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有個孩子很奇怪,喜歡趴在我家車庫門口 cos 減速帶。
好幾次差點撞上他之後,我上門警告鄰居看好自家小孩。
孩子媽嘴上一直道歉,轉頭卻在小紅薯上發帖:
【救命啊集美們,結婚八年突然發現孩子不是我老公的!】
【好不容易找到辦法幫我解決這個大麻煩,可對方就是不上當腫麼辦?】
【什麼時候我溫暖的孩子才能變成冷冰冰的人民幣啊?】
哦,鬧了半天是想讓我爆金幣啊?
第二天,我火速把車過戶給了她老公。
-1-
加班到晚上十點,回家路上,我又一次差點撞到鄰居家小孩。
燈光昏暗,他穿着深灰色衛衣趴在我家車庫前面的路口,幾乎與瀝青融爲一體。
我心臟猛地一縮,死死踩住剎車。
輪胎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有驚無險。
車頭在離那影子不足半米的地方險險停住。
我冷汗瞬間浸透後背,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可那小屁孩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慢悠悠從地上爬起來,流着鼻涕衝着我咧嘴傻笑。
那笑容裏,沒有半分劫後餘生的驚恐,全是惡作劇得逞的滿足。
我降下車窗剛想吼兩句,那小崽子卻朝我做了個鬼臉。
然後像只靈活的耗子,一彎身鑽進旁邊濃密的綠化帶,沒了蹤影。
我死死握着方向盤,指節泛白。
第三次了。
算上上個月月底,還有這週三下午,這已經我第三次差點開車撞到他了。
別墅區入口、車庫轉彎的盲區……他總是猝不及防出現在我的必經之路。
幸虧我車速不快,每一次他都安然無恙地跑開,徒留下我在原地驚出一身冷汗。
被甲方刁難、被無能上司反覆壓榨的憋屈,混合着差點發生事故的恐懼,在這一刻被放大到極致,匯成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
我立刻聯繫物業,讓他們查清楚那小屁孩究竟是誰家的。
三分鐘後,信息發到了我手機上。
男孩家住 13 棟,他媽媽姓楊,是個全職主婦。
我心裏的疑惑更深了。
13 棟?那是小區另一邊的高層區,和別墅區之間有柵欄分隔。
平日裏,那邊的小孩很少會繞到別墅區這邊來玩。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不敢掉以輕心,立馬調取這幾次的行車記錄儀,帶着物業人員找上了門。
開門的女人容貌姣好、約莫三十多歲,而且還是張熟臉。
「哎呀,是你啊小姑娘?」
顯然,她也認出了我。
剛搬過來時,我對附近的路不熟,某天在小區門口見她獨自一人拎着大包小包的菜,便向她問路,順便好心載了她一小程。
印象裏她爲人和善,沒想到教出來的孩子竟然調皮成這樣。
她見我帶着物業找上門,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堆起滿是歉意的笑容:
「這麼晚你們找上門……是不是我家昊昊又調皮了?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男孩子嘛……就是比較淘氣,說都說不聽……這大半夜的,實在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語速又快又急,還衝我們鞠躬,態度謙卑得有些過頭,邊說邊把躲在她身後探頭探腦的昊昊拽出來:
「快!趕緊跟阿姨道歉!」
男孩癟着嘴,不情不願地嘟囔了句「對不起」。
我壓下心頭的火氣,把行車記錄儀的視頻片段遞到她面前:
「楊姐,你看清楚,這不是一句調皮就能帶過去的。誰家孩子總跑到馬路上躺着?你是怎麼教他的?萬一我沒剎住車怎麼辦?」
物業經理也在旁邊幫腔:
「是啊楊女士,孩子的安全可開不得玩笑!」
楊姐的臉色白了白:
「是是是,你們說得對!是我沒管教好孩子!我保證絕對沒有下一次了,以後一定不讓他再出去亂跑!」
她認錯態度好得挑不出毛病,又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我那一肚子火氣像撞在了棉花上。
再糾纏下去,倒顯得我咄咄逼人,不近人情。
我強壓住火氣,最後看了那個明顯毫無悔改之意的男孩一眼:
