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撈屍，我被男友背刺

男友受青梅所託，執意要潛入錯綜複雜的水下洞穴，帶回她弟弟的屍體。
我勸阻無用，怕出事故，只得陪他一起下潛。
找到屍體後，我們卻在返途中迷了路。
可他明知道揹着屍體耗氧量巨大，卻怕青梅失望，堅決不肯放棄。
最終，他搶走我的備用氣瓶，帶着屍體安全返回。
而我卻在水下炸肺而死，屍體在黑暗陰冷的洞穴中浮浮沉沉，再也見不到一絲陽光。
再一睜眼，是我和男友潛入水下，正準備進入洞穴的前一刻。

-1-
置身幽深黑暗的水底，缺氧徹底掠奪了我的理智。
刺骨的冷水被大口吸入肺部。
我清楚聽到自己肺部因湧入大量冷水，肋骨被撐裂的聲音。
意識也慢慢被抽離。
突然間，全身又如同觸電一般地抽搐。
本以爲是瀕死前的身體反應。
可再一睜眼，我嘴裏竟然咬着呼吸管！
清新的氧氣順暢地進入我身體。
而在我前方，擺動着綠色腳蹼的，正是男友許灝宇！
此時，正是我們剛剛到達這個處於水下 17 米深的螺仙湖底巖洞入口。
如同上一世一樣，他停在了洞口，向我一個勁打手勢示意。
意思是，要讓我在他前面，先鑽進這隻容一人通過狹窄巖洞。
我潛水經驗比他豐富許多，且體型偏小。
由我先進入洞穴，在互爲潛伴的二人中，也算合理。
可上一世，他爲了把一具屍體帶上岸。
竟將我一個大活人，扔在黑暗無邊的水底深處。
只因他的小青梅顧琳琳，哭着求他帶回她弟弟的遺體。
想到這，我心中泛起一股寒氣。
隨後，果斷一個轉身，奮力擺動腳蹼。
頭也不回地往水面游去。

-2-
在深水中潛游，如果上浮時ṱū²速度太快，很容易得減壓病，造成很大的身體損傷。
可我知道許灝宇跟在我身後，也在往水面遊。
感覺身後彷彿有隻深海妖魔在追擊我這隻獵物。
稍微慢一點，就可能被他拖入無盡的黑暗！
我顧不得充分減壓，逃命一般，以最快速度浮出了水面。
顧琳琳正在岸邊翹首以待。
可她看見浮出的是我，厭煩地皺起了眉：
「怎麼是你？我弟弟和灝宇哥哥呢？」
這語氣，彷彿料定我上不來。
我翻身上岸，摘下面鏡，大口呼吸着久違的新鮮空氣。
只是沒能充分減壓，讓我四肢關節劇痛。
只能無力地躺倒在地面，慢慢緩和。
一旁的顧琳琳明明看到我身體不適。
竟然用腳把我癱軟的身軀往水邊踢。
「喂，跟你說話呢沈漾！你怎麼能自己上來，說好了把我弟弟帶上來的啊！真是廢物！
「灝宇哥哥呢？他是不是出危險了？你還好意思躺着？趕緊滾下去救人啊！」
我看着她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無比厭煩。
真不知道這人怎麼能這麼厚臉皮。

-3-
顧琳琳的弟弟顧贏天，就是在探索螺仙湖的水底洞穴時喪生的。
顧贏天大學畢業旅行時，對潛水產生了興趣。
顧琳琳便拜託許灝宇帶他加入我們俱樂部。
他年輕氣盛，剛在開放區域潛了幾次。
就志得意滿地想要挑戰洞穴潛水。
我作爲老潛水員，曾嚴肅地警告他：
洞穴潛水的危險程度，比開放區域潛水，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以他現在的水平，連考取洞潛執照的資格都沒有。
況且螺仙湖內的洞穴地勢極其複雜，如同一個巨大迷宮。
絕不能冒險違規，私自進行洞潛。
可他一臉不屑，對自己充滿自信。
「我從小就學什麼都比別人快，我潛一小時所習得的知識，大概是你們的十幾倍。
「拜託你不要拿你們這些普通智商的人學習技能的標準，來要求我這種天才！」
許灝宇也在一旁反駁我：
「你的確太誇張了，贏天這幾次下潛，水感極好，只是進洞裏稍微探索下，根本不會有問題。」
最終，顧贏天決定私自潛入洞穴中。
還信誓旦旦地號稱一定會打破我創造的螺仙湖洞潛深度的記錄。
由於他沒有洞潛執照，沒人敢違規做他的潛伴。
他竟然獨自一人，在凌晨偷偷下水。
裝備、下水條件、潛伴配置通通不達標。
一切，都導向一個本可以避免的悲劇。
年輕的生命因此喪生，確實令人心痛。
更慘的是。
他不知道鑽進了洞穴的哪個角落。
救援隊多次下水，都無法找到屍體，還差點遇險。
最終只能放棄打撈計劃。
顧琳琳因此對我充滿怨恨。
即便當時最堅決阻止顧贏天違規洞潛的，明明是我。

-4-
我體力不支，眼看着就要被顧琳琳踹進水中。
許灝宇終於完成了減壓，從水裏冒出了頭。
顧琳琳一看見許灝宇，眼前一亮，飛奔過去，牽住他的手要拉他上岸。
終於顧不上再猛踹我。
許灝宇摘下面鏡，對顧琳琳充滿愧疚：
「琳琳，對不起，我們……還沒能潛進洞穴。」
顧琳琳則一改先前對我逼迫又不耐煩的狀態：
「嚇死我了灝宇哥哥，你沒事就好！
「我知道下面情況很複雜很危險，你能下水，我就已經很感激很感激了。
「其實，我本來就沒抱太大希望……」
她閃着淚光，語氣哽咽。

