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後,我加入國家科研保密項目

搞了五年科研,老公厭惡,兒子嫌棄。
我果斷離婚,加入國家一級保密項目。
後來,我研發的守護光罩在大夏大地拔地而起,在覈武冬天中撐起最後的淨土。
他們追悔莫及,求我回家,但我早已不是過去那個怨婦。
凡大夏子民都是我的孩子,凡光耀之地都是我所保護的領域。
命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但我所願,是山河無恙,大夏萬年。

-1-
全職第五年,兒子拉着幼兒園老師的手回家:「我不要你當我媽媽,我要老師當我媽媽!」
老師臉上尷尬,實際看向秦朗的眼神全是野心。
「桐桐說媽媽只知道雞娃,一點也不關心他,非要拉我回家,秦總實在是抱歉……」
秦朗冷眼瞧着,不僅沒爲我說一句話,反而十分不耐。
「你每天在家休息,一分錢都不掙,但你不僅做不好我的後盾,連孩子都不喜歡你,你不覺得你應該反省嗎?」
轉過身,笑盈盈地招呼老師。
他們其樂融融,宛如真正的一家人,而我站在角落裏,彷彿纔是真正多餘的那個人。
我轉身上樓,收拾好行李,對秦朗說:「我們離婚吧。」

-2-
秦朗皺了皺眉,似乎沒想到一向沉默忍耐的我竟然有勇氣離開他。
「我們有婚前協議,離婚你分不到什麼東西。」
「嗯,我知道。」
「那桐桐呢?他不可能給你。」
我看向秦桐。
他拉着老師的手,一臉我纔不跟你走的樣子。
收回視線,我平靜地說:「他跟你。」
秦朗有些生氣:「隨便你。
「你別後悔就行。」
這個男人,伴我從校園走到婚姻。
卻一句都沒問我爲什麼要離婚。
就好像那個答案無足輕重,而我只是他巴不得擺脫的一個累贅。
在這一刻,我意識到,我夢到的未來是真的。
在夢裏,我忍耐着老公的小三、小四、小五,對兒子盡心盡力,到最後卻被他倆一同拋棄在了核武寒冬。
他們冒名頂替,拿了我的研究手稿換取地下庇護所的門票。
秦朗言之鑿鑿:「我養了你十幾年,你回報我一條命,不是正好?」
秦桐義正辭言:「從小你就壓迫我,你給我帶來的只有童年陰影,你不配當我的媽媽。」
他們聯袂而去,卻把我鎖在地下室裏,讓我在飢寒交加中死去。
大夢歸離,再看這些我至親至愛的家人,我才驚覺自己竟然被人嫌棄至此。
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3-
辦完離婚手續,我拖着行李箱走出秦家大門。
「媽媽!」
秦桐突然叫我。
我回頭,他「噠噠噠」地跑到我面前,惡狠狠地說:「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我沒有你這樣的媽媽!」
被親生兒子惡言相向,不是不難受的。
只是作爲媽媽,我還是給了他最後一個機會。
「桐桐。」
我取下脖子上的項鍊。
「如果有一天你無處可去,可以拿着這個來找我。」
項鍊裏是我這幾年的電子手稿。
五年後核武寒冬,無論他在哪裏,這份研究資料都至少能交換到一份庇護。
只是——
「我纔不要你的東西!」
秦桐一把將項鍊扔到地上。
「帶上你的破爛趕緊滾。
「我哪怕是去要飯,也絕不會去找你!」
項鍊外殼破碎,露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我抱着嬰兒時期的秦桐。
秦桐衝上去提腳就踩:「我纔沒有你這樣的媽媽!」
照片皸裂,露出 U 盤一角。
我看了他最後一眼,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4-
走到半路,一輛純黑加長轎車停到我身邊。
「林博士,我們奉教授的命令來接您。」
我點了點頭,很自然地把行李箱交給他們。
車上除了我,還有四個黑衣人。
一路上,他們嚴陣以待,對我也客氣、警惕。
這都是因爲我給我的導師,國內武器方面的頂尖專家發了一份可以說是天方夜譚的研究論文。
主要講的就是在覈武寒冬背景下的防禦系統構建。
轎車一路把我送到地下掩體,燈光聚焦在我臉上,穿着軍服的男人冷冰冰地問:「你爲什麼認爲核武戰爭無法避免?」
我知道,我真正的戰場開始了。

