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偷換的月子房

妯娌和我幾乎同時懷孕,婆婆說她只能照顧一個。
我媽心疼我,立刻幫我在月子中心訂了一個 6 萬 8 的豪華大套間。
等我出院後,月子中心卻把我接到了一個單人間。
我以爲他們弄錯了。
結果負責人很詫異地告訴我:「啊?林女士,上個月您先生臨時更改了套餐,換了兩個單人間,您不知道嗎?」

-1-
「什麼?」
我一把搶過接待手裏的平板。
6 萬 8 的豪華套間,明晃晃被改成了兩間 3 萬的單人間,底下還附着一行小字:「經客戶同意扣除手續費 8000 元。」
「知情?」我聲音都在抖。
「我什麼時候同意了?」
接待的臉「唰」地白了,手忙腳亂地翻着合同記錄。
「這……這是您先生來改套餐的親筆簽名,一間 D08、一間 D15。他說您孕期勞累,讓他代勞就行,還說您知道的……」
「放他馬的屁!」我沒忍住爆了粗口,剛縫合的傷口突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
可我顧不上這些,扶着冰涼的牆壁就往走廊盡頭衝。
「茵茵!你慢點!」閨蜜在後面急得直跺腳。
「別扯着傷口啊!」
我沒回頭,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去 D15,去 D15!看看到底是誰。」
D15 的門虛掩着,裏面傳來婆婆王秀蓮的大嗓門:「還是我大孫子有福氣!你看這朝南的陽臺,太陽曬曬我大孫子的小屁屁多舒坦,啊喲喲娟兒,你可真是咱家大功臣。」
我猛地推開門。
李娟靠在牀頭,笑盈盈地摸着身邊皺巴巴的嬰兒。
王秀蓮端着一盅雞湯,一勺一勺往她嘴裏喂。
另一邊。
張鑫和小叔子張磊正蹲在地上給嬰兒用品分類。
聽到動靜,張鑫猛地抬頭,臉「騰」地漲成了豬肝色,眼神里全是慌亂。
他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嘴型無聲地說:「求你了別鬧,回去說。」
我徑直走向他。
拿過他手裏的嬰兒枕:「你從哪偷的?這是我朋友送給綿綿的禮物。」
李娟瞥了我一眼,嘴角勾起個若有若無的笑:「嫂子來啦?先坐吧!」
婆婆站了起來:「什麼偷不偷的,都是一家人,綿綿的就是我孫子的!ťű₀」
我氣得渾身發抖。
傷口的疼混着心口的火,燒得我眼前發黑。
「茵茵,咱先回去。」
閨蜜趕緊上來扶我,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別在這兒待了,這一家子無賴,你剛生完孩子,不能生氣。」
她懷裏抱着我女兒綿綿,小傢伙不知什麼時候醒了。
哼唧了兩聲,嘟了嘟嘴巴,又沉沉睡了過去。
婆婆見閨蜜勸我,不屑地撇撇嘴:「你看看人家多識大體,你趕緊回屋吧!看在你這次表現不錯的份上,回頭雞湯我也給你盛一碗。」
我被閨蜜半扶着回了剛纔的房間,張鑫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茵茵,你先彆氣,聽我解釋。」
「媽拉扯我們兄弟倆不容易,她就盼個孫子……小磊他們條件差,娟兒生了也沒人照顧,你當嫂子的,就算是爲了我忍一忍吧……」
他全程看都沒看自己的孩子一眼,處處都在爲他自己的行爲開脫。
爲他的弟媳、弟弟打算。
我沒理他,只是看了看女兒熟睡的臉。
她那麼小,那麼軟,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四天,就要跟着我受這種委屈。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暫時驅散了腦子裏的混沌感。
我瞬間清醒了很多。
張鑫還在喋喋不休,我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沒人照顧?當初你媽說要照顧她,所以我親媽纔給我訂了月子中心!你們集體失憶了是吧?」
「有病吧你林茵茵!都是一家人,至於鬧成這樣嗎!再說你一個人住那麼大的套間有啥用啊!你在氣頭上我不跟你計較。今天的事情我當沒發生!快讓我看看女兒!」
現在想起看女兒了?他也配?