-5-
許灝宇一見顧琳琳落淚，慌得不得了。
「不是，琳琳，你彆着急，是沈漾拖了我的後腿。
「她稍微調整一下，我們馬上就能再下去。」
說罷，他望向躺在地上的我，冷冷吩咐道：
「沈漾，給你十分鐘時間休整，沒問題吧？
「十分鐘後準時下水！」
我無語至極。
好在身體狀況稍稍恢復了一些。
我撐着身子爬起來，開始脫卸身上的潛水裝備。
「不了，要你自己下去，我有重要的事情，現在要回家。」
顧琳琳卻反手扯住我：
「喂！誰讓你走的！
「下面那麼危險，你怎麼好意思讓灝宇哥哥一個人下去？」
我嘲諷地撇了撇嘴：
「哦，你灝宇下去危險，我下去難道就不危險？我不是人？」
許灝宇雖然有點尷尬，卻轉頭溫柔地哄着顧琳琳：
「琳琳，沈漾可能確實有重要事情，要不……我們等她處理完回來，再儘快下去，好不好？」
「不行！她的事情再重要，還能有我弟弟重要嗎！
「沈漾，要不是你害死我弟，他也不會孤零零地漂在冰冷的水底，沒法入土爲安！」
我沒搭理她，扭頭要走。
她竟然雙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往水裏拖。
「你今天有天大的事也不許走，必須給我把我弟弟帶上來，再給他磕頭賠罪！」
她可能忘了。
我爲了潛水，每天高強度健身，身體強壯如牛。
而她，卻是個惹人憐愛的瘦弱小白花。
我咬着後槽牙，胳膊肘往後猛地往後一杵。
她甚至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猛地墜向水面。
只不過，她在水中撲棱了幾下，就被許灝宇迅速救起來，摟在懷裏。
「沈漾你鬧什麼脾氣！琳琳身體弱，你想把她也害死嗎？」
這個「也」字，用得可真好。
許灝宇也覺得，顧贏天是我害的。
不過無所謂了。
「我說了我有重要事情。
「我奶奶包了鍋貼，等我回去喫。
「你們倆要玩自己玩去，別扯上我！」

-6-
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許灝宇在背後義正辭嚴地指責我：
「回去喫鍋貼？沈漾！你也太任性了，贏天沒撈上來，你好意思回家喫鍋貼？這算什麼重要的事情？！
「你給我回來，馬上把裝備穿好，跟我下水！
「不然，我會立刻給親朋好友打電話，取消下個月的婚禮！」
顧琳琳好不容易平息了嗆水後的咳嗽，更是萬分不服氣：
「灝宇哥哥，不用爲了我，去求這個又賤又壞的女人！
「你可是個一米八六的堂堂男子漢，難道還能潛不過她一個女的？簡直笑話！
「大不了你自己下去，肯定也能把我弟弟帶上來的！」
許灝宇還有一絲理智：「琳琳，你也考過潛水證，應該知道必須得兩人以上同時下水，不然太危險了。
「你別急，等我找別的潛伴和我一起下去，我保證一定把贏天帶上來！」
對啊，許灝宇倒是提醒我了。
顧琳琳爲了迎合許灝宇，也考了潛水證呢。
我轉過身，咬着牙陰冷一笑：
「許灝宇，顧小姐手握潛水證，你還找什麼潛伴，你倆一起下去不就完了？
「顧小姐，你和許灝宇從小認識，兩小無猜，正好在水下也能互相照顧互相信任，這可不是關係一般的人能夠勝任的角色呢！」
許灝宇聽出了我的陰陽怪氣，不耐煩地皺眉。
顧琳琳卻往許灝宇懷裏縮了縮，眼珠子亂轉。
我不屑地聳聳肩，扭頭就走。
且不說那個水下洞穴極爲狹窄。
許灝宇的體型本就不適合在其中穿梭。
就單單論我在洞潛方面的資歷和技術。
他在我身後追個十年八年，都看不見我的影子。
更遑論帶顧琳琳一個不愛遵守規則的半吊子下去？
那等待他們的，只會是和顧贏天同樣的命運！

-7-
我和許灝宇的婚期原本就定在下個月。
上大學時，我爸媽出了交通事故，雙雙身亡。
我深受打擊，只有潛到靜謐的水底，才能獲得些許安寧。
兩年前，許灝宇加入了我所在的潛水俱樂部。
他高大英挺，卻像只黏人小狗，圍在我身邊不停地問我潛水知識。
在和他搭檔的一次開放潛中，我的呼吸管有點漏水。
我立即向許灝宇示意，準備提前上浮。
他二話不說把自己的咬管塞進了我嘴裏。
自己硬憋一口浮上去，差點進醫院。
經過這事，我封閉的內心被撬開一絲縫隙，漸漸習慣了他的陪伴。
訂婚那天，我還無比慶幸。
自己將來的丈夫，與我有着相同的熱愛。ṭůₒ
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笑話。
自從顧琳琳搬回了海城，二人久別重逢。
關於我的任何事情，都要排到她後面。
甚至她弟弟的屍體，都比我這個未婚妻的性命，要重要得多。

-8-
回到家，正趕上奶奶包的韭菜蝦仁餡大鍋貼熱騰騰地出爐。
我顧不得燙，夾起一個鍋貼就往嘴裏塞。
然後抱着奶奶，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瀕死前一刻，一些畫面在我眼前閃過。
奶奶處理完我的後事，回到家，緩慢地在桌前坐下。
盯着那盤一個沒動的鍋貼，一動不動，愣愣地坐了一夜。
幸好，幸好。
若不是老天ťű̂ⁿ爺看不下去那對渣男賤女。
差一點，我就讓奶奶再經歷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痛。
奶奶還以爲我又思念爸爸媽媽了。
就像以往一樣，安穩地抱着我，溫柔地拍着我的背。
「漾寶兒，沒事了沒事了，奶奶在這，什麼都不用怕。」
奶奶身上肥皂的香氣，終於讓我有了重新活過來的實感。
我擦乾了眼淚，繼續大口大口地喫起那一盤熱氣騰騰的鍋貼。
喫完飯休息了一會，我的關節還因爲減壓病隱隱作痛。
去醫院檢查後，被留在那裏住院觀察幾天。
在此期間，我拉黑了許灝宇和他家人的一切聯繫方式。
往後，不打算和他有任何瓜葛。
但出院那天，我接到俱樂部會員打來的電話。
果然，許灝宇和顧琳琳出事了。

