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豪門父母找回家後

被豪門父母找回家後,我興致勃勃的要接手家族企業,然後兩天虧了 5000 萬。
焦頭爛額束手無策之際,假千金嘆了口氣:「算了,我來吧。」通宵達旦,力挽狂瀾。
父母安排我在宴會上表演鋼琴,我成功氣跑了 18 個老師,仍然連小星星都不會彈。
面對社死心如死灰之時,假千金搖了搖頭:「算了,我來吧。」臨時上臺,驚豔四座。
就連定下娃娃親的油膩渣男看着我倆挑三揀四,言語輕浮又冒犯,假千金都咬了咬牙:「算了,還是我……」
我猛竄上前,一巴掌拍在渣男臉上,並用拖把狂涮他的嘴。
「什麼品種的癩蛤蟆!也配覬覦我姐姐?」

-1-
我叫許知樂,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被豪門父母找回家的第 1 天,我指着假千金沈靜辭問:「她不走嗎?」
然而,似乎沒人在意我的問題。
沈先生只匆匆回家認了一下親女兒的臉,便又起身要回公司;沈夫人則是端莊高雅,語調平靜的叫假千金去安排我落腳;年僅 8 歲的弟弟沈承榮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的嫌棄毫不掩飾,冷哼一聲扭頭就不見了。
反而是那個頂替了我身份,享受了 20 多年富貴生活的假千金衝我笑了笑,溫和的帶我去房間,介紹家裏的佈局,又仔細詢問是否還需要些什麼,連嘴脣上翹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量過,端莊得像個假人。
我始終對她保持着淡淡的敵意,她也並不在意,只在最後低聲對我說了一句:「在這個家裏,我是昂貴的投資品。」
「有價值的東西是不會被丟掉的。」
她說得深奧,我聽得雲裏霧裏。
明知我學歷不高,還刻意顯擺。
切,死裝姐。
到了晚上喫飯的時候,沈夫人提出讓我進公司試着管理一段時間。
沈先生皺起眉頭:「就她?什麼都不懂,進公司不就是惹禍嗎?」
「也是。」沈夫人的語調依舊沒什麼起伏:「就讓她先進分公司試試手吧。」
我懷疑他們看不起我,對此我很不服氣。
我又不是個傻子,能闖多大的禍?
我雄赳赳氣昂昂的去公司,準備大展拳腳,讓所有人刮目相看,然後第 2 天下午就搞砸了一個 5,000 萬的單子。
蜷縮在搖椅上,聽着助理的哀嚎,看着堆成山的報表,我都快哭了。
5,000 萬啊!
人怎麼能闖這麼大的禍!
正當我焦頭爛額束手無策之際,沈靜辭來了。
「爸媽不放心,讓我來看看。」她言簡意賅。
助理像是看到了救星,撲上去抱着大腿求救。
沈靜辭拿過報告看了幾眼,又看了看蜷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欲哭無淚的我,終究是嘆了口氣。
「算了,我來吧。」
她帶着幾個人熬了一整個通宵,忙到天邊微微泛亮光的時候,終於成功挽回了損失。
所有人一陣歡呼,我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甚至給加班的員工點了外賣,算了加班費,調了休假表,還找了代駕司機送他們回家避免疲勞駕駛。
妥帖細心,不服不行啊。
公司終於安靜下來,沈靜辭靠着椅背閉目養神,用手指輕輕揉着太陽穴。
她也是因爲我一晚上沒睡。
我站在一旁,有些難堪,更有些愧疚。
大概是察覺到我的情緒,她安慰似的衝我笑了笑。
「你不必太過自責,損失也已經挽回了,剛接觸業務不熟練很正常,慢慢學習就好。」
我有好奇的問:「你剛進公司也是這樣嗎?」
她移開了目光,不留痕跡的跳過了這個話題,說道:「問題都解決了,就早點休息吧。」
我低下了頭,想着有些話以後還是少問。
自取其辱。
「好了,回家吧。」她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身上帶着淡淡的蘭花香氣。
