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裝囚愛

最混賬那年,我假裝病嬌對我哥玩兒強/制愛。
結果被我哥拿皮帶抽得滿地亂滾。
後來我撞瞎了眼,我哥心疼得不行,對我予取予求。
可他不知道。
一切都是我裝的。

-1-
我三個月大時,我媽帶着我改嫁。
於是我有了新爸,還有一個大我六歲的哥。
我媽重度抑鬱整晚失眠。
後爸沉默寡言忙着掙錢。
抱我最多的是我哥,哄我最多的是我哥,打我最多的還是我哥。
我媽總說,我是在我哥手心長大的。
就連我第一次開口,喊的都是「哥」。
聽人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
我三歲時,餓了的第一反應還是去鑽我哥的衣服。
一直到七歲,睡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尋我哥的嘴。
我哥覺得我還小,都是男孩兒,碰一碰嘴沒什麼。
我也覺得沒什麼,他是我哥。
十歲過後,我哥就不讓了。
我問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別的嘴。
我哥笑着罵我有病。
但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可我也知道,點到爲止。
問多了反而顯得我別有用心。
哥不讓碰,我可以偷偷碰。
十二歲時,碰到了只會覺得開心,像舔了一口草莓糖。
等到了十五歲,看到那雙草莓糖似的脣,我會覺得緊張。
事實上,我聞到我哥身上的氣息都會緊張。
一靠近他,內心就有股隱祕的悸動。
我覺得是思念。
弟弟對久未歸家的哥哥的思念?
是吧。
黑暗中,我忘了呼吸。
渴望與緊張來回拉鋸。
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低下了頭。
熟悉的柔軟觸感在我的大腦皮層如水波般層層堆疊。
我突然就笑了。
有句話說得好,撐死膽大的。
大不了挨一巴掌。

-2-
上高中後,我哥越來越忙。
但他再忙也不會缺席我的生日。
十六、十七歲的生日,我都是請了假回家和他一起過的。
十八歲的生日,恰逢高考結束,好友任景陽提前給我攢了個局。
飯喫到一半,我哥出現在包廂。
濃密黑髮往後攏,白襯衫不見一絲褶皺,熨帖的西裝褲包裹着兩條筆直長腿。
任景陽就坐我旁邊,我哥朝我走來時,他眼睛都看直了。
女同桌徐璐璐,平時靦腆文靜,見到我哥後,掏出手機就要拍照。
被我一掌扣下了。
那張臉我看了十幾年,當然知道魅力有多大。
但此時被七八雙眼齊刷刷地盯着,心裏莫名覺得不爽。
尤其是我哥正笑着和每一個人打招呼。
最後輪到我時,我哥一邊將提來的蛋糕放在我身後的架子上,一邊衝我晃了晃手機。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
一筆轉賬,還有一句【玩兒得盡興】。
我沒收,用最近賺的外快給任景陽轉了一萬,又交代了他幾句,起身追出去。
追到飯店的旋轉玻璃門前,我猛地頓住腳步。
我哥剛走下臺階,而他停在門口的那輛車前,倚靠着一個年輕女人。
黑裙裹身,捲髮披肩,紅脣微揚。
拿煙的那隻手隨意朝我哥晃了晃。
我哥走Ťṻₙ到她面前停下,兩人閒聊着,直到那根菸燃盡,我哥替她拉開副駕駛車門。
很快,那輛車在我視野中消失。
我仍舊站在原地,心裏後知後覺漫出一陣慌張。
被拋棄的慌張。
還有遭遇背叛的憤怒。
「你不對勁。」
背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收起滿臉陰鬱,轉身。
是徐璐璐。
笑得意味深長:
「沒有哪個弟弟對哥哥的佔有慾這麼強。」
我冷着臉:
Ṭûₖ「你想說什麼?」
徐璐璐扶了下眼鏡框,降低音量:
「你已經成年了,心動不如行動。」
我皺眉。
她繼續說:
「沒有誰規定哥哥只能是哥哥,如果你無法接受你哥身邊出現一個比你更親的人,那就想辦法成爲那個唯一。」
唯一。
這兩個字的確是我想要的。
沉默片刻。
我抬眼,面無表情:
「你好像並不驚訝。」
徐璐璐揚眉:
「你這種情況,我在書上見過,很多。」
我不知道她看的什麼書,但她胸有成竹的樣子,讓人好奇。
「你有辦法?」我問。
徐璐璐豎起食指晃了晃:
「膽兒小就哭,哭到他心軟。」
「膽兒大呢?」
徐璐璐眯起眼,醞釀出三個字:
「直接上。」

-3-
凌晨一點。
我站在我哥公寓門口,拿出手機,調出了安裝在他家裏的監控。
臥室裏沒人。
書房裏也沒人。
畫面一轉,原來在客廳。
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我哥一人。
大剌剌地仰靠在沙發上,領帶隨意纏在腕上,襯衣釦子解開兩顆。
應該是喝醉了。
我輸了密碼走進去,開了一盞暖黃的壁燈。
沙發上的人眉心皺了皺,但沒醒。
我慢慢走過去,在他隨意敞開的雙腿間站定。
我哥向後仰着脖子,修長脖頸拉出一個迷人的弧度,冷白的皮膚泛着粉,筋脈隱現。
莫名覺得齒尖很癢。
想咬。
我俯身靠近:
「哥,哪裏不舒服嗎?」
幾秒後,我哥掀開眼皮,迷離的眼神晃了晃:
「小遠?」
「是我。」
我哥放鬆下來,重新閉上眼,抬手撫了我臉一下:
「今晚喝得有點多,我躺一會兒,你睡你的。」
我接住他垂落的手,攏進掌心:
「你看起來很難受。」
我哥眉心動了動,半睜開眼,聲音含混:
「是不好受,今晚喝的酒……可能不太乾淨。」
我垂眼掃過他全身:
「熱嗎?」
「熱。」
我哥抽出手,推了我一把:
「別挨着我。」
我恍若未聞,慢慢俯身。
眼前的人,呼吸頻率變了。
看來……不乾淨的東西起效了。
我抹掉他額角的薄汗,低聲問:
「哥,我是你最親的人嗎?」
我哥呼吸變沉,不耐煩地皺眉:
「廢話。」
我輕笑一聲,單膝跪在他雙腿之間。
手指慢慢搭上他的皮帶扣,貪戀地打量他每一寸表情:
「哥,讓我幫你,好不好?」
我哥猛地睜眼,呼吸帶着輕喘:
「你說什麼?」
我勾了勾脣,指尖輕輕一頂,皮帶扣頭應聲而開。
「我說,讓我幫你。」

-4-
低頭吻上去的那一刻。
像縱身躍入翻滾的岩漿。
這就是我想要的。
渾身血液瞬間沸騰,理智灰飛煙滅。
循着本能佔有、索取、翻攪。
舌尖傳來刺痛,血腥味迅速瀰漫口腔。
「啪」的一聲脆響!
我哥甩了我一巴掌。
眼尾飛紅,又驚又怒。
「季銘遠!你發什麼瘋!」
我頂了頂腮,抬眼:
「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愛你,所以想要你,人之常情罷了。」
我哥氣笑了,胸膛劇烈起伏,抬腳踹向我:
「滾!別逼我抽你!」
我沒動,順勢抓住他腳踝折向胸前,抬手鉗住下頜骨,偏頭銜住那雙泛着水光的脣。
呼吸相撞,舌頭打架。
真他麼爽。
脖子被五指掐住,我笑了,咬着他下脣吞嚥:
「哥,如果是那個黑裙子女人親你,你會這樣抗拒嗎?
「你和她才認識多久?
「她有我愛你嗎?
「你要拋棄我嗎?」
身下的人突然停止掙扎。
我哥掐着我脖子的手緩緩鬆開,轉而撫上我捱了巴掌的側臉,聲音還帶着喘:
「傷心了?」
腦子裏空白一瞬,像是被人突然塞了一顆糖。
我點頭,又搖頭。
我哥勾了勾脣,抬起手臂勾住我脖子,聲音低緩溫柔:
「季銘遠,把眼閉上。」
我聽話照做。
感覺到滾燙氣息一點點湊近。
心臟狂跳不止,我忍不住睜開眼。
然而下一瞬,我哥陡然沉臉。
來不及反應,體位瞬間變換。
膝蓋重重抵在我腹部
我被騙了。
心寒讓我不願動彈。
「哥,你玩兒我。」
「玩兒你怎麼了?我他麼還要抽你!」
話音剛落,我哥一把抽出鬆開的皮帶,對摺後狠狠抽在我大腿。
緊接着又是第二下。
我哥第三次揚起皮帶時,我翻身往地毯上滾。
第三鞭落了空。
我哥跳下沙發追着我抽。
「還愛我嗎?
「還想要我嗎?
「跟我耍流氓?我特麼看你是皮癢了欠收拾!」
我哥每說一句就抽一下。
我從沙發腳滾到了電視櫃前。
領口倏地收緊,我哥抓着我衣領將我扯起來:
「錯沒錯?」
我看着他盛怒的雙眼,忽然笑了:
「愛你有什麼錯?」
我哥雙脣微張,一時語塞。
我垂眼,拽下他的雙手,轉身往門口走。
「站住!」
頓了兩秒,我側過身,回望。
「還要打嗎?」
我哥深呼吸一口,拿皮帶指着我身下:
「你這副鬼樣子出去嚇唬誰?!」
我低頭掃了一眼,無所謂地挑眉:
「放心吧哥,我只對你有感覺,一會兒就好。」
轉身瞬間,手腕被死死抓住。
我哥拖着我往裏走。
我笑了笑:
「哥要幫我嗎?」
停在浴室門口,我哥抬腳將我踹了進去:
「再多說一句我抽死你!」