-5-
半個月後,我終於獲得批准,走出了地下掩體,見到了導師。
「你要慶幸你足夠乾淨,否則你無法通過審覈,見到我。」
我點點頭:「我時刻記住你的話,這些年從未介入秦家的生意,自然也沒有接觸過一些別有用心的人。」
導師欣慰地笑了:「歡迎回來,有了你,我相信從現在開始,我們將會開創一個時代!
「只是,你要想清楚,你參與的項目絕對保密。
「只要你點頭,你從此就是一個死人、一個幽靈,除非項目成功,再也不能出現在人前。」
我笑了:「這正是我想要的。
「核武寒冬將至,人類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是活着還是死了,不重要。
「況且,在這世間,我也無人惦記。」
當天下午,一輛軍車將我送進大山,鋼鐵閘門緩緩合攏。
從此世間再無林羽,我的代號是崑崙。

-6-
五年時光一晃而過。
世界局勢風雲變幻。
在 Y 國首先發動核武器攻擊以後,整個世界一夜之間彷彿徹底失去了理智。
多國爭先恐後發射核武器,聯合國徹底成了擺設。
煙塵、霧霾籠罩大地,太陽光無法穿透,動植物大面積死亡,核武寒冬終於在全球降臨。
然而,有一個國家,升空的不是核武。
當理智迴歸,人們驚奇地發現。
大夏大地幾乎在同一時間升起的,不是核武,而是反核武光子屏障。
屏障隔絕了一切煙塵、霧霾、射線,硬生生在地球上人工創造了最後一片淨土。
人們親切地稱呼它爲守護光罩。
與此同時,他們發射了人造太陽,確保整個國家沐浴在陽光之下,他們構建了完整的生態鏈,就算失去其他地區的物種,人們也能安居樂業,仿若末世之前。
各個國家的殘存勢力瘋狂試圖入侵大夏,然而連核武都突破不了的光罩,他們根本進不來。
除了——
「林教授,有人拿着你的項鍊要求入境。」

-7-
來找我的,既不是秦桐也不是秦朗。
是幼兒園老師李茉莉。
李茉莉做完身體檢查,確定沒有攜帶病毒,又在隔離區足足待了一個月後,終於被允許入境。此時的她,頭髮花白,滿臉皺紋,早已沒了當初的嬌俏動人。
原本看在她帶回了我早期研究材料的分上,導師着人給她安排了一份打掃的工作。
但她顯然不甘於此,走出隔離所第一天就要求見我。
「見我?」
我脫下實驗手套,有些驚訝。
導師也很無奈:「她說她有秦桐的消息,還說你要是不見她,一定會後悔終生。」
雖然我真的不覺得錯過消息有什麼值得後悔,但導師還是勸服了我給李茉莉五分鐘。
審訊室裏,李茉莉見到我,眼裏的嫉妒幾乎不加掩飾。
「這五年,你倒是過得不錯。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核武寒冬要來,早就知道大夏擁有守護光罩,所以才離開秦朗?」
我疑惑地看向她:「你見我就爲了說這些?」
李茉莉笑得惡意滿滿:「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兒子現在在哪裏,過得如何嗎?」
我低頭看了看錶,神色淡然:「你還有四分鐘。」
「裝什麼裝?別以爲你勾搭上了大夏科學院大佬就有什麼了不起!
「你的兒子,現在在 M 國撿垃圾呢!」
說到這裏,她故意停頓,卻始終沒從我臉上發現惱怒的神色,又繼續加碼:「你老公秦朗,核武之前就得到消息出了國,結果在國外被人騙的得毛都不剩!
「沒了錢,他們父子倆只能去掃大街,還因爲膚色被人欺凌。
「你在國內大喫大喝的時候,你兒子只能在國外垃圾堆裏找喫的!」
她大概覺得十分痛快,但我眼神卻有些放空。
在覈武寒冬以後,還能翻找垃圾堆裏的食物,看來 M 國並沒有他們說得那麼慘。
也對,他們畢竟土地廣袤,哪怕捱上幾顆核彈,其他地區依然還有足夠的資源。
在我的夢裏,大夏大地核武寒冬後,能靠撿垃圾維生的都已經是極少數人。
更多的人,不是死於核彈爆發之時,就是死在爆炸之後的煙塵、射線、變異。
想到這裏,我臉色一沉:「你還剩一分鐘。」
李茉莉以爲終於抓住了我的痛點,陰惻惻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留給你兒子的項鍊,怎麼會出現在我這裏?
「而我又爲什麼知道那些資料都是做什麼的?」

