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太子妃十分恩愛,但我是太子的側妃。
登基之後,太子卻立我做了皇后。
嫁到太子府後。
我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祕密。
太子和太子妃表面上恩愛,太子妃心中卻另有他人。
甚至我撞見了太子妃說自己已經懷了別人的孩子。
從那天起,我就開始在心裏默默憐愛這個綠油油的太子。
太子穿着一身深綠的華服,看着我爲他準備的滿桌綠油油的菜葉,後知後覺地說:「非要喫這麼綠嗎?」
-1-
我穿越了。
短短三月之間,我從一個郊外孤女搖身一變爲相國府義女。
這全依仗相國府嫡女沈宛淳將瀕臨餓死的我從郊外撿回來,不但供我喫穿,還認我爲義妹。
「這……是哪裏?」
一個胖嘟嘟的婢女模樣的小丫頭湊近我眼前:「你終於醒了,這裏是相國府。」
我的大腦僅僅反應了一秒,原來是穿越了,這劇情我熟,相國府肯定很有錢吧。
還好沒被餓死。
事已至此,先喫飯吧。
我繼續虛弱地開口:「飯……飯。」
小胖丫頭麻溜地端來一份粥:「郎中說你餓得太久了,不能一下子喫太飽,小姐就讓奴婢給你準備了一份粥。」
我顫顫巍巍地端過來,大口大口地吞嚥着,香甜晶瑩的白粥混合着入口即化的肉糜,簡直太香了!
就這樣,我留在了相國府。
我有了一個新身份。
相國庶女,沈書書。
-2-
「抬起頭來,我看看。」
我跪在沈宛淳房中,她端莊、美麗、知書達理,一張華貴的臉上總是淡淡的表情。
我抬起頭來看向她,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她的眼神中還有一股淡淡的憂傷。
沈宛淳定定地看着我,暗沉的瞳孔中彷彿煥發出了一絲生機。
「我和你有緣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義妹了。」
沈宛淳對我極爲闊綽,喫穿用的都是按照貴家子弟的標準來。
我可能是剛穿過來時差點被餓死,心理有了陰影,每天就像被豬精附體一般,一天三頓,頓頓精緻不重複。
相國後院的廚子手裏的鐵勺每天玩命掄,都快掄出火星子了。
平靜的生活過了月餘,我的臉頰因爲生活的滋潤而變得不再凹陷,行爲舉止也在相府嬤嬤的調教下逐漸端莊秀氣,整個人的氣質已然大有不同。
再見到沈宛淳時,我覺察到她對我滿意的神色。
-3-
一個月以後,相國府接到了一份聖旨。
相國府嫡女沈宛淳賢良淑德,才情出衆,聰明秀麗,特賜婚於太子爲太子妃,庶女沈書書德榮兼備,才貌雙全,品行端正,特賜婚於太子爲良娣。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日完婚。
大婚之夜,身爲相國庶女身份出嫁的我獨自在如霜苑。
這裏是太子府的一處小院,安靜優雅,園中有層層疊疊的綠植和蜿蜒幽深的池魚,一看就知道平時下人在細心打掃,我很喜歡。
我知道今夜太子一定不會來這裏,按照禮數他今夜定會宿在太子正妃沈宛淳房裏。
所以我叫小廚țū³房給我備下了一大桌好酒好菜。
管他是在相國府還是太子府,只要每天能喫飽飽就行。
看着滿滿一桌美酒佳餚,我流下了猥瑣的口水。
可是爲什麼一睜眼,我就躺在太子妃沈宛淳的房中?
身邊還躺着一個熟睡的男人。
我頭痛欲裂,艱難地撐起身子坐起來,身邊的男人因爲我坐起來的動靜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他,他長得很白,鼻子挺拔,睫毛濃密,嘴脣是淡淡的粉色。
此時此刻他躺在我身邊,兩隻手都蓋在婚被中,只露出一個頭和一截漂亮的脖頸。
他……應該就是太子孟權吧。
-4-
月光從牀前的窗欞中傾瀉而下,溫溫柔柔地灑在我眼前這個男子臉上。
他就是當朝太子,孟權。
Ţŭ₂我自從穿越過來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於這個世界的朝廷局勢知道的少之又少。
只是出嫁前聽相國府的下人悄悄議論過,當今皇上年事已高,太子的皇叔恆瀟王在邊關戰功累累,打服了一衆小國,歲前剛從邊關回朝。
不久后皇上就賜婚,要把相國家嫡女賜婚於太子。
民間早有流言,這是太子忌憚皇叔戰功,想要拉攏相國府勢力。
這些朝堂上的彎彎繞繞我並不在意,此時此刻我正疑惑,我不是在我房裏喝着小酒嗎?