「等一下。」我忽然叫住她。
她疑惑回頭,我抿了抿脣,鄭重的鞠了一躬:「謝謝。」
沈靜辭似乎有些詫異,隨後掛上了笑意:「我們是姐妹,互相幫扶是應該的。」

-2-
雖然損失挽回,但畢竟是鬧出了這麼大的風波,這件事還是讓父母都知道了。
他們像是這才意識到過往的 20 所年時間裏我缺少了太多教育,於是不再讓我插手公司事務,而是給我安排了一堆的老師,輪番不停的對我進行高級的知識轟炸。
上午剛剛練完舞蹈韌帶差點拉斷,下午就得顫顫巍巍的去學儀態;昨天才好不容易把一些經濟學的知識勉強背下來,又和今天剛學的歷史文化全記混了。
身心飽受摧殘的我委婉的向沈夫人提出,我有點不太適應現在的學習節奏。
沈夫人沉思了很久,然後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然後扭頭又給我加上了鋼琴聲樂茶藝插花,說是能陶冶情操。
哈哈。
我覺得沈夫人就是故意想把我趕出這個家。
真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都已經快被折磨得當場發瘋,沈夫人卻說她在半個月後的認親晚宴上給我安排了一場鋼琴獨奏表演。
「這是你第一次以沈家千金的身份亮相,關係到圈內對你的印象,更關係到整個沈家的臉面,好好努力。」
然後,鋼琴課就從三天一節變成了每天三節。
被哈農拜厄車爾尼摧殘了小半個月,晚餐時切牛排的手都是顫抖的。
我憤恨的用刀叉拼命的割盤子,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身上。
「土包子。」沈承榮嫌棄的說着:「你走開!我不要和你坐在一張桌子上喫飯!」
我充耳不聞,繼續跟那頭已死的牛進行着刀刀見血的搏鬥。
沈先生隔一會兒咳嗽一聲,隔一會兒咳嗽一聲。
大概是喉嚨不舒服吧。
過一會兒後,他又摔了餐具。
大概是手滑吧。
「知樂。」沈夫人忽然叫了我的名字:「不要惹你爸爸生氣。」
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沒惹啊,他自己要生氣我能怎麼辦。」
眼看沈先生要發作,沈夫人岔開話題,緩和氣氛:「你的鋼琴學的怎麼樣?」
氣氛更加凝重。
我不語,只一味的切牛排。
沈先生明顯已經壓抑到了極點:「晚宴就在明天,沈家千金會在宴會上表演鋼琴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怎麼?你打算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在宴會上彈一首小星星嗎?」
我心如死灰:「你以爲小星星我就會彈嗎?」
沈先生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住,拍桌而起,指着我,手指顫抖。
大概是羊癲瘋吧。
終於,一直安靜喫飯的沈靜辭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我來吧。」
「只說是沈家的女兒會在晚宴上表演,沒說是哪個女兒,應該能應付過去。」
父母還沒說話,沈承榮先冷哼了一聲:「你又不是我們家的人!一個冒牌貨,憑什麼打着我家的旗號出風頭?」
我忍這個小鬼很久了,擼着袖子就準備把她的屁股打成八瓣,讓他知道一下什麼叫血脈壓制。
沈靜辭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又看向沉思的父母。
沈先生終於坐下,重重的哼了一聲:「要不然還能怎麼辦?」
沈夫人卻看起來有些猶豫,把目光投向了我:「知樂,靜辭這是在幫你,別怪她搶了你的風頭。」
這話ťŭ̀⁶我聽得奇怪。
她是來救場的,我腦子又沒壞,幹嘛怪她?