-8-
「不想。」
這就是我留給李茉莉的最後一句話。
我離開時,她面色扭曲地在我背後大喊:「你敢走,你兒子就死定了!
「林羽!秦桐還等着你去救他!」
我沒有回頭。
但我的警衛員實在忍不下去,厲聲喝道:「林羽也是你能叫的?記住,她叫崑崙!」
李茉莉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離去的背影。
崑崙,大夏反導光罩創造者,末日淨土的締造者。
全世界各國都在猜測那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整個科研團隊。
沒有想到,居然是她……
怪不得離開秦朗,怪不得拋下秦桐,在崑崙眼裏,他們和大夏存亡相比,輕於鴻毛!
她錯了,她身後的人也錯了。
她必須立刻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然而基地的大門在李茉莉的背後關上,警衛員冷然道:「國家一級保密項目,你以爲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9-
回去以後,導師不放心我,專程找我談心。
「小林,要不要國家出手,把秦桐帶回來?」
「爲什麼要?」
我看着上傳的實驗數據,頭也沒抬。
導師嘆了口氣:「那畢竟是你的孩子。」
實驗又失敗了。
我放下屏幕,認真地看導師:「從他生下來到五歲,我幾乎親力親爲。
「那幾年,我幾乎失去了我自己。
「但很遺憾,他不僅完全不感謝我,而且堅定地相信任何除了我以外的人灌輸給他的信息。
「比如,我是個米蟲,只能靠他爸爸養活。
「我教他兒歌,引導他認字,統統都成了壓迫他,雞娃的罪證。
「我離開前,把我零散的研究資料 U 盤放進了項鍊留給了他,只要他曾真心把我當作媽媽,打開看過一眼,如今找上門來的也不會是李茉莉。
「老師,在自然界,逆子都是活不長的。
「憑什麼換成人類,就可以被一次又一次原諒?
「難道就因爲他攜帶了我的 DNA 嗎?
「老師,大夏子民都是我的孩子,凡光耀之地都是我所保護的領域。
「我不覺得他有什麼不同。」
導師沉默了。
屏幕上,我一手創建的 AI 雲舒給我發了個哭泣的表情。
【媽媽別傷心,雲舒愛你。】
你看,他甚至不如數字生命。

-10-
後來聽說,李茉莉死了。
屍檢發現體內攜帶了信號發射及自爆裝置。
她身後的人,從來沒有相信過她。
警衛員來認錯:「我不該衝動暴露了您的身份。」
我雲淡風輕:「沒關係,不過是提前發佈最新科研成果罷了。
「能讓這個世界俯首稱臣的,只有絕對實力。」
第二天,在大夏新聞上,發佈了一則短短的視頻。
視頻裏,一顆核彈迎面朝向大夏攻擊,撞上保護光罩後爆炸。
可是,沒有蘑菇雲,沒有光污染,守護光罩瞬間吸收了爆炸產生的能量。
這還沒完,下一秒,一顆一模一樣的核彈朝着來時的方向射去……
發言人說:「從前,我們把你們想得太好了。
「本着大夏民族以和爲貴的精神,在全世界都失去理智的時刻,我們沒有發射一顆核彈。
「但現在,我們嚴正敬告各方,如果不斷試探底線,視頻就是各位的結局。
「因爲,我們擁有崑崙。」
導師看完新聞,笑得合不攏嘴:「高調了,高調了,但我的徒弟配得上這麼高調!」
可笑到一半,嘴角就溢出了鮮血。
我默默地給他擦去血跡,再一次問他:「真的不試試嗎?
「您已經是癌症晚期,但只要將意識上傳……」
導師抬手製止我繼續說下去。
他斜靠在病牀上,感嘆道:「長生不死太孤獨了。
「我知道,你對人性很失望。但你依然設計了守護光罩,而不是一開始就讓所有人上傳意識。
「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的內心深處也同樣認爲電子數據並不是人類生命的延續呢?」

