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上線,渣夫他又在演了

上元夜,夫君被花魁娘子的繡球拋中。
面對衆人起鬨,他低聲哄我:「你放心,我不會碰她。我是順手替她解圍,免得她被人玩弄。」
我對夫君一向信賴,雖然難過,但也準備答應下來。
就在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層浮動的字幕。
【男主套路深!假裝救風塵,實則早就和柳如煙勾搭上了,就等女配放下戒心。】
【柳如煙也不是省油的燈,故意拋繡球引陸宴入局,想借他脫籍做正妻。】
【心疼女配!還信呢,這倆人今晚就會滾到一起,懷的雙胞胎最後還得女配養。】

-1-
陸宴卻彷彿沒事人一樣,將那繡球隨手遞給身後的隨從,然後轉身,握住我冰涼的手。
他的眉頭微蹙,眼中帶着一絲歉意和安撫。
「卿卿,你別多想。」
他壓低聲音,語氣是我最熟悉的那種溫柔。
「你也看到了,方纔那幾個紈絝子弟存心要讓她難堪。我若不接,這繡球落地,她今夜怕是……我只是順手替她解圍,免得她被人糟踐了去。」
他的解釋合情合理,他的眼神真摯誠懇。
若是從前,我定會爲他的善良而感動,甚至會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小氣。
可就在我準備點頭的那一刻,眼前的字幕卻又再次出現。
【笑死,什麼解圍,那幾個紈絝明明就是他私下安排的人,演戲呢!】
我愣住了,女配?男主?
這些詞彙我聞所未聞,但字裏行間的意思,我卻像個被矇騙的傻子。
「卿卿?怎麼了?」
陸宴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
我抬起頭,對上他關切的眼眸。
這張我愛了三年的臉,此刻看起來卻有些陌生。
我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夫君心善,我明白的。」
他鬆了口氣,寵溺地捏了捏我的手。
「我就知道我的卿卿最大度了。我們回家吧。」
回去的馬車上,他閉目養神。
而我,則死死盯着眼前不斷滾動的字幕。
【回家?回個屁的家,待會兒就要藉口有公務,跑去春花樓跟女主一夜春宵了。】
【柳如煙手裏有陸宴需要的東西,他倆是互相利用!】
【嘖嘖,看女配這傻樣,還真信了。】
【心疼女配一秒鐘,她的嫁妝、她爹的權勢,全給男女主做了嫁衣。最後她爹被男主扳倒,她自己也被一紙休書趕出家門,病死在破廟裏。】
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病死……在破廟裏?
我下意識看向陸宴的睡顏,俊朗依舊,卻添了幾分陌生。
或許,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眼花了?

-2-
回到狀元府,陸宴果然如那些字幕所說,剛換下外袍,就有小廝來報,說吏部有緊急公務,需要他立刻過去一趟。
他滿臉歉意地對我說道:「卿卿,真是對不住,本想今夜好好陪你的。」
我站在他面前,替他整理好衣領,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公務要緊,夫君快去吧。」
他低頭在我額上印下一吻,氣息溫熱。
「等我回來。」
我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眼前的字幕再次瘋狂刷屏。
【笑死,哪有什麼公務!柳如煙在春花樓備了密室,倆人要商量怎麼轉移女配的嫁妝呢。】
【柳如煙幫陸宴藏着貪墨賬本,既是籌碼也是把柄,這倆人互相拿捏】
【女配但凡派個人去吏部問問,都能當場戳穿他。】
派人去吏部問問……
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野草般瘋長。
我幾乎是立刻就喚來了我的貼身侍女錦書。
「錦書,你去吏部衙門外頭守着,看看……看看大人是不是真的去了那裏。」
錦書有些詫異,但還是領命而去。
等待的時間裏,我坐立難安。
我命人將我的嫁妝單子全部取來,厚厚的一大疊,鋪滿了整張桌子。