-3-
晚宴如期舉辦,父母向媒體公開了我的身份,也強調沈靜辭依舊會以養女的身份留在沈家。
沈靜辭維持着一貫的端莊,無視旁人對她身份的議論,走到鋼琴前坐下。
衆目睽睽之下,竊竊私語之中,輕柔舒緩的曲調從她的指尖流出。
和鋼琴打了半個月的架的我,第一次知道黑白鍵落下的聲音竟然可以如此悅耳。
就像是被我攪成亂麻的絲線,經她之手被輕輕捋順,編織成絲滑的綢緞。
若要說有什麼能比這首曲子更美
那就只有彈奏的她。
沈靜辭今天穿着帶碎鑽的深藍色的晚禮服,在聚光燈下像是披上了一池倒映着繁星的平靜湖面。
而她開始彈奏,湖面便吹來了微風,泛起漣漪,波光粼粼。
她簡直……在發光……
一曲終了,她鞠了一躬,伴隨着掌聲的還有許多記者的話筒。
大多是詢問她與我的關係如何,是否會因身份的改變感到落差之類。
沈靜辭應對得儀,禮貌周到,實在沒什麼話題度,很快有意圖爆猛料的記者把目光放到了沈承榮身上,詢問他更喜歡哪個姐姐。
沈承榮直接白眼一翻:「媽媽說了,家裏的財產都是我的,等我一成年就把她倆都趕出沈家!」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偏偏沈承榮毫無說錯話的自覺:「一個來路不明的雜種,一個鄉下長大的土包子,誰配當我姐姐?」
我沉默走上前,指節捏的咯咯作響。
我已經忍他很久了。
他還敢瞪着眼睛衝我叫囂:「怎麼了?土包子?你還不服氣?」
沈靜辭站在我身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壓低了聲音說道:「別往心裏去,這種時候越在意越不好過。」
我輕輕撫開她的手,認真的說着:「亂叫的狗必須得下死手,打到看見人抬手而就怕才能學會安靜。」
說完,我兩步竄上前去,伸手一攬將沈承榮箍住,高抬起手,一巴掌掄圓了落在他屁股上。
清脆的巴掌聲像是在宴會中按下了靜音鍵,沈承榮都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比疼痛更先湧上心頭的是羞恥和憤怒,他劇烈的掙扎,拼命的蹬腿,不停的咒罵,但我的巴掌卻不會因此停下。
「叫你嘴裏不乾不淨!叫你整天鼻孔看人!你以爲我稀罕當你姐?」
「今天不把你屁股打腫,你都不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清脆的巴掌聲有節奏的響起,難聽的咒罵終於被打碎成了認錯的嚎啕大哭,ţų⁽衆人都呆愣在原場,甚至忘了上前勸架。
只有記者兩眼放光,手裏的相機從未落下,明天的頭版頭條標題都已經想好了。
#沈家認親宴秒變修羅場,真千金暴打小太子#
一定會大爆特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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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 2 天,各大媒體鋪天蓋地都是我把沈承榮屁股打腫的高清視頻,甚至當天晚上就已經有了鬼畜表情包。
沈先生猛拍着桌子,氣得整張臉都成了豬肝色:「胡鬧,這簡直是胡鬧!」
「承榮年紀小,不知輕重,說錯了話,你個當姐姐的不幫忙圓場,還敢當衆動手,鬧得那麼難看,有考慮過我們沈家的顏面嗎?」
沈夫人也冷下了臉,眼裏甚至翻湧的不只是厭惡,還帶上了絲絲憎恨:「這件事情實在太過分了,我們對你非常失望。」
我笨嘴拙舌,不知道怎麼還嘴,就梗着脖子隨他們罵,反正大不了就收拾東西離開沈家。
我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更是讓沈先生氣不打一處來,他上前揚起巴掌,似乎要動用家庭暴力。
沈靜辭連忙上前要來攔,我摩拳擦掌隨時準備打回去,忽然,一個電話卻打了過來,瞟了一眼屏幕後,沈先生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他收斂起憤怒,小心翼翼的接通電話,帶着幾分討好意味的連連稱是,期間還抬眼,憂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