「孩子小不懂事,但大人得懂。真等到出事那天,哭都來不及。」
說完,我轉身離開。
全然沒留意到身後楊姐那瞬間陰沉的眼神。
-2-
回到家,已經接近午夜。
我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然後躺在牀上,打開小紅薯。
大數據給我推送了一條標題相當炸裂的帖子:
【救命啊集美們,結婚八年突然發現孩子不是我老公的!】
我眉梢一挑,下意識點了進去。
發帖人叫「茹茹公主(備戰二胎版)」:
【如題,簡直是晴天霹靂!本寶寶現在天都塌了![崩潰][崩潰][崩潰]】
【年輕時不懂事犯了點小錯,抱着僥倖生下我兒子!結果現在孩子一天天長大,跟他爹越來越不像!上週去體檢,發現孩子血型果然對不上!】
【現在每天面對我老公都是一種煎熬,生怕他哪天發現端倪,那我可就完了!】
評論區堪稱人間清醒集合地:
【臥槽!信息量好大!】
【你老公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趕緊攤牌吧姐妹,給自己留點體面。】
【是啊,主動坦白,說不定你老公還能寬容大度原諒你。】
【實在不行該離婚離婚,別嚯嚯老實人了。】
「茹茹公主」的回覆,理直氣壯得讓人瞠目結舌:
【我纔不離婚呢!我老公條件很好的,上市公司高管,年薪大幾十萬!饞他的小姑娘多了去!他還特別有男子氣概,因爲受不了我跟男人說話,結婚以後從不讓我出去工作!】
【這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否則我的長期飯票豈不是沒了,白白便宜外面那些小賤人?![恐懼][恐懼]】
【不喜歡的評論會刪!發上來是想讓集美們幫我出主意,不是讓你們指點我的!】
但很顯然,她不喜歡的評論根本刪不過來,不斷有人罵她:
【yue 了,真是什麼牛鬼蛇神都能上網!】
【怎麼不帶着你的私生子去死啊?】
這條惡毒的評論下,「茹茹公主」竟然回覆了:
【對哦!我兒子要是嘎了,豈不是死無對證?】
這條評論看得人遍體生寒。
我眉頭緊皺。
下意識以爲又是哪個爲了起號不顧雙親的。
正準備舉報,卻鬼使神差點進她的主頁。
居然還有後續,而且不止一條。
【集美們,好消息!我終於找到個好辦法——】
【小區新搬來個女的,好像挺有錢,年紀輕輕又開奔馳又住別墅……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開車習慣不太好,有時候車速有點快,而且別墅區那邊車少,燈光昏暗,邊上還有綠化帶擋着……我兒子又特別調皮,就喜歡在馬路上亂竄,要是她能不小心撞到我兒子就好了……[笑哭][笑哭]】
我的心臟猛地一沉。
這條帖子下面,罵聲更多了:
【不是吧姐?你最好是在玩抽象。】
【閻王爺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掉榜二了。】
【那可是你的親兒子,虎毒還不食子呢!】
「茹茹公主」語氣輕快地回覆:
【那又怎麼了?誰讓他自己不爭氣,不是我老公的種?再說了,豪車的保險不都買得很高嗎?不用也是浪費,說不定能賠我好幾百萬呢!】
有網友質問:
【那你鄰居真是倒大黴了!莫名其妙賠錢,人家多無辜啊?】
她回道:
【得了吧!是保險出錢又不是她出,你們替她心疼個什麼勁?萬一哪天事情敗露,我老公說不定會打死我!你們這些聖母婊怎麼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再說我觀察好久了,那女的看着也不像正經人!二十歲出頭就開上了奔馳 S,錢指不定從哪兒來的呢!】
【大不了要是她認錯態度誠懇,願意多賠我點,我不追究她刑事責任總行了吧!】
評論區不語,只是一昧地艾特網警。
「茹茹公主」有恃無恐:
【別白費力氣了,我這個小號不在我名下,警察查不到我頭上,你們就等我好消息吧!】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她毫不掩飾的惡毒,和自以爲是的精明。
一股寒意直衝天靈蓋。
查看 IP 地址,這個癲婆竟然跟我同城。
我一個人住在別墅區。
我的車,正好就是奔馳 S。
……所有線索,嚴絲合縫地指向了我。
-3-
但僅憑這幾條帖子,我實在無法把網上這個喪心病狂厚顏無恥的女人,跟剛纔那個溫和謙卑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同城的別墅區多了去,開奔馳 S 的年輕女性也大有人在。
