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媽媽假裝失憶

高考那天早上，失憶的媽媽突然倒地不起。
我立刻送她去醫院，爲此錯過了高考。
我提出想復讀，媽媽卻態度大變。
「是你自己沒去高考的，怪得了誰？」
「你就沒有那個命，還不如出去打工掙錢，供你姐上大學。」
我這才知道，媽媽是假裝失憶。
她厭惡我，見不得我過得比姐姐好。
錯過高考的我選擇自力更生。
離家幾年後，我小有成就。
媽媽卻找到我，命令我把公司轉讓給姐姐。
我不答應，她一氣之下開車撞死了我。
「你死了，你的遺產就都歸你姐姐了！」
再睜眼，我回到高考前，媽媽假裝失憶的那一天。

-1-
剛放學回家，媽媽就激動地抱住了我。
「小識，你可算回來了，我給你燉了雞湯！」
她完全無視我身後的雙胞胎姐姐林瑾瑜，親暱地跟我說話。
我看着面前的雞湯。
上輩子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高考前一個月，媽媽出了車禍。
醒來後，媽媽忘記了姐姐，把我當成了她的掌上明珠。
不僅把銀行卡交給我，還要把姐姐林瑾瑜趕出家門。
儘管媽媽已經偏心了姐姐十八年。
但上輩子第一次感受到母愛的我，還是毫無防備地接納了她。
整整一個月，我寸步不離地照顧她，給她喂藥。
她變着花樣給我做飯，還逢人就誇我懂事聰明。
我以爲我真的得到了母愛。
直到高考當天早上，她突然暈倒。
我急忙送她去醫院，因此錯過了高考。
在我提出想復讀時，卻被她一頓臭罵。
我這才知道她是假裝失憶。
爲的就是讓我錯過高考，不會搶走姐姐的風頭。
如今看着眼前滿眼疼愛的媽媽，我心裏滿是嘲諷。
其實只要仔細觀察，我可以看到媽媽眼底那一絲藏不住的厭惡。
只是上輩子我太渴望得到母愛，所以忽略了這份情緒。
「不用了，我不渴。」
我起身就往臥室走。
姐姐生氣地指責我：「媽媽剛出院就給你做飯，你怎麼這樣？」
「媽，她不喝我喝。」
姐姐伸手要喝湯，卻被媽媽狠狠打了一下手。
「這是給你妹妹做的，沒有你的份！」
被媽媽一吼，姐姐傻眼了。

-2-
從我們記事以來，媽媽便對她百依百順，把她當成小公主一樣捧在手心裏。
媽媽有什麼不高興都只會衝我發火，從來不會對她大聲說話。
但我知道，這只是媽媽的作秀。
打在姐姐身，痛在她心。
轉眼間，媽媽已經來到了我面前。
她拉着我的手，神祕兮兮地打開原本屬於姐姐的臥室：「小識，這是媽媽給你的驚喜！」
姐姐的臥室被大改造了一番，換了新的桌椅，連顏色都是我喜歡的藍色。
牆上更是貼滿了我從小到大的獎狀。
我本來住在門口逼仄的雜物間。
那裏只有一張鐵架摺疊牀和數不清的雜物，連一張做作業的地方都沒有。
稍微直起身子，就會撞到置物架。
現在媽媽將姐姐的臥țű⁶室給了我。
原本牆上貼滿了姐姐從小到大的照片。
而媽媽從來沒給我拍過照片，只能貼滿我的獎狀。
從小到大我爲了得到媽媽的誇讚，拼命學習，拿到了很多獎狀。
但當我滿懷期待把獎狀呈到媽媽面前時，卻只得來媽媽厭惡至極的眼神：
「不就比你姐姐高几分嗎？臭顯擺什麼？」
「你姐姐是讓着你，你還真以爲自己多聰明？」
從那以後，我得到獎狀就藏到牀底下。
原來已經有這麼多了。
上輩子看到這一幕，我還以爲自己的努力終於被媽媽看到，甚至高興得哭了出來。
現在看來，只覺得十分可笑。
姐姐發現房間裏的佈置被換了，有些不開心：「妹妹住這裏，那我呢？」
媽媽冷冰冰地瞪了她一眼：「要麼住雜物間。」
「要麼就滾出去，我可不認你這個女兒。」
「學習不好，成天就知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給誰看？」
林瑾瑜愣住了，瞬間紅了眼睛。
她櫃子裏的衣服、頭上的髮夾都是媽媽給她買的。
媽媽說她是天生的小公主，就該美美的。
現在媽媽反而以此來攻擊她。
林瑾瑜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哭着跑了出去。
媽媽罵完似乎有些後悔，動了動嘴脣，轉念又想到了我。
她立刻扭頭看向我，露出討好親暱的神色。
「小識，別管她。」
「媽媽還有一樣好東西要給你看！」
說着，她將我拉進臥室，掏出一張銀行卡給我。