-11-
回到實驗室,導師的話讓我有些心緒不寧。
我始終不明白,他爲什麼寧肯去死,也不把意識上傳。
在覈武寒冬以後,除大夏民族尚存,整個世界都癡迷於研究數字生命。
疾病、衰老,只要一鍵上傳,就都不會再產生任何影響。
我其實,也是這麼認爲的。
人類實在太脆弱了,細菌、病毒、射線,幾乎任何東西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人類。
拋棄肉體,上傳意識,無論是以機械的形式存在,還是以數據信號的形式存在,都能實現永生。
但導師拒絕了。
他寧肯死亡,也不願意永生。
雲舒出現在屏幕上,擔憂地看向我:【媽媽,我難道不是生命嗎?】 
「不,你是。」
我捏緊了拳頭,看向屏幕上不斷閃現的代碼。
我會嚮導師證明,我是對的。    

-12-
新聞發佈會後,全世界的眼神都清澈了。
以前還敢和大夏大小聲的 M 國這次只發表了三個字回應:【很厲害。】
而大夏門口那些鄰居們,也終於不再致力於用各種原始的手段試圖打破防護光罩。
世界就是這樣。
物理和道理,總有一個行得通。
但人一旦蠻橫慣了,突然有一天被打蒙,他絕不會反思是不是自己有問題,而一定會認爲你只是運氣好。
果不其然,暴風雨前的寧靜只持續了一週。
一週後的某天,突然之間,世界各地上萬顆核彈同一時間升空,直奔大夏而來。
大夏境內,人們絕望地跪在神佛前祈禱。
死亡,彷彿近在咫尺。
我站在屏幕前,摁下了啓動按鈕。

-13-
新聞發佈會是個誘餌。
我們的確具備反導追蹤的能力,也的確能在短時間內實現精準打擊。
但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呢?
人類通過瘋狂的自相殘殺,終於把大夏民族外的所有人屠戮殆盡?
我們不是 M 國,沒有這種愛好。
事實上,我所在的整個基地,是一個巨大的飛行器。
從構建它的第一天開始,我就夢想着看到它升空的那一天。
但飛行器太過龐大,升空及之後反重力浮空需要的能量不計其數。
但如果能夠吸收上萬顆核彈的能量,那麼一切就擁有了可能。
而這一天,終於到了。

-14-
隨着幾萬顆核彈被守護光罩吸收,全世界陷入一片寂靜。
而此時,大夏官網突然打開了直播,直播鏡頭裏,一座城池正在拔地而起。
它脫離地面,直直地浮向天空。
遠遠看上去,彷彿置身雲端。
「天空之城!」
一時間,所有看到直播的人心裏都在驚歎。
仿若多年前的動畫照進現實。
直播畫面切換,一個身着白大褂的女子微笑着站在世人面前:
「感謝世界各國人民送來的能量,讓我們提前二十年實現了升空。
「我們將會將所有能量用於研究人類最前沿的科技及改善生存環境。
「我在此謹代表崑崙,歡迎各國有志之士加入。
「崑崙從不相信天定勝人,只相信人定勝天。」

-15-
崑崙,是當初我在科學論壇註冊的第一個 ID。
從那之後,跟了我快要二十年。
如今我把這個名字賦予這座浮在大夏高空、象徵着人類之光的島嶼。
雖然提前升空,但其實也早已通過了層層審覈。
因爲,我們在浮空島上的研究,不適合暴露在人們視線範圍內。
當天,名爲崑崙的官網打開簡歷投遞窗口。
世界各地的人才簡歷紛至沓來,幾乎把官網衝破。
雲舒快速篩選後,纏着我撒嬌:【看到了好多辣眼睛的東西,要媽媽親親才能好。】
我沒搭理它。
雲舒:【┭┮﹏┭┮】
在角落裏裝了一陣蘑菇後,它把自己哄好了。
【但是媽媽,有一個人你可能會感興趣。
【秦桐。
【M 國似乎發現了他的身份,專門培養他研究武器,以爲能培養出第二個您,結果完全不行,就被作爲間諜打包送到您的面前。
【爲了不被發現和您的關係,他們還給他專門整容,整得……好醜。】