什麼時候跑到太子和太子妃的婚房了?
我看着太子的睡容正出神,他的呼吸聲很淺很淺,混合着一股淡淡的清冽酒香味。
我想探身出去看看牀幃外,小心翼翼地伸手,抬到半空竟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
腦袋也開始眩暈。
半空中的手重重得砸了下來。
……正好砸在太子胸口。
太子被我砸得悶哼一聲,帶着略微沙啞得嗓音開口道:「太子妃醒了?」
我:「……」
我怎麼說不出話來了?
我嘗試着張開口,但是也只能微弱得吐出很小的聲音:「阿巴……阿…」
太子:「……」
一定是有人在我酒裏下了什麼藥。
我開始無能狂怒,抓着太子的衣襟推了兩下,內心開始告狀:有人要害你的良娣啦!
太子好像醉意未醒的樣子,輕笑了一聲。
月光籠罩在他粉撲撲的臉上,就像給他鍍了一層潔白的光暈。
皇帝的兒子……都這麼好看嗎?
「太子妃這麼急切嗎?」
我內心:我當然急切啦!我不會變啞巴了吧?
他突然翻身過來撐着手覆在我上方。
țű̂⁾
太子烏黑的長髮隨着他的動作掃過我的臉,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臉現在離我只有一指之遙。
臉上被他頭髮拂過的地方癢癢的,我剛想抬手去撓撓,他的手卻緊緊握住我的肩膀。
我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這是一種不允許我抗拒的姿態。
「今日賓客衆多,我在前廳一時多飲了幾杯,回到房中見太子妃已經睡下了,想來是等我等得太久了。既然太子妃已經醒了,新婚之夜,我也不好冷落了太子妃。」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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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陌生男子的親近,我發現我居然毫不反感。
也許是因爲現在氛圍感的加持,也許是因爲在接到聖旨後我就有了這一天的心理準備。
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這小子確實帥。
上輩子在現代累死累活地讀書也沒談個帥哥,這輩子好不容易重新活了一次,這麼帥的男人擺在我面前,反正早晚得面對,兩眼一閉也就過去了。
我屏住呼吸,感受到面前太子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輕輕撩開我的衣襟,隨即而來的,是一股冷空氣捲進皮膚引起的顫慄感。
……
孟權看上去竟不像只會讀書玩樂的皇室宗門,身高八尺,寬肩窄腰,一身的腱子肉,壓得我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剛剛腦袋的暈乎感還爲散去,我試着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來,抬起手輕輕推了下他的胸膛,想讓他給我喘口氣。
太子捉住我剛剛觸摸到他的手,拉着我順過他的胸膛劃過他的腹肌。
然後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脣邊輕輕吻了一下。
牀幃隨着他的動作在我眼前晃盪……
我累得我閉上眼睛,疲憊感和大腦的昏沉感交相向我襲來,終於睡了過去。
-6-
我是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的。
我坐起來觀察了一下屋子裏的環境,發現我又回到瞭如霜苑,如果不過身上有昨晚曖昧的痕跡,我幾乎要懷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我做的一場夢。
屋外的下人聽到我起牀的聲音,連忙進屋爲我洗漱。
小胖丫頭叫小勺,自從我住在相府裏就一直在照顧我的起居生活。
嫁到太子府後,我也把她作爲我的陪嫁丫頭帶了過來。
小勺邊幫我梳頭邊開口說:「良娣,按照禮數,待會兒我們該去清露苑給太子妃請安。太子應該也在那裏,良娣容貌生的這樣好看,奴婢一定要好好給良娣打扮打扮。」
我看着鏡中的自己,小勺的手藝很好,上完妝一點也看不出昨晚疲憊後眼底的青黑。
我隨着太子府老嬤嬤的指引來到了清露苑。
一路上我的心緒有些不安。
爲什麼昨晚會發生那樣的事?
這其中一定是有人故意爲之。
太子妃身邊的婢女銀珠在前廳侍奉,看見我來了後向我行禮並說:「銀珠給良娣請安,太子妃知道良娣一早會來清露苑,特意讓銀珠在前廳侍奉。」
銀珠扶我在廳中坐下,向我奉茶:「太子和太子妃正在後院用早膳,請良娣用茶,耐心等候。」
我知道銀珠是太子妃身邊最信任的婢女,接過茶後,我試圖從銀珠的眼神中找出什麼蛛絲馬跡,但是銀珠做事向來滴水不露,並沒有表現出和從前的任何不同。
太子和太子妃一起到前廳時,我手裏的茶還是溫熱的。
我看向太子,果然是他,就是這個男人昨晚把我認成太子妃,也只有我知道,昨晚他是怎麼和我度過新婚之夜。
我起身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禮。
太子妃坐在太子身邊,臉上是精緻的毫無破綻的微笑。
太子看向我,似乎並沒有察覺到我目光中的疑惑:「良娣不必行此大禮,我知道良娣是太子妃的妹妹,你們就像從前一般相處即可,不必如此拘束。」
太子妃笑意盈盈地開口說:「我這個妹妹在從小在家中養着,禮數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太子見諒。」
太子:「不愧是同胞姐妹,我看良娣眉眼間倒有幾分像你。」
我心底更加疑惑,難道太子不知道我是相國府的義女?