-3-
「你看看這是什麼？」
我對她手裏的儲蓄卡再熟悉不過了，卻還是假裝問道：「什麼？」
媽媽語氣寵溺地說：
「這是媽媽這些年攢下的積蓄，一共十萬塊。」
「以後這個錢就是你的了，你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好不好？」
我心中冷笑。
上輩子她做過一模一樣的事。
可惜當時的我完全沉浸在她製造出來的母愛假象中。
完全沒有多想，只以爲媽媽十分信任我纔會這麼做。
因此我感動得一塌糊塗。
現在看來，媽媽只是很瞭解我。
我太懂事了，又很缺愛。
就算儲蓄卡在我手裏，我也根本不會辜負她的期望亂花錢。
也正如她所料，我一分錢都沒有花。
不過現在，我不會那麼「懂事」了。
我假裝露出懷疑的表情：
「真的是給我的嗎？」
「可你之前不是說，家裏沒錢供我讀書，還讓我輟學打工嗎？」
其實我剛上高中時，媽媽就打算以「沒錢」爲由，讓我輟學。
班主任得知了，第一時間找到媽媽，說有好心人願意資助我上學。
爲了姐姐在學校的名聲，媽媽只能點頭答應。
如果沒有資助人，我根本沒機會讀高中。
我故作傷心地抹了抹眼角。
「媽媽，你是在試探我嗎？」
媽媽連忙搖頭，將儲蓄卡塞進了我手裏，滿眼愧疚：
「媽媽失憶了，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今天聽鄰居們說，我才知道我的寶貝之前居然過着那樣的日子。」
「你又聰明又懂事，媽媽怎麼可能不愛你呢？」
「這張卡，就是媽媽對你的補償。」
「以後你就不用擔心錢了，跟資助人說一聲，把她刪了吧。」

-4-
上輩子媽媽給我銀行卡後，也說過同樣的話，讓我跟資助人斷聯。
我沒有聽她的，因爲我長大後還要回報資助人。
但我很興奮地給資助人打了電話。
我告訴對方，媽媽決定供我讀書了。
資助人也很高興，叮囑我要珍惜這次機會。
我們依舊保持聯繫。
在我錯過高考後，本可以求資助人再幫我一年。
但高考當天，媽媽故意藏起了我的手機。
又在我爲她奔波交錢掛號時，偷偷給資助人發去信息——
【對不起，我想和媽媽一起出門旅遊，今年就先放棄高考了。】
接着又拉黑了資助人。
資助人聯繫不上我，又想到之前我跟她說的話，認爲我得到媽媽的關愛就開始不務正業。
於是失望又生氣地放棄了我。
等我發現一切時，爲時已晚。
想到這兒，我佯裝生氣地甩開媽媽的手。
「我爲什麼要刪了她？」
「人家資助我，我應該想辦法報答對方纔對。」
「你說這些沒用的幹嘛？你到底是不是誠心想彌補我？」
媽媽見狀連忙道歉：「是媽媽沒考慮周全，媽媽當然想彌補你啊！」
我立刻伸出手。
「那密碼拿來吧。」
媽媽一愣：「什麼密碼？」
「銀行卡密碼啊。」
「只給銀行卡，不給密碼？還是說你只是想糊弄我？」
媽媽咬了咬牙，擠出一絲笑容說出密碼。
我起身就往外走。
媽媽慌忙叫住我：「小識，你去哪兒？」
我頭也不回：「你不是要彌補我嗎？我當然要出去花錢。」
「你不捨得？」
媽媽尷尬地笑了笑：「當然捨得！」
「給小識花多少錢我都捨得！」
「就算全花光了又怎麼樣？雖然媽媽掙錢不容易，還有老寒腿，又剛出了車禍，但是沒關係……」
不等她說完，我就已經走出了門。
在她震驚的眼神中，我一把關上了門。
還跟我賣慘？
沒用了。