-9-
從俱樂部的朋友那瞭解到了事情的大體經過。
那天以後，好幾個人接到電話。
許灝宇要求他們來陪自己下水撈屍。
可顧贏天出事後，俱樂部也曾有多人試着潛入洞窟尋找。
都因爲洞穴結構太過複雜，只能無功而返，甚至遭遇危險。
其中一名女隊員好不容易鑽出來，一上岸就被顧琳琳打了一巴掌，怒斥她沒用。
所以這次，根本沒人願意再去惹這個腥。
可顧琳琳纔不管這些，只是不停哭求許灝宇帶自己一同下去。
他一向招架不住顧琳琳的梨花帶雨的癡纏。
最終做了一個最愚蠢的決定。
俱樂部的監控顯示，昨天上午，許灝宇將顧琳琳帶進了男更衣室。
再出來時，兩個人已經穿戴好了全身的潛水裝備。
於 12:06 分，潛入了螺仙湖水下。
直到今天中午，一直沒有任何音信。
整整二十四小時過去，早就錯過了溺水的最佳救援時間。
此時，水下的許灝宇和顧琳琳，恐怕和顧贏天一樣。
卡在某個洞穴的縫隙裏，耗光了氧氣。
已經涼透了。

-10-
原本我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瓜葛。
可因爲我是許灝宇的未婚妻。
並且湖邊的監控拍到我在事發前與他們二人起過沖突。
所以我被警察叫到現場瞭解情況。
遠遠就能看見，湖邊已經拉起警戒線。
一羣人圍在那裏，不時傳來一陣陣的哭嚎。
我一露面，一個面相刻薄強勢的女人，就衝上來。
她惡狠狠抬起手，對着我的臉就甩了過來！
幸好我反應迅捷，抓住她手腕，猛地甩向一邊。
她狼狽地甩了個趔趄，更是惱羞成怒：
「你個晦氣喪門星，竟然還敢躲！你害死我弟弟，現在連我妹妹都被你害死了，我今天不打死你個婊子養的，就對不起我顧家列祖列宗！」
我想起來，這是顧贏天和顧琳琳的大姐顧珊珊，顧贏天出事時見過。
警察攔住她，卻擋不住她嘴裏一連串髒得無法入耳的污言穢語。
一旁許灝宇的父母也來了。
許母癱坐在地上，哭得渾身發抖：
「我早就拿你的八字去算過，你就是個克親人的命，要不你父母怎麼都被你剋死了！我勸過灝宇不能和你這種剋夫的女人在一起，他怎麼就不聽我的！他怎麼就不聽我的啊！」
一改她第一次見我時，矜持高冷的模樣。
當初，她看着我帶去的燕窩、海藍之謎和茅臺，像看垃圾一樣撇嘴輕蔑地笑笑，說也就是農村的窮親戚稀罕這些。
原來早在那時候，人家就認定了我是剋夫的命。
許父捂着他的嘴：「亞萍，別胡說！灝宇出事，和小沈沒有任何關係！」
許父爲人和善，之前就一直力挺我和許灝宇的婚事，斥責許母是封建迷信。
還以爲他有些理智，說了句人話。
可隨後，他沙啞着嗓音，低聲安撫自己的妻子：
「小沈對灝宇一往情深，不希望他一直在下面漂着，主動要下去打撈灝宇的遺體，咱們不能這麼說人家孩子，知道嗎！」
官方打撈救援大概率和上次的結果一樣，探尋不到屍體所在地點。
所以許家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11-
我心中警鈴大作，立刻嚴正反駁：
「許叔叔，麻煩不要信口開河，我從未說過要下去打撈許灝宇！」
顧珊珊聽見，憤怒地瞪着眼，一臉不可置信：
「什麼？不撈？人是你害死的，你還敢說不撈？你一個小姑娘家的，怎麼能這麼惡毒！壞到骨子裏了你！」
我輕飄飄地翻了個白眼：
「你也說我一個小姑娘家家，這洞底下一個死一個，我憑什麼給他們幾個，再搭上我的命？
「我不下就不下，怎麼樣，你來抓着我跳下去啊？除非你也不想活！」
許母可能是聽了許父的勸告，二人一唱一和扮白臉：
「小沈啊，我聽說，你可是海市最優秀的潛水專家，只有你下去，纔有希望找到灝宇和琳琳的遺體。
「你差點就成了灝宇的媳婦，難道就忍心讓灝宇在水底下，被魚蝦啃成一具白骨？叔叔覺得，你肯定不是那麼狠心的人，對吧？」
「對對對小沈，阿姨剛纔說錯話了，你別介意，我給你道歉，行了吧？
「這樣，你如果怕危險，阿姨出錢，給你買一份保額一百萬的大額保險，假如你真的在下面死了，你的家人拿着這筆錢，肯定能夠保障下半生的生活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我怒極反笑。
「不好意思阿姨，我貴得很，一百萬的保險，還買不走我一條命。
「我在潛水上投入的費用都不止一百萬了，你覺得我會稀罕這點打發叫花子的爛錢？」
說完，我扭頭就走。
身後還有不少看熱鬧的遊客在議論紛紛。
「這女的怎麼這麼冷血，自己未婚夫死在水下，她都不能搭把手，下去撈上來？」
「就是，她老公還是做好事，去打撈另一個人的遺體纔出意外的，唉，好人不長命啊。」
「聽說這小夥是大廠精英，年薪高得很，本來下個月就要結婚。這人才剛死，女的就翻臉不認人，可惜了這麼好的男孩。」