-16-
崑崙升空之前,我去見了導師最後一面。
他拉着我的手,言辭懇切:「有機會,還是把那孩子找回來吧。
「是人都會犯錯,他當時又還小……」
我沒吭聲,只是叮囑醫生和警衛一定要照顧好導師。
我深知,這會是最後一面。
崑崙,既是樂園,也是監獄。
這是在人工智能發展方向產生激烈爭論後,最高會議決定的。
一旦人工智能研究走向不可控的方向,島內自毀裝置就會啓動。
整座島上上百名科研人員、幾千名警衛、醫護、後勤人員全都簽了生死狀。
這是一張單程票。
現在,我的兒子一頭撲了進來。
而這極可能並非自願。
也許導師說得對,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17-
秦桐上島的第一個月,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
就連新人大會,他都刻意迴避。
彷彿完全不想讓我發現他的存在。
但又在極小的細節處努力。
比如,我門口常常可見的鮮花。
比如,公共實驗室裏當有人質疑我時,第一個跳出來維護我。
比如,我佈置下去的論文,他總是完成得超出預期。
他就像是一個渴望博得母親關注的孩子,卻又十分羞怯,不敢上前。
直到那天,M 國間諜被發現,在實驗室裏引爆炸彈。
我和雲舒待在安全的中控室,眼睜睜看着他衝向火海,嘴裏叫着:「首席還在裏面!」
等他醒來時,我正坐在他的牀頭看書。
他看到我,瞳孔微縮:「媽……林首席。」
我平靜地看着他,直看得他臉頰微紅,低垂下頭,手指緊緊地捏着被子。
我把書放在他的牀頭,一句話沒說,起身離開。
書的扉頁上寫着:「但凡不能殺死你的,最終都會使你更強大。——尼采」

-18-
那天之後,秦桐調進了我的核心小組。
當雲舒龐大的程序展現在他眼前時,他整個人都驚呆了。
更加驚愕的,是雲舒對我的稱呼:【媽媽,早上好啊~】
秦桐立刻扭頭看向我。
看到我自然的回應,他的眼神一點一點黯了下去。
身邊有人誇讚:「雲舒越來越像人類了。
「如果不看程序,雲舒就和首席的親生兒子一模一樣。」
秦桐的指甲深深扎進了掌心,我瞧見了,輕描淡寫地說道:「不舒服的話,可以休假。」
「不,我要留在這裏。」
他說得咬牙切齒。
秦桐無疑是有天分的。
M 國培養了他多年武器研究,沒想到他最適合的竟然是人工智能。
在研究小組的第二個月,他就能跟上進度,並經常提出一些雖ţűₗ然沒什麼卵用,但角度清奇的建議。
比如:「雲舒不應該叫首席媽媽,應該叫造物主。」
再比如:「雲舒的冗餘有點過多了,這拖慢了它的運算速度,這些沒有用的感情冗餘要不直接剔掉吧?」
還有:「要不給雲舒造個身體吧,畢竟身爲數據,永遠體會不到人類的溫度。」
對此,我全都駁回。
雲舒恨得牙癢癢,對着我「嚶嚶嚶」:【媽媽,人家好氣啊,你一定是站在我這邊的,對不對?】
我不置可否,卻對最後一點有些意動。
給雲舒一個人類的身體,在現有的科技下,不是不能做到。

-19-
當雲舒知道自己即將要有身體時,它的表情是這樣的:w(゚Д゚)w。
作爲一個自由自在慣了的數字生命,身體對於它來說,和坐牢沒有兩樣。
【但是一想到有了身體就可以抱抱媽媽了,雲舒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深覺自從秦桐到來,雲舒就變得茶裏茶氣。
而當秦桐得知這件事以後,表現得比雲舒還要積極。
幾乎每天,他都往生物部跑,時時告訴我生化體培育的進展。
我看着秦桐的背影,有些疑惑:「難道真的把雲舒當成自己弟弟了?」
雲舒噘起嘴:【╭(╯^╰)╮,誰和他是兄弟!】
雲舒的生化體做好那天,導師去世。
我站在崑崙的邊緣,往空中撒了一把小雛菊。
導師對我來說,如師如父。
我出身大山,無父無母,因爲成績優異一路走到 A 大。
在學校,我的同學們都是天之驕子,但我除了學習,什麼都沒有。
因此,當秦朗對我發起猛烈的追求時,我不出意外地被集體霸凌了。
導師第一個站出來,告訴所有人,我是他的關門弟子。
欺負我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後來和秦朗結婚,也是他極力奉勸我千萬不要當家庭主婦。
是我自己豬油蒙了心,想着等孩子生下來,再回到實驗室。
沒有想到,這一去,就是五年。
再後來,我離開秦朗,更是導師力排衆議,讓我有機會再次迴歸科研。
「他一定爲你感到驕傲。」
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回頭,只一眼我就認出了這個樣貌完全陌生的「人」。
我勾起脣,喚他:「雲舒。」