-5-
出門後，我直奔銀行。
上輩子媽媽說沒錢供我復讀。
結果轉頭就給姐姐買了輛代步車，還有新手機新電腦。
姐姐沒考上好大學，媽媽甚至要貸款送姐姐出國留學。
所以這十萬塊，我一分錢都不打算留。
有了上輩子的記憶和創業經驗，我很清楚未來的行業風向。
正好，上個月我已經滿十八週歲。
我毫不猶豫買了即將瘋漲的股票，打算用這筆錢做我的初始資金。
爲了瞞過媽媽，我用剩下的錢去商場買了新手機和平板，又從地上撿了一張美容卡。
就在離開商場時，我在快餐店看到了姐姐林瑾瑜。
她一整個下午都沒喫飯，飢腸轆轆地坐在角落抹眼淚。
對她來說，媽媽的態度變得太過突然。
讓她無法接受。
媽媽爲了力求逼真，完全沒告訴林瑾瑜要演戲這回事。
上輩子林瑾瑜也是這樣崩潰，甚至還要跳樓，最後被我勸了回來。
媽媽在我的「勸說」下，對林瑾瑜態度好轉了一些。
其實我的每一步都正中媽媽的下懷。
她利用我的同情，讓我主動提出對林瑾瑜好一點。
畢竟我是淋過雨的人，不希望林瑾瑜遭受我經歷過的苦。
而且我並不恨林瑾瑜。
實際上，林瑾瑜除了是媽媽偏心的得益者以外，她沒有做錯什麼。
她沒欺負過我，偶爾還會勸媽媽幾句。
但每次勸說，都會以媽媽對我更加嚴厲的打罵結束。
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勸了。
林瑾瑜似乎察覺到什麼，突然抬頭和我對視了。
我轉身就走。
她卻追了上來，擋在我面前。
我以爲她會罵我。
但她紅着眼睛憋了半天，卻只帶着哭腔問：
「小識，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爲什麼媽媽會這麼討厭我？」
我沉默半晌，纔開口：
「你沒做錯什麼，就像我當初一樣。」

-6-
林瑾瑜愣住了。
我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扔給她五十塊錢。
「自己買點飯喫吧。」
林瑾瑜捏着五十塊錢，呆呆地看着我走遠。
回到家後，媽媽第一時間迎了上來。
「小識，餓不餓？媽媽給你熱一下雞湯吧？」
她一邊噓寒問暖，一邊忍不住往我口袋裏瞥。
她很想知道我有沒有花那筆錢。
「不用，我在商場喫過了。」
我拿出了新買的手機和平板，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把玩起來。
媽媽看到我手裏的東西，心中一咯噔，慌忙擠出笑容問：
「……小識，你花了多少錢啊？」
我語氣輕鬆：「全花了啊。」
媽媽瞬間瞪大了眼睛，滿眼不敢置信。
「十萬塊……全花了？」
「對啊，我換了新手機，買了平板電腦，剩下的錢充美容卡了。」
我拿出美容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媽媽急了：「小識啊，你買手機也就算了，美容卡有什麼用？」
「你現在纔多大歲數啊，哪裏用得着美容？」
我卻委屈地低下頭：
「媽媽，你之前說我醜，你忘了嗎？」
「明明我和Ŧṻₐ姐姐是雙胞胎，你卻說我比姐姐醜得多。」
「從那以後，我就對自己的容貌很自卑。現在有錢了當然要做美容，讓自己變得更好看一點。」
媽媽張了張口，絞盡腦汁地辯解：「媽媽之前都是胡說的，你這麼漂亮根本不需要美容呀！」
「這些錢用在別的地方多好啊。」
「我不信。」
我假意抹了抹眼角，又突然看向她。
「媽媽，你該不會是不捨得那些錢了吧？」
「你不是說過，這些錢歸我了，讓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嗎？」

