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侍女是個罰越女

我的侍女是個穿越女。
她自以爲隱藏得很好。
但我其實早就看穿了她的來歷。
因爲在她之前,我已經賜死了一個她的同鄉。
之所以留着她的小命……
是因爲我發現她和前一個穿越女有些不太一樣。

-1-
我的侍女夏竹是個穿越女。
前幾日她捱了一頓板子。
醒來後,她的芯子就已經換了。
我爲什麼會知道呢?
是因爲在她之前,我曾賜死過一個穿越女。
夏竹自以爲隱藏得很好。
但其實,從見她第一眼起,我便知曉,她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夏竹了。
許是近來日子太過乏味,我想給自己找些樂子。
所以我即便已經知曉她是穿越女,卻也裝作不知。
我想看看,她會不會和前一個穿越女一樣。
一邊嚷嚷着人人平等,卻又費盡心思爬上了皇上的龍牀。
試圖以宮女的出身,來和我爭這後位。

-2-
傍晚我正在院裏散步,就聽宮門口響起一句:「皇上駕到!」
「皇上今兒怎麼得空過來了?」我上前相迎。
近日江南水患一事讓皇上忙得焦頭爛額。
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踏進過後宮了。
皇上拉着我的手往殿內走。
他緩緩道:「好不容易能喘口氣,便過來看看你。」
待進了殿內,他又狀似無意地道:「算算日子,許常在的孩子快要生了吧?」
陡然聽皇上提起許常在,我心頭不免有些詫異。
因爲這個許常在平日裏並不受寵。
即便是身懷龍胎,皇上也沒怎麼去看過她。
「皇上日理萬機,竟能記得許常在的產期?」我挑了挑眉。
皇上拉着我的手,打趣道:「皇后這是喫醋了?」
他話鋒一轉,道:「朕是想等許常在的孩子出生後,便交由皇后撫養。」
說到此處,皇上的語氣變得有些沉重。
「太醫說皇后的身子不適合生養,此生恐難有自己的子嗣,那朕便送一個兒子給皇后。」
我與皇上成婚之後,卻遲遲未能有孕。
太醫曾斷言我的身子骨弱,這輩子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但這並不代表我願意給別人養孩子。
我正想拒絕,卻陡然發現夏竹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我是皇后。
母親出身高貴,父兄又手握重兵。
她爲什麼會用憐憫的目光來看我?
是因爲聽到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還是……

-3-
我最終還是拒絕了皇上的提議。
人家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孩子,我抱過來養算什麼?
養得好也就罷了。
若是養不好,還惹一身騷。
可我沒想到,許常在生產那日,皇上竟會讓嬤嬤直接將孩子給我送了過來。
許常在生的是個小公主。
小臉皺巴巴的,醜得跟猴兒似的。
嬤嬤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我的神色,一邊溫聲道:「娘娘,皇上說了,若您喜歡便留下,若是不喜歡,再給許常在送回去。」
我下意識朝夏竹看去。
如我想的那般,她的眼底又出現了我看不懂的憐憫。
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些別的情緒。
只是我分辨不出來究竟是什麼。
我揮了揮手,道:「給許常在送回去吧。」
嬤嬤愣了愣,只得將孩子抱了出去。
「其他人都出去,夏竹留下。」
我的話一出口,就見夏竹眼底的憐憫瞬間變成了忐忑。
我若有所思地問道:「夏竹,你在憐憫本宮?」

-4-
夏竹猛地跪倒在地上。
她惶恐道:「奴婢不敢。」
倒是比上一個識時務。
我垂眼看着忐忑不安的夏竹,「你當本宮是傻子?什麼都看不出來?」
夏竹猶豫片刻,道:「娘娘不傻,只是……」
「只是什麼?」我換了個坐姿。
夏竹咬了咬牙,道:「奴婢是覺得皇上將許常在的孩子送給您,並非想彌補娘娘的遺憾。」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複雜。
「哦?那你以爲,皇上將許常在的孩子送給本宮,是爲了什麼?」
與皇上成婚以來,我與皇上從未紅過臉。
平日裏,什麼好的東西都往我宮裏送。
留宿在我宮裏的時間,比去其他妃嬪那裏的時間加起來還要多些。
偶爾有那些個不長眼的妃嬪冒犯我。
她們的下場,不是被打入冷宮,就是被降了位份。
世人皆道皇上獨寵皇后。
從未有人懷疑過皇上對我的用心。
我很好奇,夏竹是不是知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事。
夏竹眼底的掙扎我看得清楚。
但我並未因此就給她任何承諾。
她來到這宮裏已經有一段時日。
想必也聽說過,我曾賜死過一個自稱穿越女的女子。
良久之後,夏竹才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道:「娘娘可知,沈昭儀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

