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騙兒子去捐腎

丈夫大學畢業,卻突然失蹤了。
婆婆哭壞了眼睛,從此一蹶不振。
我一邊拉扯兒子,一邊照顧臥牀不起的婆婆,把苦咬碎了往肚子裏咽。
二十年後,丈夫突然回來了。
他告訴我,其實失蹤是假的,他只是想甩了我這個沒文化的村婦。
他早就在外面成家了。
對方是城裏獨生女,他藉此平步青雲,飛黃騰達,她們還有個兒子。
現在,他城裏的兒子得了尿毒症。
他便回來,想找我的兒子去做配型。
他承諾,只要我兒子願意捐出一顆腎,他就會在城裏給他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保他下半輩子喫喝不愁。
我不同意,兒子卻非要去。
爭執中,兒子失手把我推下了樓。
我當場沒了呼吸。
再睜眼,我竟重生回了丈夫在城裏結婚的這天。

-1-
「一晃三年多了,要是沈俊還在的話,現在怎麼着也已經在城裏安家了。」
婆婆重重嘆了口氣,隨即疲憊地閉上眼睛:
「我現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寶了,他還小,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能答應我,別改嫁不?」
我看着眼前一臉菜色,面容蒼老得不像話的婆婆。
突然反應過來,我竟然重生了。
上一世,就是這天,鄰村的狗蛋畢業回來了。
他在城裏當了老師,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比我們這三個月都多。
婆婆聽說之後,更加傷心了。
因爲狗蛋比我的丈夫沈俊小 3 歲。
三年前,沈俊大學畢業。
不出一週,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怎麼都找不到了。
我們找了很多人去查。
爲數不多的監控裏,只有一個監控拍到了他往河那邊走。
再後面,就斷了線索。
當年的監控很少,附近也沒有目擊證人。
最後只能當作失足落水,草草了結。
沈俊當年是我們村的第一個大學生。
當初他被錄取的時候,家裏有多熱鬧。
失蹤的時候,家裏就有多悲愴。
我是最傷心的。
因爲沈俊讀高中時,就哄騙我和他在一起了。
爲了讓我供他讀大學,去城裏之前,他在村裏給我辦了婚宴,請全村的人喫了飯。
他剛去城裏,我就查出有了身孕。
我等他學成歸來,在城裏有了穩當的工作,然後把我和兒子接過去過好日子。
可誰知,天不遂人願,剛畢業的他,就下落不明瞭。
婆婆幾乎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哭了三天三夜,然後在後山埋了個土堆,立了一塊碑。
從此之後,就臥牀不起了。
我沒了辦法。
公公去世得早,此時的沈家寶也還小,我不方便走太遠,只能到處打零工。
一邊拉扯兒子,一邊照顧臥牀不起的婆婆,把苦咬碎了往肚子裏咽。
十年後,婆婆撒手人寰,沈家寶也到了讀初中的年紀。
我乾脆咬牙,背井離鄉在城裏租了個房子,繼續供他讀書。
就這樣一直到他十九歲那年考上大學,我總算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沈俊突然回來了。
他穿得人五人六的,一身襯衣加西褲,一看就價值不菲,就連頭髮都是油光發亮的。
和我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一頭稻草似的枯發,形成鮮明對比。
我不知道他是怎Ṫų₃麼找到這兒的。
我還沒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他就開門見山地告訴我。
他的失蹤其實是假的,他只是想甩了我這個沒文化的村婦。
他早就在外面成家了。
當初他被一家報社錄取,又被社長的獨生女看中。
他們倆兩情相悅,可女方父母卻嫌棄他的出身。
爲了讓女方父母同意,沈俊答應不再和老家農村的人來往。
自然,她們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沈俊知道,我會竭盡全力地照顧他媽。
所以直到他媽去世,他都沒再回來過。
直到現在,他的城裏兒子得了尿毒症,需要換腎。
他這纔想起,他曾經和我有一個兒子。
於是來找我,讓我帶兒子去做配型。

-2-
我聽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卻沒想,正巧趕上打暑假工回來的沈家寶。
他一開門就看到了沈俊,怔愣片刻後,他問我:
「媽,這位是誰?」
他和沈俊長得太像了,簡直就是他小時候的翻版。
我也不瞞着,坦言告訴他,這是他爸爸。
然後告訴他,沈俊來這兒的真實意圖。
就在這時,沈俊卻搶先了一步。
他握住家寶的手,聲情並茂地告訴他,這些年他有多想他。
他說,他當初拋棄我們,完全是身不由己。
但以後,他絕對會找機會彌補。
他承諾,如果沈家寶配型成功,並且願意捐出一顆腎給他城裏的弟弟,他會負責沈家寶所有的日常開銷。
以後等他畢了業,也會幫他在他們單位找一份穩定的閒職工作。
沈家寶被說得心動了。
沈俊見他有些動搖,又連忙補充道:
「你放心,這就是個小手術,對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傷害,到時候你就是我們家的恩人,你城裏的阿姨也會感謝你,包括你讀大學,你也不用操心,光是生活費,我每個月就能給你四千塊。」
四千塊。
我一個月累死累活,不過纔拿這麼多。
沈家寶徹底被說動了。
他偷偷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媽,我想去配型試試。」
「不行。」我立馬就拒絕了。
我問他:
「你知道捐腎意味着什麼?你別聽他說得天花亂墜,我見過太多這樣的新聞,一開始受贈者還會對你感恩戴德,時間久了,只會嫌棄你是個累贅,聽我的,咱堅決不能去。」
沈家寶還要說話,沈俊卻單獨把他叫了出去。
兩人不知在門外說了什麼。
沈家寶回來的時候,沈俊已經不在了。
沈家寶直言:
「媽,我現在已經成年了,我有權利對自己身體做主,再說了,你一個農村婦女幫不了我什麼,但你總不能斷了我未來的路吧,我爸告訴我,他現在已經是什麼副處級了,之前他忌憚他老丈人,所以沒敢來找我們,現在他老丈人去世了,家裏一切都是他說了算,到時,只要他輕輕稍微動動手指頭,我就能進他們單位,以後還能給我買房。」
「而且現在工作這麼難找,我就是個普通二本,等我畢業,只會更難。如果不是我能捐腎,我還沒有機會靠近我爸呢。說到底,我還得感謝我這顆腎呢。你既然幫助不了我什麼,就別給我拖後腿了。」
我氣得發瘋,又聽見他繼續道:
「而且我覺得我爸不是什麼壞人啊,當年他從農村考出去多難啊,他只是身不由己、想出人頭地罷了。現在他站穩腳跟了,還不是想着來找我了。我覺得你不能這麼自私,不能因爲我爸當年辜負了你,就要阻礙我的發展吧。如果我是我爸,我也一定會選擇城裏那個阿姨,而不是選你。」
我被他這一番言論震驚得渾身發涼,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我顫抖着手拿出手機,翻出剛剛我截圖的新聞給他看。
那上面,都是關於捐腎之後的副作用,以及人情冷暖相關的新聞。
他卻看也不看,一把把我的手機甩到了地上。
「哐當」一聲,手機四分五裂。
他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你不要總給我看這些東西,網上發出來的不過是爲了賺流量罷了,這些視頻只會讓你變得更冷血,所以現在的社會越來越沒有人情味。」
「說到底,你就是恨他當年沒有管我們,所以不想我和他有交集唄。可我覺得,前二十年管不管我的,根本不重要呀,你把我供出來,不就是爲了讓我能找個好工作嗎?現在他能幫我一步到位,你爲什麼還要阻止我們?」
他說着,就不耐煩了:
「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麼,我管不着,但你總得把我的未來放在第一位吧。算了,你一個沒文化的農村婦女,跟你說再多都沒用,我爸還在前面的巷子口等我呢,我可看見了,他開的是大奔,我要去找他了。」
他摔門就要出去。
我尖叫着就要撲上去,想把他扯回來。
他一甩手,直接把我甩飛了出去。
我失足摔到了樓下,撞到了腦袋,當場沒了呼吸。
想到這兒,恨意在心頭翻滾。
既然他這麼想給他那個素未謀面的弟弟捐腎。
那這一世,我就遂了他的意吧。