田產、商鋪、金銀、古玩……這些都是我母親留給我,父親爲我置辦的。
自我嫁給陸宴後,因着信任,府中中饋一直由他掌管,我的嫁妝也都由他打理。
他說他經商有道,能讓這些產業增值,給我更好的生活。
我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來了來了,女配終於開始盤點嫁妝了。可惜啊,這時候已經晚了。】
【她名下最賺錢的幾個江南絲綢鋪子,已經被陸宴偷偷轉移到柳如煙名下了,就當是給她的聘禮。】
【不止呢,她娘留下的那個前朝孤本玉如意,也被陸宴拿去送給了三皇子,搭上了三皇子這條線。】
【我的媽,這男主是螞蟥吧,吸血吸得也太狠了!】
我的手開始發抖,一張張地翻看那些地契和房契。
果然,我名下最賺錢的那幾間位於江南的絲綢鋪子,地契已經不在了。
我再衝到我的私庫,打開那個存放着母親遺物的紫檀木盒子。
裏面空空如也。
那個通ƭů⁹體溫潤、雕工精美的玉如意,不見了。
那一刻,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
我扶着冰冷的牆壁,才勉強站穩。
原來……都是真的。
那些字幕,說的全都是真的。
我愛了三年、信了三年的夫君,不僅和花魁勾連,還在處心積慮地掏空我的家底,甚至利用我爹的權勢攀附皇子!
就在這時,錦書回來了。
她臉色慘白,嘴脣都在哆嗦。
「小姐,大人他……他根本沒去吏部衙門。」
她頓了頓,艱難地開口。
「奴婢一路跟着大人的馬車,親眼看着……看着他進了春花樓。」
所有僥倖,在這一刻,盡數破碎。
我跌坐在地上,眼前陣陣發黑。
【看吧,實錘了。】
【女配快醒醒!別哭了!哭解決不了問題!趕緊和離跑路啊!】
【跑?怎麼跑?這時候的女人提和離,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而且陸宴是新科狀元,聖上眼前的紅人,太傅府也得掂量掂量。】
【是啊,陸宴早就把一切都算計好了,他拿捏住了女配對他的愛,也拿捏住了太傅府對名聲的看重。】
我看着那些字幕,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是啊,哭有什麼用?
和離?陸宴不會輕易放手的,他還需要我爹的權勢。
我的腦子在飛速運轉。
不能就這麼算了。
陸宴,柳如煙……
你們不是喜歡演戲嗎?
好,那我就陪你們,好好地演一出。

-3-
陸宴是後半夜纔回來的。
他回來時,我正坐在窗邊,手裏拿着一本詩集,彷彿一直在等他。
燭光下,我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他一進門,就看到我這副模樣,立刻快步走過來,滿臉心疼。
「卿卿,怎麼還沒睡?」
他身上帶着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不是我慣用的薰香,甜膩得讓人發昏。
是柳如煙身上的味道吧。
我強忍住胃裏的翻湧,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等你啊。你公務處理得如何了?累不累?」
陸宴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問,愣了一下,才道:「都處理好了,不累。」
他脫下外袍,想要坐到我身邊。
我卻站了起來,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的碰觸,走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夫君辛苦了,快喝杯茶暖暖身子。」
我將茶杯遞給他,指尖有意無意地劃過他的手背。
他的手,很暖。
可我的心,卻一片冰涼。
他接過茶杯,一飲而盡,看着我的眼神愈發溫柔。
「卿卿,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我笑了笑,沒說話。
他不知道ṭŭ¹,我剛從彈幕那裏得知,柳如煙不僅收了我的絲綢鋪,還幫陸宴保管着一Ŧů₂本記錄貪墨銀兩的賬本。
那是陸宴攀附三皇子的罪證,也是柳如煙用來要挾他的籌碼。