-5-
首戰以慘敗告終。
沒關係,生活還得繼續。
活着就有機會。
早晨五點,起牀洗漱好摸進我哥的房間。
欣賞一分鐘我哥的睡顏,再碰兩下嘴。
然後跑步去爸媽的包子鋪幫忙。
今天的早點賣得很快。
正準備收攤,一輛銀色轎跑停在店門口。
駕駛位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女人。
是昨天穿黑裙子那位,今天換成了紅裙子。
關上車門後,伸出又紅又尖的指甲隔空點了點我:
「狼崽子,別用那種喫人的眼神盯着我。」
我沒搭腔,一邊摘掉手套、口罩,一邊冷眼看着她走過來。
「介紹一下,我叫霍妍,是你哥公司的合作商,也是你哥的……」
她故意停頓,紅脣微勾:
「也是你哥的大姐。」
我依舊冷着臉:
「什麼大姐?」
霍妍笑了一聲,伸出兩根食指碰了碰:
「你哥的親媽,和我親爹,搞一起了。」
我下意識看向身後,還好爸不在。
回過頭,霍妍已經拿了杯豆漿喝起來:
「你哥昨晚應酬喝了不少,芯瑞那個老總,一個勁兒地誇他青年才俊,爭着要送他回家。若不是我在場,你昨晚怕是都見不到你哥。」
「哪個芯瑞?」
「怎麼?想黑進他家系統?」
我沒說話。
霍妍反倒笑了一聲:
「你既然能幫你哥公司搭建網站,還能給雲科那樣的大集團挖漏洞,趁着暑假沒什麼事,不如也來我公司幫幫忙,放心,工資照開。」
「我不缺錢。」
「哦?是嗎?不過我記得你哥好像挺缺的,改天我給他多介紹幾個女客戶,正好我有個閨蜜,一直想和你哥……」
「妍姐。」我扯起脣角假笑,「請問貴司需要我幫什麼忙呢?」
霍妍揚眉:
「這就對了嘛,具體什麼忙得讓公司裏的那幾個工程師跟你交流。」
我收斂表情:
「現在走?」
霍妍點頭,打了個響指:
「車上等你。」
迅速收拾完檯面,和爸媽打完招呼,又給我哥打了個電話。
獲得他的首肯後,我坐上了霍妍的車。
起步沒多久,我忍不住皺眉: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異響?」
霍妍正在戴墨鏡,單手搭着方向盤:
「有嗎?這輛車放車庫挺久了,大概是太久沒開了吧。」
我掃了眼她耳朵裏的藍牙耳機,沒再說話。
看了會兒手機,車身猛地一震。
抬頭一看,前面路口還有三秒變紅燈。
「你在猶豫什麼?」我看向她。
霍妍滿臉驚慌:
「剎車失靈了!」
我看着對面越來越近的大貨車,微微頷首。
霍妍正瘋狂鳴笛,同時不停地扣電子手剎。
儀表盤也瘋了。
我拿出手機看了眼屏保,輕嘆一聲。
一邊揣兜一邊解開安全帶。
搶過方向盤瞄準時機,立刻向左猛打方向!
千鈞一髮之際,車輛前臉堪堪擦着貨車頭衝向左側,直接撞斷路牌鐵柱衝向鐵柵欄。
刺耳的摩擦聲將時間拉得無限長。
「砰」的一聲悶響!
是我腦袋磕上了方向盤。
破車也撞夠了,安靜地冒煙。
霍妍抖着手捧起我的腦袋,花容失色:
「你……你怎麼樣?」
我拂開她的手,抹了把糊在眼睛上的血。
靠回座椅,平靜地交待遺言:
「告訴我哥,下輩子我要做他男人。
「還有,把豆漿錢付了。」
「……」

-6-
感覺自己的確是死了一會兒。
時空靜止,感知全無。
意識慢慢恢復,恐懼後知後覺。
好想我哥。
腦子裏的黑霧逐漸散去。
終於能睜開眼,黑霧還在。
不對,甦醒的時機不對。
我重新閉上眼,默唸了一遍金剛經,再睜開時,眼前的濃黑變成了灰黑。
如此反覆三次,灰黑變成了磨砂質感的灰白。
我再次閉上眼,安慰自己。
問題不大,還能看見哥。
正閉眼默唸第四遍金剛經,聽到開門聲,還有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季珩風!一個跟你半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人你當寶貝一樣供着,你的親弟弟現在正需要你,你難道要袖手旁觀?」
「媽,小遠在我眼裏和親的沒兩樣……至於霍耀的事,我沒說不管,小遠現在需要我,等他好了再說吧。」
這是我哥的聲音,好疲憊。
過了兩秒,再次傳來推門聲。
「哥!我等不了了!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求你了哥!」
這個聲音,聽着就賤。
不能再裝睡。
我睜開眼,虛弱地喊了一聲:
「哥。」
急切的腳步聲隨即響起,在牀邊停下。
「小遠,你終於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哥俯身看着我,眼底佈滿血絲,微蹙的眉心盡是擔憂。
而他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富態的中年女人和一個矮瘦的年輕男人。
模糊的容貌和我哥有幾分相似。
應該是我哥的親媽,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我緩緩轉過眼,眼神落到某處虛無。
摸到我哥的手輕輕握住,平靜道:
「哥,我看不見了。」

-7-
病房裏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醫生說是腦震盪後遺症。
慢慢會恢復。
但把高壓氧治療、藥ţü₎物治療、按摩、鍼灸都試了一遍過後。
我還是告訴醫生,什麼都看不見。
醫生陷入了自我懷疑。
告訴我哥,慢慢來吧。
我哥表現得還算鎮定,因爲他得給我希望,還得安撫爸媽。
霍妍就不行了,急得團團轉,恨不得把她眼睛挖給我。
恰巧此時,門口閃過一個人影。
我收回視線,出聲打斷:
「挖眼睛就不必了,妍姐能不能幫我個忙?」
霍妍止住哭聲:
「你說!你現在就是我親弟,別說一個,一百個都行!」
「你和霍耀的關係怎麼樣?」
「他?一般,他媽三番五次表示他不會和我爭家產,他自己也一副無慾無求的樣子,但我就是跟他親近不起來。」
無慾無求?
我咂摸着這幾個字,不禁想笑:
「我需要姐幫我查一查他的財務狀況,以及他的……身體狀況。」
霍妍沉默幾秒,皺眉: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閉上眼,靠回牀頭:
「不知道。對了,別告訴我哥。」
又經過一輪治療,腦袋上的傷口都拆線了。
我依舊錶現得很瞎。
我哥似乎接受了這個事實。
出院那天,捧着我的臉在我腦門上結結實實親了一口。
「不怕啊小遠,出院後咱們接着治,真治不好……哥養你一輩子。」
一輩子?
我哥許我一輩子。
但前提是治不好。
真讓人難過。
回家後,我哥把家裏的桌椅板凳都裝上了防護條。
在我的手機和電腦裏都裝了讀屏軟件。
陪着我練習使用。
說實話,心裏有些愧疚。
所以我哥教什麼我都一遍就會。
除了某些事。
比如洗澡。
我總是摸不到沐浴露在哪裏,哪怕我哥把它遞到我面前。
我只會先摸到我哥的臉,再摸到他的胸,最後再順着胳膊摸到手。
往往這時候,我哥眼中早已佈滿不忍。
反握住我的手,抬腳跨進淋浴區,溫聲安慰:
「小遠,哥幫你洗。」
我哥身上被我弄了好多水。
洇溼的襯衫下,兩點粉色若隱若現。
不禁感慨。
還是小時候好。
不僅能看,還能摸,或者咬。
牙齒輕輕銜着,一點點用力,再伸出……
「小遠。」一聲低喚打斷我。
視線上移。
我哥微微皺着眉。
「轉過去。」
我聽話照做。
後知後覺,我哥的聲音有點啞。
垂眼向下看。
我無聲勾脣。
原來是這不爭氣的傢伙嚇到了我哥。