-3-
婆婆癱在牀上,微微嘆了口氣:
「要是當初小俊沒有考大學就好了,現在好歹能待在身邊,我每天能看着你、看着你和家寶就知足了,可現在,我死都不會瞑目的。」
我連忙打斷他:
「媽,你知道嗎,沈俊根本沒死。」
婆婆怔愣住了,她到嘴邊的話一下嚥了下去,用手支着身子,猛地抓住我胳膊。
力道大得差點讓我疼得叫出聲來。
她眼睛都清明瞭一些,用力拽住我:
「你說什麼?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真的。」我點頭。
「我是聽隔壁村的人說,好像有人在城裏見到沈俊了。」
按照後世的記憶,他這時已經在報社找了一份工作。
報社包住,宿舍應該離得不遠,去一趟怎麼都能找到。
我扶住婆婆,問他:
「我大概知道他住在哪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一趟城裏啊?」
婆婆激動得眼淚奪眶而出,渾身都顫抖了。
她掙扎着想要坐起來。
可奈何,躺了這麼多天,實在是沒有力氣了。
她老淚縱橫,緊緊握住我的手:
「許芳,你能不能幫媽去一趟城裏,幫媽把沈俊帶回來,你就告訴他,媽不在乎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媽只想他回來,媽想見他一面。」
她說着,捂住臉嗚咽了起來。
我拍了拍她的手: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買了一張去城裏的車票。
我把沈家寶也捎上了。
此時的他已經三歲了。
他還沒有來過城裏,兩隻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一路嘰嘰喳喳,新奇地望着車外。
我看着他稚嫩的臉,卻怎麼也無法摁下他上一世說的那些話。
便不鹹不淡地應和他幾句。
很快到了城裏,我帶他轉了趟公交,就到了報社。
報社今天不上班,可有值班的大爺在。
大爺見我帶個孩子過來,立馬攔住了我。
「同志,你找誰呀?」
我拿出沈俊的照片遞給他:
「大爺,我找沈編輯,你們這兒有這號人不?我是他鄉下的妹妹。」
「沈編輯?是沈俊編輯嗎?」
大爺從口袋裏掏出個老花鏡戴上,又拿過沈俊的照片仔細看:
「呵,沒錯,就是沈編輯。他今天不在,正結婚呢,據說可熱鬧了。」
我頗爲意外。
沒想到重生的這天,剛好就趕上了他結婚。
我連忙問大爺:
「那您知道他在哪裏結嗎?」
「當然知道了,我們報社不少人都去了,轟動得很,就在前邊的博林大酒店。」
事不宜遲,我和大爺道了聲謝,就帶着家寶坐上了公交。

-4-
到了地方,遠遠地就看見了沈俊。
他挽着個新娘子,西裝革履,正一起在酒店門口迎賓呢。
酒店門口的海報上,兩人笑着依偎在一起,看着無比刺眼。
我盯着照片,氣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上輩子,我省喫儉用,連沈家寶都喫不上好的。
結果到頭來,卻供養出了一頭會吸血的白眼狼。
越想越氣,我拔出頭上的髮簪,狠狠朝他的海報上劃了上去。
「嘩啦」一聲,海報生生分成了兩半。
巨大的聲音吸引了沈俊的注意力。
他朝我這兒看了過來。
見到我的一瞬間,他瞳孔驟然緊縮,驚得渾身都動彈不得了。
新娘也疑惑地往我這兒看。
他很快回過神來,不知道和新娘說了些什麼,就丟下她,快步朝我走了過來。
沈家寶也看到了他。
他從前就見過他爸的照片。
此時看到沈俊過來,立馬興奮地叫了起來:
「爸爸,是爸爸,爸爸,我們在這兒。」
沈俊更急了。
他三兩步地跑過來,一把捂住家寶的嘴,一手把他夾到咯吱窩底下,一手把我拽到小路上。
確定沒有人看見我們,他才鬆了一口氣。
他把家寶放下來,然後皺起眉頭問我:
「你怎麼來這兒了?」
我氣得怒聲質問:
「我要不來這兒,還被你矇在鼓裏呢。沈俊,你讓我們所有人都誤以爲你失蹤了,可你居然躲在這裏辦婚禮,你娘因爲你的失蹤,眼睛都差點哭瞎了,現在都在牀上癱着呢,你居然從頭到尾一直在騙我。」
聽到他娘,他的表情總算有了些波動。
他問我:
「我娘最近怎麼樣?你沒幫我照顧好她嗎?」
我冷冷別過臉:
「不怎麼樣,你要是真的關心她,你就自己回去看看去。」
他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我回不去,許芳,你先回去,剩下的等我抽空回去再慢慢跟你解釋。」
他說着,就把我往外拽。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冷聲道:
「我不會回去的,我今天來,就是要找你給個說法,你過去騙我的,究竟算什麼!」
他整個人都陰沉了下來,一雙眼陰惻惻地盯着我看,後槽牙都咬緊了。
我也不懼怕他,直接盯着他看。

-5-
就這樣對峙許久,他緩緩嘆了口氣:
「我也是沒辦法,你看到了,我現在的老婆家世好,也喜歡我,我一個農村來的小夥子,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以後就很難往上爬了。」
他握住我的手,突然帶了點深情說:
「我也是爲了我們的將來啊,我跟她沒有感情,都是逢場作戲,我跟你纔是最有感情的,以後我過得好了,肯定不會忘了你們娘倆,你好歹給我生了個兒子呢,你是我們家大功臣,我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的。」
「這樣吧……」他拿出錢包來。
「如果你覺得心裏不舒服,或者覺得虧了,你說個數,我盡力彌補,還有你照顧我媽的這份,我也折成現金給你。」
我見他錢包扁扁的,裏面也沒幾張錢。
乾脆看也不看,直接把他的錢包揚到了地上。
我這次是有備而來。
趁他有些生氣地去撿錢包,我從包裏飛速拿出個大喇叭,直Ṫų⁾接跑出去,沖人羣喊了起來:
「大家都快來看啊,這個新郎沈俊是個陳世美,就是個雞窩裏的鳳凰男,他騙我,讓我給他生兒育女,讓我供他讀大學,讀完之後他就失蹤了,結果是躲到這兒跟人結婚來了。」
「他拋棄妻子,他枉爲人子,他騙我說讀完大學就會回來接我,高考前強要了我的身子,連家裏的老母親都不要了,大家評評理,就這樣一個陳世美,你們真的要讓他在報社繼續幹下去嗎?」
沈家寶這時什麼也不懂。
我給他塞了一顆糖,他立馬按我之前教的叫了起來:
「爸爸,你快跟我們回去吧,我可想你了,奶奶也可想你了,奶奶都氣病了,她讓我今天把你帶回去呢。」
圍觀的人驚掉了下巴。
沈俊趕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雙手都有些微微顫抖了。
他突然指着我,大聲喊了起來:
「她胡說八道!她單相思我多年,早就得失心瘋了,你們不要相信她,她都是一派胡言,我這就把她趕走。」
他說着,大聲叫保安的名字。
兩邊的保安立刻過來,架住我想把我拽出去。
我更加掙扎着大聲尖叫起來。
然後飛速從口袋裏掏出一沓照片,是我和他當初在村裏辦酒席的時候,拍的一張合照。
我來時特地加印了二十多張。
保安見我掙脫開,立馬想來抓我。
可我手速更快,直接把二十多張照片朝人羣中央揚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人都哄搶起來。
整個婚禮現場頓時亂成了一團。

-6-
沈俊驚慌大叫:
「我不認識她,大家都不要相信她,你們快把撿到的東西給我。」
他叫着,想搶別人手上的照片。
可就在這時,有人用戲謔的聲音問他:
「沈俊,我覺得這孩子挺像你的,會不會就是你的呀?就算你不認這女人,但這孩子你總得認呀,你要不要帶他去做個親子鑑定啊。」
「不行。」他慌亂大叫起來。
「保安,保安!趕緊把他丟出去,他們就是來搗亂的。」
保安正要上前,一道聲音攔住了他們。
「等等!」
我轉頭,見來的人約莫 50 歲,胸前彆着一朵花,看着不苟言笑的樣子。
應該就是新娘的父親了。
他對保安擺了擺手,然後對沈俊道:
「小俊,既然人家能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來找你,那我們就把話說開了。我不管你以前是清醒還是醉了,我問你,你和她之間究竟有沒有過什麼關係,這照片又是怎麼回事?」
「真沒有,爸。」沈俊眼珠子一轉,一口否定。
「我真的不認識她,我和她說話都屈指可數,照片完全是我娘當初一廂情願,她身體不好,唯一的心願就是想讓我在讀大學之前完成婚事,這樣也好有個人照顧她,我爲了應付我娘纔去拍的照,但我發誓,我和她什麼都沒做過,我和她清清白白,怎麼會有個孩子。」
我被他這一番話氣得頭腦發暈,渾身發抖,忍不住罵道:
「沈俊,你真是讀了點書,就會血口噴人了,如果你心裏沒鬼,大可以叫老先生一起回咱們村隨便找人問問,當初我們辦婚禮的時候,不止是全村,就連村長都來了,每個人可都看着呢
「我爲什麼要和你回村?我現在工作忙,又剛成家立業,我憑什麼爲了你,興師動衆地回去一趟,你要是心裏沒鬼,你爲什麼今天不把村裏人帶來?我看你們就是嫉妒我在城裏找了份體面的工作,想把我綁回村吧,你想都不要想。」
人羣中騷動了起來。
大多被他這一番說辭弄得有些搖擺不定了。
那邊的司儀已經催促吉時快到了。
新娘的爸爸沒說話。
他靜靜地聽着人們的議論聲,隨即沉思片刻,下定決心道:
「既然這樣,小俊,你就和這個孩子去做個親子鑑定吧。」
他看了一眼時間:
「本來是 11:58 開席,咱乾脆就推遲到 12:28,也不耽誤什麼。如果她真冤枉了你,我作爲你的岳父,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但如果真相出來,和你說的不一樣。」
他臉色稍稍陰沉了下來:
「我之前可是問過你的家庭情況的,你要知道,欺騙我是什麼下場。」
他說完,轉身衝保安吩咐:
「去找個醫生過來。」
沈俊的臉色都變了,他額頭上的汗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
新娘父親再也沒看他,他衝賓客說了幾聲抱歉,招呼着衆人先去包間裏坐着。
我對親子鑑定的結果有把握,於是也放鬆地走到椅子邊坐下。