太子妃向我投來一個警告的目光。
我鎮定的應下,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銀珠端來了一份食盒,太子妃接過說:「昨日大婚,太子過於勞累了,今日還要進宮給聖上請安,我剛剛讓我的婢女爲太子準備了醒酒湯,太子用過後就去換上進宮穿的衣服吧。」
太子溫柔地接下,似乎對太子妃的安排無不滿意。
太子走後,我仍然在前廳,此時屋中只有我和太子妃沈宛淳兩人。
沈宛淳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一種上位者的勢在必得。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她繼續開口:「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的人,我也可以告訴你,昨晚的事確實是我安排的。」
我看着這個雍容華貴的女子,是她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把我撿回相府,也是她給我相府庶女的身份,讓我隨她一起嫁入太子府。
「從我在郊外看見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能幫我做好這些事。」
太子妃站起來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我抬起頭來說:「爲什麼是我?」
「太子剛剛不是說了,難道你沒有發現嗎?」
太子妃的纖纖玉手拂過我的臉:「你長得確實有幾分像我。」
我看着她風姿冶麗Ṭūⁱ的臉龐,沈宛淳笑着說:「你該感謝你自己長了這張臉,不然早該餓死在哪個荒郊野嶺了。」
我繼續沉默,以她的實力和地位,沈宛淳想讓我死是分分鐘的事情,沒有必要和她硬碰硬。
沈宛淳繼續說:「你放心,我不會害你,你要做的就是在適當的時候代替我服侍太子,就算昨晚那樣,讓他以爲我是你就好了。
「別忘了是誰給了你如今的富貴和身份,你也別妄想向太子戳穿我,我有一萬種方法讓你說不出口,讓你死無對證。
「所以,乖乖聽我的吩咐,像昨晚那樣,我保證你會繼續坐在太子側妃這個位置上。
「當做一個聽話的京城貴女,遠比那郊外乞兒強,不是嗎?」
沈宛淳說完便旋身離去。
她說得對,在這個上位者能一句話決定別人生死的世界,我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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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聖上已近暮年,身體已然大不如前,近日東南沿海盜賊橫行,大臣們紛紛請奏商討對策,太子日日忙於國事,夜宿於皇宮內,已經小半月未回太子府。
太子妃爲照顧太子身體,日日做了喫食親自送入宮中。
人人都說太子和太子妃新婚燕爾,是一對佳偶天成。
我這幾日到落得清閒,反正太子天天不回府,也不用擔心太子妃找我。
最近我得了一個新鮮玩意兒。
太子的同胞十四弟剛滿十歲,正值幼學之年,太子府大婚後送給太子兩隻雪白的小狗。
我一見到就喜歡得緊,太子妃看我對這兩隻小東西感興趣,很是大方地讓銀珠把它們送到如霜苑讓我養。
小勺給它們搭了一個小窩,又拿來了一些新鮮的牛乳喂他們。
我蹲在地上看着兩個小傢伙臉埋在盆裏歡快地喝奶,又短又翹的兩隻小尾巴一甩一甩的,我忍不住戳了戳左邊那隻肥嘟嘟的屁股,它倒是沉浸,理都不理我,扭了扭雪白的屁股繼續埋頭喝。
小勺也新奇地看着它們:「良娣,奴婢從來沒見過這種品相的小狗,真好看。」
十四皇子送來的狗自然不是尋常物種,兩個小傢伙長得虎頭虎腦的,倒是有點像現代的白薩摩。
上輩子讀書的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畢業後能養一隻屬於自己的小狗,沒想到到這來這願望還陰差陽錯地實現了。
我又摸了摸它們的腦袋:「許是外臣進貢得來的吧。」
「良娣要給它們賜名嗎?」
我想了想:「活潑的這隻叫小一,膽小的叫小二。」
小勺懵懵的點頭:「良娣好會,這名字真好記。」
我們主僕二人蹲在那觀察小一小二好長一段時間。
突然聽到身後一聲清嗓聲。
小勺扶我起來,轉過身去。
銀珠此時已站在我們身後,彷彿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她向我行完禮說:「太子妃讓奴婢轉告良娣,太子今日要回府,讓良娣準備一下。」
得了,又得演戲了。