-12-
事情當然不會這麼快平息。
一條視頻，讓我突然上了本地熱搜。
視頻裏，我表情不屑，語氣囂張地對着痛失愛子的「可憐老兩口」挑釁：
「我在潛水上投入的費用都不止一百萬了，你覺得我會稀罕這點打發叫花子的爛錢？」
標題是【女潛水員棄屍水底後炫富，只爲向受害者家屬勒索鉅額【撈屍費】，背後到底是怎樣的陰暗黑幕？】
斷章取義，添油加醋，確實令無知路人看得血脈僨張。
而視頻的最後，是加了血腥恐怖特效的幾行鮮紅大字：
【沈漾，你良心何在，午夜夢迴，不怕他們回來找你索命嗎！】
視頻傳播很快。
除了令我身敗名裂，接到無數惡毒辱罵的私信之外。
還給了許家和顧家另外的希望。
國內外ŧū́₇許多不明就裏的潛水大神，也趕到了螺仙湖。
他們同情許灝宇被我「害死」，自告奮勇，準備聯合起來，把無辜枉死的那幾人的屍體撈上來。
半夜，我還收到了顧珊珊的恐嚇電話。
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女鬼哭嚎的錄音播完後。
顧珊珊在那邊得意洋洋：
「沈漾，你算個什麼東西，現在連國外的潛水大神喬治亞都要趕過來撈我們贏天和琳琳，還用得着你這麼個下賤廢物？呸！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喬治亞確實是洞潛大神，在這個領域的頂級專家。
他要是能來，底下的三具屍體，還真有重見天日的希望。
只不過，我特別不明白，有些人爲什麼就這麼喜歡半場開香檳。
早上八點半，我準時撥通了文旅局的電話。
「張主任，我是沈漾，最近螺仙湖底下出事太多，聚集了許多人鬧着要下去撈屍體。
「我鄭重建議，封鎖螺仙湖地下洞穴的入口，杜絕出現更嚴重的潛水安全事故！」
海城地貌奇特，本身有許多不知深淺的地下洞穴，吸引衆多遊客。
而我與文旅局合作，多次協助工作人員對這些洞穴的安全性進行評估，消除了多處景區的潛水安全隱患。
張主任對我的建議十分重視。
爲了羣衆的生命安全考慮，他們很快採納了我的建議。
派人用粗壯的鋼筋將螺仙湖水下洞穴的入口處，徹底封死。
並且發出公告，除了政府的特批人員，任何人不得進入洞穴。
這下，無論什麼大神，也進不去這個有進無出的殺人洞了。

-13-
網絡上的不實言論還在發酵。
我的身份信息，更是被一羣身份不明的水軍亂傳。
有人信誓旦旦說，我以前是坐檯小姐，四年前他連續一個月點我出臺過夜，說我功夫不錯，很會伺候男人。
後來我傍上許灝宇這大廠精英所以從良，看中的也是他的錢。
顧琳琳和許灝宇原本是一對甜蜜愛侶，被我插足後才遺憾分手。
我玩潛水全是許灝宇給我花錢，現在卻不肯下水撈人，還卑劣地向他父母勒索七百萬。
更有人扯出顧贏天的事情，說因爲我嫉恨顧琳琳，因此引誘她弟弟下水才丟了性命。
一時間，我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歹毒妖女。
我本來覺得這只是某些人的無能狂怒，並不想搭理。
可突破我底線的言論漸漸出現了。
【這女的父母是當年在繞城高速惡意超車，結果鑽到了壓路機底下被壓成了人肉餅，現在那地方還能看見路面上兩團黑色血跡呢，被融到瀝青裏了，就在過了青城大橋兩三百米的地方，大家路過可以注意一下。】
【我給這女ẗŭ̀₀地起了一卦，上輩子她是 731 部隊的指揮官，虐殺無數中國人，所以這輩子，她身邊的父母親人都會慘死，只爲消減她的罪孽。如果她有別的親人看到這條消息，聽着，趕快遠離她！不然下一個死的就是你！】
【我靠，這麼玄乎，不過聽着很有道理啊，大家趕緊轉到所有的羣裏，能救一個算一個！】
奶奶老年大學的同學，紛紛給她轉發這條信息，氣得她血壓噌噌竄高。
我急忙帶奶奶去醫院做檢查。
繳費窗口的小姑娘應該是認出了我。
她把我的單據往外重重一拍：「表格填得不對，我沒法給你繳費，重新填！」
重填後，她又要求我必須重新排隊。
來回折騰了四次，她才摔摔打打地給我交上了錢。
嘴裏還嘟囔：「這表上也不知道沾沒沾 731 的病毒，真噁心！」

-14-
我按了按太陽穴上暴起的青筋，沒有當場爆發。
將奶奶安頓好後，我連夜整理了所有的證據。
第二天上午，我便把所有詆譭我的有力反駁，條理清晰地發到了社交平臺。
首先，我大學畢業後，曾經在父親朋友的公司上班兩年。
那時爲了麻痹喪親之痛，我瘋狂工作，經常加班到深夜。
軟件上每天早九晚十二的打卡記錄也被我貼了出來。
和網友爆料點我夜夜出臺的時間，根本不符合。
其次，我父母是爲了躲避一個突然衝出馬路的小男孩，纔出車禍去世，地點在郊區迎賓大道。
當年警察出警的記錄，最後的調查報告單，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根本不是網友盛傳的惡意超車卻被捲入壓路機壓死。
最後的重磅，我放了一段和許灝宇婚房的監控錄像。
原本是爲了防止裝修工人偷工減料，事情不大，也沒跟許灝宇提過。
結果就拍到了許灝宇剛依依不捨地把我送走。
轉頭就把顧琳琳接來家裏。
兩個人在我全款買的婚房裏，從客廳纏綿到廚房，身體都未曾分開的刺激畫面。
重生回來後，我一直還天真地以爲他們兩個只是有些舊情悸動，還不至於做出什麼苟且之事。
可那天查看監控，發現許灝宇帶顧琳琳去了男更衣室換潛水裝備，我突然心頭一動。
剛接觸潛水的人，穿戴複雜裝備時確實需要別人幫忙。
可通常找的是同性，或者是親密伴侶。
因爲穿專業潛水服時，裏面可能只會穿一件最輕薄的泳衣。
甚至，什麼都不穿。
監控裏兩人神情如常，波瀾不驚。
恐怕，早就坦誠相見過了。
我趕快調出來婚房監控。
裝修完後，我就沒再打開看過。
果然，記錄裏滿滿都是兩個人早就給我戴了綠帽子的證據。
雖然令人作嘔，但也派上了大用場。