-7-
很快,醫生來了。
他們給沈俊和沈家寶做了親子鑑定。
整個過程,沈俊抖得更加厲害了。
他又轉向新娘:
「雲英,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認識她。」
被稱作雲英的女生,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她沒應和他,只是淡淡抬了抬下巴:
「等結果出來再說吧。」
好在,醫生這時宣佈,親子鑑定樣本需要送到省城。
即使加急,最快也要四十八個小時出結果。
沈俊狠狠鬆了口氣。
這個時候的人在乎面子。
鬧得再難看,婚禮還是勉強完成了。
但是每個人的眼中都帶着嘲笑。
我在李雲英父親的安排下,在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住下了。
兩天過去,他們那邊的人請我過去,然後把報告給我。
我迫不及待地翻到最後一頁。
最下面一行,卻赫然顯示,親子鑑定不成立。
沈俊再也沒了那天的緊張樣子。
他站在他老丈人身邊,昂着下巴,高高在上:
「爸,我就說她是騙人的吧,我根本就沒碰過她,我是不會騙你的,他們就是看我現在過得好了,都想來分走一杯羹,我怎麼能讓他們得逞呢。」
我攥着那份報告,心裏除了生氣,卻沒有太大波瀾。
我早就猜到了。
這絕對會是沈俊這樣的人渣能做出來的事。
我只是沒有想到,不過幾年,他的人脈就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也不知是出自他的手筆,還是他老丈人爲了面子,親自出手了。
不過,民鬧不過官,這都不重要了。
李雲英父親也看向我:
「許芳同志,結果已經出來了,我相信白紙黑字也做不了假,我這就通知下去,把這事刊登到報紙上,至於你對我們造成的損失……」
「損失就算了。」沈俊搶先開口。
「她們孤兒寡母不也不容易,我們好歹也是一個村的,我覺得就算了吧,咱家也不缺錢,只要挽回了名譽,我覺得就夠了。」
我心裏冷笑一聲。
他不想繼續追究我的責任,無非是怕再鬧下去,把我逼急了,往大了鬧。
鬧大了,他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李雲英她爸點點頭,隨即看向我: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我自然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我狠狠剜了沈俊一眼,然後再也不看他們,直接摔門就出去了。
身後是他老丈人的責怪聲:
「我當初就跟你說吧,老家的親戚都會吸血,得趁早斷了來往,後頭麻煩多着呢。」
「是,是。」
後面跟着的,是沈俊低低的應答聲。

-8-
沈家寶也跟在後面跑了出來。
我拽他上了公交,然後轉了長途大巴,到了晚上纔到村裏。
打開屋門,我把沈家寶丟給了沈俊他媽,然後就去臥室收拾起了東西。
他媽聽見動靜,強撐着坐起來問我:
「芳啊,你不是說去找沈俊了嗎?他人呢,沒跟你回來嗎?你這大半夜乒乒乓乓的,做啥呢?」
我醞釀好情緒,然後紅着眼眶,撲到她面前就哭上了:
「媽,沈俊他冤枉我,他說這孩子是我和別人生的野種。」
我一股腦地把沈俊和別人結了婚,又是怎麼趕我走,又做了親子鑑定的事兒,全都說了出來。
沈俊他媽氣得一拍桌子:
「家寶可是當初我看着你肚子一點點大起來,又是我親自接生的,怎麼會不是他的孩子?你先彆着急,他大伯過陣子要去一趟城裏,我讓他把我捎上,到時候你把地址給我,我親自去問沈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爲什麼這麼久都不回家。」
我抹了一把眼淚:
「不重要了,媽,女人的名聲這麼重要,他這麼污衊我,還把這事登報了,現在全城的人都在笑我,我的臉都被他給丟盡了。既然他不認這孩子,那我也不要了,你自己養着吧。」
我說完這一切,拎上包就往外走。
沈俊他媽都懵了。
她強撐着坐起來,激動道:
「你咋能跑呢?你不能跑啊,你要是走了,留下我們祖孫倆咋辦啊。」
我說:
「我管你咋辦,你兒子現在已經在城裏飛黃騰達了,你喫不起、喝不起,你就找他去,你是他娘,他不會不管你的。」
她急了,伸手想拽住我的衣角。
我直接推開她的手,然後拎着行李箱就出去了。
上輩子,我爲了保護這個小白眼狼,白白丟了性命。
這輩子,我憑啥還要圍着他轉?
出了門,我就去了事先和老鄉約好的地點,坐上三輪車,趁着夜色離去了。

-9-
沈俊結婚後,就搬到了市區的山林園小區。
他住二樓,一樓剛好有門面出租,我租下來,打算做點服裝生意。
我的手藝是村裏出了名的好。
周圍的嬸子、婆婆,幾乎有衣服破了,或是需要做衣服,都來找我。
就連上輩子供沈俊讀書的錢,都是我熬大夜,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房租一交,幾乎花光了我身上所有的積蓄。
好在,我之前在村裏就做這一行,原材料什麼的不用再買。
我去批發市場買了幾件好看又便宜的樣衣掛在門口。
房東臨走前,給我留下了一張牀。
我鋪了個牀單,就在店裏住下了。
剛開始,只有住附近的人找我縫縫釦子,修修拉鍊、補補衣服啥的。
我人健談,又爽快。
時間久了,有開始找我做裙子。
那天我去婚禮現場鬧事時,是蓬頭垢面的。
現在我把頭髮剪短,又穿了身旗袍穿着,還買了城裏最流行的 BB 霜擦臉。
就算有報社的人來做衣服,也沒人認得出我來。
這期間,我一直關注着沈俊的一舉一動。
他媽強撐的帶孩子,但因爲她身體也不好,實在拉扯不動了就來城裏找沈俊。
兩人抱頭痛哭,然後沈俊偷偷塞給她一些錢,讓她趕緊帶家寶回去。
剛開始,兩人見面還遮遮掩掩。
到後來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們約定好,每週三在小區門口的傳達室見面。
我看沈俊每次給她都是 50 塊,金額不大,應該是從工資裏偷偷省下來的。
我找到李雲英,開門見山地告訴她,她的丈夫和沈家寶見面的事兒。
因爲沈俊他媽不會用銀行卡,他們都是見面給現金。
而且爲了方便照顧他們,沈俊已經偷偷給沈家寶辦了幼兒園入園手續。
幼兒園就在她們所住的小區。
李雲英聽到這話,一下子就炸了。
她問我:
「你告訴我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我如果讓沈俊斷了給你兒子的生活費,你豈不是也少了一筆收入來源?而且之前鑑定結果都已經出來了,這孩子和沈俊沒有任何關係,我現在也查出來懷孕了,你不要妄想挑撥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
「現在這孩子在他奶奶身邊養着呢,沈俊不要,我自然也不要了。」
我從包裏拿出一撮頭髮丟給李雲英:
「這是我從沈家寶頭上弄下來的,帶毛囊,你拿去驗一驗,結果出來,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她沒再多說什麼,將信將疑地拿上頭髮走了。

-10-
五天後,樓上爆發了劇烈的爭吵。
我湊過去聽,就聽見李雲英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當初告訴我,那孩子不是你的,那這報告是怎麼一回事兒?還有你今天給那個老太太錢,她是不是你媽?幼兒園又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應該是把報告直接甩到了沈俊面前。
沈俊啞口無言。
李雲英嗚嗚哭了起來:
「我要去做手術,我要把孩子打了,我要和你離婚。」
聽到離婚,沈俊急了。
他急忙抱住她安慰:
「別,雲英,你別衝動。我知道是我錯了,之前是我騙了你,可那天當着那麼多人面,我也是沒辦法,我和她在一起,真的只是完成我媽一個願望,我媽身體不好,需Ťų⁺要人照顧,她是最合適的人選。」
見李雲英沒說話,他又急急道:
「哪怕這孩子是我的,我對她們娘倆也沒有感情,要不是她跑了,把這孩子丟給我媽,我根本就不會管他,你看我這麼多年管過他嗎?他站在我面前,我都認不出來。」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李雲英帶着哭腔怒斥:
「你糊弄鬼呢,我看你就是想借着我往上爬,沈俊,你太過分了,當年你是怎麼跟我爸承諾的?好,就算你對她沒感情,那這麼多年沒有見面,怎麼我們一結婚她就跑出來跟你要生活費了?她是知道你攀上我這個高枝了,所以來打秋風是嗎?我真是瞎了眼了,當初就應該聽我爸的,找一個門當戶對的,我這就去把這事告訴我爸。」
她伸手就要去拿手機。
沈俊「砰」地衝她跪了下來。
他衝李雲英發誓:
「我求你了,雲英,你千萬別和你爸說,只要你不告訴你爸。我保證不會再和那個孩子見面,我這就斷了他的生活費,讓我媽帶他回老家,我絕對不會再見他們了。」
李雲英還在哭:
「我怎麼能相信你呢,你瞞了我這麼大一件事情,現在說不給就不給了嘛,那萬一你藏了私房錢呢?」
「我把我的工資卡給你!」
沈俊連忙從包裏拿出卡給她。
「你爸是我領導,每個月發多少錢他都清楚,這張卡給你,以後我身上一分錢都不留,我就算要買東西,也找你報備,行嗎?」
李雲沉默了。
她狐疑地望向沈俊:
「你真的能狠得下心來,不跟他們聯繫?」
「當然,我和她根本沒有感情,她連懷孕都是瞞着我的,她一個村姑怎麼能跟你比呢?」
他又抱住李雲英:
「我們現在都已經有孩子了,你應該要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而且這幾年我對你怎麼樣,你心裏是最清楚的。我知道我出身不好,所以我在盡力對你好。而且我就碰了她一次,也是她主動纏上我的,你就不能原諒我一次嗎?」
李雲英沉默了片刻,輕輕「嗯」了一聲。