我可不想又被弄暈醒在太子牀上,這種衝擊來一次就行了。
「這次不會又說不出話吧?」
銀珠還是低頭恭敬地說:「太子妃說良娣冰雪聰明,知道該怎麼做。」
這應該是不會暫時把我弄啞的意思吧。
「行吧,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勺聽得一頭霧水,但還是歡歡喜喜地對我說:「太子已經好久沒回府了,這次回來說不定會來良娣這呢。」
我無奈地笑笑,太子和相府嫡女纔是良配,我不過就是一個陪嫁的庶女身份罷了,太子又何必想起我呢。
-8-
一輪圓月高懸於寂靜的星空中,夜風習習,帶來絲絲涼意,我在銀珠的指引下候在太子妃寢殿外。
靜謐的環境將屋內太子的聲音襯得清清楚楚。
「宛淳,太子府上下有你主理,真讓我安心。」
「能幫太子排憂解難,宛淳開心還來不及。」
「近日相國大人爲輔助我處理政事過於辛勞,西北進貢了一批貢品,明天你代我去拜訪一下相國,也算是新婚後回門。」
「太子有心了,我明早就去打點一下,銀珠已經給太子準備好了沐浴用水,太子這幾日定然沒好好休息,宛淳等你沐浴好了就寢。」
我聽見太子低低笑了幾聲,隔了一會,沈宛淳面無表情地開門:「他馬上沐浴好了,你換好衣物就進去吧。」
我看了看沈宛淳神色,猶猶豫豫地開口:「要是太子察覺出來怎麼辦。」
沈宛淳自信一笑:「放心,我自然是做了兩手準備,他不會發覺的,快點進去吧。
「忘了提醒你,待會兒你主動點。」
我心裏默默腹誹:知道了,不會毀了你在太子前的人設的。
進屋以後,我發現屋內的燭光已然滅了大半,昏暗的燈光倒莫名生出一股溫馨曖昧的氣息。
我躺在牀上,望着黑沉沉的牀帳。
睡前沒有手機玩的古代生活,還真是無聊,手癢癢的。
手癢癢的,總想抓點什麼。
我摸着太子牀上的錦被,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面料做的,又輕薄又暖和,摸起來還滑滑的。
太子用的枕頭感覺也很舒服,抱在懷裏還蠻有安全感。
我面向牀內,抱着枕頭思考:明天沈宛淳回門,那是不是我也要跟她一起回去呀,畢竟我也是相國府名義上的庶女。
「太子妃這麼喜歡我的枕頭嗎?」
我一驚,趕緊坐起來,把他的枕頭規規矩矩放好。
太子單腿跪在牀邊,烏黑的長髮隨着他的動作垂到牀沿上,反射出月光皎潔的光澤。
「太子妃不是說等我嗎,怎麼自己先躺下睡了。」
這個時候……我該不該說話呀?
我僵直的坐在牀上,他言笑晏晏,臉湊近我。
我不可避免地落入他黑沉沉的眼睛裏。
「還是說,太子妃是故意引誘我。」
太近了,我的鼻尖闖入了一股很清甜的味道。
就是現在了吧,再這樣下去他肯定要奇怪我爲什麼不說話,不如主動出擊。
我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將脣覆了上去。
他似乎沒想到我來了這一出,身體明顯愣了一下。
我又湊上去,想把他放倒。
太子倒是很順從地隨着我的動作躺了下去。
但僅僅過了一瞬,我們的位置就打了個顛倒。
熟悉的壓迫感向我襲來,我開始被動承受着他對我的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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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外。
銀珠正在府前清點着太子妃命人送到相國府的進貢之物,我和沈宛淳坐在馬車裏,百無聊賴地等着回門。
「看不出來,你還有兩下子。」
我不知道走神了多久的思緒突然被拉扯回現實,看向她:「啊?」
「太子早上出門前對我是越來越寵溺了,剛剛竟然讓我把大半珍稀貢品都帶回相國府,看來他對你還真是滿意。」
我臉色一紅,低頭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昨天晚上你做的很好,這樣我也放心讓你繼續服侍太子。」
我點點頭,努力扮演好一個聽話的助手。
相國大人和夫人遠遠地就站在府外迎接,沈宛淳見到他們,難得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女兒向父親母親問安。」
「好好好,」夫人一把接過沈宛淳的手,「我和你父親都盼着你回門呢。」
饒是相國府這樣的貴門高第,看見長長馬車上載着的禮物,也是喫了一驚。
相國大人滿意地笑着對沈宛淳說:「人人都說太子對你是無不滿意,看來今天這樣的佳話只會傳的更遠吧。」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我躲在沈宛淳身後,努力不去湊這個熱鬧。