心裏卻在冷笑。
陸宴,你很快就會知道,你的好妻子,能給你什麼。
第二天一早,陸宴上朝後,我便以身體不適爲由,回了太傅府。
我爹見我臉色不好,急得不行,立刻就要請太醫。
我攔住了他。
「爹,我沒事。」
我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我們父女二人。
然後,我跪在了我爹面前。
「爹,女兒不孝,識人不清,險些害了我們沈家。」
我爹大驚失色,連忙將我扶起來:「卿卿,你這是做什麼?出什麼事了?」
我沒有立刻說出陸宴和柳如煙的事。
我知道,僅憑一個花魁,動搖不了陸宴的根基。
男人逢場作戲,在這個時代,太正常了。
我爹或許會爲我出頭,斥責陸宴,但絕不會因此就和他撕破臉。
陸宴是他最得意的門生,是他親自挑選的女婿,是他未來在朝堂上的助力。
我必須拿出讓他無法辯駁、無法容忍的證據。
我從袖中取出錦書查到的地契轉讓文書,聲音發顫卻字字清晰:「爹,陸宴將我娘留下的江南絲綢鋪轉給了春花樓的柳如煙。」
「不僅如此,他還和三皇子暗中勾結,將我娘留給我的那尊前朝玉如意,送給了三皇子。」
我爹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4-
我孃的那尊玉如意並非凡品。
它不僅是前朝遺物,價值連城,更重要的是,玉如意的底座上刻着一個極小的「謝」字。
我娘姓謝,是當年被滿門抄斬的謝太師的遠房侄女。
當年謝家倒臺,人人避之不及,是我爹力排衆議,娶了我娘。
這件事是整個沈家的禁忌,也是我爹心中永遠的痛。
而那尊玉如意,是我孃的陪嫁,也是謝家留下的,爲數不多的念想。
更致命的是,如今的朝堂之上,太子與三皇子鬥得正凶。
我爹是太子太傅,是堅定的太子黨。
陸宴,作爲我爹的女婿,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將如此私密的物品,送給了三皇子。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夫妻失和,而是背叛。
是足以動搖整個沈家根基的政治污點!
我爹的臉色鐵青,手都在發抖。
「這個孽障!」
他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梨花木桌,應聲裂開一道縫。
我看着他暴怒的樣子,心裏反而平靜下來。
我知道,我賭對了。
「爹,女兒懷疑,陸宴早已投靠了三皇子。他娶我,不過是爲了利用沈家的權勢,爲三皇子鋪路。如今他搭上了三皇子的線,恐怕我們沈家,就是他要交的第一份投名狀。」
我的話,像一把刀,精準地插在我爹的心口上。
他踉蹌着後退兩步,跌坐在太師椅上,眼神里滿是痛心和失望。
「他怎麼敢,我待他如親子,他怎麼敢……」
我走上前,握住我爹冰冷的手。
「爹,」
我握住他冰涼的手,眼神堅定,「陸宴娶我,本就是爲了利用沈家的權勢。柳如煙是他的幫兇,手裏握着他的把柄。我們必須先發制人,不僅要拿回嫁妝,還要讓他身敗名裂!」
我爹看着我,渾濁的眼睛裏,終於重新燃起了一絲銳利。
「卿卿,你想怎麼做?」
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我的計劃。
「我要讓柳如煙主動交出證據,再讓陸宴親自求我和離。」

-5-
陸宴回府時,天已經黑了。
他發現我不在,問了下人才知道我回了孃家。
他似乎有些不悅,但也沒多想,只以爲是我還在爲昨日之事鬧脾氣。
然而,他不知道,一張針對他和柳如煙的大網已經悄然拉開。
第二天早朝,御史臺的言官突然上奏,彈劾新科狀元陸宴私德不修,流連煙花之地,收受賄賂,結黨營私。
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陸宴當場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極力辯解是被人陷害。
可最致命的一擊,來自柳如煙。
就在陸宴狡辯之際,柳如煙突然被人帶到朝堂之外,跪在地上,哭着遞上一本賬本:「陛下,民女有罪!陸大人利用民女攀附三皇子,貪墨銀兩,這本賬本就是證據!民女也是被他脅迫,求陛下饒命!」滿朝譁然。