-11-
沈俊是真的把沈家寶的生活費斷了。
沈俊他媽失去了經濟來源,她再次找過來,把孩子丟在我這兒:
「你好歹也是孩子的媽,這孩子我是真帶不了了,要不你就和我回村,要不這孩子你就自己帶着。」
我把沈家寶往外推:
「我也帶不了,你看我這兒就一張單人牀,白天我還得做生意,沒精力照顧他。而且當初我生孩子的時候,你說這是你家大孫子,以後絕對能讓他喫香喝辣,現在怎麼成了我一個人的事兒了?」
沈俊他媽撇撇嘴:
「那我也管不着,反正我也帶不了了,你要是逼我,我只能去死了。」
我冷笑一聲:
「那你就去死唄,你死了,只有你兒子一個人傷心。」
她氣得呼哧呼哧,說不出話來。
我繼續道:
「你兒子都不認他,爲什麼要我認他?你連你兒子都搞不定,就別指望能搞定我這個外人,趕緊走吧,別耽誤我做生意。」
她還在努力解釋:
「我兒子也是沒有辦法,我總不能讓這孩子影響到他的前途吧,這孩子現在就只有你了。」
我沒搭理他們,把他們都推了出去。
她不敢鬧,畢竟這是沈俊住的地方。
鬧大了,首當其衝害的是她兒子。
她只能領着沈家寶,灰溜溜地回去了。

-12-
大半年過去,李雲英生了個兒子,取名李俊傑。
這期間,陳俊也發現了我在小區做生意的事。
他先是質問我,爲什麼不回去照顧兒子。
我冠冕堂皇道:
「你都不給兒子生活費了,我還不能出來掙錢了?你叫我們一家喝西北風去?」
他被我懟得啞口無言,只能警告我不要亂來。
又觀察了我一段時間。
發現我確實只是在這規規矩矩地做生意,並沒有打算找他麻煩,於是也就隨我去了。
幾年過去,李俊傑被捧在手心裏,呵護着長大。
出門都是車接車送。
李雲英父母都沒退休,李雲英乾脆全職了。
因爲她的辭ẗū́ₖ職,李雲英父母更加補償沈俊。
沒多久,沈俊就升職了。
他換了輛車子。
我不懂牌子,但看起來比之前的貴了不少。
李俊傑自然讀的是城裏最好的機關幼兒園。
他被一家子寵着,身體喫成了個球,每天跟個小霸王似的,在小區裏到處亂跑亂竄。
水槍滋到別人身上,大家都知道他的爺爺奶奶都是單位領導,知道總有用得上的時候,也不說他什麼。
李俊傑上小學一年級那年,沈家寶十歲了。
沈俊他媽的身體徹底垮了。
她生了場大病,只能託村裏的大伯把家寶送到了我這兒。
送來的這天,剛好是李俊傑過生日。
不過是一個小生日,李雲英就把整個麥當勞都包下來了。
李俊傑請了全班的同學來給他慶生,麥當勞裏裏外外都放上了最可愛的佈置。
禮物堆成了山。
李雲英和沈俊也分別給他準備了禮物。
都是時下最新潮最貴的玩具。
李雲英他爸的禮物,甚至是託人從國外帶回來的。
我把店關了一天,帶沈家寶去看了。
沈家寶這幾年待在鄉下幾年,長得黑黑瘦瘦,跟個豆芽菜似的。
每個月就靠我寄回去的幾百塊湊合過。
衣服破了洞,鞋子也已經擠腳了。
他沒有見過李俊傑。
隔着麥當勞的玻璃門,他問我:
「那不是爸爸嗎?爲什麼他在給別的小朋友過生日呀?」
我直言不諱地告訴他:
「他在外面有別的兒子了,他不要我們了,你就算是出現在他面前,他都不會認你的。」
他有些不服氣地嘟囔:
「我不信爸爸不愛我,奶奶告訴我,爸爸是最愛我的,他在爲我的未來努力,倒是媽媽你不想要我們了,你丟下我們一個人在城裏,這麼多年你都沒來找過我,要不是奶奶生病了,我就見不到你了。」
我輕笑一聲:
「那都是你奶奶騙你的,你爸根本就不管你們,我出來是爲了掙錢養活你們,你每個月的喫喝,都是用我寄回去的錢買的,可你爸呢,他出過錢出過力嗎?要不是我,你和奶奶早就餓死了。」
他被我尖銳的話刺得說不出話來。
轉而低下頭,有些難過地問我:
「媽媽,我什麼時候能喫上麥當勞啊?」
我想了想:
「以我的條件,咱怕是喫不上了,你要是真相信你爸還愛你,就找他要去,看他給你不。」
他不說話了,靜靜地看着玻璃門裏的一幕。
看着大家拉着李俊傑切蛋糕,然後每人都分得了一大塊。
他饞得直舔嘴脣。
然後裏面的孩子們就開始拆禮物,全是都是各種各樣的玩具,還有書籍、衣服鞋子什麼的。
這些沈家寶見都沒見過,隨便一個都抵得上他一個月的生活費。
一直到生日宴會結束,他都沒有再說話。
我知道今天這一幕,對他的衝擊力不小。
李雲英把小朋友都送走後,他們一家也出來了。
沈俊去開車。
李雲英牽着李俊傑,兩人說說笑笑地上了車,然後車子疾馳而去。
車窗沒關,反光鏡之中,我與沈俊對視上了。
他愣了一秒,然後踩下油門,加速開走了。

-13-
第二天他找到了我,問我爲什麼會帶沈家寶出現在這兒。
原來他媽連重病了,都沒敢和他聯繫。
就怕耽誤他那可憐的前程。
我直接告訴他,他媽已經臥牀不起了,她沒有辦法照顧沈家寶,於是讓他大伯把沈家寶丟在我這兒了。
因爲我要做生意,沒時間回鄉下,沈家寶連學都沒有辦法上。
沈俊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
他又問我:
「這孩子現在上幾年級了?」
我說:
「斷斷續續地上,他奶奶身體不好,他就在家照顧、做家務,他奶奶身體好了,他就去上學,現在已經四年級了。」
他煩躁地點了根菸,吧嗒吧嗒地抽着。
好半晌,他說:
「你把他的學籍資料準備好,我想辦法給他轉到我們這兒來。」
我自然不會阻止他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
第二天我就給他準備好,送了過去。
過了一週,他告訴我:
「都辦妥了,沈家寶下週開始,就可以和李俊傑上同一所小學了。」
他讓我保密,不要聲張。
畢竟對外,他只有李俊傑一個兒子。
我點點頭,說知道了。
然後轉頭就告訴了李雲英。
李雲回去後,和他大吵了一架。
沈俊這次難得的沒有讓步。
他說:
「辦都辦了,就讓他去讀吧,而且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媽已經盡力了,孩子他媽也要做生意,我不給錢,總得幫他們一把吧。」
李雲英又氣得哭了起來,她衝沈俊質問:
「你是不是覺得,李俊傑姓李,不是你的孩子,你心裏一直記掛着外面那個呢。」
「哪有的事。」沈俊不耐煩道。
「俊傑就是我唯一的孩子,但外邊那個孩子長這麼大,我總歸是虧欠了的,我就幫他一次,後面就不管他了。」
李雲英不說話了,就一直哭。
可他們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
她哭了很久,總歸是沒把那句離婚再說出Ťű̂⁺來。