上次踏進相國府前,我還是個快要餓死的小乞丐,要說相國府讓我留戀的,當屬後院小廚房的美味了。
我隨便找了個理由,悄摸溜進了後院。
相國府上下都忙着在前廳侍奉,後院的人倒是不多。
我從廚房順了只燒雞,拿在手上邊喫邊啃。
後院假山前面有一個小池塘,從前在相府沒人和我說話,我最喜歡到那兒餵魚解悶。
我坐在池塘邊上,拿出剛剛在廚房順便塞在懷裏的饅頭,揪下一點碎屑丟入池水中。
馬上就有躲在荷葉下的小金魚相繼游來爭奪。
「荒唐!你現在是太子府的人,怎可再與那恆瀟王往來!」
是老夫人的聲音,我循着聲音慢慢踱步到假山後面。
「那又如何,母親又不是不知道,女兒自小便心悅孟孝哥哥。」
「今時不比往日,你既嫁入太子府,就是太子的人了!」
「女兒是恆瀟王的人。」
「你……」
「聖上也沒幾年可活了,以後誰登基還說不定呢。再說了,文韜武略,太子哪點比得上孟孝哥哥!不過是一個子憑母貴的草包,要不是老皇帝對故去的皇后有情,老糊塗了才立他當太子。」
相國夫人大驚,壓抑住聲音怒喝道:「你纔是被那恆瀟王迷了心智了。」
「母親,識時務者爲俊傑,父親大人不也和孟孝哥哥有往來嗎?現在乾坤未定,他日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再說了……女兒已經有了他的骨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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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瓜。
難怪沈宛淳不願意服侍太子,原來是心有所屬了。
這麼說……她是站隊在恆瀟王那邊。
那幹嘛要嫁進太子府呀?
不管她有什麼目的,我現在是太子的良娣,名義上就是太子的人。
可是沈宛淳又是向着恆瀟王,萬一當今皇上哪天翹辮子了,恆瀟王登基,那我這個前太子側妃肯定是要被趕盡殺絕的呀。
終於理解小說裏被牽扯進主角爭鬥之間的無名女配了。
關鍵我還對主角之間的實力一無所知。
鹹魚果然在哪裏都不好做呀。
我懷着悲慘的心情回到了太子府。
在這個世界裏活一天算一天,先享受享受吧。
沈宛淳倒從不在衣食住行上苛刻我,我讓小勺給我準備了冰鎮水果,躺在太師椅上翻着剛剛回來路上買來的民間話本。
小勺邊幫我捶腿邊說:「良娣,太子妃還在相國府,咱們先回來了是不是不太好呀。」
都快要死了還管他好不好。
「沒事兒,反正太子又不回來。夫人估計要留太子妃住幾天,我呆在相國府也沒啥事做,不如回來,省的還得早起去請安。」
小勺知道我是沈宛淳認的義女,乖巧地點點頭。
「小勺,你見過恆瀟王嗎?」
小勺呆呆地搖搖頭:「奴婢沒見過,奴婢是三年前相府從饑荒民手裏買來的,那時候王爺還在邊關。不過聽府裏的老人說恆瀟王還沒有官爵時和相府二公子是同窗。」
我點點頭,心理思量着,沈宛淳說她從小就喜歡恆瀟王,這恆瀟王又和二公子是舊識,看來他與相國府關係匪淺啊。
搞不好相國大人最後會站隊到恆瀟王那邊。
前院的一個小婢女忽然來傳話,太子今晚要回府。
小勺激動地說:「良娣,太子妃不在府裏,府裏就只有良娣侍奉太子了。」
「啊?」
太子自從成婚後就沒想起過我,女主人不在家,只有我這個側妃能侍奉太子。
沒辦法,只有硬着頭皮上了。
我讓小勺把太子府裏的老嬤嬤叫來,讓她教我怎麼侍奉太子。
府里人都叫她寧三娘,倒是長得慈眉善目的,我剛入太子府時見過,看起來還算是好相與的。
「良娣放心,太子是個性情溫和的主子,良娣只需要吩咐好廚房準備膳食就好了。」
說完還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那太子平時都喜歡喫什麼呀?」
「太子不挑食。」
好吧……那我就自由發揮了。
-11-
太子身邊的阿虎剛剛給我回話,讓我在如霜苑等候。
我看着做好的一桌菜,心裏腹誹着這太子怎麼還不過來,又默默地把帶有綠葉子的菜都放在他面前,把油亮亮的燒雞和肥鵝挪到我面前。
等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功夫,太子終於來了。
「書書見過太子,太子快坐下用膳吧。」
太子掃過桌上的菜,抬頭看着我,眼神中帶有一絲疑惑。
「良娣是愛喫素嗎?」
「哈哈,」我乾笑兩聲,「書書覺得太子最近日夜操勞,喫得過於油膩對身體不好。」
太子點點坐下,我走近爲他佈菜。
「太子嚐嚐這個翡翠肉丸,軟嫩彈牙,降火解燥,是我特意吩咐廚房準備的。」
我用筷子夾着丸子放在他碗裏,太子卻沒有動彈,只是盯着我的手看。
我尷尬地看着小勺,這是什麼意思?