-15-
反駁證據一發出去，網絡輿論譁然。
尤其是那些打了碼扔不堪入目的香豔畫面，刺激着圍觀羣衆的眼球。
我趁着熱度，又陸續公開了幾條其他真相。
包括那天我上衣口袋的手機偷偷錄製的，我「看不起一百萬」視頻的完整版。
許灝宇父母和顧珊珊的嘴臉被清晰地揭露在大衆面前。
還有我因爲減壓病，在醫院住了好幾天的診斷書和住院發票。
【三人本來是我曾經的夥伴，無論曾經有什麼樣的齟齬，我都應該懷着仁恕之心，下水打撈屍體。
【可兩週前，打撈顧贏天遺體時，我下水後不久，發現自己的氣瓶似乎被人亂動過，參數混亂，無法正常輸送氧氣。
【情急之下我只能快速上浮，未能充分減壓，導致身體出現狀況，無法積極投身本次打撈行動。
【本人對此深感遺憾，希望大家也能給予充分理解和包容。】
一波波地打臉證據發出來，後面的事情已經不需要我再耗費精力了。
有人跳出來說曾在我父母創辦的公司任職，老闆和老闆娘人品極佳，曾慷慨借錢幫助員工渡過難關，善良的人不該遭到這樣的詆譭。
有人順着線索發現，先前許多水軍複製造謠言論的源頭都是一個叫 shanshan_gu 的 ID，頭像還是顧贏天坐在 C 位的顧家全家福。
甚至顧贏天曾經披馬甲發表的無人問津的社交動態，也被扒了出來。
【今天剛知道，螺仙湖洞穴的潛水紀錄竟然是個女的保持的，簡直笑話，俱樂部的男的都是喫狗屎的嗎？窩囊死算了！】
【小小螺仙湖，老子來征服你了！沈漾肯定是怕自己記錄被打破才總攔着不讓我下去，當老子那麼好糊弄嗎？】
【今天把沈漾的記錄壓在身下，明天被壓在身下被我征服的，就該是她本人了，哈哈哈哈哈哈！】
也有人從我的話語中言之鑿鑿地分析，給我氧氣瓶做手腳的正是顧琳琳。
根本不是我害死了顧琳琳和許灝宇。
而是他們兩個想聯手殺我。
甚至有人開始逐幀分析二人鬼混視頻中，我婚房的擺設，正是許灝宇特意佈置來妨害我的奪魂陣。
我切實領教過網友無邊無際的想象力。
所以也不介意充分將其利用起來。
一個禮拜前，還被所有人同情悲慘葬身水底的三個完美受害人。
轉瞬間又成了人人喊打的網絡蟑螂。
連幾歲的小孩都要拿拖鞋上去惡狠狠地拍幾下子。

-16-
發證據的同時，我也報了警。
在派出所，顧珊珊還在不服氣地挑釁：
「這個賤貨害死我弟弟妹妹，我敗壞她名聲又怎麼了？我沒錯！你們這些警察不抓她，竟然還敢來抓我，是不是被她收買了！我要舉報你們！」
側面也是承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還挑釁污衊人民警察。
造謠誹謗造成惡劣影響，等待她的將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許灝宇父母也沒有臉再出現在我面前。
奶奶身體沒什麼大礙，很快出院。
甚囂塵上的言論隨着時間的推移也漸漸平息。
一切，彷彿都回到了原來平靜的日子。
重生的事情，甚至好像是一場虛無縹緲的夢。
只不過，我嘗試着再次潛水，一進入水中，就渾身不受控制地發抖，無法順利下潛。
這才讓我確認，我確實曾經在無盡黑暗的水底死過一回。
潛水的事，只能放一放。
讓時間治癒心底的恐懼。
可還沒能忘懷那些創鉅痛深的記憶。
意想不到的事情，又發生了……

-17-
這天晚上，我出門晨跑後回家。
返程路上，有一段行人不多的小路。
我給奶奶打電話，想讓她把狗帶出來在小區裏遛一圈。
可電話打過去，卻沒人接。
老太太整天刷抖音，手機不離手，很少有不接電話的時候。
我有點擔心，快走了兩步，想趕快回家看看。
身後傳來汽車快速駛來的聲音。
臨近身邊，卻猛地變成刺耳的剎車聲響。
一輛麪包車攔在我身前，車上下來幾個黑衣大漢。
我被輕易架起來扔進車裏。
掙扎中，左臂感覺到針扎的刺痛，身體被針頭注入一股冰冷的藥劑。
還沒來得及呼救，我就沉沉地昏迷了過去……

-18-
醒來後，周圍漆黑一片，應該是到了深夜。
我手腳都被緊緊綁束起來。
奶奶也躺在我身邊，緊閉着眼，但幸好胸口有在均勻起伏。
旁邊座椅上，居高臨下望着我的人，也並不太令人出乎意料。
是許灝宇的爸爸。
先前戴着銀框眼鏡，和藹慈祥，總是笑眯眯的許父。
此刻像變了個人。
他彎下身來，猛地撕掉我嘴上的膠布。
我忍着疼痛，道出我心中疑問：
「你想怎麼樣？許灝宇的確不是我害死的，你綁了我，你兒子也不可能死而復生！」
他猛然伸出手，狠狠捏住我的下頜。
蒼老的手指碰到我臉龐，如一條劇毒的水蛇，令我毛骨悚然。
「你長得確實可人疼，也難怪灝宇千挑萬選，挑你做結婚對象。
「他都死了，死在冰冷的湖水裏，連屍身都看不見，你還這麼冷靜理智，真不是個一般的女人。」
他突然逼近，鼻尖幾乎頂着我的臉，呼出帶有老人氣息的臭味。
「你未來的丈夫，你靈肉合一的伴侶，你將要奉獻一生的男人，就在那水底下飄飄蕩蕩，快要爛成一具白骨了。沈漾，你爲他殉情，都不爲過！
「可是你！竟然能那麼輕飄飄且無動於衷地說，沒辦法下去撈他？
「我真想把你的心肝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我被他陡然升高的語調嚇得一哆嗦。
卻仍然強行穩住心神，大腦開始飛速思考。
首先要保證奶奶的安全。
「我奶奶怎麼樣？她要是有事，我也一樣不活了！」
他扯了個陰森的笑容。
「她沒事，只是多打了點鎮定。
「可如果你不把灝宇撈上來，我就保證不了她的死活了！」
他激動地跺腳，身下的地板也左右晃動起來。
微禿的腦門上，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浮動光斑。