-14-
他們的生活恢復了正常。
可李雲英有事沒事,就拿這事出來刺沈俊一下。
他們的爭吵全被李俊傑聽了進去。
他本來就霸道慣了,身上又有不少錢,上小學沒兩年就認識了不少大哥。
他開始找人在學校裏罵沈家寶是野孩子。
隔三差五就找人欺負沈家寶。
等我知道的時候,沈家寶已經忍了一年了。
他被欺負的時候,李俊傑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
他哭哭啼啼地和我說了被欺負的事,又說,他也不知道怎麼就惹了人了,開始時他以爲大家嫌他是轉校生,後來又以爲是嫌他窮。
忍了一年,他發現對方變本加厲,這纔敢告訴我。
我告訴他:
「欺負你的人,就是你爸的兒子。」Ṱū₃
他愣了一瞬,然後哭道:
「那我要去找我爸告狀,他一定會幫我的。」
我說:
「可以啊,你告訴他唄,你看他管不管你。」
他抽抽噎噎地說:
「我爸肯定會管我的,奶奶說了,他最在乎的人就是我了。」
第二天中午,老師就打電話來,說沈家寶把人欺負了。
我趕到學校的時候,就看到他和李俊傑再次扭打在了一起。
沈家寶頭髮被抓亂了,衣服也破了。
李俊傑也沒好到哪兒去,胳膊肘破了,臉上也青了一塊。
老師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兩人分開。
李俊傑的頭昂得高高的,面露兇相。
沈家寶指着他哇哇哭:
「老師,您看見了,他罵我,他之前一直欺負我,我忍了一年多才還手。」
老師反問他:
「他比你小這麼多,他爲什麼不欺負別人,專門欺負你啊?你確定欺負你的人是他嗎?」
「對。」沈家寶抽抽噎噎。
「因爲他爸也是我爸,他就是看我爸對我好,他氣不過,就找人來欺負我,我之前不知道,還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呢。」
我進來的時候,剛好就聽見這樣一句話。
老師順勢看向我:
「你就是沈家寶的媽媽嗎?他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我點頭:
「他的父親之前和我結婚,後來遇到了更好的,就拋棄了我們娘倆。」
「纔不是呢。」李俊傑不服大叫起來,
「我爸怎麼可能是他爸,我媽說了,他就是個野種,我爸不過好心幫他辦了個轉學,他就賴上我爸了。」
老師猶猶豫豫地拿起手機,又看向我。
我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她便打電話聯繫了沈俊。
沈俊的單位離這兒不遠。
他匆匆趕到,看到我時愣了一秒,隨後又問老師:
「老師,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老師把剛剛的事說了。
就看見沈家寶見到他的一瞬間,更委屈了。
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爸,是李俊傑欺負我,他欺負我一年了,他罵我是野種,把我的書都撕了,還找人打我,你管管他吧。」
李俊傑也叫:
「爸,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他爸爸,你要是他爸,我回去就告訴我媽去。」
「他就是我爸,他就是我爸!」沈家寶大叫。
「爸,你一定要幫我收拾他,奶奶告訴我,你是最在乎我的,是嗎?」

-15-
沈俊開始時沒說話,一直陰鬱地盯着我。
直到沈家寶說出那句「你最在乎我」的時候,他的臉色突然變了,怒不可遏,揚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沈家寶的臉上。
沈家寶被打懵了,整個辦公室一瞬間落針可聞。
沈俊的臉色很不好,他對沈家寶說:
「你給李俊傑道歉。」
沈家寶「哇」地哭出了聲:
「憑什麼我道歉啊?爸,你怎麼能這樣子呢,是他先打我的啊,而且他已經欺負我這麼久了,他才這麼小就這麼壞,您不應該管管他嗎?」
「你閉嘴,你喊誰爸呢?」
沈俊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爸,我是看你可憐,才幫你辦的轉學,你要是不知感恩,還無理取鬧,你就給我退學吧。」
他又對老師頗爲不好意思道:
「這母子倆是單親家庭,我之前幫了他們一個小忙,讓孩子造成了點誤會,但我不是他爸,以後如果有關於他的事,就不用找我了。」
「爸!」沈家寶氣得跺腳。
沈俊看也不看地把李俊傑摟進懷裏:
「受委屈了吧,你不用理他,這麼點小事兒,告訴你媽幹什麼?走,爸爸待會兒和你們老師請個假,帶你去喫麥當勞去,咱們今天就把這事兒忘了。」
「歐,喫麥當勞嘍!」
李俊傑歡呼起來。
他得意地看向了沈家寶:
「鄉巴佬,你沒喫過麥當勞吧,真是個土包子。」
沈家寶還沉浸在剛剛的那一巴掌裏。
他頭埋得低低的,跟個鵪鶉似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李俊傑看他這副樣子,更得意了。
他衝沈家寶扮了個鬼臉,就拽着沈俊趾高氣昂地走了。
我和老師打了個招呼,也走出了辦公室。
沈家寶一路垂頭喪氣地跟在我後面。
一直走到沒人的地方,我轉身問他:
「你爸什麼樣,你看到了吧?他就是不喜歡你,他早就拋棄我們娘倆了。如果不是奶奶沒有辦法照顧你,我又沒有精力每天城裏鄉下往返,他連學都不會讓你上的。如果你還想在這所學校讀下去,李俊傑欺負你,你要麼受着,要麼打回去。你要是指望你爸幫你做主,那是不可能的。」
到底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他哇哇大哭起來:
「我不信,奶奶之前和我說了,他是怕他那個老婆把他的工作攪沒了。我爸一定是有苦衷的,你別再挑撥我倆了。」
他擦了把眼淚,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ţùₔ然後跑遠了。
我也沒管他,直接回了服裝店。
晚上,他還是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衣服皺皺地穿在身上,眼睛也腫得跟個核桃似的,不知道躲在哪裏哭過。
我就當他不存在,忙自己的去了。

-16-
沈家寶煎熬了兩年,終於到了初中。
和李俊傑不在一個學校,他總算得了一段清閒的時光。
可好景不長,他奶奶病危了。
沈俊他媽臨終前的願望,就是沈俊回去一趟。
畢竟在鄉下,沒個兒子摔火盆,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尤其還是這麼有出息的兒子。
沈家寶最喜歡奶奶了。
聽見奶奶的遺言,他立馬去找沈俊。
可沈俊連門都不出。
他不死心,在小區蹲守了幾天,總算看到了沈俊的車子。
他撲上去,拼命衝他爸的車子招手:
「爸,奶奶快不行了,她想見你一面,你快跟我回去吧。」
他爸連車子都沒有停,緩緩朝大門外開去。
他沒有辦法,猛地躥過去,一下攔在車子前。
沈俊猛地一個急剎車,才避免撞到他。
他從車上下來,怒不可遏地質問沈家寶:
「你有完沒完,你以爲都跟你一樣聾是嗎?我聽見了,我只是不想回去,你能不能別找我了?」
「她是奶奶啊。」沈家寶驚愕得瞪大了眼睛。
「那又怎麼樣,都要死的人了,還在乎這些面子工程做什麼?你是他孫子,火盆你摔也是一樣的。還有,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和你們不是一類人。」
他說完,冷着臉就上車了。
沈家寶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盯着車子駛離的方向,錯愕僵在臉上許久。
隨即,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恨意。
他緩緩攥緊自己的拳頭,咬牙切齒盯着他爸離開的方向,最終還是轉頭獨自去了鄉下。

-17-
中考結束,沈家寶考上了一所很普通的三星級高中。
而李俊傑被我們這兒最好的私立初中錄取。
沈俊爲李俊傑辦了隆重的升學宴。
李雲英家的親戚幾乎都來了,每個人都從懷裏掏出一個大紅包塞到李俊傑的懷裏。
李俊傑笑得別提有多洋溢了。
沈家寶暗暗看着這一切,暗自捏緊了拳頭。
晚上,我把沈家寶叫到房間裏,和他說:
「李俊傑的初中,是你爸找人給安排的,而你呢,費了老半天勁考了一個普通高中,以後大概率也只是讀個專科,你也去找你爸,看他能不能給你搞到好的高中去,他現在已經是科長了,認識的人多,這點小事應該能辦得成。」
「而且現在人都在學網購,很少有人再找媽補衣服了,媽沒什麼錢,哪怕你爸不能給你搞到好高中,那就讓他把你的學費出了。」
他再次去找了他爸。
可他爸一見到他,就惡狠狠地把他揪到了巷子裏。
他爸怒道:
「你是見不得我過得好是嗎,還是跟你媽一樣,吸血吸上癮了?上次我幫你辦轉學,你阿姨跟我鬧了多久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提要求,你以爲我辦入學很容易嗎,我好不容易過點安生日子了,你又來,你是覺得,我幫你是理所應當,是嗎?」
沈家寶還沒來得及說話。
沈俊就把他往外推:
「你走,快走吧,別再來找我了,你就當沒我這個爸,我也不需要你這個兒子,你要是再敢來找我,我就打斷你的腿!」
沈家寶還是沒說話,但他眼眶通紅。
他死死咬住嘴脣,才避免眼淚滾落下來。
晚上,我無意中看到沈家寶的日記本。
上面寫着:
「既然不喜歡我,當初爲什麼要生我?爲什麼我不能和奶奶一起去死?」
「我就是最多餘的那一個,我真的好想死啊!」
他第二天就開始找工作。
找了半天,只有一家店願意要未成年人,是在後廚洗盤子。
他兢兢業業地忙了個暑假,總算把學費攢夠了。
到了開學這天,我才發現李俊傑就讀的私立初中的新校區,居然就在沈家寶的學校旁邊。
李俊傑也看到了我們。
他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陰鬱和恨意。
第二天,他就找人把沈家寶打了。
沈家寶鼻青臉腫地回來,把自己關進屋子裏一整天。
早上,他頂着兩個黑眼圈出去了。
似乎一夜沒睡。
我翻開他的日記本,上面寫的是:
「李俊傑,你去死吧!」
老師的電話是第三天下午打給我的。
她告訴我,沈家寶和校外的人打起來了。
這次去的地方是派出所。
我到了地方,才瞭解到原委。
那天被李俊傑欺負後,沈家寶氣不過,第二天就買了幾包煙,找了幾個混混。
正巧,李俊傑也找了幾個混混要對付他。
兩幫人在學校後面的山坡上打起了羣架。
雙方正值青春期,下手都沒輕沒重的,且有幾個人帶了武器。
場面很慘烈,幾乎所有人都受了傷,有兩個已經成了血人。
路過的人嚇得報了警。