-7-
這句話一出，媽媽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這時候林瑾瑜回來了。
媽媽的怒火終於有了宣泄的出口。
「你死哪兒去了？成天出去鬼混，就不能跟你妹學一學！」
林瑾瑜被罵得一愣。
「我就是去散了散心……」
話音未落，媽媽就拿起手邊的杯子扔了過去。
雖然只是砸在了林瑾瑜的腳邊，卻還是把她嚇傻了。
「散心？我不就說了你幾句嗎？你還委屈上了？這麼脆弱還活着幹嘛？不如早點去死！」
林瑾瑜顫抖着張了張嘴，卻還是忍住了，轉身哭着跑進了雜物間。
說是演戲，可媽媽的發火卻不像是假的。
她常年亂髮脾氣，之前是我忍氣吞聲地受着。
現在她爲了演戲，不能對我發火，捱罵的人只能是姐姐。
她越是這樣，我越覺得可笑。
她對林瑾瑜的好，又有幾分是真心的呢？
睡前，媽媽敲響臥室門，執着地端着雞湯進來了。
「小識，這雞湯真的有營養，媽媽燉了好幾個鐘頭呢。」
「你現在正是用腦子的時候，喝點吧。」
我看着碗裏的雞湯，意識到不對勁。
媽媽正在努力表演愛我。
可在我連續拒絕兩次的情況下，她還是冒着讓我不高興的風險，硬要我喝雞湯。
這碗雞湯八成有貓膩。
我突然想起上輩子，在媽媽失憶之前，家裏一直都是我負責做飯。
可媽媽假裝失憶後，包攬了一日三餐。
就連廚房都不讓我進。
我心中猜疑，假裝睏倦地打了個哈欠。
「我今天實在喝不下去了，明天吧，我肯定喝。」
媽媽立刻露出了笑容。
「好，明天媽媽再給你做！」
睡前媽媽要喫藥。
爲了表現對我的親暱，她一定要我親手給她喂藥。
我往裏面加了一片安眠藥。
媽媽毫無防備地喫了下去。
等她熟睡後，我走進廚房開始翻找。

-8-
十分鐘後，我在角落的櫥櫃裏找到了一瓶研成粉末的藥粉。
我回想起上輩子媽媽開始做飯後，我的情緒就越發不穩定了。
有時候格外亢奮，有時候意志消沉，還很容易暴躁。
我一直覺得是因爲媽媽對我的態度轉變，以及高考前的壓力。
卻從來沒想過媽媽會給我下藥。
上輩子錯過高考，又被媽媽拒絕復讀。
我在家崩潰大哭。
媽媽卻打開家門，把我拉出來，讓所有鄰居都看到我發瘋的樣子。
鄰居們憐憫又躲閃的眼神讓我更加崩潰。
我徹底放棄了復讀的想法，當晚就離開了家。
原來媽媽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放過我。
她使出渾身解數，步步算計，只想讓我的人生崩盤。
我冷笑一聲，將藥瓶裏的藥粉換成了維生素粉。
回到房間後，我打開媽媽的藥盒。
爲了讓媽媽早些康復，我很用心地保存這些藥。
我不僅將每天的藥按照劑量分好。
甚至因爲她嫌喫藥苦，我就把藥研成粉，用糯米紙包着給她喫。
現在把媽媽爲我準備的藥粉加進這些藥裏面，一點也不會被察覺。
這是她處心積慮找到的「好藥」，希望她會喜歡。

-9-
第二天一早，媽媽做好了早飯等我。
照舊沒有做姐姐的那份。
姐姐坐在桌邊，默默地啃麪包。
「小識你快來，媽媽把雞湯熱了一遍，又放了點滋補的藥材，你嚐嚐怎麼樣？」
我嚐了一口，又給姐姐盛了一碗。
「林瑾瑜，給你。」
林瑾瑜眼睛一亮，連忙伸手過來想接。
媽媽卻連忙奪過湯碗，一把扔進了洗碗池裏。
她回頭惡狠狠瞪了姐姐一眼：「扔了都不給你！」
姐姐愣了一下，眼圈很快紅了起來。
「不喝就不喝……」
姐姐咬了咬嘴脣，朝媽媽伸出手：「我今天要交學雜費，五百塊。」
上輩子我沒有關心林瑾瑜，所以媽媽偷偷把學雜費塞給了林瑾瑜，我也不知道。
現在因爲我的干預，媽媽一直沒找到機會跟林瑾瑜說話。
自然也沒來得及給錢。
眼下我在旁邊，媽媽只能表情扭曲地瞪着林瑾瑜：「什麼學雜費？我沒有錢！」
「你自己想辦法！能念就唸，念不了就滾！」
林瑾瑜沒想到媽媽連學費都不肯給她了。
她呆愣了好一會兒，眼淚止不住地流，又把書包往地上一甩。
「不念就不念了！那我輟學好了！」
「我本來學習也沒有妹妹好，我早就不想念了！」
「我現在就給老師打電話！」
說着姐姐就掏出了手機，哭着撥號。
這次媽媽真的急了。
她做這麼多，就是爲了心愛的姐姐能考上好大學，把我徹底比下去。
現在姐姐要輟學，那她不久前功盡棄了嗎？
媽媽連忙奪走姐姐的手機，又拉住她的手，小聲道：「你跟我進屋！」
「我有事跟你說……」
媽媽故作兇狠地把姐姐拉進了臥室。
「我不！」
姐姐還以爲媽媽要打她，大聲哭喊了起來。
然而隨着門被關上，媽媽開始解釋。
姐姐的哭聲也漸漸停歇。
等門被拉開後，只見林瑾瑜神色怔愣又複雜地走了出來。