-8-
我哥幫我洗完。
牽着我走到洗漱區,往我手裏塞了一條幹毛巾讓我自己擦頭髮。
然後回到了淋浴區。
背過身,開始脫衣服。
水珠匯聚成細流,沿着脊柱溝,滑向更深處。
我倚靠着門框,閉上了眼。
那截勁瘦的腰曾無數次出現在我夢裏。
每當我吻過那顆圓潤的肚臍,我哥就會忍不住顫慄。
五指插進我髮間,一張一收,指腹摩挲着我頭皮。
爽到爆。
還有我哥那對腰窩。
我偷偷比劃過,拇指放上去,剛剛好。
還有我哥的那雙腿。
修長筆直,白皙緊緻。
在夢裏,我的腰上,我的肩上,我的手裏。
都感受過。
我禽獸,我也難受。
每次夢醒,比腦子先動的是手。
手痠時,想哥。
現在也想哥,想得口乾舌燥。
我深提一口氣,轉身去了廚房。
嚼到第三個冰塊兒時。
手中的冰杯被抽走。
「大晚上的喫冰,你是嫌自己身體太好……」
我轉身抱住了我哥。
下巴擱在他肩膀。
冰涼的脣擦過那枚耳垂時。
我捕捉到一瞬間的僵硬。
「哥。」我啞聲見叫他。
「爲什麼不推開我?因爲我眼睛……」
「因爲你是我弟弟。」我哥厲聲打斷我。
「弟弟?」
我啞笑一聲,扣着他的腰壓向自己。
「那哥覺得我這是病嗎?對自己的哥有反應。」
我哥閉了閉眼,輕呼出一口氣:
「小遠,十八九歲是最容易衝動的年紀,你見過的人還很少,等你上了大學,你就會發現……」
「別說了哥,我不愛聽你說這些。」
我哥來了脾氣,抓着我後背的衣服往後扯:
「不愛聽就滾去睡覺!」
「不。」我果斷拒絕。
雙臂將他抱得更緊,低聲撒嬌:
「別動了哥,我很難受,讓我抱一抱吧。」
沉默幾秒。
我哥開口,聲音也啞:
「抱着我就不難受?」
「更難受,但還是想抱。」
我哥慢慢鬆了手,垂在身側。
不拒絕,何嘗不是一種回應?
我埋首在他頸間,圈緊他的腰,深深地嗅了兩下。
鼻尖蹭過他耳後,我哥輕微地抖了一下。
原來這裏……是敏感點。
我無聲勾脣,嘴脣有意無意地擦過他頸側的皮膚。
我哥好香,特別香。
後頸突然被握住。
我哥修長溫熱的手指搭在上面。
或許是想掐我,但又怕我傷心。
於我而言,恰好成了力度適中的揉捏。
那股火竄得更烈。
我興奮了。
我哥沙啞隱忍的聲音響在耳邊:
「你特麼……別蹭了。」
我很聽話。
說不蹭就不蹭。
安靜地抱着我哥,感受同樣的心跳。
同樣的慾望。
「哥,你被我傳染了。」
我哥抓着我一側肩膀,推開:
「我他麼也是男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是。」
我耍賴般再次低頭貼在他耳側,悶悶地笑了聲:
「但不管怎麼說țų₎,你的這一次,的確是因爲我。」
以後的每一次,也必將是因爲我。

-9-
三天後。
臨近我哥下班的時間,霍妍打來電話:
「弟啊,你讓我查的事我已經查清楚了。
「霍耀的財務狀況沒什麼問題,但他的身體出了些毛病。我的人查到他前段時候頻繁出入一傢俬立醫院,找的都是肝病專家會診,他應該是肝臟出了問題。」
「知道了,謝謝姐。」
霍妍又問了幾句我眼睛的恢復情況。
我打斷她:
「你那輛轎跑剎車失靈的事沒找人查嗎?」
「查了啊,一直在查,沒什麼頭緒。」
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回覆:
「往霍耀身上查查吧,說不定有驚喜。」
掛斷電話沒多久。
開門聲響起。
我慢慢走過去迎接,揚起的笑僵在嘴角。
我哥竟然把霍耀帶了回來。
我站在原地,眼神虛焦,皮笑肉不笑:
「哥,家裏來人了嗎?」
話音剛落,熟悉的氣息靠近。
我哥牽着我往沙發處走:
「霍耀來了,就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比你大四歲。在小區門口碰到的,他來給我送媽包的餃子,外面雨下挺大,我就讓他跟我一塊兒上來,等雨小些再走。」
說完,我哥朝着身後喊:
「霍耀,你和小遠在客廳看會兒電視,我去做飯,茶几上的零食水果自個兒想喫就拿。」
「好的,哥。」
身旁的沙發墊沉了沉。
電視裏播放着動物世界。
廚房裏,水流聲響起。
我平視着前方,冷嗤:
「你也配叫哥。」
霍耀偏過頭,打量我片刻後哂笑一聲。
毫無預兆地抓起一把水果刀猛地刺向我右眼!
刀風劈進眼裏。
刀尖逼近,我未動分毫。
僵持幾秒。
「鐺」的一聲。
霍耀丟了刀,抬手壓着我肩膀,降低音量:
「都怪你,媽本來都要說動他給我捐肝了,你一出事,他就把我拋到了腦後,你怎麼不乾脆死在那場車禍裏?」
我偏過頭,面無表情地問:
「我哥答應給你捐肝?」
霍耀一臉理所當然:
「爲什麼不答應?肝臟能再生,割一半又死不了,我可是他親弟弟。」
最後那三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我笑了:
「那你看我怎麼樣?我是 o 型血。」
「你?」霍耀當真陷入思考,「你不行,親體供肝最優,何況他還跟我是同血型,多難得。」
我轉過頭看向前方,摩挲着食指關節,平靜地問:
「非他不可嗎?」
霍耀冷哼,滿不在乎:
「拜託,他可是我親哥,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

-10-
又過了三天。
睡覺前,我哥說他明天要去外地出差,得把我送回爸媽家住幾天。
沉默片刻。
我翻過身,在黑暗中睜眼。
「哥。」
「嗯。」
「你真的是去出差?」
我哥笑了一聲。
抬手呼了下我的腦袋,又順着我側臉摸到下巴頦兒。
「不是出差難不成是去旅遊?我不在這幾天你得好好兒聽爸媽的話,該喫藥喫藥,該去鍼灸就去,聽見沒?」
沉默兩秒,我貼着他掌心蹭了蹭:
「聽見了。」
我閉上眼,數着我哥的呼吸。
直到他完全睡熟。
翻身下牀。
拿着他的手機,去了陽臺。
——
隔天清晨。
我哥先把我送去了爸媽家,然後開車去機場。
客廳裏放着電視。
連續劇放了幾集後。
我看了眼手機裏的定位追蹤。
我哥已經出省了。
喫過午飯,爸媽通常會午睡。
我往他們的房間放了一支助眠薰香。
下午一點半,我回到我哥的公寓。
下午兩點,門鈴響起。
站在門外笑容滿面的霍耀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瞬。
他可能有太多想問我。
但我沒給他機會。
直接把人拖進來用手帕捂了口鼻。
五秒後,霍耀翻着白眼暈過去。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
我拖着霍耀出現在一棟爛尾樓。
這裏鬧過鬼,但日落的時候很美。
我小時候很喜歡來這裏。
我曾經邀請過我哥,但他很怕鬼,一次都沒來過。
下午三點三十五分。
霍耀逐漸恢復意識。
雙手雙腳被綁在椅子上,臉上蒙着眼罩。
清醒後第一句話就是罵人:
「季銘遠!你他媽找死!」
此時我正在和霍妍通話。
拿開手機,轉身踢了腳椅子腿兒,好脾氣地提醒:
「你頭上扎着銀針,不想死就文明一點。」
霍耀的面部表情肉眼可見地開始緊繃。
手機那頭,霍妍察覺到不對勁:
「弟,你在和誰說話?」
我走到霍耀身後,回覆:
「別掛電話。」
然後開好免提,將手機平放在霍耀的大腿上。
「別抖,問你幾句話而已。」
霍耀緊抓着椅子扶手剋制顫抖:
「季銘遠,你他媽……」
我捏着他百會穴位的銀針針柄轉了轉,他又安靜了。
「現在,我問你答。
「霍妍那輛銀色轎跑的剎車系統,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是。」
「很好,那請你詳細描述一下動手腳的過程。」
霍耀又啞巴了。
我彈了彈他上星穴位的銀針針柄。
抖得像篩糠。
「我說!我說!你他麼別動了!」
我皺了皺眉,但還是貼心地拿起手機舉在他臉側。
聽他講述從學習到動手的全過程。
意外收穫,霍妍的另一輛白色轎跑也被動了手腳。
五分鐘後,我關了免提。
「聽見了嗎姐?故意破壞交通工具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找好律師準備起訴吧。」
霍妍語氣沉重:
「他人現在在哪兒?」
我笑了聲:
「彆着急,我還有一點事沒處理完,等我電話。」
掛斷後。
霍耀氣急敗壞地大吼:
「季銘遠!你他麼這是逼供!法院不會認的!」
「是嗎?其實我的真正目的你想讓你遠離我哥,斷了打他主意的念頭。
「你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我了,有可能把你送不進去。」
話到此,我打開針包,取出一枚銀針懸在霍耀的風府穴處:
「那你說,一箇中風癱瘓、口不能言的人,還有換肝的必要嗎?」
「你想幹什麼?」霍耀恐慌得聲音發顫,試圖掙脫繩索。
針尖刺入他的皮膚,霍耀頓時一動不敢動,聲嘶力竭地吼叫:
「季銘遠!你他媽放開我!放開我!」
我皺了皺眉,停止行鍼。
倒不是因爲霍耀的聒噪。
而是因爲兜裏手機響了。
一個陌生號碼。
猶豫兩秒,我點了接通。
「哪位?」
電話那頭靜了一瞬,傳出的聲音平靜到近乎冷漠:
「小遠,回頭。」