-5-
夏竹口中的沈昭儀,乃是戶部尚書之女。
是我與皇上成婚的次年入宮的。
她素來乖巧,平日裏不爭不搶。
加上身子骨又弱,平日裏鮮少出來走動。
在這後ẗú₋宮裏沒什麼存在感。
所以至今也只晉過一次位份。
前兩年還大病了一場。
皇上念在她父親的份上,便讓我免了她每日的請安。
只是沒想到她的身子雖弱,運氣倒好。
皇上去她宮裏留宿的時間並不多,但卻有了身孕。
算算日子,似乎被太醫診出有孕的日子,和許常在差不多?
可夏竹提沈昭儀做什麼?
夏竹直視着我,道:「奴婢斗膽猜測,皇上將許常在的孩子送給娘娘,是想絕了娘娘將沈昭儀的孩子抱過來養的心思。」
我的心裏咯噔一聲,面色卻並無變化。
「夏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沉聲問。
夏竹又磕了個頭,「奴婢知道。」
她跪得筆直,用坦然的目光看着我。
「沈昭儀體弱,娘娘若是想選一個皇子過繼,沈昭儀的孩子便是最好的選擇。」
我呼吸一滯,陡然想起沈昭儀剛被太醫診斷出有孕時,我與皇上開過的一個玩笑。
那時沈昭儀大病初癒,我便戲言稱等將來她將孩子生下來後,我要接回身邊養育。
在那之後不久,許常在便也有了身孕……
但與沈昭儀不同的是,許常在出身低微。
父親似乎只是個小知縣?
我抬眼看向夏竹,「你說這些,就不怕本宮殺了你嗎?」
夏竹是被她的父母賣進宮中當宮女的。
我若真想殺她,沒人會攔着。
聞言,夏竹瞳孔微縮,但她卻鼓起勇氣道:「怕,但我更怕您死不瞑目!」

-6-
許常在的孩子是早產的。
在她生產那日,外頭剛下了一場雨。
許常在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便意外早產。
好在母女平安。
她身邊伺候的宮人因小公主剛出生而躲過一劫。
不過皇上仍舊動了怒,賞了他們一頓板子。
如今想來,許常在這一跤摔得實在蹊蹺。
她的孩子已經快要足月,我也免了她的請安。
試問外頭剛下過雨,地面溼滑,她有何非要出去不可的理由?
我讓人去暗中打聽那日許常在宮中發生的事。
同時又召來太醫,詢問許常在當時的情況。
太醫道:「許常在身強體健,小公主也快要足月,雖是早產,倒也不打緊,平日裏細心些照料即可。」
皇上意欲將許常在的孩子抱給我養一事,並未遮遮掩掩,所以這些太醫都是知曉的。
我下意識想到了沈昭儀。
可話到了嘴邊,便又強行嚥了回去。
如若皇上真的如同夏竹說的那般,那這太醫未必肯對我說實話。
甚至還會打草驚蛇……
我喚來從小跟在身邊的侍女。
「替本宮去一趟將軍府……」

-7-
太醫院新來了一名醫女。
聽聞這位醫女來自神醫谷,是神醫谷谷主的親傳弟子。
這位醫女是晉王妃舉薦的。
太后娘娘久病不愈,晉王妃又是太后侄女,便親自去了神醫谷,將這位醫女請進宮,來爲太后診治。
醫女入宮沒幾日,太后娘娘的病情便有了好轉。
如今這位醫女已經成爲宮中的大紅人。
位份高些的妃嬪,都曾請她幫自己診治過。
倒是素來體弱的沈昭儀,自那醫女入宮以來,還不曾請她幫自己診過脈。
這天我與皇上正在用膳。
我提議道:「皇上,聽說最近爲太后娘娘醫治的那位醫女醫術很是了得,沈昭儀體弱的毛病,這麼多太醫都沒能治好,不如讓那醫女去幫忙瞧瞧?」
我邊說邊打量着皇上的神色。
「有病治病,若只是體弱,也可以讓她幫忙調養調養,您意下如何?」
皇上神色不變,淡淡地道:「陸神醫近日爲許多妃嬪都看過病,沈昭儀又剛生下小皇子,若是帶了病氣過去,反而是弄巧成拙。」
皇上口中的陸神醫,指的便是那位醫女。
他笑了笑,道:「等小皇子滿月之後再說吧,反正沈昭儀體弱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再等一陣子,倒也不打緊。」
我臉上的笑容不變,「還是皇上考慮得更周全些,小皇子還小,的確該小心謹慎些,不過……」
「不過什麼?」皇上偏頭看向我。
我繼續說道:「沈昭儀如今爲皇上誕下皇子,這位份,是不是該升一升了?」

-8-
沈昭儀是在陸神醫入宮前生產的。
與許常在不同的是,沈昭儀身子雖然弱,但這孩子卻是足月之後,自然分娩的。
一大早就開始發動,折騰到了半夜,纔將孩子給生下來。
我作爲皇后,本該去瞧着。
可誰讓我的母家強大,又得皇上盛寵。
這些年宮裏的女人生孩子,我都不曾前去守着。
因爲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一事,宮裏的人都知曉,所以那些個妃嬪巴不得我不去。
誰也不想,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被我這個皇后給看上。
以皇上對我的偏寵,我若看上了,他必然不會阻止。
……
沈昭儀養育皇子有功,被晉爲妃位。
在內務府擬的封號中,皇上選了「宸」字作爲她的封號。
小皇子滿月那日,冊封沈昭儀爲宸妃的聖旨一大早便送了過去。
我原本還提議要給宸妃擺上兩桌慶賀,但皇上卻並未應允。
「她得了晉升,便已是恩典,慶賀便不必了。」
言語之間,似乎並未將宸妃放在心上。
「小皇子的滿月酒已經很低調了,臣妾是想借着宸妃妹妹晉升的喜事,讓宮裏頭的姐妹們都高興高興。」
皇上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頭。
「那便依你。」