-2-
「一家人?」
我示意閨蜜先帶孩子回房間。
「張鑫,李娟脖子上戴的項鍊是我放抽屜裏那條吧?還有她屋子裏那輛嬰兒車是我媽託人從香港帶回來的。你們一家人偷天換日的本事可真厲害啊!」
張鑫的喉結滾了滾,嘴脣哆嗦着,半天擠出一句:「那個車子是臨時拿過去的,小磊他們忘記買了,不給我媽就鬧……」
「忘記買了?他們怎麼沒忘記喫飯呢!沒忘記滾牀單呢?你怕你媽鬧?不怕我鬧是吧?」
我往前走了半步,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我在產房手術,讓你在門外守着。結果你媽一個電話就把你叫走了。我剛過來坐月子,就發現我媽給我訂的房間被你給換了,你們臉皮是不是屬城牆,還是說我上輩子刨了你家祖墳啊?這輩子你這麼整我?」
正說着王秀蓮過來了。
「林茵茵,李娟孃家爸媽都沒了,已經夠可憐了,你當嫂子的自己享清福,你好意思嗎?」
「我享你們家一天清福了?」殺人如果不償命,我高低捅這老登幾刀。
「她可憐?我被你們這麼糟踐,我不可憐?我女兒剛出生就被你們這麼欺負,她不可憐?」
王秀蓮大概沒料到我會這麼直接。
她把嬰兒車往我身邊一推,差點撞到我:「誰稀罕你的破車!你想給,我大孫子還嫌棄呢!」
走廊裏吵吵鬧鬧,不少寶媽探出頭看。
幾個工作人員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勸阻。
我無心戀戰,只好回了房間。
門關上的瞬間,外面隱約傳來罵聲和張鑫的辯解,我卻突然平靜了。
閨蜜說得對,不值得,一堆爛人而已。

-3-
怕我出事,晚上閨蜜直接在牀邊打了個地鋪陪着我。
後半夜我望着天花板,三年的婚姻生活如同電影片段一般在腦子裏狂閃。
訂婚時王秀蓮拉着我手說:「彩禮就湊 2 萬意思意思,媽以後把你當親閨女疼,有錢了再補給你。」
結婚的時候,張鑫出了酒席錢,她在背後跟張家親戚蛐蛐我爸媽:「那麼有錢自己家酒席還要我們付!」
可我是讀完大學留在本市的,沒有親戚在這邊。我孃家也就僅僅來了兩桌送親客而已。
婚後沒多久,她又讓我上交工資卡,美其名曰幫我們保管。
也就是因此,我跟她爆發了激烈衝突,從此交惡。
她當時撂下狠話,要讓他兒子跟我離婚。
可我那會跟張鑫新婚夫妻如同蜜裏調油,張鑫哪裏肯?
他就兩邊哄,才把這場婆媳大戰熄火。
我們結完婚的次年,張磊便帶着李娟回家了。
王秀蓮很喜歡李娟,覺得她哪裏都比我好。
結婚前她還給張磊全款買了 20 萬的車,說:「小兒子要結婚,沒車哪行。」
這些我都不計較,她王秀蓮的錢愛給誰那是她的自由,與我無關。
但她萬不該覬覦我家的財產。
從婚後她明裏暗裏打聽我家生意以及我家的人口情況時。
我對她的厭惡就已經達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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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媽做海產生意,每天忙得底朝天。
生產前的一個月,我家的一個出口訂單出了點小問題,爸媽忙得很。
我媽打電話給我說要來陪產。
結果張鑫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沒有問題,讓爸媽生完孩子再過來。
現在看來,早都是算計好的。
我孃家不在本市,他們就是想搓磨我,逼我低頭。ẗū́⁵
孩子都生了,難道我還能跳天??
「茵茵,你還沒睡嗎?」
聽到閨蜜的聲音,我擦了擦眼淚。
「還沒。」
「唉,心裏難受的話你就跟我說說吧!別憋在心裏。」
說?從哪說起呢。

-5-
我跟李娟幾乎是同時懷孕的。
我前三個月孕反大,吐到脫水,王秀蓮主動請纓過來「照顧」我。
來了三天,燒了三天的豆腐白菜。
我實在忍不了讓她回去,她轉頭就跟親戚哭訴:「大兒媳嫌我,把我趕出來了。」
後來她天天往李娟家跑,燉燕窩、買進口水果,把她當太后一樣伺候。
過年時我媽給我轉了 2 萬塊,讓買營養品。
王秀蓮知道了,天天攛掇張鑫:「你倆工資高,給你弟 6000 週轉一下。」
我自然是不願意給的。
但張鑫拗不過,只好從網貸借了 6000 給她。
爲了這 6000 塊,我跟張鑫大吵一架。
當時我就提出了離婚。
可後來,去醫院流產的時候我又後悔了。
張鑫跪在地上求我,再三保證不會再無休止地任由他們索取。
可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他生活了 30 年的泥沼,想出來哪有那麼容易。
他可能不僅出不來,還想着拉我一起下去。
呸!做夢!
閨蜜抱着我安慰我。
我眼淚掉得兇,哭完卻笑了。
哭有什麼用?
他們全家串通好乾這種事,就是篤定了我生完孩子弱。
想讓我打落牙齒和血吞。
眼淚換不來他們的良心,只能換自己一身病。
爲不值得的人耗,那是 24k 純傻。