說不定這個「茹茹公主」就是個編故事博流量的神經病。
我默默點了關注,倒要看看她還能演出什麼花來。
……
第二天上班,我頂着兩個黑眼圈,踩着點衝進辦公室。
同事李莉朝我投來同情的目光,壓低聲音:
「劉魔王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深吸一口氣。
屁股還沒坐熱,就起身往經理辦公室走去。
劉經理正拿着他的寶貝紫砂壺,悠哉悠哉地泡着西湖龍井。
「嘉禾啊,你昨晚交上來的方案 8.0 版我看了……總體嘛,比上次是有那麼一丁點進步,但不足之處還有很多啊!」
我垂着眼,忍住把文件夾拍他臉上的衝動:
「那依您的意思,具體需要怎麼修改?還請您明示。」
他愜意地往後一靠,老闆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雙手交疊放在微凸的肚腩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你看你,進公司也快半年了吧?跟你同批進來的實習生,表現好的都提前轉正了,就你還在這懸着,你就沒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原因?
我忍不住腹誹。
原因不就是你這個老登一次又一次卡我的轉正申請,變着法地想讓我向你「表達誠意」嗎?
我面上不動聲色:
「還請劉經理指點。」
他往前傾了傾身體,一股混合着煙味和茶垢的渾濁氣息撲面而來:
「其實你學歷高,模樣好,人也算聰明,就是啊……這腦子太死板,不懂變通!」
他油膩的目光在我身上掃視,滿臉猥瑣:
「在社會上混,尤其是職場,光有能力是不夠的!得有貴人提攜,懂嗎?跟了我,保你以後在公司順風順水……」
我忍無可忍。
在那隻鹹豬手即將搭上我胳膊的瞬間,猛地將手裏厚厚的文件夾,用盡全身力氣朝他那張豬臉砸去!
-4-
「啪!」
文件夾精準命中面門,紙張四散飛揚。
「劉明德!你算哪根蔥,也敢來騷擾我?!」
我的聲音足以穿透並不隔音的門板,清晰傳到外面辦公區。
「啊——!」
他慘叫一聲,捂住鼻子踉蹌着後退,撞在身後的書架上,幾本書嘩啦啦掉下來。
「你……你特麼敢打我?!」
他又驚又怒,指縫間滲出鮮紅。
「打的就是你!臭流氓!」
我抄起桌上那杯滾燙的龍井茶,作勢就要朝他潑過去。
劉經理嚇得抱頭鼠竄,連連哀嚎:
「瘋了!你瘋了!保安!快叫保安!」
巨大的動靜早已吸引了外面同事的注意,不少人擠在門口張望。
一看這情形,幾個平時就看劉經理不順眼的女同事立馬衝進來。
表面上在拉架,實則暗暗擋住劉經理的逃跑路線,讓我又有機會結結實實踹了他幾腳。
場面一度極其混亂。
劉經理鼻血橫流,高級西裝上滿是腳印和茶水漬,狼狽得像條落水狗。
他指着我的鼻子,氣得渾身肥肉都在發抖:
「宋嘉禾!你被開除了!立刻!馬上!滾出老子的公司!」
我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亂的衣領:「開除我?你試試看。」
劉明德冷嗤一聲,當着所有人的面,氣急敗壞地打電話給人事部。
然而,幾次溝通後,他的臉色從漲紅變成鐵青,最後頹然掛了電話。
人事部的回覆很明確:我並未違反公司任何規定,單方面解除勞動合同不符合流程,不予批准。
他大概從來沒在女下屬身上喫過這麼大的虧,周圍同事壓抑的笑聲更是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
可他作爲職場老油條,心裏再清楚不過——
他身爲經理開除不了我一個小小實習生,大概率我上頭有人。
於是只能罵罵咧咧,嚷嚷着要我走着瞧。
回到工位,李莉偷偷給我豎大拇指:
「嘉禾,你太牛了!」
「這下劉魔王肯定有心理陰影了!」
另一個同事卻面露憂色,湊過來小聲說:
「嘉禾,你還是小心點。劉經理他老婆……是出了名的護短加不講理。上次有個小助理被騷擾後反抗了一下,他老婆居然鬧到公司來,指着人家小姑娘罵狐狸精,最後逼得人家不得不辭職。」
我有些詫異:
「就他那樣的,還能有老婆?」
「有啊,聽說結婚都八九年了。」
李莉壓低聲音,掏出手機:
「喏,之前公司團建聚餐,他老婆也來了,仗着是經理夫人,趾高氣揚的,我還偷偷拍了照片。」
我接過手機,只看了一眼就懵了——
這不就是昊昊他媽——楊姐嘛!