-18-
兩個血人被送進了 ICU,其他人被送去門診包紮。
李俊傑和沈家寶被控制住了。
沈俊在來的路上就聽說了這事。
一進警所大門,他就對沈家寶拳打腳踢。
又很快被警方攔了下來。
雖說兩人都是未成年,但至少校內的處分是免不了的。
沈俊被這事弄得焦頭爛額,他花了好大一筆錢才把傷者的父母安撫住。
又讓他們一起把這事推到沈家寶身上。
李俊傑最終全身而退。
而沈家寶被學校開除了。
沈家寶氣瘋了。
最衝動的年紀,他拿上一把菜刀就衝去了沈俊家。
可沈俊閉門不見,還叫人帶話,警告沈家寶別再去找他。
否則,他做出什麼事情來,可別怪他不留情面。
沈家寶此時才 16 歲,他沒法讀書,只能每天混在社會上。
他認識了一幫黃毛兄弟,每天騎着摩托車到處亂竄。
到了放學時間,他就守在李俊傑的學校門口,什麼也不做,就死死盯着他。
李俊傑到哪裏,他就跟着去哪裏。
李俊傑害怕了一段時間,很快找了兩個保鏢每天跟着。
保鏢是專業的,個頭比學校門口的那幫混混都要大,身上的文身也龍飛鳳舞的。
只一個眼神,沈家寶就不敢靠近李俊傑了。
他每天無所事事,又決定去學理髮。
每天學到半夜,回來的時候,手都爛了。
晚上,又壓力大到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我見他本子上的日記,已經寫成:
「李俊傑,你怎麼不去死?」
「你趕緊去死吧!」
「我送你們父子倆上西天,好嗎?」

-19-
沈家寶從理髮店掙到第一筆錢後,他就從我這兒搬了出去。
他在李俊傑學校附近,和精神小夥合租了套房子,每天就盯着沈俊和李俊傑。
他看着他們每天說說笑笑的,毫無煩惱的樣子,沈俊又剛剛換了車。
恨意在他心裏翻滾。
他因爲業績不行,嘴笨,人也不勤快,被開除了。
這已經是他第九次被開除了。
他天天被老闆罵,女朋友也嫌他掙得少,跟別人跑了。
他就像個陰溼鬼,每天白天隨便找零工乾乾,被開除了,就再去找下一家,頭髮也染成了五顏六色的炸毛。
晚上就去沈俊家附近盯着。
看着他們一家每天喫着山珍海味,討論馬上要買哪裏的房子,要給沈李俊傑報什麼興趣班,又給李俊傑買了輛上萬元的自行車。
我見他拳頭攥得緊緊的,氣得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恨不得馬上衝進去把他們大卸八塊。
李俊傑高二的時候,突然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假。
沈俊也更忙了。
這些落在沈家寶眼裏,他更陰鬱了。
可誰知,沒過幾天,沈俊就主動敲開了我家的門。
彼時,沈家寶剛好在我這兒。
見到他爸過來,他的眼神立馬就冷了下來:
「你來這兒幹什麼?這裏不歡迎你。」
他要去關門,沈俊把門抵住了。
他難得地露出笑眯眯的表情,問沈家寶:
「聽你阿姨說,她在理髮店看到你了,你最近是學理髮去了嗎?」
沈家寶的表情冷冷的:
「託你的福,上不了學了,出來學個手藝,混口飯喫。」
「哎,你這話說的,學個手藝也不錯啊。」
沈俊沒被他的態度嗆到,他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你們年輕人還是太沖動了,你和他還手幹什麼呢?爸爸當時也沒有辦法,如果爸爸當初幫了你,那爸爸的工作還怎麼能保得住,現在我還怎麼來找你?」
他說着說着,就嘆起氣來:
「這麼些年,你應該看得出來,爸ťū́₇爸日子並不好過,家裏一切都是你那個阿姨說了算,其實爸爸心裏一直都記掛着你的,之前爸爸還幫你辦了轉學,要不是後來你太高調,爸爸怕被你阿姨發現,也壓根不會對你說重話的。」
沈家寶擺弄手機的手一頓,隨即依舊埋着頭,甕聲甕氣地問他: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兒嗎?」
「也沒別的事兒,爸爸就是想來看看你,爸爸想讓你知道,爸爸心裏有你,之前我說的一些話都是言不由衷的,爸爸是最在乎你的。」
他說着,從身後拿出一個袋子,裏面是水果手機和平板電腦。
「爸爸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這個,你弟弟買了一套,爸也給你買一套,你看看你喜歡這個顏色不,不喜歡的話,爸爸再拿去換。」

-20-
沈家寶愣住了,他顧不上之前的恩怨了,眼睛都亮了。
他立馬接過去,迫不及待地打開。
是最新款的手機和電腦,連塑封都沒拆呢,一看就是全新的。
他有些震驚地抬頭:
「你怎麼突然送我這個?」
「爸爸不是和你說了嗎,之前爸爸都是身不由己,現在爸爸升官了,所以想來彌補彌補你,你別怨爸,爸心裏是最在乎你的,你那個弟弟怎麼能跟你比呢?你是長子,奶奶又那麼喜歡你,而且你姓沈,哪個重要,爸爸心裏都清楚的。」
他長嘆一口氣:
「也就是爸爸窩囊了一些,讓你喫了這麼多年的苦,但爸爸一直都記着,以後爸爸會加倍彌補你的。」
沈家寶聽他這麼說,眼睛也紅了。
他哽咽了起來:
「你說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愧對我嗎?」
「是真的,每次爸和你說那種話,晚上都睡不着覺,其實那都是你阿姨在看着呢,我想給你使眼色,可又怕露餡,我就前功盡棄了,你能理解爸爸嗎?」
沈家寶也就是個 20 歲不到的孩子。
聽到這兒嘴脣都顫抖了,眼淚洶湧而出:
「爸,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的話,我一點都不怪你,真的爸,你在我心裏一直都是我爸,你在我心裏真的特別厲害,我一直在等着你回來呢。」
他說着說着,捂着臉就哭了起來:
「我真的很想你,你之前當着我的面對李俊傑好,我的心就跟針扎似的,我那時候真是恨你呀,可是你現在這麼一說,我就理解了,我不怪你的爸,真的,你不用顧忌我,你表面上怎麼對我都行,只要你心裏有我就夠了。」
沈俊聽他這麼說,也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
「我是真後悔啊,如果當初沒參加高考,現在也不會弄得這麼身不由己,弄得兒子在眼前都不敢認,娘病逝也不敢去見最後一面,現在好了,爸爸已經在單位站穩了腳跟,以後爸爸只會對你越來越好,哪怕你要搬回去,爸都絕無二話。就是……」
他說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就是爸爸有個不情之請。」
「爸,你說,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竭盡所能。」
沈家寶吸了吸鼻子,哭得不能自已。
「就是你那個弟弟,他查出來得了尿毒症,腎衰竭了,需要換一個腎,你能去醫院做個配型嗎?」
沈家寶怔愣住了。
他剛剛還張大嘴哇哇大哭,一瞬間張成了 O 型。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爸。
眼裏的震驚,只一秒就轉爲了憤怒。
他眼神整個暗淡了下來,隨即猛地把他爸推開,冷笑起來:
「我就說,你怎麼會突然找我呢,原來還是爲了李俊傑啊,那你死了這條心吧,他把我這輩子都毀了,我是不會再幫他的。」
他說着,就要把沈俊推出去。
他爸卻用腳抵住了門。