陸宴難以置信地看向柳如煙,臉色瞬間慘白。
我坐在太傅府的花廳裏,看着眼前的字幕:
【臥槽!柳如煙反水了?這劇情不對啊!】
【不是反水,是女主早就找過她了吧?用絲綢鋪的地契和她的身家性命威脅,她能不乖乖聽話?】
【女主牛逼!借柳如煙的手錘死陸宴,一箭雙鵰!】
我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浮沫。
昨日下午,我親自去了一趟春花樓。
我沒有打殺,只是將地契轉讓文書和柳如煙幫陸宴藏銀子的證據放在她面前,冷冷地告訴她:「陸宴保不住你,三皇子也不會認你這個棄子。要麼交出賬本,戴罪立功,要麼跟陸宴一起下獄,你的家人Ṱůₔ也別想好過。」
柳如煙在風月場摸爬滾打多年,最是趨利避害。
她清楚陸宴的涼薄,更清楚沈家的權勢。
不用多費口舌,她立刻就做了選擇。
陸宴被當場下獄,三皇子也因牽連其中,被皇帝斥責禁足。
柳如煙因揭發有功,被免去罪責,但也被勒令即刻離京,永不得返。
丫鬟通報柳如煙來辭行時,我正在擺弄一盆新摘的海棠花。
「讓她進來。」
柳如煙穿着一身素衣,髮髻散亂,沒了往日的嬌豔,眼底只剩疲憊和惶恐。
她一見到我,便屈膝行禮,聲音沙啞:「沈夫人,多謝您手下留情。」
「不必謝我,」我頭也沒抬,「你只是選了對自己最有利的路。」
我示意錦書遞上一個錢袋:「這是給你的盤纏,離開京城,再也不要回來。記住,別再妄想依附任何人,靠自己,才能活得踏實。」
柳如煙接過錢袋,眼眶微紅:「絲綢鋪的地契我已讓下人送回沈府,從此兩清。」
說完,她深深鞠了一躬,轉身踉蹌着離去。
眼前的字幕緩緩劃過:
【柳如煙下線!這波鋪墊太絕了,她不是工具人,是女主復仇的關鍵一步!】
【女主這格局!不僅報了仇,還點醒了柳如煙,比單純手撕爽多了!】
我看着窗外的陽光,輕輕笑了。
陸宴的報應纔剛剛開始,而我的人生,也終於擺脫了那些虛假的溫情,重新掌握在了自己手裏。

-6-
陸宴被關在刑部大牢的第三日,終於託人給我遞了信。
信上沒有一句辯解,通篇都是對我的思念和懺悔。
他說他知道錯了,說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爲被三皇子矇騙,一時糊塗。他求我念在三年夫妻情分上,去牢裏見他一面。
字字泣血,情真意切。
若是在半個月前,我看到這封信,怕是早就哭着求我爹去救他了。
可現在,我只覺得可笑。
【火葬場雖遲但到!男主開始他的表演了!】
【千萬別去啊!去了肯定又要被他 PUA!】
【他肯定以爲女配還是那個愛他愛到沒腦子的傻子,想見面再哄一鬨。】
我將信紙湊到燭火上,看着它一點點化爲灰燼。
去,我當然要去。
我不但要去,我還要帶上一份他絕對意想不到的「禮物」。
刑部大牢陰暗潮溼,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和腐朽的氣味。
我穿着一身素淨的衣裳,由錦書陪着,在獄卒的引領下,走到了最深處的一間牢房外。
陸宴就關在這裏。
他脫下了往日那身光鮮的官袍,穿着一身囚服,頭髮散亂,鬍子拉碴,形容憔悴。
見到我,他黯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掙扎着從草堆上爬起,撲到牢門前,緊緊抓住柵欄。
「卿卿,卿卿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他的聲音嘶啞,帶着一絲瘋狂的欣喜。
我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他見我神情冷淡,急切地解釋道:「卿卿,你聽我說,那些都是假的,是三皇子和柳如煙陷害我!我從未想過要背叛你和岳父大人!你相信我!」
【嘖,都到這時候了還在嘴硬。】
我看着他表演,直到他說得口乾舌燥,才緩緩開口。
「陸宴,少辯解了,重要嗎?」
他愣住了。
我從錦書手中拿過一個食盒,從裏面取出一份文書,展開在他面前。