-10-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但身後的媽媽故意推了她一把：「還不趕緊去上學，還想再挨一頓打嗎？」
林瑾瑜立刻低下了頭，快速走出門。
我知道，媽媽已經將真相告訴了她。
我對林瑾瑜選擇沉默的結果，也早有預料。
我早就不是上輩子那個自卑缺愛、期待別人來保護我珍惜我的小姑娘了。
所以我並不指望她們任何人會突然良心發現。
但我一定會讓那些想要毀掉我生活的人，付出代價。
接下來的一個月，媽媽和我親暱極了。
但與此同時，她對林瑾瑜的態度也越來越差，越發暴躁。
甚至有一次，她沒忍住動手打了林瑾瑜一巴掌。
打完林瑾瑜，兩人都愣住了。
如果這也是做戲，那這也太假戲真做了吧？
但爲了效果，媽媽最終也沒跟林瑾瑜道歉。
因爲媽媽越發暴躁，周圍的鄰居時常能聽到她咒罵林瑾瑜的聲音。
一開始媽媽對我態度大變，鄰居們還以爲她不會再虐待孩子了。
所以上輩子我崩潰發瘋，鄰居都覺得是我的問題。
——媽媽對我都那麼好，我居然還不知足。
但現在，他們卻發現媽媽只是換了個女兒虐待。
我暗暗感嘆，媽媽果然找到了好藥。
上輩子這藥用在我身上，只會讓我懷疑自己。
可用在媽媽身上，卻能讓她的暴虐情緒越發不受控制。
在高考前的幾天，她甚至忍不住對我發了脾氣。
但我故意用溫和包容的態度原諒了她。
媽媽眼裏掩飾不住的得意。
她覺得她已經徹底拿捏住了我。
高考的前一夜，我給她加大了藥量。
「小識，你明天高考一定要加油啊。」
媽媽拉着我的手，眼裏滿是期待。
我卻知道，她期待的並不是我的高考，而是明天的「演出謝幕」。
「謝謝媽媽，我一定會加油的。」
媽媽親自教我的「表演」，我絕對不會讓她失望。
我喂她喫了藥，眼看着她沉沉睡去，才離開臥室。
可剛走到客廳，我就看到林瑾瑜站在雜物間門口，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小識，媽媽睡着了嗎？」
見我點頭後，她深吸一口氣：「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她鼓起勇氣，嚴肅地看着我。
「……明天無論發生什麼，你千萬不要放棄高考。」

-11-
我沒想到，林瑾瑜會在高考前一晚跟我說這句話。
注意到我探究的眼神，林瑾瑜抿着嘴脣說：
「你不要問我爲什麼，總之不要放棄高考就對了。」
說完，她轉身跑回了雜物間。
第二天一大早，媽媽做了一桌子好飯好菜。
姐姐剛坐下，就被媽媽驅趕。
「你自己路上買個煎餅果子吧，這些都是給小識做的。」
媽媽催促着林瑾瑜離開。
因爲她要開始表演了。
林瑾瑜被推出了門，回頭略帶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門被關上，媽媽一臉熱切地拉着我坐下。
「小識，你快嚐嚐，媽媽忙了ţũ̂ⁿ一早上給你做的飯菜呢。」
距離高考開始還有兩個小時，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拖到開考半小時前再「昏迷」。
這樣就能萬無一失地讓我主動錯過高考了。
可我偏偏不會如她的意。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牛奶：「我沒胃口，喝一瓶牛奶就夠了。」
媽媽連忙說：「那怎麼行！高考可是很耗費腦力的，你一定要喫飽喝足纔好。」
我託着下巴，突然看向媽媽。
「媽，我其實一直都想知道，你之前爲什麼會那麼恨我。」
「我從小就比姐姐懂事，學習也名列前茅，大大小小的家務活更是我一手包攬的。」
「爲什麼你還是會那麼討厭我呢？」
媽媽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在她情緒複雜的眼睛裏，我似乎就快要讀出真相。
然而她很快露出笑容：「那都是之前的事啦，現在媽媽不是很愛你嗎？」
我也笑了一下，放棄了追尋真相的想法。
無論如何，我們母女是一輩子的仇人了。
她不會放過我。
我也絕對不會放過她。
我很快喝完了牛奶，起身就要往外走。
媽媽連忙看了眼時間，纔過去了十幾分鍾。
但是我要走的想法很堅決。
她無計可施，只能使出殺手鐧。
只聽她「啊」地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雙眼緊閉，不省人事。
我盯着她看了一會兒。
就在她懷疑我已經發現她是假裝昏迷時，我突然大叫了一聲，驚慌失措地打開了門。
「快來人幫幫我！我媽暈倒了！」