先前我只知道劉經理家住城西,沒想到竟然跟我同一個小區。
我強壓着內心的驚濤駭浪,問李莉:
「劉經理他老婆叫什麼名字?」
「好像叫楊什麼..ṭų₅….對!楊婉茹!」
電光火石間,我靈光一閃。
楊婉茹。
茹茹公主。
這下子,連名字都對上了!
-5-
我再次打開小紅薯。
今天早上,「茹茹公主」又更新了:
【家人們腫麼辦?好不容易找到辦法解決我兒子這個大麻煩,結果對方竟然不上當!】
【昨天晚上那死丫頭居然還好意思找上門來,罵我沒管教好兒子!】
【無語!她什麼檔次?敢這麼跟我說話?】
【真煩人!什麼時候我溫暖的孩子才能變成冷冰冰的人民幣啊?[抓狂][抓狂]】
【不行,我是最棒的小羊,絕不輕言放棄!週末再試最後一次!我就不信她次次都能逃過去!】
最後還附了一個小羊握拳給自己鼓勁的表情包。
這下子,證據鏈徹底閉合了。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這對奇葩夫妻,一個在公司利用職權騷擾下屬;一個在家裏處心積慮,想用親兒子的命來碰瓷訛錢!
而他們算計的對象,竟然陰差陽錯地重合了——都是我!
不過,我清楚記得,之前劉經理問我住哪裏,我當時嫌他煩,隨口報了個相反方向的老小區。
所以他應該不知道我們其實是鄰居,更不知道他老婆計劃裏的那個待宰的冤大頭就是我。
簡直荒誕得讓我想笑。
一個絕妙的主意,在我心中迅速成型。
既然這夫妻倆都這麼愛算計別人,那就讓他們內部消化,強強對抗好了。
-6-
機會來得很快。
當天中午,我踩準時機,在車庫「偶遇」了正要開車出去的劉經理。
他一邊倒車一邊講電話,語氣相當暴躁:
「……媽的,給臉不要臉的賤人!仗着有幾分姿色敢跟老子叫板?」
「下次有機會帶她出去應酬,老子非得把她灌醉了……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囂——」
「哐當——」
一聲悶響,我的奔馳就猛地懟上了他的車屁股。
劉經理虎軀一震,罵罵咧咧地推門下車。
一看奔馳車上坐的是我,臉瞬間黑成鍋底:
「宋嘉禾!怎麼又是你?你他媽沒長眼睛?!會不會開車?我告訴你,這次是你全責!趕緊的,賠錢!」
我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跳腳:
「劉經理,看來你不僅人品不行,眼神也不太好啊。明明是你違規倒車,撞到了正常行駛的我。行車記錄儀拍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現在就報警,讓交警來定責?」
周圍幾個同事圍過來,對着他指指點點。
劉經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湊近幾步,壓低了聲音,帶着一絲懇求,又隱含一絲威脅:
「嘉禾,咱們……咱們有話好商量。」
「實話告訴你,我最近不是打算換車嗎?所以這車保險過了就沒續……要不這次走你的保險?」
「算我欠你個人情,以後在公司我多照顧照顧你總行了吧?」
我挑了挑眉,故意提高嗓門:
「我走保險?憑什麼啊?你撞了我的車,還想讓我擔責?明年保費上漲你幫我付啊?」
「你小點聲!」
他急得汗都冒出來了:
「我好歹是你領導,給我留點面子行不行?」