-11-
略一思索,我反應過來。
舉着手機轉身,平靜地笑問:
「哥把自己的手機給了別人,是嗎?
「昨天晚上,哥其實並沒有睡着,對吧?」
聽筒裏只有竭力剋制顫抖的呼吸聲。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嚇的。
隔着幾米遠的距離。
我哥始終面無表情地盯着我。
迎着他的目光,我笑了一聲:
「不認識我了嗎?哥。」
沉寂幾秒。
我哥開了口:
「把他放了。」
僵持片刻,我妥協:
「行啊,那哥先過來吧。」
說完,我掛斷電話。
霍耀察覺到不對勁,又開始大叫:
「哥!你來了是不是?!哥,快救……」
我拔出一根銀針,刺入他的啞門。
霍耀劇烈掙扎。
身後腳步聲變得急促。
「我說了,你不配叫哥。」
一秒、兩秒、三秒。
肩頭被抓住的前一刻我轉過身。
我哥慍怒的表情空白一瞬。
手頓在半空,嘴脣微張,眉頭緊皺,身形輕晃。
我收起噴瓶,冷漠地看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變化。
五秒後,接住他軟倒的身體。
霍耀掙扎不斷,喉嚨裏斷斷續續發出呵氣聲。
我收了銀針,心平氣和地囑咐:
「凝神靜氣幾分鐘就能恢復。還有,如果你和你的媽還是堅持要打我哥的主意,我真的會讓你生不如死,聽懂點頭。」
霍耀點頭如搗蒜,汗味混着某種刺鼻氣味散在空氣中。
我嫌棄地將椅子踢遠了些。
收好針包,又給霍妍打了個電話。
然後擦乾淨手,將我哥打橫抱起。
懷裏的人已經睡着。
我轉身望了眼樓外,有些遺憾。
「可惜了哥,你來的不是時候。
「不然,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看落日了。」

-12-
下午五點。
我們回到公寓。
將我哥放到牀上後,給我媽撥了個電話。
響了幾聲才接通。
聽聲音應該是剛醒不久。
「小遠,你去哪兒了?」
「我哥把我接走了,我現在和他在一起。爸呢?」
「他也剛醒不久,在陽臺抽菸呢,你要和他講話嗎?」
「不用。對了媽,我哥的手機壞了,如果你和爸要聯繫他就打我電話吧。」
「嗯,好。有件事你上點心,今早你哥來家裏我看他好像瘦了些,喫飯的時候你叮囑他多喫點,有空就回家來,媽給你們做好喫的。」
「好,知道了。」
掛斷電話。
我在陽臺站了很久。
天擦黑,我回到房間,發現我哥已經醒了。
正靠坐在牀頭,曲着一條腿。
拿煙的那隻手骨肉勻稱,此時卻控制不住地細微顫抖。
煙霧升騰,籠着他緊蹙的眉心。
一根菸燃盡,我哥眼皮都沒掀一下。
「霍耀呢?」
我垂眸,斂去情緒:
「通知霍妍接走了。」
沉默片刻。
我哥摁滅菸頭,抬眸看着我眼睛,良久後開口:
「爲什麼騙我?」
我在牀邊坐下,迎着他失望的目光,忽然笑了:
「哥這麼聰明,猜不到嗎?」
我哥啞然。
皺眉注視我良久,忽而冷笑一聲,雙手猛地抓着我衣領扯向他:
「你讓我猜什麼?我是你哥,我特麼只能是你哥你讓我猜什麼?!
「昨晚我真睡過去了你打算騙我到什麼時候?大學不讀了?前途不要了?拿自己的眼睛跟我開玩笑你特麼到底是有多缺心眼兒?!」
我掃了眼他用力到發白的骨節,笑道:
「騙到你接受我,接受我不僅是你弟弟,這段時間我能感受到……」
「你感受個屁!」我哥吼得眼眶發紅。
「是!我和你之間是沒有血緣關係,重要嗎?你是我一手帶大的有沒有那層關係重要嗎?!」
「如果我說我的性啓蒙對象就是哥呢?」
「季銘遠!」一聲嘶啞怒吼幾近破音。
抖動的鼻息撲在我臉上。
我注視着眼前這雙被自責和憤怒壓得通紅的眉眼,同樣痛苦。
「你明明對我有反應。」
「那次是意外!」
「意外?好啊……」
我垂眸笑了聲,倏地變臉偏頭銜住那雙脣。
一邊入侵一邊死死扣住我哥雙腕俯身下壓。
頂開他膝蓋沉身嵌入:
「那我們就再試一次……」
啪!
我哥這一巴掌用盡了全力。
我被扇偏了臉。
但某種意義上。
疼和爽是分不開的,征服欲和佔有慾也是分不開的。
我頂了頂腮,抓住我哥的腳踝拖到身下,毫不猶豫再次俯身吻咬上去。
脣舌喫痛,血腥味瀰漫。
越疼越爽,越爽越疼。
鼻息相撞,痛意刻入肺腑。
我吻得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來。
身下的人逐漸停止掙扎。
抬手搭上我後頸。
又是這招。
我閉了閉眼,握着我哥的脖子鬆開脣舌,抵着他鼻尖,一字一頓:
「你知道嗎哥,我現在覺得……其實我每次偷吻你,你都知道。」
眼前這雙泛着水光的眸子倏地一顫。
晃神的瞬間,臉上再次捱了狠狠一巴掌。
我哥用盡全力將我踢開,仰着面喘氣。
良久後,抬起胳膊擋住眼。
「哥。」
「別特麼叫我哥!
「季銘遠,我他麼到底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這樣逼我……」
竭力緊繃的語氣,還是泄露出一聲哽咽。
「你喜歡男人,媽那兒我可以替你去說,但如果你對我……你讓我怎麼…怎麼和媽交代……
「我是不是說過,你還很年輕,你應該走出去看一看,去接觸更多的人,等你找到那ťű⁾個和你志同道合的人,你會發現,我……不過如此。」
長久的停頓後,我哥拿開胳膊。
通紅的眼睛看着我,眉心時淺時深的痕跡昭示着他在努力剋制情緒。
「小遠,你從小到大都很聽話,爲什麼偏偏這次就不肯了呢?你就好好兒地……當我弟弟,我們……還和以前一樣,成嗎?」
沉默蔓延。
壓得人喘不過氣。
一個期待着妥協的回應。
一個還在心存僥倖固執地等待又一次心軟。
等到眼睛酸脹,等到嗓音澀啞。
我回答:
「好,我聽話。」