-12-
鄰居們聽到聲音，紛紛來到了樓道里。
衆人圍在媽媽身邊。
我哭着說：「叔叔阿姨，誰能幫我媽叫個救護車？」
隔壁鄰居連忙安慰道：「別急，我已經打了 120，但是現在高考封路，估計還得等一會兒。」
我又哭着說：「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採取點急救措施？」
鄰居們點頭，又面面相覷：「可是我們誰都不會啊。」
我抹了一把眼淚，表情堅毅地站了起來：「我之前在網上看到過，但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爲了媽媽，不管怎麼樣我都得試試！」
鄰居們連連點頭。
我深吸一口氣，挽起了袖子。
接ťų₊着抬起手臂，掄圓了胳膊「啪」地一聲扇在了媽媽臉上。
媽媽的頭歪到一邊，臉上頓時腫起了一個巴掌印。
不等鄰居們反應，我又跨坐在媽媽腰上。
我鉚足了力氣，一邊哭一邊左右開弓，當衆扇了她二十多個巴掌。
「嗚嗚，媽媽你快醒來啊！」
我手都扇麻了，鄰居們才慌忙把我拉了下來。
「小識，你這麼打容易出問題啊！」
「是啊，你媽的臉都快腫成豬頭了，可不能這麼打下去了！」
我這才狠狠地抹了把眼淚：「我還有別的辦法。」
我轉身又去廚房裏拿來了芥末，擠出來一大坨，往媽媽的鼻孔裏懟。
鄰居們目瞪口呆。
「這、這行嗎？」
話音未落，媽媽就流下了兩行眼淚。
「果然有用！」
我驚喜地喊了一聲，又飛快地進臥室找東西。
等我出來的時候，手裏捏着一根織毛衣的長針。
「等我扎幾針，媽媽肯定就能醒過來了！」

-13-
聽到這話的媽媽終於不敢裝下去țũⁿ了。
她悠悠轉醒：「我這是怎麼了？」
鄰居們見她醒了，鬆了一口氣：「你暈倒了，還好小識救了你。」
媽媽強扯出一絲歡喜的笑容：「是小識嗎？不愧是我的寶貝女兒。」
「可是我還有些頭暈……小識，你能不能送媽媽去醫院？」
鄰居們紛紛勸慰道：「小識今天要高考呢，要不我們陪你去醫院吧。」
媽媽卻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聲淚俱下：「不行，我只相信小識！」
「小識不去，我也不去醫院了。」
ṭŭₚ「小識，你一定不會丟下媽媽一個人的，對嗎？」
我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點頭。
「我不會丟下媽媽的。」
媽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十分鐘後，救護車到了。
媽媽被抬上車，全程都緊緊握着我的手，生怕我逃走。
直到護士說我坐錯了地方。
我安撫地拍了拍媽媽的手：「沒事，我換一邊坐。」
媽媽這才放心地鬆開手。
我坐在了靠近車門的位置，跟身旁的護士姐姐低聲耳語。
就在車門快要關上時，我突然跳下了車。
媽媽大驚失色，連忙就要坐起來。
「小識，你去哪兒！」
不等她坐起身，兩邊的醫生護士連忙按住了她。
「別急，你女兒要去高考，剛纔已經把你託付給我們了。」
「我們肯定會把你安安全全送到醫院的。」
媽媽瘋狂地掙扎：「不行！沒有小識我不去醫院！」
「小識！小識！林識你給我回來！」
救護車啓動，媽媽的尖叫呼喊聲越來越遠。
我看了眼腕上的表。
距離高考開始還有一個小時。
一切都來得及。