-6-
第二天一早,我給我媽打了電話。
我平靜地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爸媽住瀾市,距離我這邊得 5 個小時高鐵。
下午,我爸媽就趕來了。
我媽看到我這間朝北小單間,再聽接待說了套餐更改的事,當即就炸了。
張鑫和王秀蓮過來找我,拿着一兜子蘋果。
王秀蓮彆扭地說:「這事兒是我們乾的不對,茵茵你別跟我計較。」
我媽不喫這套,指着他們鼻子罵:「我出的錢,你們憑什麼改?憑什麼換?」
我媽跟我爸從一間小小的賣魚鋪,幹到現在 1000 平的海產加工廠,早就練就一身潑辣勁兒。
只是以往爲了我,一直和顏悅色。
這就給了張鑫一家一種錯覺,覺得我全家都好欺負。
我媽大殺四方。
「你們這是違規操作,當初賣我豪華套間怎麼說的?天使服務!現在呢?哪裏來的狗頭嘴臉不知道的玩意就敢佔我女兒的東西!你們要麼恢復套間賠償損失,要麼全額退款,不然你們生意幹得下去算我輸!」
王秀蓮撒潑打滾:「誰讓你女兒生個便宜貨!你女兒的錢就是我兒子的錢,就是我的錢!林茵茵嫁給我們家,就該聽我們的!」
「聽你們的?你們也配?給你們臉了是吧!」
王秀蓮梗着脖子:「你家沒兒子,以後東西都是林茵茵的,那就是我兒子的!」
聽完這話,我愣了,我媽也被她的無恥驚呆了。
一直沒說話的我爸冷冷地開口:「張鑫,我以前覺得你脾氣好、好說話,才放心讓茵茵跟你結婚,原來是扮豬喫老虎啊,你們全家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張鑫突然火了,衝着我吼:「我媽說的對,其實你們全家都看不起我!」
轉頭又對我媽說:「媽,您別鬧了!一點小事至於嗎?」
「小事?」
我爸一拳砸在張鑫臉上:「我女兒剛生完孩子,你們就這麼欺負她?來日方長,咱們走着瞧!」
月子中心怕事,當天就全額退了款。
我火速跟着爸媽離開了。

-7-
新月子中心是全市最好的機構。
月嫂王姐四十出頭,說話直爽,手腳麻利。
張鑫發了幾十條微信,一邊道歉,一邊又責怪我爸媽插手。
我直接罵完就把他拉黑了。
見我悶悶不樂,王姐一邊給女兒換尿布一邊說:「你看綿綿這孩子多好,大眼睛雙眼皮多漂亮,月子裏千萬別生氣,什麼都有可能是假的,但身體和孩子是自己的。」
我聽了她的話,關了手機。
爸媽在附近酒店住下,隔 2 天來一次。
除了閨蜜,我沒告訴任何人地址,這個月子中心有三十多家加盟店,張鑫就算找瘋了也找不到我。

-8-
出月子那天,陽光很好。
我媽抱着女兒,我爸拎着行李,回到了我婚前的家。
這是個 60 平的小公寓,一室一廳,是大學時我爸買給我的。
當時只想着萬一留在這裏工作,好歹有個落腳地。
沒想到現在剛好應了急。
路上我爸問:「你真的想好了嗎?畢竟孩子才滿月。」
我點點頭:「想好了!等綿綿身上黃疸一退,身體穩定了我就跟你們回瀾市。」
我媽嘆了口氣:「也好!我的女兒,誰也別想欺負!以後綿綿就跟我們家姓!」
結果剛到家門口,就看見鞋架上放着一雙我沒見過的女士鞋。
紅色的底、亮晶晶的水鑽,像二十多歲小姑娘的款式。
我趕忙把鑰匙插進鎖孔,迅速推開門。
掃了一眼後,血氣瘋狂地往頭頂湧。