上面,「和離書」三個字,筆鋒凌厲,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今日來,是想ţṻ⁾告訴你,從今往後,你我二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陸宴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般。
「和離?不,卿卿,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們是夫妻!」
「夫妻?」
我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你將我的嫁妝送給別的女人時,可曾想過我們是夫妻?你與三皇子密謀,要陷害我沈家滿門時,可曾想過我們是夫妻?」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砸得他啞口無言。
他癱軟下去,靠着柵欄,眼神絕望。
「卿卿,是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最後一次……」
他開始哀求,放下了所有的驕傲和體面。
我搖了搖頭,將和離書從柵欄的縫隙中塞了進去。
「陸宴,太晚了。」
我轉身,沒有再看他一眼。
身後,傳來他淒厲的嘶吼和絕望的哭喊。
走出大牢,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冰冷的雨絲打在臉上,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沈知卿,自由了。
【啊啊啊啊!這段太爽了!我宣佈這是我看過最利落的和離!】
【沒有哭哭啼啼,沒有心軟,直接甩和離書!女主幹得漂亮!】
【我怎麼感覺事情沒這麼簡單?陸宴這種人,會這麼輕易放棄嗎?】
【前面的別烏鴉嘴!好不容易纔爽起來!】
看着最後那條彈幕,我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啊,陸宴這種人,真的會就此認命嗎?
恐怕,不會。

-7-
我以爲,將陸宴送入大牢,拿到了和離書,我與他之間便算塵埃落定。
可我到底還是低估了他的心計,也高估了這世道對女人的寬容。
和離書拿回府中的第二日,宮裏便來了人。
是仁壽宮的掌事姑姑,她傳的是太后的懿旨,召我即刻入宮。
我爹的臉色沉了下來,在我臨行前,低聲囑咐:「萬事小心,太后素來信佛,心腸軟,恐是聽了什麼人的閒話。」
我心中瞭然。
【來了來了,男主的後手。他肯定早就料到女配會來這招,所以提前找人給太后遞了話。】
【太后這種深宮婦人,最是看重臉面和所謂的夫妻和睦,肯定是要勸和的。】
【陸宴這一招高啊,他知道沈太傅剛正不阿,就從太后這裏下手,用皇家威儀來壓人。】
果不其然。
仁壽宮裏,檀香嫋嫋。
我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太后並未叫我起身,而是任由我跪在冰涼的金磚上。
她端坐在鳳位之上,撥弄着手裏的佛珠,許久才緩緩開口,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壓。
「沈家丫頭,哀家聽聞,你要與狀元郎和離?」
「回太后娘娘,是。」我垂着眼,不卑不亢。
「胡鬧!」
太后將佛珠重重拍在案上,「自古只有夫休妻,哪有妻棄夫的道理?何況陸狀元乃國之棟樑,你身爲他的妻子,理應相夫教子,溫婉賢淑。如今他一時行差踏錯,你不想着規勸,反倒要落井下石,你將皇家顏面、朝廷體統,置於何地?」
一番話說得又重又急,幾乎是將妒婦兩個字扣在了我的臉上。
【開始了,傳統的道德綁架。】
【心疼女主,在這些老古董眼裏,女人永遠是附屬品。】
【女主快反擊啊!別被她嚇住!】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今日若不能說服太后,這和離書便是一張廢紙。
我抬起頭,直視着太后,眼中蓄起淚水,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
「太后娘娘教訓的是。臣女也Ṭŭ̀ₜ知爲人妻,當以夫爲天。可是……」
我聲音哽咽,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脆弱。