掛斷電話後,他像是生吞了一隻蒼蠅,陰沉着臉宣佈了一個重磅消息。
曾與沈家千金指腹爲婚的顧家少爺顧嚴馬上要回國了。
爲此,我大爲震驚。
娃娃親這種封建老糟粕,鄉村都不興這一套了,沒想到城裏的豪門還當個寶似的捧着。
沈先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眉頭不由自主地皺起了幾分:「這次顧嚴是聽說聯姻對象有變,專程回來的,想立刻和知樂見一面。」
țŭ⁾沈靜辭滿臉震驚,難得失態,臉色都蒼白了幾分:「和顧家定下婚約的一直都是我,還是讓我……」
「靜辭。」沈夫人毫無任何起伏的聲音響起,平靜得透着些冷意:「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沈靜辭咬了咬脣,還是嘗試爭辯:「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沈先生不耐煩地打斷了她:「聯姻是爲了保證兩家合作密切,你身上流着沈家的血嗎?」
沈靜辭終於無話可說,抬頭看向我,眼裏滿是複雜的愁緒。
沈先生也把目光投向我,壓低了聲音,無比鄭重:「顧家隻手遮天,勢力龐大,即便是沈家,也要仰仗其提攜庇佑,這次可不許再出任何亂子!」
不由分說的,司機把我塞進了車裏,立刻前往一個茶室包廂去見那個顧嚴。
我心裏始終疑惑沈靜辭的反常舉動。
難道兩人除了婚約還有感情?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是絕不會和沈靜辭搶男人的。
雖然兩家長輩態度堅決,但我們私下通好氣,總還有轉還的餘地。
抱着這樣的想法,我準備和那個男的好好談談。
結果,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已經聽說你的事情了,比起你姐姐,我還是更喜歡你多一些。」
他那雙小眼睛眯着,油膩膩的在我身上來回掃視:「所有豪門千金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早都玩了不知多少個了,沒意思,我閉着眼睛都能猜到她在牀上是什麼樣子。」
「還是像你這種鮮活的女人有趣一些。」
我的腦袋當時就放空了。
讓沈靜辭念念不忘的男人是這個德性?
她被下蠱了嗎?
比腦子更快反應過來的,是我的巴掌,一句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打完扭頭就跑。
他被打了一巴掌,望着我的背影,嘴角上揚卻起一個狂拽的弧度,冷笑了一聲說:「果然是個有趣的女人……」
等他發現我跑開的方向不是門口,而是廁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掄着溼潤的掃把,在他驚慌失措的目光中,猛地懟在他臉上來回的涮。
「哪來的癩蛤蟆!也敢覬覦我姐姐?」
「滿嘴噴糞,刷刷牙吧你!」
那天。
京城裏出現了一個傳說。
不可一世的顧家少爺,是哭着從包廂離開的。
他衣冠不整,髮絲散亂,渾身溼漉漉的,臉上脖子上都是可疑的紅痕,見人就嚎啕大哭說他髒了,再也沒臉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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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父母自然是對我百般責罵,甚至叫我去顧家上門道歉。
我理他們纔有鬼。
明顯父母已經徹底失去了耐心,不願跟我多說,要將我禁足禁食,好好反省。
哇哦,我好怕哦。
沈承榮被我扇腫了屁股,沈夫人心疼的不行,安排他住院養傷還全程陪護,沈先生更是十天半個月也不見得會回家一趟。
兩人都不在家,履行懲罰的方式就是叮囑保姆不準準備我的飯,並且叮囑保安不許我外出,也不許外賣送進去。
真的,挺搞笑的。
我翻着白眼走進廚房,手腳麻利的給自己做了四菜一湯。
沈靜辭回來的時候,我剛盛好了飯準備開喫。
在沒有家庭聚餐的日子,她一般都會在公司忙到很晚,從沒見她回家那麼早過。