-9-
屋裏是我最討厭的兩個人。
李娟抱着孩子坐在沙發正中間,純白的宋錦抱枕被她兒子尿溼了一大片。
見我進來,她眼皮都沒抬,抱着孩子就進了臥室,跟沒看見我似的。
我爸把手裏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放,客廳裏的笑聲瞬間熄滅。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誰給你們的鑰匙?」
王秀蓮抬眼看了看,隨即理直氣壯起來:「鑰匙是我兒子給的!要不是你們讓月子中心把我們趕出來,我們能來這兒住?再說咱們哪知道你們會來這裏!我們馬上搬走行了吧!」
我冷笑一聲:「搬啥啊?不用搬!」
我瞥了一眼臥室。
李娟正半蹲在我平時畫畫的靠背椅旁,給孩子換尿不溼,地上是她的行李,屋子裏亂七八糟。
椅子上的羊毛坐墊被她扔在地上,沾了一大塊明黃的污漬。
我走上前去反手就給了她一耳光:「你是想死嗎?」
李娟捂着臉抱起孩子飛快地往外跑:「媽!她打我!」
王秀蓮看李娟捱打,想過來撕我,又被我一腳踹在地上。
「嫂子,我不是故意的……媽ṭů³說這椅子大,我沒有尿布臺,只能先湊活用用。再說誰知道你還會回來啊,我們本來就打算今天走的,不就是個坐墊嗎,回頭我給你買個新的。」
我媽在旁邊着急:「慢點慢點,小心傷口。」
就在這時,張鑫回來了,手裏拎着個外賣袋。
「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他臉色煞白,看見我之後,外賣袋掉在地上,湯灑了一地。
「張鑫,當初三十多家月子中心,你一家一家找過來,還用你的項目獎金付了錢,我以爲你改了,現在看來你還是老樣子。你趁她坐月子把外人領進來,你就是這麼做人的?」
聽我爸這麼一說,王秀蓮炸毛了:「什麼?你女兒生個丫頭片子憑啥讓我兒子付錢?」
「你歇歇吧媽!別添亂了!」張鑫捂住腦袋,焦頭爛額。
他轉頭又跟我爸辯解:「就是臨時住幾天……張磊家樓上裝修,白天根本沒法住人,我總不能看着他們流落街頭吧?」
我走到張鑫面前。
「張鑫,我以前只覺得你愚孝,但現在看來,你們全家算計人的本事加一塊都不如你啊!」
王秀蓮見張鑫落了下風,立刻跳出來幫腔:「林茵茵你別血口噴人!什麼算計不算計的?月子中心把我們趕得沒地方去,我們這纔來的。你要是非趕我們走,就是不孝順!傳出去,看誰還敢跟你來往!」
「孝順?你也配嗎死老登?我以前一直試圖給你們講道理,但現在看來你們全家都聽不懂人話。」
她被我這麼一罵,索性往地上一坐哭起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娶個兒媳回來,不僅不孝順,還趕我們走!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啊!」
哦?沒意思,那你去死啊!
李娟見狀,也跟着抹起了眼淚:「嫂子,求你了,我們真打算今天走的,就是沒來得及收拾……你就多擔待這最後一天。」
我看着她們一唱一和的樣子,感覺像是在看猴戲。
搞得好像我在欺負他們一樣。
一樣米養百樣人,古話誠不欺我。

-10-
張鑫一看見王秀蓮哭。
他就沒轍了:「夠了茵茵,當初結婚時你說過你的東西就是我的,那我現在讓我親侄子住這裏,應該不過分吧!你非得搞得雞犬不寧嗎?」
聽見張鑫這麼一說,我心裏反而平靜了一點。
行啊!沒關係,你想帶親侄子住當然可以呀!
那我也可以帶我表哥表嫂來住吧!
說着,門外就進來了兩個人。
他們一過來,我爸媽對視了一眼,就帶着綿綿走了。
張鑫看着這一男一女,瞳孔驟然收縮。
男的壯碩如牛,眼神有點直愣愣的。
女的穿一身休閒服,梳着半剃馬尾,一看就是常年健身的樣子。
這是我花了兩天時間,特意從安保公司「特需服務」裏挑的兩個人。
本來打算過兩天就讓他們張家喝一壺的,沒想到今天提前用着了。
「你……你們是誰?」張鑫往後退,警惕地盯着老周。
老周沒理他,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把王秀蓮擠到了旁邊。
劉姐立刻湊過來,轉頭瞪向王秀蓮,聲音陡然拔高:「你們就是蹭我妹月子中心的人?我妹剛生完孩子,你們是不是故意來添堵的?」
王秀蓮剛想撒潑。
老周突然「嗷」一嗓子,衝過去就準備搶李娟懷裏的孩子。
李娟嚇得尖叫,手忙腳亂地護着。
「我要抱娃娃!我要抱!」說完就從兜裏掏出了個藍牙音箱,放了首好日子,原地蹦迪。
一邊蹦,一邊往李娟身邊跳。
張鑫趕緊衝上去攔:「你別碰孩子!你瘋了嗎?」
王秀蓮被這陣仗嚇蒙了,也跑去護着李娟。
老周哪管那些,竟然朝着王秀蓮臉上抓去。
嚇得她大叫:「我們走……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她慌忙拉着李娟的胳膊,兩人跌跌撞撞地往門口挪。
可劉姐卻突然跟裝了彈簧似的爬起來,「咔嗒」一聲反鎖了門。
她後背抵着門板,雙手抱胸。
「走?不許走!」
她ţů₄掃了眼屋子,又瞥了眼慌作一團的兩人。
「你們不是喜歡在這兒嗎?不是把這兒當自己家嗎?今天咱們好好『相處相處』,別急着走啊。」
王秀蓮的腿一下軟了。
老周已經走到了李娟的行李箱旁,嘴裏還唸唸有詞:「這裏面有好喫的不?」
張鑫急得滿頭大汗,上前想掰門鎖。
「想開門?問過我了嗎?」
劉姐衝老周使了個眼色,老周立刻轉身,一步步朝着張鑫走過去,帶着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
張鑫下意識地往後退。