-19-
目前，我們應該是在螺仙湖洞穴的那片水域的一艘船上。
現在洞穴被封，專業潛水員，沒人願意違規下去打撈遺體。
所以，他僱人綁了我，逼我下水。
可他又怕我不肯下去，就抓了奶奶做威脅！
這姓許的父子倆，都是內心陰暗的毒蛇。
一個上一世要我的命，另一個這一世又想逼我冒險撈屍。
我抬起眼，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
「好吧，我明白了，但我需要專業的設備，不然我下去自身難保，更沒法帶他上來。」
他押着我走出船艙門。
我們果然身處一艘遊艇，甲板上，堆放着十數個氧氣瓶和許多潛水裝備。
「小丫頭，這些都是最專業的潛水裝備。
「我警告你，別給我耍花樣，天亮前你要是沒帶我兒子上來，或者自己從別處上岸溜走，我一定會活活溺死你奶奶，讓她死得比我兒子慘一萬倍！」
天亮後，這裏會重新聚集許多遊客，不方便行事。
所以他不敢再等了。
他掏出一把瑞士軍刀，割斷了我身上綁着的塑料套結。
我用極快的速度拿了潛水衣和裝備回了船艙。
穿戴好後，在許父陰森的注視下，翻身下了水。

-20-
水底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有魚遊動穿梭的水流。
我有夜潛的經驗，黑暗對我來說倒不算什麼。
可因爲上一世的慘死，我對潛水的恐懼還並未徹底消除。
這讓我覺得很冷。
水的寒氣透過潛水服，往深處鑽。
我又止不住顫抖起來。
呼吸急促，耗氧量急劇增大，儀器發出警告的聲響。
上一世我也聽過這樣的聲響。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它也沒停下來。
可至少現在，我還有機會，贏得生存下去的希望。
我拼命凝聚着自己的意志，努力分析下現有條件，盡力做出最優解。
許父失去兒子受刺激，狀態有些癲狂。
若是潛回岸邊逃跑，奶奶會陷入危險。
而他的訴求是找回兒子的屍體。
上一世，我找到過顧贏天的屍體，能記得大概位置。 
他和許灝宇身材相仿，我可以先把他帶上去，唬住許父。
當他注意力都在屍體上時，我趁機呼救報警，勝算更大一些。
想到這，身上慢慢找回一些溫度，呼吸也恢復了平緩。
我打開探照燈，向洞穴入口處游過去。
對，就是這樣的沈漾，要記住，水下反而是你更擅長的地方。

-21-
入口處的鋼筋果然已經被毀壞。
我鑽了進去，一路順着隧道往深處游去。
一條狹路進去後，先是來到一個十分寬廣的洞穴腹地。
之前下來的潛水員，都在這裏就犯了難。
因爲此處簡直是個交通樞紐。
四周的巖壁上足有六七個洞穴，分別通向不同的區域。
他們很難判斷，顧贏天和許灝宇他們，到底是選擇了哪個洞穴繼續前行。
上一世，我就是在東南方的洞口處，認出來顧贏天特有的用來做標記的標線。
那是他定製的，專門有他名字的標線。
所以這一次，我毫不猶豫地直接從這個入口鑽了進去。
順着狹路進去，這段路水流較急。
順流而下，經過幾處分岔口，很快，我就接近了記憶中顧贏天屍體卡住的一處狹窄路段。
可到了具體地點，我卻驚訝地發現。
顧贏天的屍身，並不在那裏。

-22-
或許他被魚啃得差不多後，骨架被水衝得繼續向前飄走。
所幸許父準備的氧氣罐容量大，消耗得不多。
我決定繼續前行，再往深處看看。
再往裏走，水流更加湍急。
我迅速被水流帶向洞穴深處。
四周漸漸開闊起來，沿途嶙峋的鐘乳石，和四處巡遊的黑色大鯰，更給這段路程增加了驚悚詭異的氛圍。
而遊着遊着，我突然發現，自己的頭頂竟然露出了水面。
這裏地勢起落大，洞穴又開闊，竟然形成了一個流着地下暗河的氣穴！
我心中暗暗驚喜，或許這暗河能通向地面的另一個出口！
如果我能從那邊回到地面，我就可以儘快報警救出奶奶！
可那時我只被自己美好的設想衝昏了頭腦。
而忘記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23-
暗河中的水流越來越淺，旁邊還有能落腳的平地。
我乾脆爬上岸，卸下兩個備用氣瓶和暫時用不到的裝備，放在巖壁旁邊的一處凹進去山洞中。
身上揹着剩下的幾個氣瓶，防止前方仍是滿水的洞窟。
我繼續向前行走，在巖洞一處大轉彎之前，突然聽到些許響動。
彷彿是人的腳步聲，啪嗒啪嗒，迴盪在幽深黑暗的洞穴深處。
我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趕快關掉了探照燈，蜷縮在拐角的暗處。
一隻蝙蝠被驚醒，撲棱棱飛起來，響起幾聲怪叫。
我緊咬着牙關，生怕自己因害怕忍不住暴露身形。
可那越來越急促的腳步聲仍在逼近。
突然，熟悉的聲音，帶着迴響，傳到了我耳邊。
「灝宇哥哥，是鬼嗎？我……我好怕啊！是不是我們要死了，閻王派黑無常來索我們的命了，別往前走了！」
「琳琳別怕，說不定是有人來救我們了，我們得去看個究竟。」

-24-
許灝宇和顧琳琳離我越來越近。
這裏不算寬，他轉過彎來，一定會碰到蹲在地上的我。
我乾脆，在他轉彎前一秒，踢亮了腳邊的探照燈。
他們轉過來看到的第一個畫面，是被下方光源映照得臉色慘白，陰沉詭笑的我。
兩個人嚇得魂飛魄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我齜着牙，詭異一笑。
「嘻嘻，是我，沈漾啊。」
他們這才從驚慌失措變成了欣喜若狂。
「沈漾，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下來救我的，琳琳，我們終於能活着出去了！」

-25-
活着出去嗎？
那可不一定。
從認出他們兩人的聲音，到現在這段時間。
我腦中的念頭已經轉了好幾轉。
起初我驚訝於他們兩個竟然還活着。
而後就是發自內心的不忿，憑什麼渣男賤女沒死，老天爺真不開眼。
可現在，我心中又是一片清明，更帶着絲絲快意。
因爲我想起來許父的話。
「沒帶着我兒子的屍體回來，我讓你和你奶奶給他陪葬！」
他要的可是屍體。
像上一世的我一樣，冰冷冷的，殘缺不全的，再也不會感受到喜怒哀樂和人間溫暖的屍體。
那我帶回去的就應該是屍體。
而不是別的活人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突然意識到，讓他們活到現在，可能就是老天爺給我個機會。
讓我親手報仇！