-21-
他說:
「家寶,你先別急,情況是這樣的,你弟弟查出了尿毒症,現在是家裏最亂的時候,你阿姨六神無主,每天以淚洗面。我已經跟他說了,你主動提出來要去醫院做配型,她現在特別感動。她說了,如果做成功,她會讓她父親出資買一套別墅放在你名下,至於其他喫的用的,只要你想要,她都會買給你。」
沈俊盯着沈家寶,一臉的不捨:
「其實爸爸也捨不得你去捐腎,可是爸想了想,這是一個把你接回來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你想想,如果你救了你弟弟,那你就是我們家大恩人,到時候爸可以名正言順地給你在我們單位安排一份工作。你阿姨不僅不會說什麼,而且還會對你感恩戴德,就連你阿姨的父母,也都會竭盡全力地幫你。你知道的,他們家的人脈和資源,隨隨便便拿出來一點,就夠你衣食無憂好幾年的了。」
「以後你哪裏還需要給人剪頭髮,你就安安心心地住着別墅,我再給你請兩個保姆。你白天上着輕鬆的班,晚上回來有保姆伺候。到時候爸再在單位給你介紹一個家世清白的姑娘,你這日子不比大多數人都自在多了?這樣的生活難道你不想要嗎?還是說,你就想每天給客人洗頭、剪頭髮?完不成業績還要被老闆罵?」
「我不想!」沈家寶脫口而出。
他嘴脣哆哆嗦嗦的,像是在糾結,又問他爸: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這麼大的事怎麼能是假的呢?而且爸爸問過醫生了,這樣的手術不怎麼傷身體的。到時候你那個阿姨給你找最好的專家,請最好的保姆,等你身體恢復了再去上班。而且以後你每天坐辦公室,連倒杯水都有人伺候,肯定能把身體養回來的。」
沈家寶不說話,似乎在思索着他話裏的真假。
沈俊趁熱打鐵:
「你想想,那些孩子爲了一個蘋果手機,就去黑市把腎賣了,可你呢,一顆腎就能換來下輩子的衣食無憂,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而且機會難得,你阿姨那個人傲氣,也在找別人去醫院配型。我也是跟她說,親兄弟配型成功,以後排異的幾率會低一些。但她如果真的找到別人配型成功,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想清楚啊,現在能碰到這樣的機會,你就是我們家的恩人,不僅下半輩子衣食無憂,還能光明正大地做回我的兒子。你真的不願意嗎?」
「我願意!」沈家寶終於是沒忍住,一口應了下來。
他迫不及待地抱住他爸的胳膊:
「我願意的,你帶我去配型吧,但是我有個條件。」
「好,你說。」
沈家寶想了想:
「如果我沒配型成功,你可以給我一千塊當作獎勵嗎?」
「可以的,沒有問題。」
沈俊拍了拍他的胳膊,目光中帶着一絲欣賞。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個熱心腸的好孩子,你放心,等做完手術,爸一定把你接回來,爸爸也是沒有辦法,畢竟要是李俊傑沒了,爸爸在她們家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這麼多年的苦心就白費了,爸爸也是想趁着這個機會把你接回去,你能明白爸爸的苦心吧?」
沈家寶又被他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緊緊抿着嘴脣,連連點頭:
「我能理解的,爸,你不用再多說了。」

-22-
沈俊第二天就帶他去了配型。
結果出來,他果然配型成功了。
手術就在一週後。
敲定好手術日期後,沈家寶過來找我。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問我:
「媽,你覺得這事兒靠譜嗎?我怎麼心裏慌慌的啊。」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
「做手術肯定多少會緊張的,不過我覺得你還是要遵從自己的內心。你願意捐,那就捐;你要是不願意捐,那誰都勉強不了你。你要想清楚,你究竟要的是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點點頭:
「我還是想捐的,畢竟一個腎,就能換來我這輩子都掙不來的東西。」
他說着,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我安慰:
「我覺得我比我爸舒服多了。他犧牲了自己的一輩子,每天委曲求全,得看老丈人的臉色,才換來這樣的生活。我不過是捐一個腎,對我也沒有多大的影響,就能過上他那樣的日子,我比他划算多了。」
他自言自語地說着,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手術順利進行。
住院期間,沈俊爲了表示對他的感激,找了兩個護工專門照顧他。
可等出院之後,沈家寶拖着行李箱,去投奔他爸。
沈俊就閉門不見了。
他敲了好久的門,沈俊終於開門了。
不過卻站在門裏面,連一隻腳都不願意踏出來。
他隨隨便便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皺皺巴巴的信封,丟到他身上:
「這錢你拿去吧,就相當於我從你這兒買了一顆腎,我們兩清了,以後你不用再來找我了。」
他說完,就摔上了門,把沈家寶關在了外面。
沈家寶徹底傻眼了。
反應過來後,他拼命敲門。
敲了很久,可能是聲音太大,沈俊才總算把門打開了。
他皺着眉頭,不耐煩道:
「你還想幹什麼?給你買了手機和平板,再給你兩千塊夠了吧。你住院期間,我找了兩個護工照顧你,也夠意思了。現在你生龍活虎的,捐腎對你也沒什麼影響,你還想要多少東西啊?你怎麼這麼貪啊?」
沈家寶被他一連串的話懟得說不出話來。
他支支吾吾的:
「爸,你當時說會給我找一份工作,再給我買個房子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了?」沈俊不耐煩地打斷他。
「我們有籤協議嗎?我們有合同嗎?你不要在這亂說好不好?不過是一顆腎,你現在有感覺嗎?不就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樣嗎?什麼房子工作的,你不要逮着機會獅子大開口,好嗎?」
李雲英也從裏面出來了。
她看了一眼沈家寶,忍不住責怪沈俊道:
「你怎麼還沒把他打發走啊?趕緊的吧,咱們俊傑在樓上休息,聽不得噪音,別再影響他心情,耽誤了他恢復就不好了。」
「聽到了吧?」沈俊不耐煩地咂嘴。
「別以爲捐個腎,我們全家都得對你感恩戴德,你懂不懂捐的意思?這都是你自願的,這麼多年我也不欠你什麼,我也已經給你錢了,你趕緊走吧,要是影響到俊傑休息,我饒不了你。」
他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把沈家寶推了出去,然後重重關上了門。
又吩咐保安在門口守着,不準沈家寶再靠近半步。
沈家寶在外面又哭又嚎,叫了半天。
可幾個保安就跟圍牆似的,把他牢牢堵在外面。
任憑他撒潑打滾都不理會。
沈家寶哭到最後,他臉上的傷心徹底被憤怒取代。
他癱坐在地上,死死盯着沈俊家的方向,整個人都陰鬱了下來。
不知道在想什麼。

-23-
沒了一顆腎,沈家寶比從前虛弱了不少。
理髮店的工作他幹不了了,因爲多站一會兒,他就累得不行。
他還經常胸悶氣短。
有時候在我這個小店裏待得久了,他就救嫌悶得慌。
他哪兒也去不了,身上也沒錢,每天就蹲在我的店門口,一包接一包地抽菸,一天能抽個兩三包。
沈俊一家不知是害怕還是心虛,連夜搬走了。
沈家寶的眼睛一直盯着沈俊家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是在後悔吧。
可還沒有過兩個月,沈俊居然又來了。
他是紅着眼過來的。
剛出現在門口,見到沈家寶的那一刻,他就朝沈家寶跪了下來。
他嚎啕大哭,淚流滿面,抽抽噎噎地說,李俊傑出現了排異反應,現在需要二次手術。
他崩潰地抱住李家寶的大腿,一下又一下地抽自己的臉,哀求:
「我求你了,你把另外一顆腎捐給他吧,爸後悔了,爸真的後悔了,爸不該出爾反爾,爸真是活該。」
李家寶被他這一番言論,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恨恨把菸頭踩在地上,質問沈俊:
「你真的有把我當過你的兒子嗎?我已經沒了一顆腎,再沒了另一顆,我還怎麼活?」
他爸哭得抬不起頭:
「只要你願意把腎捐給你弟弟,我會安排好,讓你定期做透析,包括你的後半輩子,我都可以找人來照顧你,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們可以籤個協議,我可以先打一筆定金給你。」
沈家寶「騰」地從地上站起來。
他揚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沈俊臉上。
他渾身顫抖着大叫:
「你怎麼能這樣呢?你說的是人話嗎?你兒子是人,我就不是人了?我被你害慘了,你現在居然還有臉來求我,你怎麼有臉說出這句話的?」
「爸也是沒有辦法了呀。」沈俊掩面痛哭。
「你阿姨現在鬧着要分家,說我要是求不來腎,我也別回這家了,爸也是沒有辦法,你不過是失去兩個腎,可是你弟弟要死了呀,如果他死了,我怎麼辦?我這麼多年的努力算什麼?」
沈家寶冷冷撇過臉,淡淡道:
「那你就讓他去死唄,關我什麼事兒啊?有事兒的時候就是我弟弟了,沒事兒的時候我連屁都不是。之前那句話還給你,你走吧,我不需要你這樣的爸爸。」
「別,別。」沈俊再次朝他跪了下來。
他一下一下地磕頭,腦袋「砰砰」磕在地上,都磕出了血。
他一邊磕,一邊哭:
「爸真的求你了,你要是不相信,爸爸現在就給你打錢,你說個數,一百萬,兩百萬,還是五百萬,只要你開口,爸都能滿足你。」