四目相對,她有些愣神:「你……自己做的飯?」
我有些尷尬:「一起ţüₓ喫點?」
我原本只是客套一句,沒想到她真的拉着椅子坐下了,我就給她盛了一碗飯,拿了雙筷子。
青椒炒肉、番茄炒蛋、油燜茭白、蔥燒大排、鯽魚豆腐湯,都是些挺家常的菜,沈靜辭卻像是在研究什麼稀奇罕見的玩意,用筷子夾了一塊茭白反覆的看。
隨手燒的菜被人當成藝術品一樣仔細端詳,饒是我一向臉皮比較厚也難免會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了兩聲隨便找了個話題問:「你今天……回家很早啊。」
她欲言又止,從包裏拎出一份包裝精緻的栗子蛋糕:「我本來想着偷偷給你帶點喫的。」
我詫異的看向她,心裏發暖的同時也覺得有些好笑:「這種懲罰也就嚇嚇小孩子,誰會真的……」
話說到一半堵在嘴邊,看着那栗子蛋糕我如梗在喉。
我問。
「你小時候,他們常常把你關起來不許你喫飯嗎?」
她不答,我也不再追問,盛了一碗湯推到她面前,湯勺發出極輕的碰撞聲,霧氣繚繞間,我見她被燻紅了眼。
半晌後我清咳了兩聲,試着提起:「顧家的婚約……」
「你不用擔心,我會努力說服爸媽讓我去聯姻。」沈靜辭揉了揉眼睛,語氣平靜,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你雖然行事魯莽了些,但也確實讓顧家對你沒了好印象,我會代表沈家去上門道歉,相信到時候……」
我實在沒繃住,忍不住罵到:「你是眼睛瞎了嗎?看上那麼個男的?」
「我看上他?」沈靜辭都忍不住皺起了眉,幾次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忍住:「你也太侮辱人了。」
「那你怎麼還上趕着要嫁給他?」我咬牙切齒,話出口才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指着自己問:「爲了我?」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沈靜辭躲避着我的視線,我卻拉着他的手連連追問:「你覺得只有你跟他結婚,我才能不嫁給他,是嗎?」
沈靜辭咬了咬牙:「爸媽不會放棄和顧家的聯姻帶來的利益,我和你一定有一個人得嫁給他……」
我咬牙罵道:「去他丫的!要嫁讓他倆自己嫁去!」
「走!我帶你走!遠離這羣瘋子和這個鬼地方!」

-6-
說是帶她走,其實我也不知道能帶她去哪。
她說想去我長大的孤兒院看看,我就買了機票,訂了酒店。
飛機落地已經是晚上,坐車先到酒店安頓,我哼着小曲洗了個熱水澡,滿心滿眼都是終於從沈家那個破地方離開的愉悅。
但沈靜辭似乎並不太高興,抱膝蹲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盯着手機失神。
我猜大概是我洗澡的時候家裏給她打來的電話,揉着頭髮問:「他們說什麼?」
沈靜辭無奈苦笑:「反正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我挨着她坐下,輕聲說道:「沒必要把他們說的話當回事。」
沈靜辭沉默了很久,纔開口說道:「我從小享受的就是最優等的教育,喫穿住行無一不精,他們確實在我身上投入了很多的心血,我理應給予回報……」
「但這份回報不該是你的一輩子。」我斬釘截鐵的說着:「他們把你養的像一件貨物,一個昂貴的布娃娃,拼命往你身上點綴珠寶也只是爲了賣個好價錢。」
「但不該是這樣的。」
「姐姐,我們是人,能感知到痛苦和幸福的人,廉價或昂貴,本來就不該是形容我們的詞彙。」
這是我第一次當面叫她姐姐,她愣了很久,眼裏像是泛起了一層薄霧,沉默良久,她忽然問我:「你能……教我做飯嗎?」
酒店套房配備有電磁爐和不粘鍋,外賣送來一些簡易的食材和調味。
爆炒燜炸太浮誇,燉煲烤煎太複雜,就兩碗簡單的清湯麪配荷包蛋,不難、不貴、不好喫。
我嚐了一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面煮爛了,鹽放多了,連荷包蛋都快變成蛋花湯了。
我剛想說要不還是點外賣,抬頭卻發現沈靜辭喫的很認真,眼淚不斷掉進已經夠鹹的面。