小勺根本不敢說話,只是匆匆抬頭,同樣給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不會是要我喂他吧。
我硬着頭皮夾起丸子,太子倒是順從地接過我的手。
不過他沒有張嘴,而是自己接過筷子喫起來。
「倒是可口,良娣有心了。」
我微微一笑,努力扮演好一個溫柔無腦的側妃。
太子喫飯的時候似乎不喜歡說話,我默默地爲他佈菜,挑的大多都是他面前帶有綠葉子的蔬菜。
希望他懂。
他還真不挑食,對我夾過來的菜也不評價,我夾什麼他就喫什麼。
「良娣不必拘束,一起用膳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太子不挑食我挑食,就讓我來把桌上的燒雞肥鵝消滅吧。
一頓飯是喫得安安靜靜。
晚上太子在書房看書,我理所應當地在他身邊侍候。
這太子也不像沈宛淳口裏說的那麼草包呀,至少目前看來他還算勤勉。
日日去宮中處理政事不說,回來還要看書,也沒見他沉迷美色,性情還那麼溫和。
長得也蠻好看的。
我在案邊翻着白天的話本,太子坐在離我不遠的堂中,跳躍的燭光映在他溫潤的臉上,我不禁看得呆住了。
如果他不是個壞人的話,倒是挺可憐的,平日裏與他恩愛的太子妃意屬他人,背地裏還想他把皇位讓出來。
我低呼一聲,忽然感到腿下有什麼東西在撓我。
低頭一看,原來是小一小二不知道什麼什麼湊過來在我腳下玩鬧。
我拎起其中一個胖乎乎的小傢伙放在腿上,撓了撓它的頭。
小傢伙好像格外喜歡人對它的撫摸,滿足地發出幾聲奶狗的哼哼聲。
另一隻見我沒來得及理它,竟然拽着肥嘟嘟的屁股朝太子走過去。
我趕緊一把拽過來。
太子聽到我的動靜,一抬頭,就看見我兩隻手一邊拎了一隻雪白的小奶狗。
我竟然看見太子對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寵溺的溫柔。
「打擾到太子讀書了,我這就把它們趕出去。」
「不用了,也該歇息了,伺候我沐浴吧。」
小勺早就備好了熱水,我立馬喚她進來。
還好太子洗澡的時候沒讓我進去伺候,我洗漱好了就在臥房裏等待。
剛剛給我報信的阿虎過來傳話:「太子讓良娣去伺候更衣。」
該來的還是來了。
屋裏還留有熱水的氤氳,我小心翼翼走進過去,看清後長舒一口氣。
他已經沐浴好了,穿了一層薄薄的裏衣。
我拿了一個長手帕開始仔細擦乾他的溼發。
太子的頭髮又黑又亮,中醫說腎藏經,其華在發,發爲腎之外候,還真不是沒有道理。
他的身量比我高出許多,我這樣站着給他擦頭髮手舉的實在有點累。
「夜裏降溫有點涼,太子去臥榻上吧,書書在那給太子擦發。」
他轉過身,忽然湊近向我壓來,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下意識地躲開了,他看向我的那一剎那間,似乎對我有一股胸有成竹的探究。
我向後退一分,他就往前近一分。
直到我的背貼住冰冷的牆壁時,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我的身體竟變得如此滾燙,好似處於悶溼的酷暑之中。
孟權一言不發,躬身下來尋我的脣,他捉住我的手將我緊緊壓在牆上。
衣衫早已凌亂,孟權重重的喘息聲噴在我的頸側,一種奇異的酥麻感從耳後傳來。
他一手環住我的腰,單手把我抱起來,帶我走到臥房內。
「太子,我先把燭燈滅掉吧。」
孟權從意亂情迷中回神:「滅燈幹嘛?」
我想起之前幾次侍寢,太子房中一直都是暗沉沉的。
「太子不是不喜歡太亮嗎?」
「誰告訴你的。」
我一驚,臉漲得血紅,怎麼毫無防備說出這話來了。
孟權盯着我粉撲撲的臉頰,脣畔漾着笑,一副遷就縱容的模樣。
「書書臉紅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我心想得趕緊混過去,順勢躺在他懷裏,雙手環住他的腰,作出一副嬌羞的模樣。
孟權一張俊臉上眉毛挑起,眼țŭ̀ₙ裏笑意,曖昧非常。