「可是,陸宴他……他所圖謀的,是顛覆東宮,是動搖國本啊!」
我猛地叩首在地,聲淚俱下。
「臣女的母親,出身謝家,當年謝家之事,是沈家上下不敢忘卻的警示。臣女自幼受父親教誨,深知君臣大義,家國爲先。陸宴結黨營私,臣女若因一己私情,包庇於他,豈不是陷沈家於不忠不義?臣女有何面目去見地下的母親,又有何顏面面對陛下的天恩!」
我沒有提柳如煙,沒有提我的嫁妝,甚至沒有提他對我虛情假意。
我只談忠君,只談孝道。
這是太后最看重的東西,也是她無法反駁的利劍。
【高!實在是高!把夫妻矛盾上升到家國大義,看老太太怎麼接招!】
【這一下就把自己從棄夫的妒婦,變成了深明大義的烈女啊!】
太后的臉色果然變了,她看着我,眼神複雜,有驚訝,有審視,卻沒有了方纔的盛氣凌人。
她沉默了許久,久到我以爲自己賭輸了的時候,她才幽幽嘆了口氣。
「也罷,你既有此心,哀家也不便再強求。」
她揮了揮手,聲音裏透着疲憊。
「此事,哀家不再過問。你起來吧。」
「謝太后恩典。」
我叩首謝恩,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
我知道,這一關,我暫時是過去了。

-8-
我以爲,太后那邊既已平息,陸宴便再無翻身可能。
然而,就在他被判流放三千里,擇日啓程的前一夜,京城裏,卻突然傳出了一樁駭人聽聞的流言。
流言說得有鼻子有眼,說我沈知卿善妒成性,因不滿夫君納妾,便懷恨在心,僞造書信,聯合孃家,構陷親夫。
一夜之間,我從一個深明大義的女子,變成了一個心如蛇蠍的毒婦。
就連茶樓裏的說書先生,都編出了新的段子,說什麼《妒婦沈氏,計害狀元郎》。
我坐在府中,聽着錦書氣憤不已地轉述外面的污言穢語,面色平靜。
【男主的反擊又來了,輿論戰啊。】
【這一招太髒了,古代最重名聲,尤其是對女人。】
【完了,這下女配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倒要看看她怎麼破局。】
我當然知道這是陸宴的手筆。
他即便是身在牢獄,在外面經營的人脈也還在。
他這是要在我身上潑一盆永遠也洗不掉的髒水,要我即便和他脫離了關係,也要一輩子揹負着惡名,再也抬不起頭來。
我爹氣得摔了幾個杯子,揚言要將那些造謠生事的人統統抓起來。
我卻攔住了他。
「爹,堵不如疏。他想把水攪渾,那我們就讓這水更渾一些。」
我看着我爹,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爹,您忘了麼?當初陸宴鄉試的考官,是吏部的王侍郎。」
我爹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王侍郎是三皇子的人。
而陸宴,一個寒門學子,那一年,卻是力壓衆多世家子弟,成了鄉試解元,這纔有了後來的平步青雲。
【!!!難道說……】
【細思極恐!男ţŭ₍主的功名,來路不正?】
【我的天,要是科舉舞弊,那可是驚天大案啊!】
我沒再多說。
有些事,點到即止。
我爹在官場沉浮半生,比我更懂其中的關竅。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匆匆進了書房。
三日後,就在陸宴即將被押解出京的那個清晨,都察院的御史突然攔下了囚車。
他們帶來了皇帝的最新旨意。
因有人實名舉報,三年前的鄉試存在舞弊行爲。
新科狀元陸宴有重大嫌疑。
案件交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會審。
在案情查明之前,暫停流放,重回天牢,聽候審問。
消息一出,滿京譁然。
比起後宅婦人的爭風喫醋,科舉舞弊這種動搖國本的大案,顯然更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先前那些關於我的流言,瞬間就被壓了下去,再無人提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樁牽連甚廣的科舉大案上。
我站在窗邊,看着樓下匆匆而過、奔走相告的人羣,輕輕捻了捻指尖。
陸宴,你不是喜歡下棋嗎?