-14-
離開學還有一週。
趁着我哥去外地出差,我把他的公寓大掃除了一遍。
把自己的東西全都清出來,搬去了爸媽家。
大概還是有遺漏。
去學校報道的前一天,我哥打來電話,有點不高興:
「搬走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我盯着電腦上運行的代碼,實話實說:
「小事,沒必要。」
電話裏靜了好幾秒。
再傳出聲音時,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在我房間發現一個白色信封,是你的吧?」
我想了想,回答:
「是。」
那應該半個月前我試圖走純愛路線寫下的所謂的情書。
閉着眼睛寫了三遍。
第四版被我裝進信封,壓在枕頭底下,等待時機送出去。
收拾的時候竟然忘了。
我哥頓了頓,說:
「我給你放在你房間的書桌上,你晚上過來……」
「扔了吧哥,不是什麼重要東西。」
靜了幾秒,聽見我哥說:
「行,我已經扔了。」
我垂眸輕笑了聲:
「哥還有別的事嗎?」
「你明天開學,今晚到我這兒來住,明早我開車送你去學校。」
「不用了哥,我已經買好了高鐵票,明早七點出發。」
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後,傳出的聲音變得沉悶:
「到學校安頓好後給Ŧû⁽我打個電話,注意安全。」
「好。」
掛斷電話後。
霍妍從老闆椅起身,笑嘻嘻地走向專門給我騰出來的辦公位。
「哥寶弟居然不黏哥了,嘖嘖,你倆還能有隔夜仇?」
我看着另一臺電腦,邊敲鍵盤邊說:
「沒有隔夜仇,是我以前太不懂事了,沒個做弟弟的樣子。」
「瞧你這話說的,你比我那謀財害命的魔鬼弟弟不知道強了幾萬倍。」
我笑了笑,沒接她這話。
「對了姐,以後如果我哥在生活上遇到什麼不好處理的事,麻煩你知會我一聲。」
霍妍頓了頓:
「你是指霍耀和他媽吧?這個你放心,霍耀這牢飯是喫定了,他那病情還達不到保外就醫的條件,進去了沒個三五年出不來。
「至於你哥那位親媽,現在一邊忙着找律師一邊忙着去各地給她小兒子找肝源,而且她也挺怕你的,不敢再去道德綁架你哥。」
「嗯,還有我哥公司方面的事,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還是麻煩姐知會我一聲。」
霍妍「嘖」了聲,皺眉湊近:
「你這是什麼新型追人方式嗎?」
我無奈地笑了聲。
正色道:
「以後別再開這種玩笑了。
「他是我哥,僅此而已。」

-15-
到學校後我沒給我哥打電話。
只是發了條消息報平安。
一分鐘不到,我哥撥來電話。
猶豫幾秒,我將手機熄屏,揣進衣兜等着自動掛斷。
到了晚上九點,我哥再次撥來電話。
這次我接了,簡單說了兩句。
他問我新環境適不適應,我說還行。
他讓我把錢收了,我說好。
然後,我掛了電話。
我出息了,第一次主動掛我哥的電話。
但其實,也沒那麼出息。
因爲聲音會暴露人的情緒。
聲音還會讓人聯想。
想他現在在幹嘛,想他現在什麼表情,想他現在……有沒有想我。
想念滋生貪慾。
起碼短時間內,我還做不到坦然。

-16-
大學生活無趣但也充實。
轉眼到了國慶。
我哥發消息問我十一假期有什麼安排,回不回家,他來接我。
我坐在操場將這三條消息看了半小時。
最後回覆:
【不回,忙。】
幾分鐘後,我哥轉過來一筆錢。
沒再說什麼。
假期過半,我給我媽撥了個電話。
聊到最後,她問我是不是和我哥鬧矛盾了。
她告訴我,前兩天我哥回了趟家,坐在客廳擇完菜後,一直看着我的房間發呆。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笑了聲,回覆道:
「沒鬧矛盾,可能我哥覺得身邊突然少了個煩他的人,還沒習慣。」
我媽放寬了心:
「沒鬧矛盾就好,你哥這些年在你身上也是操了不少心,你頭一次離家這麼遠,他該是想你了。你這還有四天假,不回來一趟嗎?」
我垂眼看着地面,默了幾秒:
「不了,寒假再說吧。」

-17-
寒假之前還有一個重要日子。
12 月 18 日,我哥的生日。
早上給他發了祝福和紅包。
到了晚上十一點,還是沒忍住走到陽臺,撥通了那個號碼。
等待過程格外漫長。
一片雪花落入我掌心時,我收回手,開口:
「哥,生日快樂。」
電話那頭很安靜。
靜到我以爲已經掛斷。
直到我聽到一聲輕微的吸鼻子的聲音。
「哥?」
「嗯,我在聽。」聲音有點啞,又帶着點笑,「還以爲今天接不到你電話。」
我默了默:
「感冒了嗎?」
「沒,今晚喝了些酒,我……我剛到家一會兒。」
「嗯,那哥早點休息吧。」
該掛斷了。
指尖懸在那個紅色按鍵上方,不知道在猶豫什麼。
一片雪花落在屏幕上,傳出一聲遙不可及的——
「小遠。」
呼吸停滯一瞬。
我輕呼出一口氣,重新將手機貼到耳邊:
「怎麼了,哥?」
電話那頭很輕地笑了一聲:
「沒什麼,就是想說……我這邊下雪了,你那邊……冷不冷?」
沉默中,眼眶逐漸發燙。
我也笑了聲,說:
「不冷。」
「什麼時候放寒假?」我哥突然問。
「快了,還有一個月左右。」
電話那頭靜了兩秒,語調輕緩:
「用我來接你嗎?」
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碾碎:
「不用。」
「行,」我哥短促地笑了聲,鼻音濃重,「那…照顧好自己,掛了。」
通話結束。
我盯着手機屏幕發怔。
屏保還沒換。
拍的是季珩風第一次喝醉後,閉着眼傻笑的樣子。
眼尾紅,鼻尖紅,嘴脣也紅。
也是我第一次想明白,自己對他藏着什麼心思。
片片雪花落在那雙染着醉意的眉眼上。
很快融化成水,綴在眼尾,慢慢往下滑落。
隔着屏幕。
我把那個永遠爲我着想的人,惹哭了。

-18-
經過一學期,我哥已經不太管我了。
放寒假後,我在學校附近的小區租了個房子。
每天過得很規律。
健身、喫飯、敲代碼、看書、睡覺。
除夕當天,我坐了高鐵回家。
進門後發現鞋墊上多了雙皮鞋。
往裏走,看見我哥正窩在沙發上,睡着了。
我媽從廚房走出來接過的我的行李箱,小聲道:
「你哥也剛到一會兒,他這年底怕是忙壞了,眼睛底下都熬青了。你自個兒回房間待着,別去鬧他,聽見沒?」
我笑了笑,往她圍裙兜裏放了兩個紅包:
「放心吧,媽。」
我媽回到廚房,輕手輕腳地把廚房門拉上了。
猶豫片刻。
我走到沙發處,半跪下來。
瘦了。
頭髮也長了些。
睡得並不安穩,眉心淺淺蹙着。
我無意識伸出手,指腹即將觸到眉心時,輕顫的眼睫讓我回了神。
手指蜷縮,緩緩放下。
我垂下眼,自嘲地扯了扯脣。
習慣真的是個可怕的東西。
沉默幾秒,起身脫掉外套蓋在我哥身上,回了自己房間。
——
年夜飯很豐盛。
我哥陪着我爸喝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電視放着春晚。
我媽時不時地給我們夾菜。
氣氛倒也和往年差不多。
喫過飯,我媽不讓我和我哥幫着收拾,把我們轟出了廚房。
我不想看春晚,走到陽臺透氣。
點開微信看了眼,早上給我哥轉的紅包他還沒收。
沒一會兒,身後響起腳步聲。
偏過頭,看見我哥背靠着陽臺圍欄,低頭點了根菸。
抽一半後,側身看着我,口吻輕鬆地問:
「談戀愛了沒?」
我望着遠處夜空綻放的煙花,如實回答:
「還沒,沒時間。」
頓了頓,我偏頭看着他,問:
「你呢哥?25 歲生日都過了,還不打算找對象嗎?」
我哥緩緩吐出一口煙,眼眸半垂:
「前兩天霍妍給我推了個好友,讓我和她先聊着。」
我勾了勾脣:
「那很好,妍姐介紹的應該很不……」
「你讓她給我介紹的吧?」我哥掀起眼皮。
視線相觸,我垂眸避開。
轉頭看向濃黑夜色,認真道:
「我是覺得,哥身邊應該有個相互照應的人。」
沉默幾秒,我哥輕笑了聲,叼着煙聲音含糊不清:
「季銘遠。」
我沒回頭,淡漠地「嗯」了聲。
我哥摁滅菸頭,往裏走:
「以後少操這份心,我不需要誰照應。」

-19-
我又惹我哥生氣了。
但實話講,我覺得自己沒錯。
我哥的確該找個對象了。
而且我推測,我哥心裏的那份不高興,等他談了對象自然就會消失。
所以我沒道歉,也沒再發消息打擾他。
直到開學後回到學校,給他發了條報平安的消息。
新期變得忙碌。
我輔修了數學,報名參加了幾項計算機類比賽。
平時也會接一些編程散單。
忙得只有很少時間會想念。
每次進賬我都會給我哥轉一筆錢。
本想借此機會問問他的近況。
但他從來不收。
我找不到其他理由和他講話。
倒是霍妍。
偶爾會給我打電話吐槽我哥:
「季珩風簡直要把我氣死了!每次都答應得好好的見一面,然後呢?然後就沒了!我姐妹兒都覺得我在故意溜她!」
我能說什麼。
我什麼都說不了,只能安靜地聽着。
直到霍妍說:
「他不會喜歡男人吧?我其實也認識不少優質男,別的不說,就我發小,頂級律所合夥人,今年 30,高中就向家裏出櫃了,大學談過一次,受過情傷後寡到現在,你哥絕對是他的菜,怎麼樣?介紹給你哥認識?」
我頓了幾秒,笑道:
「試試吧。」
我哥可以喜歡任何人,但唯獨不能是我。
這個道理我早該明白的。
五一假期我回了趟家。
幫着爸媽賣早點。
霍妍來白嫖過兩次。
但好在每次都能帶來驚喜。
一次是告訴我,她發小和我哥已經約第二次見面了。
一次是告訴我,昨晚是她發小送我哥回的家。
我一邊聽着,一邊將最後一顆茶葉蛋剝了送給她,並說了謝謝。
我哥如果能幸福,我會比誰都高興。