-26-
此處氧氣充足，也有淡水。
他們兩個靠捕捉這地下河裏的巨型鯰魚爲食。
除了生活單調些，活個一年半載倒也不成問題。
甚至，狗男女還有精力搞一些小情趣。
兩人在黑暗裏生活了六七天，對光的感知出現了偏差。
許灝宇激動地給我講述，他如何靠着對我的思念支撐到現在。
可他卻以爲我看不到，他的另一隻手，在背後和顧琳琳緊緊相扣。
顧琳琳則眼神失焦地望着我的方向。
嘴角卻露出一個勝利者得意而挑釁的笑容。
我硬生生打斷許灝宇：
「行了，別廢話了，我現在身上只有一個備用氣瓶，但足夠支撐到一個人潛出去。
「另一個人得在這，等到下一撥人下來救援。
「你倆定一定，誰先走吧。」

-27-
顧琳琳嬌滴滴地跺了跺腳。
「憑什麼啊？你把你氣瓶卸下來給我們，我和灝宇哥哥先走不就行了？
「我們在這都快憋瘋了，必須先走，你又沒受這些苦，在這待一會兒，也沒什麼大不了啊！」
我直接啪的一聲，大耳刮子狠狠扇了過去：
「閉嘴，輪得着你說話嗎？你問問你灝宇哥哥，他認識路嗎？有能力帶你出去？
「他要是有我一半的技術，你們壓根就不用在這困這麼久！」
顧琳琳氣得臉色漲紅，捂着臉委屈地看了一眼許灝宇，嚶嚶哭起來。
許灝宇又拉下臉，皺起眉頭。
「沈漾，你給琳琳好好解釋就是，何必動手打人？
「算了算了，你帶琳琳先出去，我在這裏等下一批救援，這樣總行了吧？
「女人就是小心眼兒，喫什麼乾醋啊。」
我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
許灝宇給顧琳琳穿戴好裝備，準備往外走。
顧琳琳拉住在最前面的我。
「等會兒等會兒，沈漾，你和我們回去抬上我弟弟啊，我得帶他一起走！」

-28-
難怪顧贏天不在上一世那個地方。
原來是他們在來的路上找到了他的屍體，帶了上來，安置在洞穴深處。
怪不得這洞裏一股腐爛的臭味。
我驚呆了：「你一個潛水弱智，帶着你弟弟，能活着上去？」
顧琳琳甚至更驚訝：「你說什麼呢，肯定是你帶着他啊，用繩子，綁到你身上就好了！」
「我？你瘋還是傻？不知道這會有多危險？」
「那我不管，我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我弟弟的！」
我拳頭硬了，關節咯吱作響。
許灝宇即便看不清，卻也感受到了我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怕我又打他的小女友，英勇地擋在顧琳琳身前。
「沈漾，琳琳就是放不下自己的弟弟，你要是和她計較，就太不善良了……
我左右開弓，兩個大耳刮子狠狠抽在許灝宇臉上。
又猛地一腳蹬過去，踢在他兩腿之間。
「許灝宇，這蠢貨想要我的命！我特麼還不計較呢？
「你們不想走，就在這甜甜蜜蜜待一輩子，別犯賤搭上我！」
我扭頭就往水深處走，準備下潛。
許灝宇拼命拉住我，被我又趁機在要害處狠狠踹了幾腳。
最後，他們二人商定。
許灝宇帶着顧贏天的屍體，先跟我出去。
回到地面後，立刻叫人來救顧琳琳。
我坐在石頭上，等待許灝宇穿戴好裝備。
兩個人不時親密竊竊私語，許灝宇還指天對地發誓，一定會第一時間叫人來救顧琳琳。
我諷刺地勾了勾脣角。
還救人？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29-
一路上逆流而上，阻力比來的時候增大不少。
我扒着巖壁上的石頭，順着我來時留下的標記，艱難地往前遊動。
而腳上還吊着一具屍體的許灝宇，就更不怎麼輕鬆了。
緊張、體力消耗過大、身體虛弱，都令他需要更多的氧氣。
很快，我們來到一處分岔的洞口。
我看了一眼標記，果斷地鑽入其中一條
許灝宇也毫不猶豫地跟上了我。
他小心翼翼地呵護着身後的死人，生怕沒完成顧琳琳交給他的任務。
還時不時撫摸顧琳琳給他戴在手腕上的手串，一副深情的模樣。
眼前的路越來越寬闊，他或許以爲已經快出去了。
不知道爲什麼，我竟然聽到了他腦中正在計劃着的自己美好的未來。
「回去以後我還是儘快和沈漾結婚，畢竟她漂亮有錢，還冒着危險把我救回去，即便我現在已經沒那麼喜歡她，可我這種正直負責的好男人，只能用自己一生還她的恩情。
「這樣雖然對不起琳琳，可要不是她學歷家境都太差，我肯定是會娶她的。罷了，等我結婚以後用沈漾的錢多彌補她一些吧。
「工作日，我可以說自己加班，和琳琳激情一番，至於週末，就好好陪沈漾，把她哄高興，省得爲難琳琳。
「兩個女人得雨露均霑，回去以後得多鍛鍊身體了，到時候讓沈漾給我請個私教好好練練。
「唉，做男人不容易啊！」
他懵着頭往前走。
可腦袋一頭撞在了石壁上。
等他摸索一番後，發現眼前是竟然洞穴的盡頭。
沒路可走了。

-30-
上一世，我們就是在返程途中走錯了路，來到了這個出不去的死路。
本來我身上的備用氣瓶還是滿的，返回原路，也綽綽有餘。
可許灝宇揹着屍體，耗氧量大，他的氣瓶不足以支撐他返程所用。
他不願放棄屍體，寧肯用我的命，換顧琳琳的崇拜和讚賞。
命運交替輪換。
現在走入了這條死路的，正是他許灝宇。
而且這次，我就是他黃泉路上的引路人！