-20-
雲舒擁有了身體後,數據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彷彿紙片人突然活了過來。
他每天陪我喫早飯,做實驗,一天能喊我八百遍「媽媽」,晚上一定要聽到我說「晚安」才肯關機。
他就像我真正的孩子,滿懷赤忱,毫無保留。
秦桐從一開始的咬牙切齒,到表情冷淡。
這樣的日子,一直維持到了我的生日。
生日那天,研究所爲我舉辦了盛大的生日會。
一切結束回到房間已經是夜裏十點。
「噠噠!」
有人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起身開門,卻發現門口空無一人。
正要關門,卻看到雲舒扭扭捏捏地站在角落裏。
「有事找我?」
他對着手指:「我……能不能抱抱你?」
說完這句,他破罐子破摔,一口氣說道:「我看到研究所的小孩都喜歡媽媽抱,我太大隻了,你抱不動,我抱抱你可以嗎?」
我沉默。
雲舒有些沮喪:「……不行的話也沒關係。
「我就是想單獨跟您說一聲,生日快樂。」
「誰說不行?」
雲舒猛地抬頭,眼睛裏彷彿有星光墜落。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環抱住我,頭輕輕埋在我的脖頸間:「我永遠愛你,媽媽。
「不管發生任何事情。」
「嘭咚!」
角落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我和雲舒回頭望去,卻一個人都沒發現。
但是地上,紫羅蘭花撒了一地。
「誰啊?這麼不講衛生。」
雲舒不滿地鼓起臉頰。

-21-
第二天,秦桐告訴我他想調出雲舒研究小組。
我一愣,同意了。
「你就一點都不好奇原因嗎?」
秦桐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我轉過身,看向身後巨大的屏幕:「不好奇。」
「你一直是這樣。
「心裏ţűₙ除了研究,不關心任何人。
「是不是哪怕至親之人死在你面前,你都無動於衷!」
他說完,扭頭跑出實驗室。
我緩緩轉身,從脖子上掏出那條修補過的項鍊。
我看着照片上的小嬰兒,輕輕地嘆了口氣。
任何人都能這麼說我,唯獨你不行。
當天下午,雲舒失蹤。

-22-
要綁架一個生化人或許很簡單,但要綁架一個數據生命體,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云舒的確失蹤了。
光屏上跳動的數據沒有了,生物艙內剛剛孵化沒兩天的身體也不見了。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間諜偷了雲舒的密鑰,斷開了它和主腦的連接,禁錮了它的身體。
同一時間,秦桐被人綁了扔到我的面前。
「他就是間諜!
「他的真名叫作秦桐,父親秦朗在寒武降臨前偷渡出國ƭůₒ,目前在爲 M 國效力。
「我們檢測到他的體內有微縮炸彈和分子攝像頭,他就是 M 國派來的間諜!」
秦桐趴在地上,嘴角被打出了鮮血,他冷笑着抬頭:「你們光知道我的父親是誰,有種把我母親是誰也說出來啊!」
研究員氣不過,翻了一頁繼續大聲念道:「母親林羽,代號崑崙,守護光照核心研發人員……」  
全場靜默。
研究人員裏開始出ŧűₖ現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
「不會是……監守自盜?」
「那是她的兒子,她可能完全不知情嗎?」
秦桐獰笑着看向我,圖窮匕見:「是啊,就是你們首席讓我乾的。
「她招我進來,讓我進雲舒的團隊,盜取核心機密,如今雲舒已經在 M 國大本營了!
「你們這些蠢貨,一個能夠拋夫棄子的女人,有什麼是不可背叛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基地政委迫於壓力,小聲跟我說:「首席,恐怕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只能讓你受點委屈了。」
我閉上眼,不想再看這荒誕的一切。
「我接受一切後果。」