-20-
轉眼到了暑假。
我還和放寒假時一樣,沒急着回家,搬去了出租屋。
霍妍說他們市場部需要一個工具類軟件,問我能不能做。
線上溝通了一天,我應下了。
50% 的定金,我讓她直接打我哥賬戶上。
隔天,霍妍告訴我已經匯過去了。
又過了一天,我的銀行賬戶也多了一筆匯款。
和霍妍給的定金一樣多。
盯着到賬短信發了會兒呆,我點開了和我哥的聊天框。
突然很想笑。
唯一一條文字信息,是我二月份給他發的【我到學校了】。
剩下的全是未被接收的轉賬信息。
直到 7 月 21 號早上八點。
沉寂已久的聊天框新增第二條文字信息。
我哥祝我【生日快樂。】
像去年我給他送祝福一樣,還轉了一個六千的生日紅包。
我收了,回覆:
【謝謝哥。】
對話到此,便再次歸於沉寂。
快中午時,霍妍發來紅包。
下一秒打來語音電話。
我開了免提,繼續盯着電腦屏幕。
「哈嘍帥弟弟!今天過生日打算跟誰一起過呀?」
「自己過。」
「嘖嘖,小可憐兒,要不你回來吧,姐請你喫飯。今天我那發小也過生日,你要回來的話晚上我就不去他那邊了,你哥肯定也不會去了。」
我停下敲鍵盤的動作,拇指抵上食指關節,無意識按壓:
「騙你的,我晚上有約。」
「哦~原來不是孤家寡人,我就說嘛,放假了都不回家肯定有情況,季珩風還不信,等他回來我……
「你和我哥在一塊兒?」
「昂,我來他公司附近辦事,他請我喫飯,剛剛他出去接電話了,好像是大律師打來的……
「我跟你講啊弟弟,季珩風知道我私下裏和你八卦,他現在和大律師講電話都要揹着我了,搞得我都不知道他倆現在發展到什麼程度……欸,你哥回來了,要跟他講話嗎?」
頓了兩秒,我回答:
「不了,我還有事,先掛了。」
一整天下來,陸續收到不少祝福。
可時間越接近晚上,心情越煩亂。
我知道原因。
但找不到解決方案。
只能枯坐着,看着牆上的時針走過一圈又一圈。
晚上十一點,手機鈴聲響起。
來電顯示只有一個字母「A」。
猶豫片刻,我清了清嗓,接通。
「哥。」
電話裏好安靜。
聽得見風聲,呼吸聲,然後是很輕的一聲:
「嗯。」
僅僅一個音,留在耳朵裏,嗓子卻莫名發堵。
我吞嚥了兩次,問:
「你……還沒回家嗎?」
「沒有。」
「哦。」
沉默中,我哥沒什麼情緒地問:
「睡了嗎?」
我垂眼盯着地面,輕聲道:
「嗯,剛睡。」
「睡了爲什麼不關燈?」
「忘……」
話出口,心臟比大腦先反應過來。
一下又一下。
震得胸腔發疼,震得呼吸顫動。
我不敢問,不敢出聲。
慌亂地奔向窗邊。
那道身影撞入視線的同時,手機裏傳出他的聲音:
「季銘遠,下樓接我。」

-21-
從未覺得下樓的這段時間如此漫長。
直到站在我哥面前。
心跳才逐漸平復。
我哥的眼神遠沒有他的聲音清醒。
覆着薄薄一層水光,眼尾很紅,耳朵泛着粉。
靠近了能聞到一些酒味。
「喝醉了嗎?」
「沒有。」我哥答得乾脆。
那就是醉了。
我想揹他上樓的。
猶豫片刻,我拿過他手裏提着的蛋糕,伸出另一隻手牽着他往裏走。
進電梯後,我意識到該鬆開。
手指剛一動,掌心被回握住。
電梯開始上升。
我忍不住偏頭,盯着我哥的側臉。
「季銘遠。」
我移開視線,「嗯」了一聲。
「你小區的蚊子給我咬了好多包。」
「……」
我又看了我哥一眼。
然後看向前方,扣緊交握的那隻手,拇指從指關節蹭到手背,摸到了一個略微凸起的疙瘩,輕輕揉蹭。
「等了很久嗎?」
「忘了,」我哥又補了句,「在想事情。」
我看着不斷跳動樓層數字,沒再說話。
如果沒醉,我哥可能只會站在樓下給我打完電話。
然後離開。
就像去年冬天那樣。
——
進門後,我把拖鞋給了我哥,自己光腳進了浴室,淋浴區還有一雙。
穿好鞋洗乾淨手,回房間換了牀單。
拿着花露水出去時,發現我哥在沙發上躺下了。
雙眼闔着,呼吸平緩,一隻手還搭在扯松的領結上。
我半跪下來,拿開他的手,解開兩顆襯衣釦。
再拿食指沾了花露水,一個一個的點塗手背那些紅疙瘩。
弄完後,我將空調溫度調高兩度,然後坐在地毯上,貪婪地打量那張臉。
快一年了。
到這一刻我不得不承認,我根本做不到坦然。
卑劣的目光無聲訴說思念。
籠着那雙眉眼,一寸寸描摹,緩緩滑過鼻樑,落到那雙脣上。
「哥。」我苦笑着輕喚了聲。
如果每次醉酒都能偷得一枚吻,不談戀愛也行。
着了魔般,我低下了頭。
分毫之隔,我哥睜開了眼。
鼻息相觸,我啞聲問:
「爲什麼不躲?」
我哥定定地看着我,蒙着醉意的眼似乎無法收攏情緒,滿心的委屈、難過、思念頃刻間全都湧了出來。
融在一層水光裏,輕輕晃着。
「不給親,是不是就不認我當哥了?」

-22-
我說不出話。
喉嚨裏像是插了把刀子。
眼淚不受控地往下砸。
「哥……」
我彷彿只會喊這個字。
我生來就會喊這個字。
哀求的、眷戀的、無助的……命中註定的。
「哥……」我痛苦地喚。
低下頭,抵上那處瘦削的肩膀。
淚水浸溼襯衣。
溫熱手掌搭上我後頸。
一聲帶着哽咽的嘆息輕輕落在耳畔。
「你知道嗎小遠,你沒來我身邊之前,我一直覺得…自己在那個家裏,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因爲…我爸覺得我沒用,連自己的親媽都留不住。
「我現在都記得,媽第一次把你放我懷裏時的感覺,小小的,軟得像麪糰,我一動也不敢動,你抓着我的衣領,還衝我笑,媽也衝我笑,她說你喜歡我。
「就是那一瞬間,我體會到了被依賴的感覺。你需要我,你全身心的信任我,往後,日復一日,我在你身上…找到了存在的意義。
「我的脾氣其實並不好,我也會有不耐煩的時候,我會罵你,還會打你,但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反過來哄我,你連話都講不完整的時候,就知道抱着我脖子,說,哥哥不生氣、哥哥不傷心……後來,媽總說我對你沒脾氣,但其實是…你對我沒脾氣,所以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你會疏遠我。」
我抬起頭,慌亂地解釋:
「我不想的哥,我…控制不好自己,我嘗試着讓時間…把那份不該有的感情從我身體裏挖走,但……」
我哥抬手摸到我的臉,眼睛仍舊望着天花板,脣邊泛起一絲難過的笑:
「我知道,我也在嘗試用時間來習慣你的疏遠,但沒用,一點用也沒有。
「我也想過,或許我只是需要被需要的感覺,或許我只是享受別人的依賴。可後來發現,我只想被一個人需要,我只享受一個人的依賴。
「我看着他一點點長大,我希望他過得輕鬆自在,我希望他身邊全是祝福的聲音,可我也希望他像從前一樣親近我,我也想……從他身上索取那份獨一無二。」
我哥轉過視線,看着我。
通紅的眼尾滑落一行淚,聲音發顫:
「這樣的感情……很畸形,對嗎?」
我心疼得說不出話,遲緩地搖頭。
我哥難受地皺眉,脣角卻扯出一絲笑。
眼淚再次滑落之時,他扭開臉。
我抓着他的手捱上自己的臉,一字一頓:
「哥,季珩風。」
「哥哥的身份綁着你帶我一起長大,弟弟的身份讓我從小就擁有愛你的機會,你並非天生對我無限包容,我並非天生對你沒脾氣,我們一起成長,我們相互馴化,我們彼此需要,這不是畸形的愛,這是最特別的愛,全世界只此一份,僅存在於你我之間。」
我哥的眼睛成了羽翼溼透的歸鳥。
疲倦而緩慢地飛着,停歇在我眼裏,抖落滿身雨水。
我忍不住低頭,親吻那輕顫的眼皮。
吻過眉心,吻過鼻尖,落在脣上。
苦澀的吻在脣齒間化開。
呼吸抖動,鼻息交纏。
我哥閉上了眼。
抬手搭上我後頸,探出舌尖給我。
這次是真的。
不是哄騙,不是妥協。
我哥信任我,我哥愛我。
我鬆開脣舌,眷戀地啄吻他的脣角。
「哥,你擔心的事,我們一起面對。」