看着他這副窘迫的樣子,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既然這樣,劉經理,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7-
幾小時後。
經過一番「友好協商」,
劉經理以比新車低五萬的價格,買下了我這輛開了不到半年的奔馳。
辦完過戶手續,他美滋滋地拿着嶄新的行駛證。
雖然有些肉疼,但眼底透着滿足。
我這車落地價一百萬,性能、配置、舒適度都沒得說,市面上還要加價排隊。
這個價格買到,也算撿了個漏。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不同意,就得賠我一大筆修車錢。
進口奔馳的零整比可不是鬧着玩的,隨便修修就夠他肉疼半年。
這筆賬,怎麼算都是他血賺。
他甚至耀武揚威地看着我,企圖找回點場子:
「算你識相!反正你們小年輕也沒必要開這麼好的車,車貸都壓得喘不過氣了吧?以後低調點!」
「啊對對對——」
我敷衍點頭,然後坐上一輛 911 揚長而去。
……
第二天是週六。
我窩在別墅的影音室裏熬夜追劇,天快亮時才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
「開門!姓宋的!你給我滾出來!」
我打着哈欠開門,一大羣人烏泱泱堵在門口。
警察、物業、還有不少鄰居。
爲首的,正是楊婉茹。
她頭髮散亂,眼睛紅腫,臉上淚痕交錯,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
「就是她!警察同志!就是這個女人剛剛撞了我兒子!你們趕緊把她抓起來!我要她賠錢!我要她賠得傾家蕩產!」
我揉了揉太陽穴:
「什麼亂七八糟Ṭūₙ的?我剛纔一直在睡覺,怎麼可能撞你兒子?」
她聲音尖利,帶着歇斯底里的哭腔:
「還想狡辯?殺人犯!毒婦!你還我兒子!」
說到一半,撲過來就想抬手扇我巴掌。
我從小苦練跆拳道,人雖然沒睡醒,肌肉記憶卻瞬間啓動。
她巴掌還到我臉上,我就條件反射地抬腳踹了過去。
楊婉茹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兒。
她愣了一秒,隨即順勢坐在地上,放聲哀嚎起來:
「沒天理啊!大家都來看看啊!這個狠毒的女人,她肇事逃逸,害了我兒子還想殺我滅口!我的昊昊啊……你才這麼小,命怎麼這麼苦啊……」
鄰居們一陣騷動,圍着我指指點點。
警察神情嚴肅地告訴我:
「宋嘉禾女士,我們接到報警,稱你於今天上午十點左右,在小區內駕車撞了一名男童後逃逸。現Ṫúₔ場有監控錄像,也有人證。請配合調查,跟我們去一趟警察局。」
-8-
警察出示的監控畫面,是小區主幹道通往別墅區的那個丁字路口。
昊昊獨自在路口旁邊的綠化帶裏鑽來鑽去,時不時探個腦袋出來。
直到那輛白色奔馳從主幹道疾馳而來,他猛地從綠化帶裏竄了出來,一個踉蹌趴倒在路中央。
標準的「鬼探頭」,沒給駕駛員任何反應時間。
車子從孩子身上重重碾了過去。
車主顯然被嚇得不輕,猛地剎停了兩秒,隨即調轉方向,火速逃離了現場。
儘管早有心理準備,親眼看到這慘烈的一幕,我的臉色還是瞬間變得蒼白。
如果我沒把車賣掉……
如果開車的人是我……
我能躲得過去嗎?