-14-
好心的鄰居開電動車把我送到了考場外。
直到檢查完准考證、落座的那一刻，我纔有種真實感。
桌子上的試卷，我再熟悉不過了。
上輩子我雖然沒能復讀重考，卻把自己關在房間，獨自做完了高考題。
我似乎想用這種方法向自己證明，我是有能力改變自己生活的。
我永遠記得，當時那套試卷，我考了 613 分。
雖然考不上清北，卻也能上個重點學校。
我不記得所有題目的答案。
但多虧我離家後的幾年做過家教，現在看到這些題也能答得八九不離十。
第一天考試結束，我走出考場，渾身舒暢。
這一次，我終於把握住了我人生的試卷。
我很快趕到了醫院，在病房裏看到了林瑾瑜。
姐姐聽說我今天去考試了，不由鬆了口氣。
媽媽看到我，卻不再有好臉色了。
她今天那麼努力地假戲真做，摔壞了腳踝，捱了二十多個巴掌。
結果我還是去高考了。
「林識，你真是出息了，讓我一個人來醫院？」
「你的高考就比你媽的命重要是吧？」
「既然這樣，那我就去死好了，反正你心裏也沒有我這個媽。」
我卻擦了擦眼角，拉起媽媽的手：「媽，我錯了。」
「我雖然去了考場，但是大腦一片空白。」
「我一直在擔心你是否平安，差點連名字都寫錯了，試卷也空了一大ṱų₄片……嗚嗚，如果我考不上大學，你還會認我這個女兒嗎？」
媽媽見狀有些驚訝。
回過神來，她連忙拉住了我的手，揚起笑容：
「傻孩子，無論你什麼樣，都是媽媽的好女兒呀。」
「一個高考算什麼？聽媽的話，咱明天不考了。」
「等媽後天出院，就給你做一頓好喫的。你什麼也不用幹，在家隨便玩就行。」

-15-
我點了點頭，一臉幸福：「媽媽，你真好。」
一旁的林瑾瑜卻猶豫着開口。
「林識，考什麼樣先不說，你起碼考完了啊……」
「你平時成績很好，就算發揮失常，也能考個四五百分。」
「起碼能上大學……」
「閉嘴！」
媽媽惡狠狠地打斷了林瑾瑜的話，抄起一旁的蘋果就往林瑾瑜身上砸。
「你就是看不得你妹妹過得好！」
林瑾瑜眼圈紅了，一邊躲一邊辯解：「媽媽，林識明明學習那麼好，你爲什麼不讓她高考？」
「她考上好大學了，咱們一家都跟着沾光啊！」
媽媽見她還不住嘴，氣得要拔掉手上的針衝過去打她。
林瑾瑜嚇壞了，連忙逃了出去。
我卻一把拉住媽媽，語氣溫柔又無奈：「媽媽，姐姐是在嫉妒我，我都知道的。」
「無論她說什麼我都不會聽、不會信的。」
媽媽動作一頓，鬆了口氣，笑眯眯地點頭：「你知道就好。」
「媽這心裏，可就只有你這一個女兒啊，媽媽做什麼都是爲你着想ṱü²的。」
我重重點頭：「媽媽，我明天就在醫院陪你，不去考試了。」
媽媽高興地抱住了我。
我看了眼一旁的果籃，狀似無意道：「媽，明天我帶個水果刀來，給你削蘋果吧。」
媽媽沒有異議，反而覺得我十分體貼。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就找了兩個身強力壯的護工來「照顧」媽媽。
我特意交代他們，我媽精神不太好。
一定不能讓她出門，否則會亂跑的。
護工嚴肅地點頭。
我到了考場外。
四處張望的林瑾瑜看到我出現，眼中閃過一絲歡喜。
我頓了頓，穿過人羣走向她。
林瑾瑜顯然沒想到我會靠近她，慌了一陣，我卻已經來到了她面前。
「你都知道了吧？」
聽到我的問話，林瑾瑜慌張地避開視線。
我又問：「這一個月以來，你覺得自己過得怎麼樣？」
林瑾瑜眼眶紅了，半晌才苦澀地開口：「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之前過的是這種日子……不，或許我知道，但是我選擇了視而不見。」
「我不怪你。」
我果斷地打斷了她的自責，轉身走向考場。
或許是因爲我在商場給她的那五十塊錢，或許是因爲她真的感受到了媽媽獨特的「愛」。
她做出了和上輩子不一樣的選擇。
而我也會放下對她的這份執念。
林瑾瑜愣怔地看着我的背影，突然又開口叫住我：「等等！」
「……林識，我衷心希望你能走出來。」
我沒有回頭：「我會的。」
「只要你不擋着我的路。」
林瑾瑜大概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但她很快就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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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徹底結束，我拿了新的果籃來到醫院，還精心挑選了一把切水果的刀。
剛走進病房，就聽到媽媽的怒吼。
「林識！你騙我！」
「誰允許你去高考了！」
「你憑什麼去高考？你憑什麼！」
媽媽目眥盡裂地瞪着我，每句話都像是從地獄裏傳出來的怒吼。
我自顧自地把果籃和水果刀放在了牀頭櫃上。
「我怎麼不能去高考了？」
「戲都演完了，你還要幹什麼？」
我平靜地注視着她，媽媽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是不是瑾瑜告訴你的！」
我聳了聳肩膀：「從一開始你假裝失憶的時候就知道了啊。」
媽媽胸膛劇烈起伏着：「你、你居然一直在耍我！」
「對啊。」
我神色如常。
「再跟你說個好消息，我不僅去參加了高考，而且每張試卷都答得很完美，粗略估計，680 分總是有的。」
「肯定比林瑾瑜考得好。」
媽媽死死地盯着我，咬着牙：「惡魔……你就是惡魔！」
「當初你剛生下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掐死你！」
說着，她突然看向了一旁的水果刀。
「現在……現在也來得及……」
眼看媽媽拿着水果刀向我衝過來，我立刻按下了緊急呼叫按鈕。
護工衝進門，卻剛好看見媽媽持刀刺向我的胸口。
進門的護士驚呼一聲，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媽媽卻呆立在了原地。
我笑了一下，低下頭, 看着她手裏的刀。
那是一把塑料玩具刀，用來給小孩子過家家切水果的。
我纔不會傻到用真刀跟她玩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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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如此，我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護工們反應過來，立刻衝上前把媽媽按倒在地。
我則做出一副震驚崩潰的模樣連連後退，下一秒哭了出來。
「媽媽, 你真的瘋了！」
「如果這是真刀, 我現在已經死了！」
媽媽劇烈掙扎着, 大喊着「我沒瘋」。
「你就是該死！」
我卻立刻聯繫了醫生給她做精神評估。
她在醫生面前一會兒哭一會兒罵，不出意外地被確診爲精神分裂。
需要進精神病院治療觀察。
因爲我和姐姐都已經成年，姐姐又比我大。
「家屬同意書」上需要姐姐的簽名。
林瑾瑜終於明白，那天高考前, 我那句話的含義——
「只要你不擋住我的路, 我就會走出來的。」
她怔怔地望着我，好像第一次認識我這個妹妹。
她眼中有掙扎, 有猶豫。
而我只看着她眼睛, 說了一句話：「我和你一樣。」
「十八年來，我什麼也沒有做錯。」
林瑾瑜低頭看着手裏的同意書, 終於咬着嘴脣，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二十天後, 高考成績出了。
我考了 693 分。
林瑾瑜考了 530 分。
我們即將各奔前程。
我特意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精神病院的媽媽。
但是我隱瞞了姐姐的消息, 告訴她姐姐落榜了。
隔着厚厚的玻璃, 媽媽的眼睛紅得駭人。
「果然，都是因爲你，我們一家人都沒有好日子過……」
「當年要不是多生了一個你, 我也不會差點難產而死！」
「你爸爸也在趕來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
「現在你姐姐過得這麼慘，也都是因爲你！」
「我當時就應該掐死你！你死了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我終於知道了媽媽恨我的根源。
原來她將自己一切的不幸，歸結在了我身上。
而我這麼多年，卻一直以爲自己做得不夠好。