我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伸手環抱住她,她也回抱住我,小聲的抽泣漸漸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嚎啕。
我輕拍着她的背,眼眶同樣溼潤。
我知道她在哭什麼。
她在哭漆黑的小房間,不準喫飯的日夜,抽在手上的教鞭,劈頭蓋臉的責罵和冷漠的眼神。
那些塑造着她,讓她變得光鮮亮麗的一切。
時至今日,她才終於能扔掉起那幅連弧度都被規範好的微笑,像一個人一樣嚎啕大哭。
哭吧。
把眼睛哭腫,把喉嚨哭啞,把兒時所有默默嚥下的眼淚,一次性都流個乾淨。

-7-
第 2 天,我帶沈靜辭去了我長大的孤兒院,興致勃勃地跟她介紹我小時候的生活,她大手一揮,捐了一大筆錢,
我跟院長介紹,這是我姐姐。
聽說我找到了家人,院長非常高興,忍不住回憶從前:「當年你剛被送來的時候,那麼小,都還沒斷奶,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從前怕我們難過,院長是不太提起我們被送到孤兒院的事的,難得她說起,我便追問了兩句:「是誰把我送到孤兒院的?警察嗎?」
院長搖了搖頭:「是一個眉毛上有一塊疤的男人,他戴着口罩,把襁褓遞到人手裏就跑,只說是撿到的,我們追也沒追上,找也沒找到。」
沈靜辭聞言一愣,掏出手機,翻找起照片,問:「是這個人嗎?」
我和院長都是一愣。
如果沈靜辭認識把我送到孤兒院的人,那大概就意味着我不是意外走失,而是被人故意抱走並棄養了。
院長知道此事牽扯甚大,仔仔細細的辨認了照片,卻依舊不敢肯定:「確實很像,但我也說不好,都過了快 20 年了……」
沈靜辭緊鎖着眉頭,告別了院長,回酒店的路上也她一直沉默不語。
我終於忍不住追問:「那個人是誰啊?」
她猶豫了很久告訴我:「是……媽媽的一個朋友。」
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難道我被送到孤兒院的事,沈夫人從一開始就是知情的嗎?
與沈靜辭對視片刻後,她問我:「要回去弄清楚嗎?」
我點了點頭:「當然。」
沈家的關係網遍佈全城,估計剛下飛機就有人把消息報告給了父母,不一會兒電話就打了過來,只有沈先生平靜的兩個字:「回家。」
沈家的氣氛相當凝重,像是醞釀着一場滔天的風暴。
我與沈靜辭並肩站着,沈先生和沈夫人坐在沙發上,面色是如出一轍的陰沉如水。
最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沈承榮,他大概是剛從醫院出來,大叫着撲上前來推我:「你們滾!我不要你們回來!家裏的財產都是我的!我不許你們進屋!」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剛在不久前被我打哭之後居然還敢挑釁嗎?有膽子。
但沒腦子。
我伸手箍住他的腰,1:1 復刻宴會,準備再次打腫他的屁股。
「給我住手!」一向端莊的沈夫人失了神,快步向前從我手中搶過沈承榮抱在懷裏,瞪着我:「自從你回沈家後,就沒有一日是安寧的,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生下你!」
我聳聳肩:「那你把我塞回去唄。」
這般無所謂又直白的話語聽得沈夫人直皺眉頭,只能又將矛頭對準了沈靜辭。
「她也就算了,你居然也跟着她一起胡鬧,丟下這堆爛攤子消失的無影無蹤,沈家給了你最頂尖的教育、資源、人脈,你就是這樣回報的嗎?我對你太失望了,你不配做沈家的女兒。」
沈靜辭直視着她的目光:「我不是你們的投資品,我是個人,而人無法保證像機器一樣任勞任怨服從安排,您如果因此對我失望,那隻能說明您一開始的期望就太高了。」
沈靜辭的目光平靜而堅定,沈夫人微張着脣,半晌沒能說出話來,臉上有些錯愕,更多是一些茫然。
像是第一天認識沈靜辭,更像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8-
在劍拔弩張雞飛狗跳的氣氛中,終於始終陰沉着臉一言不發的沈先生一聲大喝:「都閉嘴!」
他直接無視了我,看向沈靜辭,隻字未提她不告而別,也像是沒聽見她剛纔的話,只冷漠的說着:「顧家現在態度很明確,絕對不Ŧù₁可能接受許知樂,那麼聯姻的對象就只剩下你了。」