楊婉茹死死盯着我的臉:
「看吧!她心虛了!人就是她撞的!」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第一,這段視頻根本看不清司機的臉;第二,那不是我的車,跟我沒關係;第三,這怎麼看都是標準的碰瓷吧!」
「放屁!」
楊婉茹瞬間炸了:
「你的意思是我兒子拿命來碰瓷?撞了人還血口噴人!你還有沒有良心?」
一旁的物業經理也小聲補充:
「宋小姐,所有業主車輛我們物業都有登記,那輛奔馳的確是您家的……如果不是您開的車,會不會是您的家人或者朋友?」
聞言,楊婉茹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貪婪地打量着我身後奢華的玄關,陰陽怪氣地叫嚷:
「家人?我看是金主吧!反正不管是誰開的車,今天這錢你們必須賠!賠到我滿意爲止!」
鄰居們也被這起慘烈的車禍和楊婉茹的哭訴激起義憤,紛紛指責我:
「太不像話了!在小區還開那麼快!」
「撞了孩子就跑?這是故意殺人!」
「年紀輕輕住這麼好的房子,開的車也這麼貴,搞不好真的……」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酒味?」
楊婉茹福至心靈,立刻湊過來揪着我的衣領到處聞:
「她喝酒了!她真喝了!快抓她去驗血!」
-9-
人羣一片譁然。
我一巴掌把她扇開:
「有病吧?我又不開車,在自己家喝酒也犯法?都說了那不是我的車,那輛奔馳我已經賣了!」
「胡說!我昨天還看到你開車出去!」
我直接玄關抽屜裏取出一份文件:
「不信你們自己看,這是賣車合同。」
楊婉茹一愣,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她搶過合同,看都不看就撕得粉碎。
「什麼合同?肯定是僞造的!這才過了幾天?你怎麼可能賣車?」
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ṭŭₒ撕了也沒用,車輛登記信息是改不了的。警察同志,你們動動手指查一下,一切不就真相大白?」
我過於鎮定的態度,終於讓楊婉茹眼底閃過一絲恐慌。
趁警察查詢的功夫,我看向眼神閃爍、卻還強作鎮定的楊婉茹:
「楊姐,我倒是很好奇——」
「小區監控又沒拍到司機,你爲什麼這麼篤定,撞了你兒子的人是我?」
-10-
她漲紅了臉,試圖用氣勢掩飾心虛:
「你又不是第一次幹這事!上個月,還有前幾天,你都差點撞到他了!不是你還能是誰?」
我輕笑一聲,目光掃過所有人;
「大家都聽到了吧?之前她兒子就三番五次跑到我車庫門口玩,我警告了好多次,還請了物業上門溝通,根本沒有用。現在孩子出了事,她不分青紅皁白就咬死兇手是我——大家不覺得蹊蹺嗎?」
「這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禍啊?」
鄰居們都不是傻子,紛紛反應過來:
「對啊!高層區的孩子,幹嘛總一個人跑到我們這邊來玩?」
「確實有點奇怪!」
「剛纔她撕合同撕得那麼急,有點欲蓋彌彰啊……」
輿論的風向開始轉變。
楊婉茹見勢不妙,立刻轉變策略,扭身朝我家門廊的柱子撞去:
「昊昊啊,我可憐的兒……你躺在醫院生死未卜,媽媽沒給你討個公道,還要被人冤枉……媽媽對不住你!你等着——媽媽這就一頭撞死在兇手家門口,陪你一起去!」
幾個心軟的鄰居阿姨嚇了一跳,趕緊拉住她:
「別做傻事啊!」
「孩子還在醫院等着你呢!」
場面再度混亂,直到警察異常嚴肅的聲音傳來:
「楊女士,經過覈實,那輛奔馳的確在昨天下午完成了所有權轉移登記。」
一直在撒潑打滾的楊婉茹哭聲戛然而止:
「那現任車主是誰?你們還愣着幹嘛?趕緊讓他過來賠錢!」
警察面色凝重:
「現任車主是你的丈夫劉明德。」
-11-
現場瞬間炸開了鍋:
「什麼?那車是她老公的?」
「所以開車撞了昊昊的,是孩子他爸?」
楊婉茹兩眼一翻,險些暈過去。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搞得猝不及防,最後目光齊刷刷聚集在我身上:
「嘉禾,這究竟怎麼回事啊?」
楊婉茹也緩過氣來,滿臉怨毒地盯着我:
「小賤人!你說清楚——你跟我老公什麼關係?是不是你在小區勾引我老公?然後你們合起夥來害了我兒子!」
我佯裝驚訝地捂嘴: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劉經理是我的頂頭上司啊!」