-9-
宴席就設在宸妃宮中。
因她身子弱,我便讓她獨居一宮。
這些年來,除了皇上與宮女太監們外,似乎還沒幾個人踏入過這裏。
許常在因要照看小公主,便只命人送了賀禮過來。
同樣沒有子嗣的惠妃一不留神便多喝了幾杯。
她原本也有過一個孩子。
可那孩子還不足一週歲,便夭折了。
自那之後,惠妃便沒再有過身孕。
「娘娘,惠妃方纔不慎崴了腳……」夏竹湊到我的耳畔低語道。
我偏頭看向夏竹,「今日在場的妃嬪都喝了酒,難免會有所失態,太醫畢竟是男子,不便前來診治……」
我的目光從宸妃身上一掃而過。
「這樣吧,你去將陸神醫請過來。」
宸妃欲言又止。
她身側的嬤嬤當即道:「娘娘,該給小皇子餵奶了。」
我抬眼看過去,「怎麼,宸妃竟然親自餵養小皇子嗎?」
宸妃微微頷首,道:「臣妾的身子如今已經大好,便想親自餵養。」
「給小皇子餵奶之事,便交給奶孃吧。」
我迎上宸妃的目光,「今日後宮的姐妹們特意前來爲你慶賀,你若是不在場,那豈不是太過失禮。」
宸妃抿了抿脣,片刻後,才從容坐下。
「那便依皇后娘娘所言。」

-10-
在各宮落鎖前,陸神醫悄悄來了我的坤寧宮。
見到我的那一刻,陸神醫雙眼含笑:「瑜姐姐,多年未見,你如今可還好?」
我衝她招了招手,「阿箏,過來說話。」
陸神醫原名陸箏,是我小姨的義女。
她坐到我對面,壓低聲音道:「瑜姐姐,我悄悄看過了,那位宸妃身子強健得很,並不像是生過重病的樣子。」
「我在太醫院的這些時日,本想找機會看一看她的醫案,可卻沒能找到。」
「沒能找到?」我愣了愣。
陸箏點點頭,道:「我本來還想暗中打聽,但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對於宸妃相關的事情,似乎忌諱得很,我怕打草驚蛇,便沒敢多問。」
我拉起陸箏的手,欣慰地道:「我們阿箏懂事了。」
陸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臉色卻猛然一變……
她不由分說便將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見狀,我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下來。
良久,陸箏才面色凝重地道:「瑜姐姐,你之所以不能有孕,是因爲你被人下了絕育的藥!」

-11-
嬤嬤將陸箏送走後,我便喚來了夏竹。
和上一次一樣,夏竹眼底的忐忑是藏也藏不住的。
我審視着她,緩緩道:「你可知,這位陸神醫,是我的妹妹?」
夏竹雙腿一彎,直接跪倒在地。
「奴婢知道。」
我袖中的手緩緩攥成拳頭,「說吧,你還知道些什麼?」
上一次,夏竹告訴我,皇上對我的寵愛都是假的。
所謂的盛寵,不過是爲了替他的心上人當活靶子。
如今皇上縱容我所做的一切,將來都會成爲廢后的理由。
夏竹憤恨道:「奴婢還知道,待皇后娘娘的父親和兄長回京述職時,皇上會將通敵賣國的罪名扣到他們頭上。」
「宋氏滿門,除六公子外,連幼子都會慘死……」
夏竹的神情激動,但她的聲音卻壓得很低。
「就連娘娘……也會被賜死。」
我壓下滿腔的疑慮,道:「我知道你是穿越的,可你怎麼會知道這些還不曾發生的事情?」
夏竹神色微變,最後坦然道:「因爲您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本小說,而我……是穿書的。」

-12-
在夏竹的耐心解釋下,我明白了穿越和穿書的區別。
她那Ṭüₔ個同鄉屬於穿越。
對於我們這個朝代將會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所以她纔會去爬龍牀。
而夏竹則是穿書。
她知道所有劇情的走向。
但偏偏,我跟皇上,以及宸妃,都只是這本小說裏的配角。
所以有的細節,她知道得也並不清楚。
夏竹道:「這本書的男主是您的六弟。」
「在您和宋家出事時,宋家的家僕用自己的孩子和六公子互換了身份,又趁亂將他送了出去……」
「六公子隱姓埋名,喫盡苦頭,最終爲宋家平反。」
聽到這裏,我心裏不禁有了幾分安慰。
「如此說來,皇上和宸妃的下場並不好?」
夏竹微微頷首,「他是這本書裏的反派,下場自然不會好。」
她正要說其他,就聽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娘娘,錢嬤嬤來了。」
「讓她進來。」
錢嬤嬤是我派去打聽許常在早產一事的人。
錢嬤嬤進來後,先行了一禮,才低聲道:「娘娘,奴婢打聽到了,那日許常在之所以會摔跤,是因爲她佩戴的珍珠項鍊斷了,許常在不慎踩到滾落在地上的珠子,這才導致小公主早產。」
說到這裏,錢嬤嬤雙手奉上一個小荷包。
「這是那日許常在所佩戴的珍珠項鍊,奴婢發現,斷口處有人爲的痕跡……」
我將荷包裏的東西拿了出來。
「既是人爲,那這東西你又是從何處得到的?」
如果有人要害許常在,斷不會留下這麼大個把柄。
錢嬤嬤道:「這條珍珠項鍊是皇上賜給許常在的,所以那日事發後,許常在的侍女將這鏈子撿了回去。」
錢嬤嬤頓了頓,遲疑道:「奴婢怕被人發覺,便放了一條假的過去,但奴婢卻發現,皇上身邊的朱公公,又悄悄將那條鏈子拿走了……」
我與夏竹對視了一眼,心裏有了個可怕的猜想。
「此事你就當不知,莫要聲張。」
不論許常在受不受寵,但她當時身懷龍胎,內務府的人是絕不敢在這種事情上掉以輕心的。
更何況,這條珍珠項鍊還是李寅所賜。
一切已經明瞭。
更何況陸箏已經確認,宸妃的身子健康得很。
我故意稱病,將母親召進宮中。
李寅得知後,又派人給我送了好些補品過來。
以往這種時候,我心中都是歡喜的。
這女人麼,哪有不虛榮的?
能被皇上另眼相待,這讓我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地滿足。
但如今再看,心中只覺諷刺。