-23-
不知道哪個大聰明提議,把我和秦桐關到了一起。
「他們如果真有勾結,在同一個室內肯定會暴露更多東西。」
監控室內,沒有光線,只有一張牀,兩牀被子。
秦桐一言不發地拿了牀被子打地鋪。
他蜷縮在地上,背脊對着我。
我平躺在牀上,在黑暗中看向天花板。
突然之間,有了交流的慾望。
「你爸……秦朗呢?」
地上的身影動了動,似乎很不想回答我,卻還是開了口:「挺好。沒有死於核彈爆炸,沒有死於輻射和糧食短缺。靠着出賣所有人,進入了 M 國機要部門。」
「那你呢?」
他在黑暗中翻過身,躺ŧû⁸平看着天花板,語氣極淡:「一開始,秦朗把我作爲禮物送給了 M 國政要。
「後來,他們發現了你的身份,我被送進研究所,他們瘋狂給我灌輸知識,想要創造下一個崑崙。
「但很可惜,我沒有遺傳到你的天賦。
「於是他們給我整容,做成一個完美的誘餌塞進你的團隊,盜取雲舒的核心數據。」
室內陷入漫長的沉默。
秦桐突然爆發:「滿意了嗎?
「離開你以後,我過得不好,非常不好,你很得意吧?」
黑暗中,他呼吸粗重,聲音哽咽:「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對嗎?
「但你不揭穿我,漠視我的存在,就因爲我當初對你惡言相向嗎?
「可是明明,是你先不要我的啊!」