-11-
「我要報警!林茵茵,你欺人太甚!」
笑死了,闖入者倒是說房主欺人太甚的。
看着張鑫一家慌成熱鍋上的螞蟻,我強忍笑意。
老周伸手去掰箱子拉鍊,指甲颳得拉鍊「咯吱」響。
「別碰我東西!」
李娟急得尖叫想衝過去護箱子,可懷裏的孩子哭了。
王秀蓮見狀也顧不上害怕了,顫巍巍地衝老周喊:「你個瘋子!那是我大孫子的東西,你敢動一下試試!」
這麼怕動?我示意他打開箱子。
不開不要緊,一開,箱子裏的東西全漏了出來。
我的全新外套還有幾個首飾盒子,全在。
盜竊?
「你們還敢偷我東西啊?」
王秀蓮大罵:「什麼偷你東西!那是我在地上撿的!」
「你咋不去黃金首飾店撿呢?」
張鑫咬着牙,終於有點崩潰了:「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幹什麼?你們住我妹的房子白住?屋子裏搞這麼髒,白搞?偷東西白偷?」
王秀蓮看着眼前這陣仗,才明白我是故意的。
老周直勾勾地盯着王秀蓮:「賠錢!賠俺妹的錢!」
一邊說,一邊從廚房拿了根擀麪杖朝着空氣瞎揮。
劉姐一身腱子肉,老周比張鑫還高一個頭,就算動手,他們也佔不到一丁點兒便宜。
張鑫站在原地,看着母親和弟媳狼狽的樣子,只覺得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王秀蓮問:「你們到底要咋樣!」
老周笑了:「哈哈哈,你們!把地拖乾淨!我要在地上睡覺!」
王秀蓮咬着牙去拿拖把,連拖了 30 遍,老周還說不行。
最後,換成李娟跪在地上擦了十遍,老周才罷手。
張鑫一臉疲憊,問我:「茵茵,氣撒了吧!我這就把他們送走,以後我倆好好過日子。」
可是好好過日子?他配嗎?

-12-
曾經有人問我,張鑫是不是救過你的命。
不然爲什麼他家裏那麼多大奇葩你還跟他在一塊。
別說,還真是。

-13-
大學時候,我參加了登山社團,我與張鑫就是在社團認識的。
有一年我們參加一個有獎徒步登山活動,半途發生了失溫事件,如果不是張鑫把他的毯子讓給了我,帶我躲進了一個山洞,估計我人早就沒了。
我長相普通,額頭上還有一大塊胎記。
即便後來經過多次手術已經變淡,但是卸完妝後還是能看得很清楚。
而張鑫長相英俊,身高挺拔,大學時還是籃球隊先鋒。
外人眼裏他是個非常完美的「伴侶」。
其實我也明白爲什麼王秀蓮看不上我,她眼裏大兒子哪哪都好。
原以爲娶了個家庭條件不錯的兒媳,能幫襯他家,結果不僅不幫,還連大兒子的工資卡都收着。
她當然不能忍。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永遠不要試圖同沙幣講道理,因爲他們會把你跟他們歸成一類,然後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我乾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我一直在試圖同張鑫他們一家人講道理。
這是不對的。