-18-
我叫林識。
姐姐叫林瑾瑜。
一個是平平無奇的石頭，一個是難得一見的美玉。
從名字就看得出來，只有姐姐才被媽媽當成寶貝。
儘管我比姐姐更懂事，學習成績也比姐姐更好，可媽媽從來不肯正眼看我。
我不明白爲什麼，於是更加努力，想得到媽媽的認可。
媽媽反而對我更加厭惡。
終於在我離開這座城市的最後一天，從患有精神分裂的媽媽口中得知了原因。
從前我聽說過, 有母親會因爲生活過得不順, 就把所有的怨恨都轉移到子女身上。
而子女在未成年之前都是父母的「附屬品」，很少有人會關心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朝夕相處的鄰居，只會在聽到我和姐姐的哀嚎時，關緊門窗，置若罔聞。
我真的是家裏的掃把星嗎？
這個答案我已經不在乎了。
或許對媽媽來說，是不是我也無所謂。
她只是需要一個情緒的宣泄口。
在她僞裝失憶的那段日子，宣泄口變成了姐姐林瑾瑜。
是誰，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沒有面對生活真相的勇氣。
但好在，我和她不一樣。
我走出了那間逼仄的雜物間，來到了大城市，用我買股得到的啓動資金開了個工作室, 慢慢發展成了上市公司。
我和林瑾瑜偶爾聯繫，但我們默契地都沒有再提起人生中的前十八年。
生活在變好，噩夢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