楊婉茹明顯愣住了。
我條理清晰地解釋:
「昨天他在公司撞了我的車,他保險過期了,又捨不得出錢給我修車,乾脆就把我的車買下來了。」
「——怎麼,劉經理沒告訴你,他喜提新車了嗎?」
楊婉茹臉色比鍋底還難看:
「他……他昨天晚上有應酬,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回呢!」
聞言,我又笑了:
「不可能,劉經理昨天下午請假了,他能有哪門子的應酬?」
楊婉茹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她一遍遍撥打劉經理的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起初她還能堅持得住,後來就像被抽走了骨頭,徹底癱軟在地,連哭嚎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圍的議論聲更加嘈雜:
「不是吧?故意不接電話?」
「肯定是知道撞了人,嚇跑了!」
「這一家子真是絕了!老婆忙着到處栽贓別人,老公開車撞了兒子還逃逸了……」
警察將劉經理視爲案件重大嫌疑人,緊急部署警力,對他展開抓捕。
至於楊婉茹,也因爲形跡可疑,被警方控制起來了。
-12-
警方很快鎖定了劉明德的蹤跡。
他從昨天晚上就在附近一家掛羊頭賣狗肉的按摩會所裏瀟灑,直到今天上午才醉醺醺地Ṱų²開車回到小區。
撞了人後,又慌慌張張逃回會所,企圖製造一直待在會所的假象。
警察在包廂裏抓到他時,他還在宿醉中昏睡,渾身酒氣。
現場檢測,其血液酒精含量高達 200mg/100ml,遠超醉駕標準。
搞笑的是,他嚷嚷着要聯繫律師,結果電話卻打給了我:
「嘉禾啊,哥這回真攤上事了!算我求你……就說車是你開的成不?回頭哥一定讓你轉正!哥罩你一輩子!」
我笑着罵了句傻 X,然後掛了電話。
面對鐵證如山的道路監控,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喝太多了……早上醒來頭昏腦脹,就想回去換身衣服……結果…ƭū́₈…我也沒想到那孩子會從半道上竄出來啊!」
「等我反應ŧù⁶過來,車子已經壓過去了……媽的!也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養的孩子!」
他涕淚橫流,一副倒了八輩子血黴的冤屈樣:
「警察同志!我應該無責纔對吧!是那混賬玩意自己找死啊!」
辦案警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直到他發泄完,才冷冷地開口:
「你知道你撞的是誰嗎」
「你撞的是你的兒子劉子昊!」
一瞬間,劉明德那雙渾濁的三角眼瞪得溜圓,瞳孔因極度驚恐而收縮。
幾秒過後,他無比驚恐地嚎叫出來:
「什麼!昊昊?!我撞的是昊昊?不不不——這不可能——!!」
-13-
醫院手術室門口,氣氛凝重。
楊婉茹算計落空,嚇得面無血色:
「警察同志,我……我真不知道人是我老公撞的!都是一家人,我不報案也不追究了成嗎?」
「他可是家裏的頂樑柱,沒有他我和孩子怎麼活啊?你們放過他吧!」
警察冷着臉:
「開什麼玩笑?劉明德醉酒駕駛加肇事逃逸,哪一項不是實打實的刑事犯罪?追不追究不是由你說了算!」
楊婉茹天都塌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回偷雞不成蝕把米。
非但沒把這口鍋扣到我頭上,還把自己的親親老公拉下了水。
……
劉明德鬼混一夜回來,撞了自家兒子不說,還把他丟在那裏逃逸了,此刻也羞於面對自己的老婆。
夫妻倆在警察的看守下面對面,各有各的心虛。
直到主治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來,夫妻倆趕緊詢問孩子的情況。
醫生語氣沉重:
「孩子的生命體徵暫時穩住了,但情況非常不樂觀。多處骨折,內臟出血,最嚴重的是顱腦損傷,目前還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需要立刻進行二次手術……費用不低,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劉經理急忙表態:
「治治治!給我兒子上最好的藥,花再多錢也要把他治活!」