-14-
「屋裏有人嗎?接到報警,過來了解情況。」
李娟眼睛一亮,慌忙要去開門:「你們等着吧!把你們通通抓去坐牢!」
這次劉姐卻沒攔着。
老周瞬間又變回那副呆滯模樣。
由於我們各執一詞,一行人都被帶到了警察局。
我找時間發了個信息給我爸,讓他直接找人把李娟的行李扔到了樓下。

-15-
王秀蓮在我眼裏就是個法外狂徒。
我一直都不懂她哪裏來的自信,但現在看來,其實就是無知者無畏。
平時不講理,到了警局也不講理。
她甚至還跟一個女警倒打一耙,說我要把她趕出她兒子的房子。
還說老周和劉姐打了她。
看見我不說話,李娟得意ƭŭ̀⁷洋洋:「死賤人!還Ťŭ⁸敢叫我擦地?到時候你的房子都是我兒子的,憑什麼不給我住!」
「就是!生了個賠錢貨還這麼囂張,要擱在過去,你都得挨家法!」ťŭ₁
警察查看了老周的證件,問他:「對方說你毆打她們,有沒有這回事?」
王秀蓮蹦到警察面前:「打了!你看我的手,都腫了,你把他抓起來,槍斃!」
我噗嗤一聲笑了,真是法盲。
「精神殘疾?」
輪到李娟傻眼了。
劉姐說:「對啊!我哥十幾歲受了刺激,得了精神病。」
警察嘆了口氣,把患者證還給了老周。
王秀蓮往後縮了縮。
簡單問詢後。
警察最後打算以家庭糾紛結案。
但張磊和李娟需要賠償我房屋損失 8000 塊。
否則就要拘留 48 小時。
警察的話剛落音,王秀蓮成了只「鬥雞」。
「8000?你怎麼不去搶!不過是弄髒個沙發、扔了個破坐墊,憑什麼要這麼多?林茵茵你黑心肝就不怕報應到綿綿身上!」
我故意提高聲音讓周圍的人都聽見:「黑心肝?你小兒子未經本人同意跑到我房子坐月子的時候怎麼不說?我那羊毛坐墊是澳洲進口的,單買就要 7000;沙發套送去幹洗得八百;還有被你們摔碎的陶瓷花瓶,那是我姑姑送我的結婚禮物,發票還在!算 8000 我都便宜你們了!」
她被我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嘴角上挑陰笑了一聲。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們弄壞的?」
王秀蓮的無恥嘴臉哪有上限。
李娟也跟着幫腔:「就是,你們警察不是做事要講證據嗎?她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們乾的?」
我轉頭看了看張鑫:「你也這麼認爲嗎?」
張鑫寒着臉:「人是我帶進去的,你要怪就怪我,我保證以後會補償你!」
「不需要!」
我轉手就拿出了手機連上了 app:「忘記告訴你了,我那間公寓去年遭過一次小偷,所以我裝了監控。」
「警官您看,這是錄像……」
王秀蓮跑過來,啪的一下打掉了手機。
「不用看了,我賠我賠!我掃碼給你!」
她慌忙打開自己的手機,手抖個不停。
變故來得如此之快,連張鑫都皺起眉頭:「不用媽,不用你賠,我下個月工資發了我就給茵茵買新的。」
「滾開!是我的錯,我賠我賠。」
我直覺有哪裏不對,趕緊撿起手機。
屏幕碎了。
她又想撲過來,被警察攔了下來,哪知她瘋了連警察都打。
「警告一次!你是襲警!」
「襲你馬勒隔壁!」
警察一個擒拿手就把她銬了起來。
我火速跑到一間調解室鎖上了門。
天助我也!

-16-
監控視頻進度條走完最後一秒,我關掉了手機。
一切都有了解釋。
走出調解室,還沒等我開口,張鑫突然從旁邊衝了過來。
語氣裏滿是哀求:「都是我的錯,老婆,算我求你了,咱們回家吧!以後我所有的錢都歸你管,孩子我來帶,你什麼都不用操心!我媽就是個農村婦女,你就原諒她最後一次吧!」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你知道你弟是你媽和姘頭生的嗎?」