-12-
自從夏竹口中知道自己只是活靶子後,我便讓人暗中留意宸妃宮裏的動靜。
李寅明面上留宿宸妃宮裏的次數一直都不多。
我查了記錄,在宸妃還是昭儀的時候,李寅每個月只去一次。
如今或許是因爲有了小皇子,李寅已經去了兩次。
但這只是明面上的記錄。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李寅時常獨自一人悄悄溜進宸妃的宮裏。
一待便是大半宿。
在天明前,又悄悄離開。
除了宸妃宮裏的人,和李寅身邊的太監總管,宮裏並無人知曉他們之間的祕密。
想想也是。
若非親眼所見,誰能相信,一個皇帝,竟然能爲了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
……
母親來時,夏竹正爲我講述着他們那個世界的故事。
母親見我倚在榻上,以爲我真的病了,神色格外焦急。
她疾步走到我的身邊,關切問道:「娘娘,聽聞您……」
我當即拉住母親的手,「母親,我沒事。」
屏退衆人後,我才道:「今日稱病召母親入宮,是有一事想與母親商議。」
母親見我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她在我身邊坐下,低語道:「有什麼事,非得用這樣的理由讓我進宮?」
我垂眸,挽着母親的胳膊,撒嬌道:「女兒昨日夢見父親和哥哥回京了。」
母親聞言愣了愣,笑道:「皇上沒告訴你嗎?歲末你父親和哥哥就會回京述職。」
「知道。」我平靜道,「聽說邊關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兒,我想讓哥哥幫我帶一些回來。」
我將提前寫好的密信遞到母親手中。
「我要的東西,都寫在信裏了,勞煩母親派人快馬加鞭,儘快將這封信交到哥哥手中。」
信裏我用了只有我跟哥哥才能看懂的密語。
即便這封信落入李寅手裏,他也看不出什麼來。
至於母親,她與我一樣,都養尊處優慣了。
早早知道李寅乾的事情,未必是件好事。
若是能藏得住倒還好,若是被李寅察覺了端倪……
我怕事情會脫離我的掌控。

-13-
等待期間,夏竹又同我說了好些書裏寫到的劇情。
但我這個皇后在書裏其實出現的次數並不多。
夏竹說的,更多的是別人的事情。
比如宋家滿門被滅後,小六過得如何辛苦。
後面小六爲宋家報仇時,又都做了些什麼。
李寅和宸妃的下場,夏竹反覆和我講了好多遍。
若不是一遍遍聽着,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壓制住心裏的恨。
這個世界對夏竹而言,只是一本小說。
但於我而言,卻是真實的。
李寅要怎麼寵愛宸妃我都不會有意見。
早在嫁給他之前,我便清楚,他會有三宮六院,妃嬪無數。
宋家助他登上帝位,他可以不感激,可以忌憚,但不該往我宋家頭上栽贓通敵賣國的罪名。
我父親和兄長鎮守邊關多年,身上佈滿刀傷箭傷。
可到頭來,卻死於莫須有的罪名。
而我……
與他夫妻還算和睦,也從未算計過他的妃子、孩子。
可他一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宋家的付出,一邊還將我當成宸妃的擋箭牌。
甚至還給我下了絕育的藥……
這些年來,出於對太醫的信任,加之陸箏久居神醫谷,我不曾讓陸箏來爲我診過脈。
若非她誤打誤撞發覺此事,我恐怕到死都不會知道。
我不能生,是李寅造成的。
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也不打算咽。

-14-
沈昭儀得了宸字爲封號後,在後宮裏逐漸有了姓名。
加之她又生了個皇子,宮裏自然有聰明人會注意到她。
更何況,背地裏,還有我在暗中推波助瀾。
很快就有人發覺了李寅對她的不同。
「同爲妃位,宸妃妹妹宮裏的好東西,倒是比其他人的都要多。」惠妃陰陽怪氣道。
惠妃是李寅身邊的老人。
李寅不見得有多喜歡她,但也會給她幾分薄面。
曾經她也以爲自己在李寅面前是特別的。
直到她注意到宸妃之後……
愛和恨一樣,都是很難藏得住的。
李寅最愛的人是宸妃,所以有什麼好東西,自然會忍不住悄悄往她宮裏送。
起初我不知情時,便免了她的請安。
但既然知道她身體無恙,這請安自然不能再免了。
出來走動多了,有些東西,就藏不住了。
「可不是嘛。」同爲妃位的楊妃也酸溜溜地開口。
和惠妃跟宸妃不同的是,她只有妃位,並無封號。
「宸妃姐姐就連封號,都比其他姐妹好呢……」
她意有所指地道,話語中的酸味藏都藏不住。
「宸妃爲皇上誕下皇子,自然是不同的。」我故意說道。
「那可不。」惠妃看宸妃的眼神充滿嫉妒,「宸妃妹妹的運氣可比咱們好多了。」
「皇上不過偶爾去她Ťú₊宮中留宿,便能安然生下龍子……」
她頓了頓,把目光移向許常在,「許常在與宸妃妹妹雖然先後有孕,但可惜,生的只是個公主,還是早產的……」
楊妃陰陽怪氣道:「是啊,同人不同命,宸妃姐姐生個孩子,便從昭儀晉爲妃位,而許常在生個孩子,卻依舊只是個常在。」
而被惠妃和楊妃提及的許常在,臉色已經煞白得不見半分血色。
可奈何她位份低。
即便被人當衆這樣羞辱,也只能忍着。
我把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發出聲響。
「好了,都退下吧,本宮乏了。」
其餘看熱鬧的妃嬪頓時收斂神色,起身告退。
我將目光移向許常在,「許常在,你留下。」