-23-
隔天早上六點。
我起牀進廚房熬粥。
做好早飯後,我回到臥室,親了我哥一口。
親得有些久。
換來撓癢癢似的一巴掌。
早上七點十分,出門。
早上八點十五,我哥打來電話,聲音還帶着半睡半醒的倦懶:
「去哪兒了?」
「在溼地公園跑步,你要來嗎哥?」
「不了,頭疼。」
「那哥再睡會兒吧。」
「嗯,掛了。」
早上十點半,我哥再次打來電話,聽聲音已經完全醒了。
「還沒跑完?」
我笑了聲:
「我在超市,買點中午喫的菜。」
「哦。」
「哥,你衣服我給洗了,應該還沒幹,你先穿我的吧。」
「嗯,我看見你給我留的早飯了,你喫了沒?」
「喫了。」
「嗯,菜別買多了,夠中午喫就成,下午收拾好東西跟我回家。」
「好。」
上午十一點半,我站在客廳,再次接到我哥的電話,語氣有點着急:
「你買個菜買哪兒去了?!」
我頓了頓,老實交代:
「哥,我回來了。」
「進小區了還是到樓下了?我怎麼沒……」話音猛地頓住。
下一瞬,爆發出我哥夾雜着慌亂的警告:
「季銘遠!不準亂來,等我回來再說聽沒?」
「好。」我答應道。
掛斷電話,我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爸媽,誠懇道:
「爸媽,我談戀愛了,對象是我哥。」

-24-
下午四點。
我守在陽臺邊,看見一個火急火燎的身影衝進單元樓。
穿着我的短袖短褲,沒做髮型,額前的黑髮被風揚起,比我還像大學生。
我數着秒。
五、四、三、二——摁下門把手。
下一秒,我哥衝進來。
我張開雙臂,穩穩接住撞進懷裏的人。
我哥懵了一下,看了眼客廳發現沒人又看向我。
眼底的驚慌還未鋪展就被迅速湧出的心疼覆蓋。
我哥的眼神落在我左臉的巴掌印上。
「他們……打你了?」
我抬手蒙了一下他的眼睛,笑道:
「爸沒動手,媽打的。」
我哥皺眉,眼神又氣又疼:
「我不是說了讓你等我回來嗎?」
「哥,」我圈着他的腰,俯身將下巴抵在他肩上,「我比較抗揍。而且,如果爸媽打你……我可能會跟他們急。」
「……」
我哥握着我的肩膀推開:
「你怎麼跟他們說的?」
「我說我強迫你跟我談戀愛,你心軟,受不了我的軟磨硬泡,就同意了。」
「……」
我哥足足沉默了半分鐘。
要被我氣笑了。
「然後呢?」
我微挑眉:
「爸覺得我在開玩笑,並且覺得不好笑,轉身進了房間。」
「……」
「媽也覺得不好笑,因爲她知道我沒在開玩笑,所以她把我拽進了我房間,關上門邊打邊罵。」
「……」
「我什麼都跟媽說了,我告訴她我從小就對你不懷好意,我不喜歡女人也不喜歡男人,我就要你,這輩子都會纏着你不放,我媽就罵我不是人,連扇我三個耳光,所以,哥,你不用擔心沒法和媽交代,她現在覺得她對不起你,我告訴她你要回來,她現在躲在我房間,不知道怎麼面對你。」
我哥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面無表情地看了我很久後,別開眼,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有時候真想把你腦袋敲開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麼。」
「季珩風。」
我哥皺眉:
「幹什麼?沒大沒……」
我哥頓住話音,愣愣地看我一秒,轉開視線輕咳了聲,牽着我往房間走。
我反握住他的手往廚房走。
「媽交代我了,等你回來先帶你去喫飯,菜都在鍋裏溫着。」
「……」

-25-
我哥心情複雜地喫了半碗。
喫完後,他收菜,我刷碗。
「還緊張嗎哥?」
我哥抱臂倚在門邊,白了我一眼:
「……你哪隻眼看出來我緊張了?」
等我走向他,拉着臉解下我腰上的圍裙,拽着我朝房間走。
門打開,我哥不動聲色地掐了我一下,示意我別說話。
我跟在他身後走進去,帶上門後,老老實實站在門口。
「媽。」我哥走到媽身邊坐下。
我媽滿眼愧疚地看着我哥,一個字沒說,眼淚先下來了。
搞得我哥有些不知所措。
我假裝不經意地咳了聲,喚醒了我媽的嫌棄,眼淚很快止住了。
接過我哥遞過去的紙巾,艱難地開口:
「珩風啊,媽真的不知道那混小子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媽已經收拾過他了,他以後如果還來煩你,媽就把他趕出去,不要他了……」
「那正好,我哥要我。」我平靜地陳述。
我媽作勢要衝上來打我,被我哥眼疾手快地攔下:
「媽!媽,您別衝動!您聽我說,小遠他……沒強迫我,我自願的。」
我媽看着我哥,眼淚掉得更兇:
「珩風,媽知道你心好,打小你就讓着他、慣着他,但你不能……不能什麼都依着他啊,你總得爲自己考慮考慮,比起他,媽更想看到你幸福……」
我哥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
「媽,我現在就很幸福,真的,不騙您。
「小遠之所以那麼跟您說,是怕您怪我……怪我把他往彎路上帶……」
我媽沉默了。
良久後,輕嘆一聲,抬手摸了摸我哥的臉,滿眼心疼:
「珩風,你不能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媽瞭解他,也瞭解你,即便他沒逼你,肯定也是他先挑明的,媽再怎麼說也怪不到你頭上。
「那混小子說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媽就想知道,你答應他,心裏……有沒有覺得委屈?哪怕有一點,媽都……」
我哥搖頭,聲音帶着沙啞的笑意:
「不委屈,真的。」
我媽擦乾淨眼淚,認認真真地看着我哥。
良久後,眼淚蓄了一層又一層,傾身抱了我哥一下。
「珩風,你今年 25 了,媽還沒在你前面提過成家的事,不是我忘了,是以我的經歷來看,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你結婚媽祝福,你不結婚媽也支持,瀟瀟灑灑地過完大半輩子,等老了,就讓季銘遠給你養老,這是媽原本的想法。
「現在季銘遠告訴我他這輩子都認定你了,如果你不嫌他,你倆在一起……過一輩子,媽也放心。沒有什麼彎路不彎路的,日子是自己在過,舒心快樂就好。
「珩風,你和季銘遠,媽還是偏心你,他以後如果惹你煩了你告訴媽,你不捨得打媽替你收拾。」
我哥回頭看了眼我臉上的巴掌印,笑道:
「行。」
我媽繼續道:
「至於你爸那邊,先瞞着吧,他知道你們兄弟倆感情好,硬要給他解釋你倆是那種好…他可能還反應不過來,如果他以後催你結婚,你放心,媽幫你頂着。」
「嗯,謝謝媽。」
我媽又抱了我哥一下,問他晚上想喫什麼。
我哥說了一個,我也說了一個。
我媽白了我一眼,出去的時候還不小心踩了我一腳。
沒關係。
我腳硬,喫虧的是她。
鎖好門後我走到牀邊,趁我哥還坐着輕鬆將他壓倒。
「哥,問你個問題。」
我哥無語:
「……什麼問題需要以這個姿勢來問?」
我勾脣笑,低頭吻了他一下。
「放心,我不亂來。
「我是想問你,沒有孩子的話,遺憾嗎?」
我哥輕皺了下眉:
「遺憾什麼?又不是沒養過孩子,你已經讓我體驗過了好嗎季小遠。」
「哦。」我又吻了他一下。
「那你呢?」我哥抬手壓住我脖子,「遺憾嗎?」
我搖頭:
「我不喜歡孩子。
「我唯一遺憾的是,沒有比你早出生六年。」
我哥愣住。
我笑着吻上他的脣。
「所以後來每年過生日,我許的生日願望都是,希望自己快點長大。」
我哥半眯着眸子笑:
「慢點長大才好。」
我不置可否,低頭去品嚐我哥蘊在脣角的笑。
「哥,我的人生目標只有一個。」
「什麼?」
「養你,養一輩子。」
番外