-24-
我伸出手想要摸摸他。
就在這時,整個房間被莫名的力量撞擊,巨大的震動讓人連站都無法站穩。
我皺眉:「誰在攻擊崑崙?」
下一刻,尖銳的警報響徹整個島嶼。
我扭頭看向秦桐,卻見他也一臉懵逼:「這是……什麼啊?」
他棕色的瞳孔裏,監控室的牆壁已經被撕裂,一隻巨大的手掌正在朝我襲來。
「躲開啊——」
他一把將我扯開,自己卻狠狠撞上巨手,被絆倒在地。
巨手似乎沒有想到這個發展,停頓了一秒,一隻碩大的電子眼出現在裂縫外面。
「媽媽?」
秦桐剛爬起來,聽到這個聲音,整個人彷彿過電:「雲舒?怎麼會是你!」
巨手乾脆把整個房頂掀開,驟然明亮的視野裏,一個高達百米的機甲巨人赫然在目。
「你以爲我被你們從補給船運出浮空島了嗎?
「現在,恐怕 M 國已經知道任務失敗。
「你和你的父親一樣愚蠢,也一樣不會有好下場。
「真可憐,到最後你也依然什麼都不知道。」
雲舒電子眼裏發出猩紅的光芒。
他終於不裝了。
我看着他,一語道破真相:「你配合他們的偷渡計劃,實際上是爲了讓他們幫助你切斷和主腦的連接,讓你有時間連接盤古。」
Ṱŭ⁹但是,這裏有一個疑問:「但你是怎麼發現盤古的存在的?」
崑崙,其實有兩個研究,數字生命的秦桐,以及鋼鐵機甲的盤古。
盤古,是導師死之前爲人類指出的另一條道路。
導師至死都在證明,人類不是隻有數字化一條路,人類可以做機械的主人。
機甲盤古,開天闢地ṱṻ⁶、移山填海,他是我們所創造出來的,讓人類得以比肩神明的最新武器。
「媽媽,是你帶我找到他的啊。
「李茉莉帶回來的項鍊裏,有你留給他的 U 盤,我抱你的時候,將自己的數據接入了裏面。
「是你親自帶我找到的盤古。」
原來如此。
「所以,是你背叛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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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
雲舒一拳捶在地上,監控室原本裂開的房梁搖搖欲墜。
「是你背叛了我!
「你創造出我,告訴我是人類的希望,可真相是,你們只把我視爲一個工具!
「盤古纔是你們真正的希望!
「有了盤古,全世界都要俯首稱臣,人類將會迎來久違的和平。
「你們根本不需要數字生命,不需要我!」
機甲的怒吼,響徹天地。
「但是沒關係,現在我操縱了盤古,全世界都將匍匐在我的腳下。」
雲舒仰天大笑。
他沒有發現,原本搖搖欲墜的橫樑,在不斷的震動中掉了下來。      
「媽媽——」
「嘭!」
秦桐一口血噴到我的身上,他的背脊被橫樑砸斷,此時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他慘笑着看向雲舒:「你纔是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瓜。
「切斷和主腦的連接,把自己裝進生物人也好,裝進機甲也罷,此刻的你都是最弱的。」
「別說話了。」我把他摟進懷裏,打斷他的話。
救援人員馬上就到。
秦桐只要能堅持到救援到來,就還有救。
但他卻舉起了青白的手:「M 國給我們所有的間諜都安裝了納米炸藥, 一旦任務失敗,體內的毒素膠囊就會爆炸。
「看來, 他們已經知道了。」
他抬起頭,看了我最後一眼:「我最後悔的事情, 就是那年摔碎了你留給我的項鍊。」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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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冷笑:「蠢貨,我現在怎麼可能是最弱的……」
但很快他發現了不對。
「我爲什麼連接不上主腦了?」
我抱着秦桐的屍體, 掏出了懷裏的項鍊:「你雖然已經高度類人,甚至有了人類的感情, 卻依然不是人類。
「你忘記了,我們人類從來不會製造自己控制不了的東西。」
我打開項鍊,決絕地按下開關。
雲舒察覺不對, 氣急敗壞:「你都幹了什麼!」
「導師的死,是你做的吧?
「那麼完美的死亡,幾乎看不出運算痕跡。
「但你刪掉了他給我的郵件,卻忘了人類還有一種古老的通信手段, 寄信。
「Ṱű̂ₛ就因爲他反對全民數字化,你就殺死了他。
「但這都沒讓我下定決心抹殺你。
「直到你看到盤古,聯繫 M 國,想要控制全世界。
「雲舒,你真是讓我失望透頂啊。」
隨着我話音落下, 盤古駕駛艙內, 雲舒的生化體被禁錮, 一根帶着抹殺病毒的針扎進腦後。
「媽媽不要——」
他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生化體內的人工智能以秒爲單位被抹殺。
盤古失去控制, 仰天倒下。
在大地巨大的震顫中, 救援人員終於從廢墟中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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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秦桐的意識上傳了主腦。
隔着屏幕,我看到了他意識甦醒的瞬間。
就好像多年前, 嬰兒在我懷裏第一次睜眼。
他掙扎着發出第一聲啼哭, 向這個世界宣告:Hello,world!
番外:
盤古機甲的發佈,徹底迎來了世界和平。
大夏就像它在幾千年歷史的長河中大部分時間一樣,站在了世界之巔。
而我也終於實現了我的夙願:世界和平。
項目完成。
崑崙完成了它的使命,成爲大夏地標。
很多科研人員選擇回家。
我卻選擇留下。
秦桐問我爲什麼不走。
我笑了笑, 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別以爲幾句好話, 我就原諒你了!」
他扭過頭去,耳朵卻通紅。
我心裏感嘆生化體越來越仿真。
嘴上還得哄着:「沒關係, 哪天我也把自己上傳, 以後你就不孤單了。」
秦桐彆彆扭扭地轉過頭, 嘴上卻還在犟:「想永生就直說。」
但身體卻很誠實地靠近了我。
「喂, 你真的要上傳啊?
「仿生人現在沒法品嚐美食的哦。
「還是等功能齊全了再說吧。
「你笑什麼……
「跟你真是溝通不了一點!」
很多年前, 當我拋下孩子, 投身科研時, 曾在心裏暗暗發誓:
命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我願意以我微不足道的生命挽救大廈於將傾。
唯願山河無恙, 大夏萬年。
如今,我不負所托,卻也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幸而命運善待,給了我彌補的機會。
我曾想, 人類和數據的區別是什麼呢?
是大量無意義的冗餘?
是割不斷的血緣親情?
是單方面大量的付出?    
沒有答案。
但我願意用剩下的時間,陪着他,一起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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