-15-
許常在目光忐忑,明顯有些不安。
等殿內的人都走乾淨之後,許常在才試探性地問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我將當日錢嬤嬤拿回來的荷包丟到許常在跟前。
「許常在瞧着這東西,可覺得眼熟?」
許常在臉色發白,拿荷包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在看到荷包裏的東西后,她明顯愣了一下。
「這是……」
許常在的臉色變了變。
她抬眼看向我,鼓起勇氣問道:「這應該是臣妾的東西,爲何會在娘娘這裏……」
「我若不讓人將這東西拿過來,你如今還能看得到嗎?」
我覺得她問了個蠢問題。
許常在抿了抿脣,「娘娘的話,臣妾聽不太明白。」
我瞧着許常在的模樣意味深長地道:「不,你明白,否則又怎會與小公主同喫同住,寸步不離?」
原本我是沒打算和許常在挑明的。
可我發現,她不是個蠢人,已經隱約猜到自己早產的真相。
而她的父親雖是個小知縣,但她的兄長,卻是個人才……
許常在猛地跪倒在我跟前,聲淚俱下:「求娘娘給臣妾指條明路。」

-16-
那日之後,宸妃明裏暗裏沒少被後宮的妃嬪刁難算計。
李寅來我宮裏也越發勤快了。
很多時候,他都只是來坐坐,陪我喫喫飯,說說話。
並不提侍寢一事。
這倒是讓我鬆了口氣。
自從知曉他後來乾的那些事情後,我便感到無比的噁心。
即便李寅生了副好皮囊,我也無法再與他親近。
甚至就連一起喫飯,我都覺得噁心。
每次他走後,我都要吐上一回。
好在這樣的日子並未持續太久。
這天我與李寅正在用膳,宋府便傳來口信。
說我母親病了,已經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未見好轉。
我當即將手中的筷子放到桌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李寅。
「皇上,臣妾想帶着陸神醫去看看我母親……」
李寅露出擔憂之色。
他溫聲道:「可要朕陪你去?」
我心中覺得嘲諷,嘴上卻說:「皇上能讓臣妾出宮便已是恩典,臣妾又豈敢耽擱皇上的正事?」
李寅若真的想陪我去,又豈會再問我?
當真虛僞得很。
「況且皇上與臣妾一同前去,那臣妾今日豈不是還得再回宮。」
我強忍着噁心,同他撒嬌。
「我父兄都在邊關,母親如今病重,所以我想陪她幾日。」
李寅笑了笑,道:「罷了,既如此,朕便不勉強你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你母親既然病重,那便讓陸神醫也留下照看吧,正好太后眼下也大好了,便不必再讓她回來了。」
我知道李寅是怕陸箏在,會暴露宸妃身體無恙的事實。
但我並未揭穿,順着他的意思應了下來。
他不知道的是,我母親其實沒病。

-17-
與我上次見她的理由一樣。
母親此番稱病,只是爲了讓我回一趟宋家。
因爲我的哥哥暗中回京了。
「阿瑜,接到你的密信,我便暗中趕了回來,你快同我說說,究竟發生了何事。」
書房裏,哥哥正滿臉疑惑地看着我。
我長舒了一口氣,將發現李寅密謀要栽贓宋家的事情告訴了哥哥。
但我掩去了夏竹穿書一事,只說是她無意間發現了些端倪。
我又暗中留心,這才察覺到了李寅的謀算。
哥哥聽完,久久不敢相信。
他沉聲道:「阿瑜,此事事關重大,你可有證據?」
我抬眼與哥哥對視,「通敵賣國一事,我暫時還沒有拿到證據,但是……」
我面上閃過一絲痛色,「阿箏替我診過脈,確認我不能有孕,並非我的身子弱,而是被人下了絕育的藥。」
我輕嘆一聲,「宮中太醫那麼多,個個都醫術了得,可卻無人發現此事,哥哥以爲,這是爲何?」
聞言,哥哥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他咬牙切齒地道:「欺人太甚!」
待怒火平息,哥哥才又問我:「阿瑜打算如何做?」
我回想起夏竹說的,書中宋家滿門的結局。
「哥哥可知,若李寅的謀算得逞,宋氏滿門會是什麼下場?」
我笑得淒涼,「宋氏滿門,一個都活不了,包括我。」
只有解決了我這塊攔路石,李寅心愛的宸妃才能登上後位。
宋家「通敵賣國」這麼好的機會,李寅當然不會留我。
哥哥雖是武將,但腦子同樣好使。
他神色微變,欲言又止道:「你是想……」
我認真點了點頭,「哥哥,這是我們宋氏滿門唯一的活路。」