沈靜辭張口想要拒絕,沈先生卻沒給她機會,披上外套出了門,只在門口換鞋時,回頭冷冷的看了一眼沈靜辭ŧũₚ:「沈家養了你這麼久,是該你回報的時候了。」
隨着沈先生摔門而去,偌大的沈家再次安靜下來,沈夫人也抱着沈承榮回了房間,只最後對沈靜辭說了一句:「你逃不掉的,即便是綁他也會把你綁去顧家。」
沈靜辭閉目平復着心緒,我湊上前,輕聲問:「你覺不覺得,沈夫人的態度很奇怪?」
或許是得知了那些陳年舊事,讓我看她哪兒都可疑。
她像是在有意的把我和沈靜辭趕出沈家。
把我們趕出去,家裏的財產就真的全是沈承榮的了。
她好像格外偏袒沈承榮,之前我只以爲是重男輕女,現在不得不有些別的懷疑。
我攤開掌心,赫然是剛剛從沈承榮頭上薅了幾根頭髮。
「之前他們接我回家的時候做 DNA 的樣本還在嗎?」
……
很快,沈先生就安排了一場酒席,打着讓我給顧嚴賠罪的名頭,實則是給顧嚴和沈靜辭創造相處的機會。
酒桌上,沈先生極盡諂媚之姿,陪笑喝酒,哄得顧家人眉開眼笑,拍着他的肩膀說着:「這婚約是老一輩定下的,讓年輕人自己談談吧,咱們長輩在這兒,他們拘束了。」
談笑間,包廂裏只剩下沈靜辭和我還有顧嚴。
本來他們是想把我也打發走的,但我愣是當沒聽見,當着顧家的面沈先生也不好發脾氣,只能暗暗祈禱我別出幺蛾子。
此時顧嚴已經喝了個三分醉,拉着沈靜辭的時候就要說心裏話,那叫一個痛哭流涕,追悔莫及:「我以前嫌你無趣,現在我才明白,女人還是要聽話順從,就應該像你這樣,我願意娶你……」
我聽不下去,擼着袖子就要上前,他渾身一顫,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慌忙想要躲閃,確卻沈靜辭伸手攔住了我。
在顧嚴看救星一般的目光中,沈靜辭端莊優雅的將巴掌掄圓了抽在他臉上。
「我妹妹教我,面對狗叫的時候就得往死裏打,打到一抬手就怕,狗就能學會安靜了。」
我驕傲的挺起胸脯,沒錯,我教的。
「還不滾,是等我去拿拖把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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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嚴屁股尿流的撞進顧家長輩的懷裏,並嚎啕大哭的表示自己不想結婚了,說女人都好可怕。
顧家立刻將他送出國,找最頂尖的心理醫生治療他的恐女症,和沈家的所有合作自然是徹底宣告終止。
沈先生憤怒到了極點,揚手一巴掌就要落在沈靜辭臉上:「我們沈家怎麼養出了你這樣不知輕重的女兒!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
我衝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甩了回去,頂嘴也毫不客氣:「我還想知道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父親!上趕着把女兒嫁給那樣一個下流的慫包軟蛋!」
年過半百又血壓飆升的沈先生險些被掀翻在地,扶着椅背喘着粗氣,哆哆嗦嗦的伸手指着沈靜辭又指着我:「你!還有你!你們都滾!滾出沈家!」
沈夫人也是面若寒霜的在旁邊添着火:「你們實在做得太過分了,立刻收拾東西離開,我不想再在沈家看見你們!」
沈靜辭上前兩步:「想必媽媽一定很高興吧,我們倆終於被趕出沈家了,所有的財產都要留給弟弟。」
「不過我覺得,有些事情爸爸還是有知情權的。」
沈靜辭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沈先生,那是一份證明沈承榮與沈先生並非親子的 DNA 鑑定報告。
沈先生死死盯着那張薄薄的紙,臉色越看越冷,再抬頭看向沈承榮,眼神銳利如刀。
沈承榮雖然不聰明,卻也能感知到那眼神中的憤恨,瑟縮的退後了兩步,沈夫人連忙擋在他面前,面色蒼白如紙。
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沈夫人臉上,沈先生像一頭暴怒的野豬,咆哮着質問:「你怎麼敢?這麼多年我哪裏對不起你?你怎麼敢?」