-1-
時隔一年,我再次住進了我哥的公寓。
我哥警告我了。
再搬出去,只能是我倆換新房、搬新家。
否則,腿打斷。
我上交了自己的所有銀行卡,以示忠誠。
晚上睡覺,我莫名其妙地矜持了一下,進了自己房間。
躺牀上聽了一首《煎熬》。
拎着枕頭去了我哥房間。
聞到熟悉的淡香,頓時不煎熬。
看到我哥身旁多出來的枕頭,心情愉悅。
至於我手裏的這個。
留着。
以後可以拿來墊腰。
牀頭開了盞小夜燈。
我哥側躺着,正拿着手機回覆消息。
退出聊天界面的前一秒,我看到了,備註是【秦律師】。
我心眼不算小,一個「律」字剛好能堵死。
但凡備註是【秦法師】,我都能假裝沒看見。
儘管我已經知道他和我哥只是朋友關係。
但,怎麼說呢?
純膈應。
我哥放下了手機,我從背後抱上去。
「哥。」
「說。」
「你能不能,就是,嗯…我其實想說……」
我哥翻了個身和我面對面,要笑不笑的樣子。
「嘴裏蹦爆米花兒呢?」
「……」
「是不是想問,我能不能把秦律師的好友刪了?」
我哥的語氣突然變得好溫柔,肯定有詐。
果然,我還沒「嗯」出聲,腦門兒就被彈了一下。
「當然不能!我不都跟你說過了嗎?秦律是非訴律師,尤其擅長公司、證券方面的業務,我身邊這樣的朋友可不多,以後如果咱們公司有可能上市,還可以找他們律所合作。
「他上週幫我看了一個合同款項,現在問題解決了,總得請人喫頓飯吧?我剛跟他聊天就說這事兒。」
「哦,可妍姐說你是他的菜。」
我哥沉默了,微微皺眉:
「第一次見面時他的確表示過很欣賞我。」
「!」
「但他覺得我是直男。」
「……」
「我說我不確定,霍妍介紹我來我就來了,然後他就更加確定我是直男,並且表示自己不談直男。但一頓飯下來我和他聊得挺投緣,所以就成了朋友。」
「……」
我哥說完,變成平躺的姿勢,打個了哈欠,懶洋ẗũ̂ₔ洋道: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以後別再問能不能刪,再問……我就不搭理你。」
「……」
我看着我哥的側顏,陷入沉思。
良久後,拿着手機去了陽臺。
撥通了霍妍的電話。
「妍姐,你能不能給你那律師發小介紹對象?」
「滾!你把我當什麼了?婚介……」
「尾款我可以不要。」
霍妍輕咳了聲,笑道:
「好的哦弟弟~明天就給他安排。」
搞定。

-2-
拿到駕照這天剛好是週六。
我哥不去公司,我倆回了趟爸媽家ţű⁰。
晚飯時,我哥喝了兩杯我媽自釀的葡萄酒。
微醺。
回去路上我開車,我哥坐在副駕全程盯着我。
偶爾伸手疊着我手背調整方向。
直到我穩穩將車倒進停車位,我哥明顯鬆了口氣。
閉眼仰靠着椅背。
我下車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探身進去,低頭在那雙紅潤的脣上親了一下。
我哥緩緩掀開眼皮,掃了我一眼。
不像是責怪,更像是埋怨。
嘖。
真想再親一口。
可惜我哥伸手蓋住了我的臉。
「沒完了你還?也不看在什麼場合……」
我向後退:
「那回家能繼續嗎?」
我哥睨了我一眼。
下車時垂眼一掃,突然就笑了。
經過我身側時拍了拍我肩膀,微微歪頭,泛出薄紅的眼尾勾着一點笑:
「年輕就是好啊。」
「……」
進門後換完鞋我哥徑直往裏走。
我跟上去從後面摟住他的腰轉向我。
「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我哥眯了眯眼,神態顯出一點醉意,「哦,想起了,要親是吧?」
呼吸錯亂一瞬,我滾了滾喉結:
「哥,我其實想……」
我哥突然抓着我領口往下拽,點着鼻尖,用氣聲道:
「張嘴。」
艹。
微醺真好。
葡萄酒的香氣溼漉漉地送入口腔。
我圈着我哥的腰轉了個方向,貼緊他下身,抵上牆面:
「哥……」
「嗯。」
溫熱指腹抵住我喉結,輕輕按下。
我順着他的力度吞嚥,跟着他的節奏吮吸。
呼吸勾纏相撞,血液滾燙沸騰。
我忍不住抬手扣住我哥的後頸,圈着他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緊。
這是一個絕對親密的姿勢。
但我仍覺得不夠。
我想把他嵌進我身體,代替我的心臟,成爲我的骨骼。
「哥,我好愛你。」
我哥輕喘着,半垂眸貼着我的脣笑,嗓音被情慾浸染得低啞性感:
「我知道,你最愛我。」
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抓着、揉着。
我含着他下脣咬了一口,啞聲廝磨道:
「哥,我想……」
最後兩個字貼着耳廓送入。
幾分鐘後。
浴室燈亮起。
無人在意亂丟的衣褲。
「嘩啦」一聲,熱水兜頭淋下。
我站在我哥雙腿之間,半跪下來。
捏着他的胯骨,親了親。
我哥意識到我要做什麼, 想要躲。
來不及了。
我已經開始了。
理論結合實際,變化顯著。
我說過, 我哥的每一次反應, 必然是因爲我。
插入髮間的手指逐漸收緊。
我哥微仰着頭,一股水流滑過喉結,流向起伏的胸膛, 順延向下。
光這麼看着, 我也快了。
……
也許是發泄過一回加上衝了個熱水澡。
躺上牀後,我哥的微醺狀態減半。
一雙桃花眼清亮得像被晨露洗過。
薄荷味兒的吻勾纏出熱意。
落在耳後, 落在頸側, 落在鎖骨。
輾轉向下。
我有足夠的耐心, 吞噬掉我哥的緊張。
指尖滑過脊柱, 帶起一串細微顫慄。
另一隻手拉開牀頭抽屜。
我哥看着我手裏的東西, 有點震驚:
「我房間裏……怎麼會有?」
我擠在掌心溫着, 俯身啄吻:
「我房間也有,浴室也有,茶几裏也有。」
我哥默了默, 抬手遮眼,啞聲喃喃:
「你真是……」
「真是好孩子。」我補充。
話音一落,臉上捱了一巴掌。
不重,但癢。
「趕緊的吧你。」我哥垂眼睨着我,屈起的膝蓋碰了碰我腰側。
不得不說, 那一巴掌,癢到心裏。
我調整姿勢,單臂圈着那截勁瘦的腰。
探索。
我喜歡這個過程。
我哥因爲我一點點變得柔軟,因爲我顫抖, 因爲我沉淪。
因爲是我, 他纔會包容。
包容我的一切。
「還好嗎哥?」
我哥調整着呼吸,喉結輕顫:
「你…真夠可以的……」
我啞聲笑, 咬着我哥的脣, 抱緊他的身體。
徹底契合。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 身體和精神同時得到極大滿足。
靈魂震顫, 頭皮發麻。
極致的快樂。
是我哥帶給我的。
牀頭的小夜燈還亮着,一條筋脈隱現的手臂伸出去, 想要關掉。
我扣住那條手臂撈回來, 搭上我肩膀, 啞聲乞求:
「哥,我想看着你。」
「有什麼好看的?你煩不煩……」氣息凌亂偏偏聲線還能端得又平又穩。
讓人想到兩個字。
傲嬌。
我勾脣笑, 一邊努力, 一邊吞⻝他脣間溢出的輕喘。
看什麼?
看微蹙的眉。
看額⻆滑落的熱汗。
看那雙水汽氤氳的眼,桃花般穠豔動人。
看拉開的抽屜裏, 被暖黃燈光映照的白色信封。
我合上抽屜,手臂穿過我哥的後腰, 壓進懷裏:
「哥,那封信你真的丟了嗎?」
「……丟了。」
我笑了聲, 貼在他耳邊, 低語:
「那我念給你聽。信的標題是——」
《願你如風》
我喜歡風。
喜歡他撫摸我的臉頰。
喜歡他揉亂我的頭髮。
喜歡他撩開我的衣衫。
喜歡他朝我張開雙臂。
我希望自己也變成風。
覽遍山川湖海,收集四季風采。
等到夜深人靜, 悄悄送入你夢裏。
到那時,我又不想變成風了。
我想變成開滿野花的山坡。
等着你,奔向我。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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