醫生讓他們簽了字,緊接着又問:
「手術需要大量輸血,血庫裏 A 型血恐怕不夠,你們夫妻倆誰是 A 型血?先給孩子獻點吧!」
劉經理剛想說抽他的,下一秒卻愣住了:
「不對啊……你們搞錯了吧!我和我老婆都是 B 型血,我兒子怎麼可能是 A 型血?」
醫生皺眉,語氣肯定:
「醫院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你兒子的確是 A 型血!」
這下子,劉經理傻眼了。
他狐疑轉頭,死死盯着自己的老婆。
只見楊婉茹嘴脣哆嗦,抖如篩糠:
「老、老公……你聽我解釋……」
見她這做賊心虛的樣子,劉經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怒火中燒,不顧警方的阻撓,衝過去狠狠把她踹倒在地:
「賤人!老子這些年好喫好喝地供着你,你居然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讓我給別人養野種?!」
楊婉茹被踹翻在地, 不住哀嚎。
也許是知道劉明德這個「長期飯票」徹底完蛋了,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忍着劇痛指着劉經理怒罵: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天天在外面沾花惹草,憑什麼要求老孃爲你守身如玉?」
「就算孩子不是你親生的又怎麼樣?!你現在撞了人,要去坐牢了!你所有的錢、房子車子, 全都是我的!是我的!」
「我跟你拼了!!」劉明德目眥欲裂,掙扎着還要上前,很快就被警察控制住。
可下一秒,楊婉茹也囂張不起來了。
另一波警察走上前, 給她也戴上了一副冰冷的手銬:Ṭü⁶
「楊婉茹, 我們接到宋嘉禾女士報案, 你涉嫌侮辱誹謗、蓄謀殺人未遂…………現在正式逮捕你!」
-14-
後來的事情, 成爲小區裏的經久不衰的談資。
昊昊雖然僥倖撿回一條命, 但嚴重的顱腦損傷留下了不可逆的後遺症, 智力、運動能力都受到嚴重影響, 未來需要漫長又昂貴的康復治療,很可能終身殘疾。
楊婉茹最初還百般抵賴, 堅稱自己只是「口嗨」, 沒有真的想害兒子。
車禍發生後,她第一時間刪除了那些帖子,還註銷了賬號。
但我早早截圖錄屏留證,再加上物業提供了她多次疑似引導放任昊昊在危險路段玩耍的監控, 形成了完整的證據鏈。
她想賴也賴不掉,最終數罪併罰,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
劉明德更慘。
醉駕、肇事逃逸緻人重傷是重罪, 性質極其惡劣,保險公司拒絕理賠, 所有的損失只能由他個人承擔。
屋漏偏逢連夜雨,公司監察部門迅速介入, 查實了他在任職期間挪用公款、收受回扣、利用職權騷擾女下屬等多條罪狀。
我作爲隱藏身份進來實習的董事長千金,提供了一大籮筐的關鍵證據。
最終,劉明德數罪併罰,喜提十二年有期徒刑, 還需賠償公司的經濟損失, 名下房產、車輛均被查封拍賣。
這些人被自身慾望困在籠中,最終成了啄⻝了自己心臟的可憐蟲。
……
至於昊昊。
由於楊婉茹當初「不小心」犯的小錯有點多, 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孩子的親爹究竟是誰。
孩子最終被輾轉送到了她的遠房親戚家。
那些親戚原本就是衝着可能分到的財產來的, ⻅他們夫妻雙雙入獄, 財產也被查封殆盡, 對這個「小拖油瓶」自然沒什麼好臉色。
他們瓜分了他家爲數不多的那丁點財產,很快把他丟在醫院不管了。
後續的康復治療, 更是遙遙無期。
……
出於最後一點人道主義,我以公司的名義給昊昊的個人醫療賬戶捐了一筆錢,維持他最基本的醫療費用。
這並非原諒,只是對一個被無情父母親手推入深淵的無辜孩子最後一絲憐憫。
都說事教人一次就會,但願他將來再也不要隨便趴在別人車子底下了。
陽光明媚的下午, 我開着新買的柯尼塞格駛出小區。
有些惡意,如同潛藏在暗處的毒蛇, 讓人防不勝防。
但幸好,我從不曾坐以待斃。
腳下的油門輕輕踩下,引擎發出低沉有力的轟鳴。
載着我駛向更開闊、更明亮的遠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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