這一巴掌力道極重,打的沈夫人嘴角淌血偏過頭去,沈承榮直接被嚇哭,沈夫人卻忽然笑了。
「你對我好?你和我結婚就像是從商店裏買回一個花瓶,一件陳列品,只是擺在家裏撐場子,你在外面的鶯鶯燕燕有多少?我生第一胎的時候你在和小三海島度假!你什麼時候正眼瞧過我?」
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嘶吼着質問,近乎焊在臉上的端莊面具一旦被撕下便是鮮血淋漓的崩潰。
「我恨你,我無時無刻不在憎恨你!甚至和你生下的孩子都讓我噁心的想吐!」
她又扭頭看向我,眼神像是淬了毒:「你就不該誕生的!你永遠別想奢望我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你不配得到我任何一丁點的愛!」
我卻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哦,沒關係,我也挺討厭你的。」
「你有膽子偷樑換柱,暗度陳倉,隱忍蟄伏這麼多年算計沈家,都沒想過拒絕聯姻,沒想過離婚,沒想過去過自己的生活。」
「你無非就是自卑又懦弱, 套在光輝亮麗的殼子裏太久了,害怕旁人議論, 害怕流言蜚語,害怕自己的人生出現任何一丁點污點。」
「你看起來像一個心機深沉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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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沈先生和沈夫人忙着打離婚官司, 沈靜辭趁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從沈家脫離出來。
沈夫人帶着孩子淨身出戶, 準備離開這座城市。
離開之前她來找了我和沈靜辭。
她依舊端莊,依舊平和, 就像那一天聲嘶力竭的咒罵只是一場夢。
她問了很多沈靜辭最近發展的情況。
沈靜辭一一回應,說公司剛剛起步, 肯定和沈家比不了, 但畢竟是掌握在自己手裏。
沈夫人握着茶杯卻始終沒有喝,茶水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她從小生活在籠子裏, 便以爲羽毛只是精緻的妝點,被關的發了瘋, 也只知道鮮血淋漓的扯下羽毛把籠子弄髒當做報復。
今天她看見了, 另一隻鳥兒撞出了籠子,對着藍天張開翅膀,每一片羽毛都漂亮又堅實。
臨走了,她向Ŧű̂⁰我道了歉,說她那天說的很多話並不出自內心。
我說不需要,畢竟我那天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確實並不怎麼喜歡她。
她苦笑着轉身離去之際, 我叫住了她, 詢問他的名字。
「你現在不是沈夫人了, 不是嗎。」
……
沈先生年過半百, 非要拼個兒子,養了五六個女人跟競賽一樣, 誰先生出兒子誰當正房。
不知是哪位操之過急,上了點科技,一瓶小藥丸下去,沈先生偏癱中風,別說生孩子了, 上炕都費勁, 只能常住療養院。
我成了沈家財產的唯一的繼承人。
鑑於我兩天虧掉 5,000 萬的輝煌戰績, 我只留了些錢夠我自己喫喝, 剩下的成立了個基金會, 援助孤兒院,也幫走失的孩子找家。
沈靜辭有些驚奇:「我還以爲你會對家庭很失望。」
我搖搖頭說:「沒有啊,雖然知道自己親爹親媽親弟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我現在不是有姐姐你嗎?」
她愣了一瞬,然Ŧû⁵後笑了,不再是端莊禮貌,連弧度都被規範好的笑, 而是發自內心的, 眼⻆彎彎的笑。
她問:「今天想喫什麼?我親自下廚。」
我笑:「還是我來吧,沈總工作辛苦了一天, 到家了就好好休息。」
窗外,萬家燈火通明,燦若繁星。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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