-18-
我只在宋府待了一晚。
翌日用過早膳後,便帶着夏竹回了宮。
該交代的我已經和哥哥交代過了。
也正是因爲徹夜長談,我的眼底一片烏青。
李寅看到我憔悴的模樣,倒也信了我母親病重。
他面露疼惜,「皇后怎的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我故意勉強笑笑,道:「母親病重,臣妾實在很擔心。」
李寅安慰了我幾句,又讓人給我母親送去不少名貴藥材。
除此之外,又讓太醫給我送來了一瓶藥丸。
「這是太醫新研製出來的補身子的藥。」
李寅笑得很溫和,「皇后不願養別人的孩子,所以朕想努努力,讓皇后擁有自己的孩子。」
我忍住心底的噁心,故作訝異地問:「這是……」
李寅點了點頭,道:「太醫院那邊一直在想法子,朕怕皇后受不了湯藥的苦,便讓人制成藥丸,方便皇后服用。」
看到李寅這副嘴臉,我忍不住想笑。
若不是知曉我不能有孕就是他造成的,這會兒聽到他說這些,我怕是會感動得要死。
我故作遲疑,「可太醫不是說,臣妾此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嗎?」
李寅面不改色,「先前事情還沒進展,怕讓皇后空歡喜,所以朕便讓他們瞞着皇后。」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阿瑜,朕只希望你開心。」
聽到李寅這句話,我差點沒忍住吐了出來。
胃裏一陣翻騰。
可我卻還要裝出感激的模樣。
「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李寅眉眼帶笑,叮囑我要記得用藥,便藉口還有摺子要批,離開了我的坤寧宮。
我一刻都沒有耽擱。
從瓷瓶裏倒出一顆藥丸,遞給侍女。
「把這藥丸送去宋府,交給陸姑娘,讓她幫忙看看這藥丸是作何用的。」
我纔不信,李寅會那麼好心。

-19-
而事實也正如我所料的那般。
這藥丸並非像李寅說的那樣,是治療我不能生育的。
它會慢慢讓我變得虛弱,讓我痛苦,但卻又不致死。
「近來宸妃的日子並不太好過,皇上這是想給宸妃出氣呢。」夏竹氣鼓鼓地說道。
是的。
李寅這是在給宸妃出氣。
在我刻意的推波助瀾下,宸妃往日所受到的那些區別對待,都一點點浮現在後宮妃嬪眼中。
能在這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活下來的,又有幾個是傻的?
我不怕被人笑話。
但我要讓宸妃親身嘗一嘗,過去我替她受過的算計。
然李寅的反應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他把宸妃看得比我想的還要重要。
她不過是難受了幾日,李寅就眼巴巴地來給她報仇了。
我把玩着手裏的瓷瓶,心裏不由開始期盼父兄回京述職的日子。
「皇后娘娘手裏的小瓷瓶好生精緻,想必又是皇上賞賜的吧?」許常在輕笑道。
衆人的視線頓時集中到我手上。
我眼角的餘光瞥向宸妃。
她雖極力忍耐,視線卻仍舊不受控制地往我手上瞟。
我面露羞澀,道:「這是皇上特意讓太醫爲本宮研製的補身體的藥丸,說是會讓女子容易有孕。」
我是故意這麼說的。
因爲李寅給我下絕育藥的事情,他並未讓宸妃知曉。
這瓶藥丸可費了太醫不少心思。
我怎麼好讓它放在角落裏積灰呢?
隨着我的話音落下,宸妃的面色也一點點變得蒼白。
我視若無睹,「這樣的藥丸本宮還有很多,宸妃爲皇上養育皇子有功,今日這一瓶,便賞給宸妃吧。」
說完,我將瓷瓶遞給夏竹,示意她把東西拿給宸妃。
宸妃勉強笑了笑,把瓷瓶接了過去。
我的目光從衆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落到宸妃身上。
「如今小皇子已經日漸長大,還望宸妃能多爲皇上開枝散葉,畢竟……」
我話鋒一轉,眼中染上笑意,「宮裏還沒有誰像宸妃一樣,侍寢的次數不多,卻那般容易就有了身孕呢。」

-20-
宸妃得了我賞的藥沒兩日,便與楊妃產生了爭執。
楊妃不慎將宸妃推入水中,李寅龍顏大怒,將楊妃的位份連降兩級,還撤了她的牌子。
錢嬤嬤與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正在看哥哥寫來的密信。
他與父親已經在回京述職的路上了。
而我讓他辦的事情,他也都辦好了。
我將密信燒掉。
待信紙燃盡,我才同夏竹道:「夏竹,和本宮說說你們那個世界的事情吧。」
夏竹的臉上多了幾分嚮往。
她思索片刻,才道:「奴婢生活的世界,人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人出身就在……相當於皇室,有的人卻連飯都喫不起。」
聽到這話,我不禁有些詫異。
前一個穿越女可是口口聲聲說什麼人人平等的。
可我卻從夏竹口中聽到了不一樣的答案。
她還在繼續,「但讀書很便宜,所有人都要讀很多年的書。」
「不用跪拜誰,女子也能出去工作,可以掙錢養家。」
「雖是一夫一妻制,但像那種有錢的人,背地裏也會養小三小四小五……」
她頓了頓,像是怕我不能理解,又說:「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外室,但外室所生的孩子,也擁有可以繼承家業的權利。」
「和這個世界最大的不同,應該就是交通工具了。」
夏竹說到這裏,面上多了幾分笑意。
「我們那裏有飛機和高鐵,一日便能行幾千里路,還有手機……」
夏竹絮絮叨叨地和我說了許多。
都是些我不曾聽過的東西。
我看夏竹的目光一點點變得柔和。
「本宮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當初你爲何會同我那般坦誠?」
我問她:「你就不怕本宮利用完你之後,再把你殺了嗎?」