拉過我環在他腰上的手,輕輕啄吻一口。
我知趣地仰後躺下……
-12-
從那天后,太子卻再也沒來過如霜苑,彷彿他對我的溫柔只是曇花一現,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像往常一樣,我同樣在他沐浴時替沈宛淳侍奉太子。
但太子這兩晚卻沒碰我。
我逐漸習慣了他躺在我身邊,有時候晚上醒來時,會發現他寬厚有力的大手拉着我的手。
我想掙開,又怕吵醒他,迷糊之間聽着身側綿長有節奏的呼吸聲,又沉沉地睡過去。
-13-
中秋前夕,是家家戶戶放天燈祈福的日子。
遠在天邊的親人通過深沉夜空中漂浮的燈點思念家人。
這天晚上,太子府按照常例在府內設立家宴。
我讓小勺把小一小二放出來玩,兩隻小傢伙在亮堂的夜空下你咬我尾巴,我踢你屁股地追逐玩鬧。
府裏有些年齡小的丫鬟小童們也抑制不住迎接佳節的喜悅。
尤其是沈宛淳向太子說出她已有兩月身孕時。
如果我不是提前知道實情,真快要被這表面的和諧美滿之氣感染到了。
太子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副驚訝的模樣,隨即他好看的眉眼一彎,大笑起來:「今天府里人都有賞。」
我喝了一點小酒,腦袋暈暈乎乎的,覺得席間好悶,抱着小一隻身一人溜到後院的荷塘邊吹吹風。
早就過了荷花開放的季節,涼涼的夜風拂過我的鬢角。
一種絕望的孤獨感從心底掙扎着冒出來,我在這個世界時如此的孤單,不過是權勢博弈的一枚棋子罷了,誰又會在意我的感受呢。
「還好有你們。」我默默懷裏小一雪白蓬鬆的毛,小二也追逐小夥伴過來,正在咬我的裙角。
我坐在荷塘邊的亭子裏,看着寂寥的水面,影子倒在臺階上,小小的一團,與我影形相依。
驀地,我發現臺階上本來孤零零的影子上冒出個小頭。
我猛然嚇得一激靈,轉身卻看見孟權站在我身後。
他身長玉立,好像站了已有一會兒了。
小二彷彿找到了新玩具,又跳過去咬太子的衣腳。
我尷尬地笑笑,他卻把小二抱起來,捏了捏他軟噠噠的耳朵。
「這好像是十四弟送來的狗。」
「太子妃見我看它們歡喜,賞給我養當作解悶了。」
「你好像與沈宛淳並不親暱。」
我極力掩飾住內心的不安,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我這個太子府透明人不是毫無存在感嗎?
「太子妃是相府嫡女,天資聰慧,夫人對她極爲看重,我自然是不能和她相比的。」
說完我便低頭,孟權突然的提問讓我不得不警惕起來,雖然沈宛淳總是說不必擔心太子察覺出她的安排,但我總覺得這個太子似乎並不像她口中說的如此昏昧。
「你……從前在相府中有沒有見過恆皇叔。」
我抬頭飛快看了一眼孟權,臉上就快要擠出眼淚來了。
這孟權絕對是有所察覺了。
上次去相國府,相國夫人已經知道了沈宛淳對恆瀟王已經死心塌地。
現在這麼久過去了,相國大人必然知曉實情。
難道說相國府已經有動作了?
孟權開始懷疑了?
我可以不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卻倏地笑了,「罷了,爲難你這些幹什麼。」
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他卻不管我反應,在石凳上坐下,「陪我吹吹風醒醒酒吧。」
我一臉問號,但還是照他話做了。
「從前在宮中時,用完晚膳,她也常常這樣坐在庭院裏看我玩耍。」
他說話間,小一小二早就跑作一團,又開始了幼稚的追逐遊戲。
「什麼她……她是誰?」
我呆呆地看着孟權,他是不是喝多了?
孟權的耳朵是喝過酒後的粉紅,我看着他的側顏,挺拔的鼻子上是溼漉漉的眼睛,帶着一股微醺的醉意,在月光下竟然是奇異的好看。
沈宛淳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他是這樣好看又溫和的男人。
「你和她好像。」
我更加疑惑了,他是在說他的母妃嗎?