那我們,就看看誰纔是最後的棋手。

-9-
科舉舞弊案的調查比我想象中還要順利。
王侍郎本就是三皇子的人,我爹和太子一派早就想動他,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契機。
如今陸宴這顆棋子自己送上了門,他們自然不會放過。
順着陸宴這條線,很快便查出了王侍郎收受賄賂、泄露考題的實證。
人證物證俱在,王侍郎被革職查辦。
科舉舞弊案中查出三皇子早已知曉此事並暗中包庇,皇帝震怒,下令將其放逐邊疆。
而陸宴作爲這場風暴的中心,罪加一等。
僞造書信或許還能說是政敵陷害,可科舉舞弊卻是板上釘釘,斷無翻身可能。
最終,三司會審的結果下來了。
陸宴,欺君罔上,罪無可恕,判斬立決。
行刑那日,天色極好。
我沒有去看。
我只是坐在府中我最喜歡的那棵海棠樹下,爲自己沏了一壺新茶。
【這就結束了?】
【男主就這麼死了?我怎麼覺得有點不真實。】
【斬立決!這個結局我喜歡!對渣男就該這樣!】
【雖然很爽,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故事就這樣完結了嗎?】
我看着那些彈幕,輕輕一笑。
是啊,就這樣結束了嗎?
一個時辰後,錦書匆匆從外面回來,臉色有些古怪。
「小姐……」她欲言又止。
「說吧,怎麼了?」
「那……那陸宴,在法場上, 託ţŭ₎劊子手給您帶了一句話。」
我端茶的手頓了頓:「什麼話?」
錦書低下頭, 小聲道:「他說,他說他從未後悔遇見您。若有來生, 他只想做個普通人,與您白頭偕老。」
【都死到臨頭了還要噁心人!】
【姐妹們快跑,這不是火葬場, 這是毒氣場!】
【他不會以爲說句好聽的, 女主就會爲他傷心難過吧?想太多了。】
我沉默了片刻, 隨即笑了。
我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然後站起身,看着滿樹絢爛的海棠花。
「錦書, 去告訴廚房, 今晚加菜。」
「啊?」
錦書愣住了。
我回頭看她,笑得眉眼彎彎,陽光灑在我的臉上, 暖洋洋的。
「慶祝我,重獲新生。」
陸宴死了, 帶着他那些不爲人知的心思, 和至死都想噁心我一把的伎倆。
我與他之間,終於畫上了一個乾淨利落的句號。
可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我收回了我所有的嫁妝, 父親說, 以後就由我自己打理。
我將那些被陸宴經營得一塌糊塗的鋪子重新整頓,學着看賬本, 學着與掌櫃們打交道。
起初很難,但看着生意一點點有了起色,那種滿足感, 是過去三年裏從未有過的。
我偶爾也會想起陸宴,想起我們曾經相敬如賓的日子。
但心中,再無波瀾。
那些所謂的愛情, 不過是鏡花水月,是我一個人的獨⻆戲。
如今戲臺已拆,看客散場, 我也該走我自己的路了。
只是,我沒想到,我的路上,還會遇到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春日的午後, 我正在城郊的莊子上覈對春茶的收成,一抬頭, 便看到不遠處, 一個身着玄色錦衣的男子正立於田埂之上。
他身形挺拔,氣質清貴,似乎是察覺到我的目光, 他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我微微一怔。
是太子。
【我就知道!新男主上線了!】
【啊啊啊啊啊!是太子殿下!這纔是官配啊!】
【我就說故事沒完,原來真正的緣分在這裏等着呢!】
眼前彈幕瞬間刷滿了屏,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熱烈。
我看着那位溫潤如玉的太子殿下,看着他向我走來, 看着他眼中帶着一絲我看不懂的笑意。
我忽然覺得,我未來的日子,或許會比我想象的還要精彩許多。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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