-21-
穿書一事,是夏竹的祕密,也是她的武器。
她若不主動交代,任憑我想破腦袋,也猜不到她真正的來歷。
包括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
按照夏竹的意思,她想必也是讀了很多年書的。
想一個能騙到我的藉口,我相信她一定能想得到。
但夏竹卻在明知道我曾賜死過一個穿越女的情況下,依舊選擇了對我坦誠。
我想不通。
她難道不怕我會殺她嗎?
「怕!」夏竹沒有一絲猶豫。
她抬眼看着我,道:「但奴婢知道,皇后娘娘不是那種會過河拆橋的人。」
「當初看這本小說時,奴婢雖知道都是假的,但還是很心疼娘娘的遭遇,覺得皇上不是個東西,沒擔當,還陰毒……」
夏竹這會兒說起話來,竟是一點也不顧忌。
「沒想到一睜眼,奴婢就成了娘娘身邊伺候的人。」
說到這裏,夏竹忍不住笑了笑。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奴婢初見娘娘時,甚至在想,會不會是上天也看不過去了,所以才讓奴婢來到娘娘身邊,幫娘娘認清渣男的真面目。」
夏竹舉着小拳頭,「女炮灰也是能有金手指的!」

-22-
冬月之後,京城下了幾場雪。
李寅也發了幾次脾氣。
宸妃的父親被人上奏舉報貪墨。
李寅不得已,只能將沈尚書拘在家中,派了親信去查貪墨一事。
水至清則無魚。
這個道理我懂,李寅也懂。
只要沒做得太過,李寅都睜隻眼閉隻眼了。
但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有人竟敢將此事捅了出來。
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
連着幾日,宸妃都稱病,沒來請安。
但聽說宸妃在宮裏哭了好幾回,眼睛已經腫得跟兔子似的了。
這把火燒了大半個月。
在李寅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有更多的流言在悄悄流傳。
而沈尚書貪墨一事,鐵證如山,李寅不得已,罰了沈尚書一筆銀子,外加半年的俸祿。
雖是輕拿輕放,但卻讓宸妃真正病了一場。
而朝臣對李寅的處理結果也是敢怒不敢言。
畢竟上一個提出異議的御史已經被迫告老還鄉了……

-23-
在我父兄回到京城的前一日,李寅吐血了。
太醫院的太醫全都去了他的寢殿,卻又束手無策。
「皇上的脈象着實怪異……」
所有太醫都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
沒人敢貿然開方子。
李寅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幾個太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對着我行了一禮,道:「皇后娘娘,皇上的情況太過複雜,不知能否請娘娘將陸神醫請回宮中……」
「倒是不巧了。」我心中暗笑,卻一臉擔憂,「陸神醫前幾日已經離開宋府,說是要去雲遊……」
李寅還在昏迷。
寢殿內的妃嬪跪了一片,都雙眼含淚,卻無人敢哭出聲來。
「宸妃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我揮了揮手。
宸妃詫異地看了我一眼,隨即將頭低下,「是。」
太醫都守在殿內,我與宸妃則在殿外。
我看得出來,宸妃很忐忑。
我認真將宸妃打量了一會兒。
說實話,宸妃確實長得很貌美。
可這並不是李寅對她情有獨鍾的理由。
李寅愛慕她,是因爲宸妃在兒時曾給過他溫暖。
若李寅沒有做下那些個骯髒事,單憑這一點,我都能高看他一眼。
但世上是不會有假如的。

-24-
我並沒有對宸妃做什麼,但她當晚卻發起了高熱。
我藉機ẗųₒ讓嬤嬤把小皇子從宸妃身邊抱走。
「宸妃這病來得突然,小皇子還小,若是Ṱù⁹過了病氣,誰能擔當得起?」
李寅知道這個消息後,氣得又吐血了。
他讓人將我喚去,勉強忍耐着心中的怒火,「小皇子還小,離不開自己的母妃,皇后將小皇子還給宸妃吧。」
我面露笑意,「皇上這是怕臣妾將小皇子據爲己有嗎?」
李寅面色微變,「皇后說笑了,太醫已經爲你研製出了調理身子的藥丸,皇后很快就能有自己的皇子了,又何須去搶宸妃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臣妾此生,怕是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是不喜歡。
二是李寅着實心狠。
他用了最毒的藥,用量也Ṱũ̂ₔ多。
即便是陸箏,也沒有辦法。
李寅勉強笑笑,「皇后莫要胡思亂想,皇子早晚都會有的。」
我搖了搖頭,「不會有了,皇上給臣妾的藥,臣妾轉贈給宸妃了。」
李寅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陰沉。
但我卻緩緩揚起脣角,「宸妃爲了給皇上開枝散葉,可是日日都在服用那藥丸呢。」
李寅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陰沉着臉,揚聲道:「來人Ṭū₉!」
無人應他。
因爲我的父兄已經歸京。
李寅身邊的人,都已經被我父兄的人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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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緩坐下,「知道你苦心讓人弄出來的藥,最後都進了你心愛的宸妃口中,皇上可還歡喜?」
李寅怒視着我,「宋瑜,你何時知道的?」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你給朕下毒了?」
「對啊。」我笑了笑,「你還不知道吧?陸神醫是我妹妹。」
我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咱們是夫妻,得有來有往。」
李寅看懂了我的暗示。
他鐵青着臉,臉部的肌肉在顫動,卻又拿我沒辦法。
「你這樣做,就不怕朕誅你九族嗎?」
我被李寅這話給逗笑了。
「李寅,原來你也有天真的時候啊。」
我平靜地看着他,「你該不會覺得,我會毫無準備吧?」
宮裏的守衛都已經被我換成了宋家軍。
是的,我要帶着父兄造反了。
這是我們宋家唯一的出路。
我也曾想過殺了李寅,自己當太后,垂簾聽政。
但李寅會忌憚宋家,新帝就不會了嗎?
既如此,那便讓這天下改姓宋吧。
經過李寅這個教訓,我便知曉,命運這東西,還是自己掌控比較好。
我不想寄希望於任何人。
哪怕李寅的兒子們都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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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寅一病不起,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因爲我讓人割了他的舌頭。
我模仿了他的筆記,寫下了傳位的詔書。
只不過這皇位沒有傳給他的皇子們。
而是傳給了我父親。
朝臣自然也有反對的。
但他們的女兒,甚至是外孫都在我手裏。
在李寅看不見的地方,我早已利用夏竹的「先知」,暗中籠絡了後宮的妃嬪。
這些年來,李寅做過的所有見不得光的事情,我都讓許常在的兄長悄悄在民間散佈開了。
對百姓而言,誰做皇帝,他們並不關心。
誰能讓他們喫飽飯,他們便會擁護誰。
至於日後可能會面對的罵名,誰在乎呢?
活着的時候享受了就夠了。
死後的事情,反正我又聽不見、看不着。
直到父親登上帝位,我纔有了點真實感。
原來改朝換代,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難。