-17-
「你胡說什麼?」
王秀蓮又蹦了起來:「放屁,鑫你別信她鬼話!」
我把錄像發給了張鑫。
監控裏面,王秀蓮正對着我的臥室翻箱倒櫃。
一些我沒拿到婚房去的金飾、時裝,都被她裝進了李娟的行李箱。
李娟抱着孩子笑:「媽,要是茵茵發現了怎麼辦?再說哥那邊……」
「發現什麼?張鑫那邊你不用管!」
王秀蓮恨恨地說:「他本來就跟我不親,三歲就扔在老家,我回去時他晚上也吵着跟他那個死鬼奶奶睡覺!張鑫跟他那個死鬼爹一樣,都是個外人!」
「要不是看在當年他那死鬼爹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換了筆賠償款的份上,我早就找地方給他扔掉了。」
王秀蓮暴跳如雷:「關掉關掉!」
張鑫哪裏肯聽。
「小磊,你別催我了,媽肯定讓你住上大房子。當年要不是你親爸怕張家人鬧,非要跟我分開,我們一家早就過好日子了。還有,張鑫他爸那筆賠償款,我偷偷存了一大半,到時候全給你!」
張磊的聲音傳來:「媽,那哥要是知道我不是他親弟咋辦?」
「他能咋辦?他想翻天不成?」王秀蓮冷笑。
「當年要不是有他這個拖油瓶,我何苦跟你親爸分開這麼多年!他這輩子都得欠咱們的!」
錄音戛然而止,調解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張鑫猛地抬頭,眼裏滿是血絲。
我盯着王秀蓮,笑着說:「讓我猜一猜吧!你應該是懷着張磊這個野種回的張家?嘖嘖,你那個年代,你這膽子也忒大了!」
「林茵茵你個賤人!你故意的是吧?張鑫你別聽她的,她就是想毀了咱們家!」
「毀了這個家的是你!」
張鑫突然吼出聲,聲音裏滿是崩潰:「我居然是外人!哈哈,怪不得打小你就不喜歡我,我結婚你掏了兩萬塊錢還心痛得不行,你哪裏是不喜歡茵茵,你不喜歡的人是我啊!」
王秀蓮沒有絲毫愧疚:「張鑫你個白眼狼,當初要不是有你這個拖油瓶,我早就跟小磊爸在一起了!我真是白養你了!」
「你拿着我爸的賣命錢養野種還說白養我?你配嗎?」
她突然昂起頭,還沒站穩就突然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
臉色瞬間漲成紫紅色,半邊胳膊不受控制地耷拉下來。
「媽!」
張鑫和李娟慌忙去扶,卻見她嘴角歪了。
涎水順着下巴流下來,含糊地喊着:「白……眼狼……」
警察一看王秀蓮的樣子,立刻喊:「別動!是中風症狀!快打 120!」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混亂。
氣順了,但也覺得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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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推開門,我媽正抱着綿綿哄。
我抱着女兒,聞了聞她身上的奶香味,心裏那點殘留的陰霾瞬間被衝散。
接下來的幾天,張鑫沒再聯繫我。
倒是李娟打了個電話,她說王秀蓮是被我害中風的,要我負擔全部醫藥費。
我問她:「你是僞人嗎?爲什麼你說的是中國字,連在一起就那麼讓人看不懂呢?」
我找了律師準備起訴離婚。
看完我手裏的證據,他說:「離婚和財產分割沒問題,甚至能要求張鑫賠償精神損失。」
我沒要額外的賠償,只提了三個要求:「一是女兒的撫養權必須歸我,二是張鑫一家永遠不許靠近綿綿。三是婚內財產我要求四六分。」
一週後張鑫說王秀蓮雖然保住了命,卻半身不遂。
說話也含糊不清,只能躺在牀上。
聽到這個消息,我躺在沙發上笑得直打滾兒。
真的是報應不爽呀!
關鍵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張磊居然嫌麻煩,直接偷偷跑了。
單留下李娟一個人對着癱瘓的婆婆和嗷嗷待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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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邊。
張鑫死活不同意離婚。
他隔三差五就往公寓跑,想幫忙照顧孩子,還給綿綿買東西。
東西我收,不要白不要,但我爸從不讓他進門。
綿綿黃疸退去後,我決定徹底了結這一切。
我主動邀請了張鑫去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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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鑫很憔悴,眼底的烏青重得像塗了墨。
「茵茵,別離婚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着哀求:「我媽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我找了護工在醫院照顧她,以後再也不讓她靠近你和綿綿。我也不ṭū́ₗ可能再跟張磊他們來往。」
我打斷他:「張鑫,你覺得我要離婚,只是因爲他們?」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我以前太懦弱了,總讓你受委屈。但我已經改了,你看這是我的保證書,我寫了以後如果再犯,家裏所有財產都給你。」
