安正要趕人，他卻自己轉身離開, 背影狼狽又落寞。
「在看什麼？」顧南星從背後環住我。
我笑着搖頭。
「有條流浪狗。」
顧南星也開始四處張望。
「流浪狗？那我們要不要收養了？」
我連忙擺手。
「髒兮兮的, 我不要。」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我們身上灑下斑斕的光。
這一刻，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