-24-
沈家寶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看着沈俊這副樣子,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既掙扎又憤恨的表情。
沈俊見到他這樣,以爲他又動搖了。
連忙跪着上前兩步,再次緊緊抱住了他的腿:
「爸這輩子沒求過的人,爸真的求你了,咱們去找個黑診所,只要你救了你弟,以後爸就把你當祖宗供着,你說一,爸絕不說二,還有你阿姨,她現在也沒有辦法了,她和我說了,只要你答應捐腎,你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讓她做什麼都可以嗎?」
沈家寶幽幽地睜開眼,看向他爸。
「對,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說出來,我們會盡力滿足你。」
沈家寶這才蹲下身,盯着他陰惻惻地笑了:
「那行,那你讓李俊傑自己過來跪着求我,把我求滿意了,我倒可以考慮考慮。」
「哦,還有李雲英那個女人,你也把她一起叫過來吧。」
「這……這不用吧。」
沈俊臉色都發白了。
「你弟弟身體不好,醫生讓他最好不要離開醫院,你阿姨驕傲了一輩子,讓她親自過來找你,她也低不下頭,而且我和她說了,是你自願捐的,我只有這麼說,以後她纔會對你好。」
「你他媽能別騙我了嗎?」
沈家寶不耐煩地擰眉。
「你搞清楚了,現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我還是那句話,讓我捐可以,讓李俊傑和李雲英一起過來向我磕頭賠罪,我兩個腎都要沒了,下半輩子得靠透析活着,我這麼點要求,不過分吧。」
他看向沈俊:
「你要是覺得過分,也行,那你就走吧,我也不缺你這三瓜兩棗的,畢竟你的空頭支票我喫得可太多了。」
他重重咳嗽了幾聲,然後轉頭就走。
沈俊迫不及待地抱住他的腿:
「好,好,一言爲定,我把她們倆叫來,你就捐腎給我。」

-25-
李俊傑和李雲英是一週後到來找的沈家寶。
沈家寶見到李俊傑的那一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他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後,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望着李俊傑,又忍不住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你看你這副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當初你怎麼欺負我的,現在報應落到你頭上了吧?」
李雲英的手攥成了拳頭,她咬牙切齒地盯着沈家寶看。
沈家寶也注意到了,他奚落地望向李雲英:
「呦,怎麼了?想打我?來呀,你打我唄。」
他把臉湊到李雲英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臉。
見她沒動手,他又笑了:
「怎麼?不敢?來,我幫你啊。」
他抓起李雲英的手,就往自己臉上招呼。
「夠了。」沈俊怒斥出聲。
「俊傑身體不好,你阿姨最近因爲照顧他,也不太舒服,你能別折騰了嗎?我們都已經來了,你要我們做什麼,你直接說就好。」
沈家寶聽了這話,也放開了李雲英的手。
他說:
「我條件就三個。一,你們三個都朝我跪下,給我磕 10 個響頭,一邊磕一邊喊,『爺爺我知道錯了』。」
「你不要太過分了!」李俊傑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打他。
可他現在實在太虛弱了,站着都需要人扶,更別說打人了。
「怎麼,這就急了?」沈家寶斜睨他一眼。
「當初欺負我的時候,我可一直默默受着呢,整整三年啊,你欺負了我三年,我怎麼過來的?現在我不過是嘲諷你幾句,你就受不了了?」
「俊傑,你先別說話。」沈俊忍不住出聲。
他又問沈家寶:
「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啊。」沈家寶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他看向李雲英:
「你和李俊傑互扇 10 個巴掌。要出聲的那種。」
「你別太過分了!」李雲英尖叫出聲。
「過分嗎?我說了啊,你隨時可以走,反正現在又不是我求着你。」
李雲英不說話了,她一臉恨意地盯着沈家寶看。
沈家寶無所謂地笑了笑:
「最後一個要求。」
他看向沈俊:
「你新買那輛大奔不錯,我眼饞很久了,這樣,你把它燒了吧。」
「你!」沈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怎麼了?你不是有錢嗎?燒一輛車怎麼了?之前我天天看着你開車載着李俊傑,我早就不爽了,我又沒要你一分錢,我就是不想再看見這輛車了,不行嗎?」
「行,我答應你。」沈俊咬咬牙,點頭忍了下來。
沈家寶嘴角掛着笑,抬了抬手:
「那就開始吧。」
沈俊率先跪下來,拉着李雲英衝沈家寶磕了十個響頭。
一邊磕,一邊喊:
「爺爺,我錯了。」

-26-
輪到李俊傑,他說什麼都不肯跪下來。
沈俊上去對着他的膝蓋窩就是一腳。
李俊傑疼得跪下來,沈俊又按着他的腦袋,哐哐往地上砸。
李俊傑躲閃不開,他一邊虛弱地掙扎,一邊慘叫:
「你放開我,我不要給這種人磕頭。」
「閉嘴!」沈俊怒斥出聲,然後更快地逼他磕完了頭。
李俊傑頭抬起來,有一行血從他額頭上流了下來。
沈家寶見到他臉上的血,更加興奮了。
他看向李雲英:
「來吧,第二項,你們互扇巴掌。」
李雲英受不了委屈,已經哭了出來。
可她沒有辦法,只能咬牙對着李俊傑的臉一下一下地扇了起來。
「嘖,太輕了,我根本聽不見。」
沈家寶看了她一眼,又搬了個凳子坐下。
李雲英沒有辦法,只能加重了力道。
10 個巴掌結束,李俊傑愣是一聲不吭。
他臉上高高腫着,嘴脣更加蒼白一片。
沈俊才又看向李俊傑。
李俊傑也只能抬起手,扇了李雲英 10 個巴掌。
李雲英被打得狼狽不堪,披頭散髮,她眼神怨毒地看向沈家寶。
沈家寶嗤笑一聲:
「你要再這麼看我,我可不保證繼續提出第 4 個要求,把你眼珠子摳了。」
李雲英嚇得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了。
他們彷彿把沈家寶當成了瘋子。
且是唯一能救他們的救世主瘋子。
兩項任務完成,沈俊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車開來。
他們一起開到山崖邊,然後沈俊點火,把車子燒了。
熊熊大火燃起,引發爆炸的聲音。
李俊傑忍不住哭了出來。
沈家寶看向他,笑了:
「我的好弟弟,你哭什麼呀,你們家這麼有錢,都能買得起多多少輛車了,有什麼好哭的。算了,我也不捉弄你們了,既然你們都這麼誠心誠意了,那這顆腎我不捐也說不過去。」
對上沈俊發亮的眼睛,他從包裏掏出一瓶紅酒,還有幾個酒杯。
他給每人都倒上了一點,又與他們碰了碰杯子。
「剛剛鬧了點不愉快,我也就是發泄發泄前段時間心中的不滿罷了,你們權當我貪玩,跟你們開個玩笑。」
「咱碰個杯,一起把酒喝了,我呢,就當是爲了錢,爲了利,給我的好弟弟捐個腎。你們呢,就當是重新認識我,知道我心善,這就夠了。」
「這酒喝完咱就是一家人了,待會兒我就和你們去醫院,咱們一家人總算圓滿了。」
他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沈俊看他喝了,也急得跟着喝下去,又瞪了李雲英一眼。
李雲英和李俊傑只能相繼喝了。

-27-
喝完,沈俊把杯子丟到一邊。
他迫不及待地問沈家寶:
「我的車子燒了,我們直接打車去吧。」
「急什麼。」沈家寶看了一眼時間。
「等會兒的吧,不急。」
「你還等什麼啊?我已經和醫生約定好時間了。」
沈俊急得跺腳。
可突然,他疼得捂住了肚子。
李雲英不解地要去扶他,可她突然也是一陣腹痛,她也下意識捂住了肚子。
沈家寶見他們這副樣子,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再然後,李俊傑也痛苦地蜷起身子,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張大嘴大口大口地喘氣,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字,血沫爭先恐後地從他嘴角溢出來。
他的臉扭曲成一個極其駭人的表情。
「畜生,你給我們下毒了?」
沈俊痛苦地支起身子,掙扎着用胳膊撐起上半身。
「你既然不願意,爲什麼要答應我們?又爲什麼要給我們下毒?你真是個畜生!你耍我們!」
沈家寶笑了。
他慢慢起身,腹部傳來的劇痛讓他身子晃動了一下。
但臉上的笑意更盛。
他的嘴脣因爲疼痛而微微顫抖,卻字字清晰:
「當然是爲了齊齊整整送走你們啊。」
沈君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想撲過去,可卻嘔出了更多的血,然後癱倒在了地上。
沈家寶從懷裏掏出來一把匕首。
冰冷的刀面貼在李俊傑的臉上,他蹲下身,聲音如同鬼魅:
「你都已經騙了我一顆腎了,還想毀了我一輩子,我看着你們整天過得快快樂樂的,怎麼能不恨?這種仇,只能我自己來報了。」
手起刀落,李俊傑疼得一聲悶哼,濺了沈家寶一臉的血。
沈家寶的臉上露出變態般的表情,他聞了聞滿鼻子的血腥味,享受地閉上眼睛。
李雲英一聲哀嚎,想撲上去,卻被沈家寶一腳踹了開來。
他陰惻惻地笑了:
「我已經是廢人一個了,我早就不想活了,咱們四個一起下地獄吧。」

-28-
我是在晚上接到警察的電話時,才知道的一切。
沈家寶臨死之前,把在山崖邊發生的事都錄了下來。
警察把視頻發給我,又安慰了我幾句,叫我節哀順變。
我點點頭,心平氣和地看完了這一段錄像,然後點了刪除。
過去的一切,就像這段視頻一樣,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上一世害我的人,在此時全都遭到了報應。
我騙了沈家寶,其實這些年,我做服裝生意賺了一筆錢。
我已經偷偷在隔壁小區買了一套房子。
此刻大仇得報,我也終於可以好好規劃後半輩子的生活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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