-27-
我依舊住在後宮。
不過稱呼從皇后變成了長公主。
我將李寅那些妃嬪都召集起來。
「願意回府另嫁的,將來嫁妝由本宮來出,想留在宮裏養老的,便留下,本宮不會強迫任何人。」
我指了指錢嬤嬤,「怎麼選擇,你們自己考慮,有了答案,差人告訴錢嬤嬤一聲便可。」
大家都是苦命人,我不想爲難任何人。
至於宸妃和李寅,他們不一樣。
我父親登基那日,我用一壺毒酒,送走了李寅和宸妃。
我父親的皇位來得畢竟不太光彩。
李寅這個前朝皇帝雖然已經被割了舌頭,但只要他還活着,就可能會成爲一個威脅。
我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隱患。
至於宸妃,她活着的時候沒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李寅身邊。
那我便成全她,送她去和李寅去地下當夫妻。
在我的提議下,夏竹成了我父親的義女。
「對外便不說你是夏竹了。」我淡淡地道,「你本名叫什麼?日後便恢復本名吧。」
夏竹呆呆的,「真……真的嗎?」
我被夏竹的反應給逗笑了,「夏竹是被她的父母賣進宮的,若有朝一日,他們知曉自己的女兒被皇上收爲義女,怕是會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
我很討厭麻煩。
也不想夏竹承擔不屬於她的羈絆和責任。

-28-
夏竹恢復了她的本名陸夏,與我同住一宮。
我閒來無聊,便想起了陸夏所說的女子也可以讀書一事。
「阿夏,我們開個書院吧,只收女子那種。」
對於陸夏生活的那個世界,我心中嚮往已久。
雖不能親眼去見一見,但有些事情,卻是我力所能及的。
比如開女子書院。
父親知曉我此生都不能有孕後,愧疚不已。
我只是提了一嘴,他便已經派人去尋夫子了。
我只需要動動嘴,女子書院的事情,就會有人去替我張羅。
我與陸夏一邊參觀女子書院,一邊道:「人人平等聽起來美好,但在這個世界,是無法實現的。」
上一個穿越女說了很多遍人人平等。
陸夏雖然沒Ŧŭₘ說,但我知道,她其實也是嚮往的。
「貴族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特權被取消,也見不得平民和他們平起平坐。」
就像陸夏說的那樣,投胎是門技術活兒。
很多事情,其實從出生的時候起,就已經註定了。
我能做的,也就是讓天下的女子們知曉,世上的活法並不止有一種。
「瑜姐姐說的我都明白。」陸夏的嘴角微微上揚。
她指了指自己,說:「就像我,做了一段時間的公主後,現在再讓我去當奴婢,我心裏也是不情願的,更何況還是那些貴族呢。」
陸夏眨了眨眼,「瑜姐姐能願意開設女子書院,已經很棒了。」
我不禁莞爾。
……
女子書院於中秋之後正式開張。
來書院上課的女子,不僅不用交束脩。
書院還會爲她們提供膳食和筆墨紙硯。
在經夫子評定合格後,還能得到一份月銀頗豐的「工作」。
在這樣的條件下,許多百姓都將家中的女子送來書院。
甚至就連已經嫁人的婦人,也都前來打聽,入學的條件。
第一批的名額,很快便招滿了。
若非陸夏有許多掙錢的點子,我這位長公主恐怕就要伸手問父親要銀子了。
在陸夏的建議下,書院並不開設琴棋書畫的課程。
夫子們傳授的,都是謀生的本領。
我與陸夏來參觀了幾次,她便坐不住,去爲那些女子們上了一課。
講的依舊是些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但卻不難聽懂。
看着陸夏眉飛色舞的模樣,我心中倍感歡喜。
未來的路還很長,但總得有人去做第一個鋪路的人,這條路纔會越來越寬。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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