-31-
許灝宇轉頭來找我。
卻看見我一邊往後退，一邊向他揮手告別。
「噁心的男人，永別了。」
我吐出呼吸管，慢慢擺出這句話的嘴型。
最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笑容，實在令他後背發涼，毛骨悚然。
「什麼永別，這女人要幹什麼？他發現我和琳琳的事了？臥槽，難道就因爲這麼點小事，她就想弄死我？瘋了吧！」
他習慣性地想要撒謊解釋，卻猛烈地嗆了一口水
慌亂令他的呼吸急促，氧氣消耗極其之快。
很快，我就聽到了設備上發出的警示音。
還剩下三分之一的氧氣，無論如何都無法支撐他回到有空氣的地方。
他自然不會輕易死心，轉頭追着我探照燈的光亮，想追上我。
不，應該是追上我身上帶的，氧氣量還足夠的氣瓶。
上一世，他就是這樣毫不留情地抓住我的腳踝，把正在逃跑的我猛地拽回去。
不顧我垂死掙扎，兇殘地搶走了我背的備用氣瓶。
可這次，他沒這麼幸運了。
六天在地底只能喫生鯰魚的生活，讓他現在虛弱無力。
顧贏天的屍體，更是讓他體力消耗加倍。
他這時候開始手忙腳亂的解除身上綁屍體的繩子。
可一切都太晚了。
趁他低頭解繩子，我輕易就遠離了他的追捕。
隨後我對着湖底用力踩了幾下。
淤泥如同煙霧一般瀰漫而起。
渾濁的湖水，讓人再也看不清一點東西，探照燈的光線也被阻斷。
隔着迷霧，我卻還能感覺到他的掙扎帶來的水流波動。
一個人垂死掙扎的時候，原來能釋放出這麼多的能量。
死之前，他在恍惚中夢見了前世。
「啊，原來上一世是我害死了沈漾，所以她恨我入骨啊。
ṱû¹
「可大不了給她打一頓出出氣就是了，她竟然想我死，太惡毒了！
「誒，或許我死了也能重生呢，下輩子我一定狠狠虐死這個賤貨，想辦法把她的家產弄過來，好好享受人生！」
……
「草泥馬的，你重生個屁，做夢！滾犢子！」
最後那句，是個威嚴又神聖的聲音說的，彷彿從天而降，還帶着迴音。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聽起來特別悅耳。

-32-
許灝宇死前還有那麼一個疑惑。
我帶他去了死路，多繞出一大段路線。
以我身上氣瓶的容量，根本也無法安全返回水面。
難道我爲了殺他，連死都不怕了？
我不慌不忙地往反方向游過去。
回到了地下暗河。
然後拿出了我臨時放在山洞的備用氣瓶。
還有許父給我配備的水下推進器。
他考慮得挺周到，怕Ťṻₖ我自己帶不回屍體，搞了個高級裝備。
顧琳琳聽見響動，跑出來看。
「灝宇哥哥，是你回來救我了嗎？
我沒搭理她，自顧自安裝設備。
她一看是我，又耷拉下臉來。
「沈漾怎麼是你來救我，灝宇哥哥呢？你送他去醫院了？」
我平靜地回答：「沒有啊，他死了。」
顧琳琳不信，跑上前來抓着我的胳膊，故意用指甲用力摳着我的肉。
「你敢詛咒灝宇哥哥，他潛水那麼厲害纔不會死呢！你故意氣我是吧，哼，我要等他來接我，我絕不跟你走！」
我被她的長指甲捏得生疼，伸手用力一甩。
她就飛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我沒騙你，他真死了，因爲帶着你弟弟的屍體被墜死了, 哎喲可太慘了, 想想都可怕。」
顧琳琳哭喊道：「不, 不應該是這樣，都怪你啊, 屍體如果綁着你身上，死的就不會是灝宇哥哥！
「就是你害死他的，等我出去，一定報警抓你！」
我扭頭向她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哈哈, 顧琳琳, 你怎麼能蠢成這樣，這種情況下還不知死活地惹我。
「你猜猜, 除了我, 和死了的許灝宇，還有人知道你活着嗎？
「如果沒人知道, 誰又會來救你啊？」
隨後, 一個猛子紮下去，打開推進器，迅速離開了現場。
儘管在水下，仍能聽見她追悔莫及的哭嚎聲，響徹洞窟。

-33-
我從容地回到剛纔的死衚衕。
我不能讓奶奶有一絲風險，所以需要一具屍體回去交差。
許灝宇比顧贏天高壯, 可不好往回帶。
況且顧贏天已經被打包好了，我牽上繩就能走。
推進器確實好用, 沒怎麼費勁就回到了洞穴出口。
以後我也要買一個。
回到船上，天矇矇亮, 岸邊已經有行人路過。
許父正焦急地趴在船舷上往湖底看。
見我帶着一具屍體上來, 果然欣喜若狂, 伸手就去接。
這次爲了搶時間,ƭū́₈ 我上浮更快，仍是渾身劇痛。
幸好有推進器，它把我快速帶到了岸邊。
忍着極度不適爬上岸, 對着路上行人大喊，快報警，殺人犯, 有殺人犯！
許父忙着查看屍體, 根本顧不上管我。
等他發現那具爛糟糟的屍體根本不是自己兒子的時候。
自己已經被警察包圍了。
奶奶很快被解救了出來, 我們被迅速送往醫院。
經過治療後, 都沒什麼大礙。
但許父仍然因綁架、暴力脅迫等罪，被拘捕，等待法律的審判。
許母聽到消息, 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直接癱了。
我被挾持下潛，又差點沒命的事情很快引起了官方重視。
那個洞穴又被加固封死，直接焊上了鋼板。
再也沒人能夠出來。
無論是死是活。
我休息了一陣子, 也重新開始潛水。
只是不再探索洞穴, 專注開放區域潛水。
後來，我從水底救過活人，也打撈起來屍體。
還積極參加許多旅遊地潛水區域安全係數的評估。
可我再也沒有遇見過危險狀況。
只因爲我更加謹慎小心地遵循一切潛水安全守則, 絕不冒險貪進。
人類對大自然的探索是無止境的。
但如果不遵循規律，隨心所欲，藐視自然。
就一定會受到嚴厲的反噬。
希望所有人都能認真踐行這個樸素的道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