「這些都不是重點。張鑫,我還記得那天在警局你聽見你媽說你是外人,你反應特別激烈,因爲對你來說,『外人』這倆字很傷人。」
我喝了口水,看着窗外。
「這麼多年,你從來沒真正站在我這邊過,你作爲丈夫的作用僅僅只是和稀泥和賺錢。你媽只給我喫豆腐白菜,你說『媽年紀大了,不懂照顧人』;你媽逼着你把月子房換了,你就去做了。我還記得有一次你跟我說,領導的親信做壞了一個方案,讓你背鍋,你不同意。張鑫,拒絕你媽,難道比拒絕領導難嗎?其實不是你不敢拒絕,是你心中,你媽跟你纔是一家人。」
「如果不是意外發現了真相,你也不會改的。」
他的臉瞬間白了:「我從小就以爲我跟張磊是親兄弟,就算我媽偏心,我也沒想過……」
「所以你的委屈、你媽的感受、你全家的和諧幸福,永遠比我的重要。」
我拿起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張鑫,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但是機會已經被你用完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眶紅了:「我能改!茵茵,你再信我最後一次!綿綿還小,她不能沒有爸爸啊!當年登山的時候,我把毯子讓給你,在山洞裏守了你一夜,你說過會記我一輩子的……」
「我記着,所以工資卡給你,這卡里總共是 60 萬,四六開,我只拿走 36 萬。以後我倆就沒關係了。綿綿的撫養費,你可以按照離婚協議書給,也可以上訴,我都 ok 的!」
我抽回手,聲音平靜。
他看着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過了很久,他纔拿起桌上的協議。
手指在「簽字」處懸了很久,最後還是放下了:「我再想想……茵茵,給我一個月,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能保護你們母女。」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說實在的,我現在看到你都覺得噁心。」
他聽着這兩個字,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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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張鑫順利地離了婚,協議上關於綿綿的撫養權歸我獨自所有,任何人不得探視。
張鑫每個月按照工資的 40% 支付撫養費。
不管這個協議法律上怎麼看待,能生效一時算一時。
自那以後,張鑫就像從我的生活裏徹底消失了一樣,我們再也沒聯繫過。
回到瀾市後,我正式開始進入爸媽的海產加工廠鍛鍊,爲以後接手做準備。
閒暇時間,我把自己的奇葩經歷改編成了漫畫,被一家短劇公司看中,還賺了一筆小錢。
我媽問我恨張鑫嗎?
我說恨過,不僅恨他,還恨他全家。
所以現在看着他們全家慘兮兮的樣子,我無比開心。
偶爾在深夜,看着綿綿的睡顏。
我也會想起過去那些難熬的日子,但更多的是慶幸。
慶幸自己及時止損,擺脫了爛透的婚姻;
更慶幸能陪着綿綿,在滿是陽光和笑聲的日子裏,重新迎來新生。
番外:張鑫
和林茵茵離婚後,我賣掉了婚房。
賣房那天,陪着我的是最好的兄弟。
他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完之後又陪着我嘆氣。
其實他罵得也沒錯,我是蠢,蠢得要死的那種。
林茵茵帶着孩子走了之後,巨大的悔恨幾乎把我溺死。
但她說的對,我是個窩囊廢、媽寶男、爛好人。
都是我活該。
我媽那麼對我,我還是在養老院給她交了五年的錢。
套餐是最差的,算我還她生恩。
她疼愛張磊,結果張磊見他中風後跑得比狗還快三分。
後來李娟也帶着女兒回了孃家。
她口歪眼斜,還不忘記罵我。
我也不想管她了,直接接受外派去了非洲。
我到非洲第四年,我媽把我告上了法院。
我不用動腦子都知道這是張磊的主意。
我給養老院打了通電話,護工說:「是你弟找的律師……他說您在國外賺大錢,不能不管親媽。」
這對母子,從來都把我當提款機。
我想報復他。
我發了條微信,附了張堆滿美金的照片:「這邊有個木材生意,利潤可觀,你過來幫我管賬,半年能分你 20 萬。」
沒等半小時,他的消息就彈了出來:「真的?哥,我這就買票!」
不過他當然沒在這裏管賬。
他認識了一箇中介頭子,輾轉去了緬甸。
至於這事兒跟我有關係沒?
我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有天夜裏,我夢見綿綿了。她穿着粉色的小裙子,舉着泡泡機問我:「叔叔,你是誰呀?」
我想抱她,卻怎麼也碰不到,最後從夢裏驚醒。
我知道,我這輩子都欠着林茵茵和綿綿。
我只能把這股窩囊氣,全算在我媽張磊的孽債上。
最後她死了,我也不知道去怨誰。
第八年,我外出的路上遇見械鬥,被流彈打死。
靠!這世界太不安全了。
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公司賠償金全部進了綿綿的口袋吧!
算了,人生就是如此,我早就看開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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