「在最重視利益權力的地方,竟然不爭不搶,是不是很好笑。
「所有人都在拼命往上爬,她卻只愛在一方天地裏賞花看月,就像只是經過這個世界一樣,就像……從頭到尾不屬於這個世界一樣。
「是我從前太渺小了,沒能保護好身邊人。」
果然喝多了,說了這麼多話。
「太子喝醉了,書書給你按按頭醒酒吧。」
孟權順從地閉上眼,我站起來,輕輕將手按在他頭部的率谷穴上。
我聽見他舒心地嘆了一口氣。
-14-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傳遍了京城,風平浪靜的皇城下,一股股暗流悄悄湧動着。
沈宛淳確實有孕了,不過懷的是恆瀟王的孩子。
我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女人都有了心上人的孩子怎麼還能夠心甘情願地嫁給別人,每日還要演出一副琴瑟和鳴的模樣給世人看。
這個恆瀟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值得她付出至此。
不過這些,似乎都與我無關,我只是偶然間闖入這個世界的路人甲。
自保尚且做不到。
沈宛淳找到我說:「現在我有孕的消息出來,倒是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了。
「太子府裏沒有其他側妃,我會勸太子今後多宿在你房裏,這段時間,你可以名正言順地伺候了。」
我照常應下,沈宛淳給了銀珠一個眼色,銀珠拿出了一份精緻的盒子。
「此香名叫夢靈香,有安神助眠舒緩情緒的作用。你拿回你房裏用,太ŧũ₍子日日都要聞此香入睡,免得他到你那裏睡不安穩。」
身爲一個從小沉迷於宮鬥劇的現代人,這道具要是沒問題我把它喫了。
我不動聲色地應下。
-15-
如霜苑中。
我發現太子近日回府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太子與我的交談並不多。
但卻總喜歡讓我呆在他身邊,有時候是坐在他身邊安安靜靜地用晚膳;有時候是他看書時我抱着小一在他身邊看話本;不過最頻繁的是他傍晚會擁着我坐在院中池塘央的小亭裏發呆。
我依偎在他懷裏,就像現代的一對相處多年默契十足的情侶一般。
晚霞將去未去,留一抹金色的餘暉在眼前,我看得入神。
一切都太平靜了,彷彿風雨欲來時的靜謐。
「書書,下月初一是父皇的六十大壽。
「到時候……」
孟權低頭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又繼續說,「到時候我會和太子妃一起進宮賀壽。」
我點點頭,這種場合,自然是應該帶正妃赴席。
孟權並不知沈宛淳心中另有所屬。從他們平常的相處看,他對沈宛淳……也是極爲看重的吧。
一想到這,我心裏悶悶的,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着,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城外有一家小廟,叫寶雲寺,我母妃去世前常去那裏爲父皇祈福。
「父皇祝壽那天,你去那裏幫我爲母妃點一盞燈。
「寺中有一位年約七十的主持,我會給你一樣東西,到時候一併捎給他。」
我一一應下。
夜晚歇息時,我思忖再三,還是沒有用沈宛淳給我的薰香。
太子最近睡前總喜歡讓我給他按摩一下頭部的穴位。
我坐在牀邊,太子閉着眼乖順地躺在我懷裏,穿着一身白色寢衣。
我看着他的樣子不自覺抿嘴笑起來。
他這樣好像一隻白色的大狗狗。
驀地,他睜開眼,我的滿臉笑意猝不及防地被他盡收眼底。
「書書笑什麼。」
我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啥,總不可能說你現在的樣子很像是我養的一隻巨型大狗吧。
孟權看着我的窘樣開懷大笑,一隻手撐起上身。
「相國那個老古板,是怎麼養出你這個女兒的。」
我啞然,這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他笑起來還真是好看,本就是溫溫和和一張俊臉,眉毛因爲笑意舒展開來,讓人更想親近。
我佯作生氣:「我自然是比不上太子妃典則俊雅。」
「好好好,」孟權一手玩弄我的髮絲,湊過來輕輕啄一口我的脣,「我可沒提她,可是你自己要跟她比。」
我感覺我的臉頰連着耳朵一片都開始微微發燙,孟權離我不過一指之遙,他臉上笑意未去。
也許在這個時刻,他有一瞬間心思是屬於我的吧。
我這樣想着,鬼使神差地,手主動攀上他的脖頸,沉醉於這夜色的溫柔繾綣之中。
-16-
初一這日一早,我和小勺輕車前往城外,太子爲了保護我的安全,讓他身邊的阿虎隨我們一齊前往寶雲寺。
小勺入相府後極少有機會出府,一路上看見什麼都覺得新奇。
我瞧着她天真無邪的模樣,心情也輕快了起來。
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穿到這個世界後,我不是也是從一個深宮大院到另一個深宮大院嗎。
一路上,我們主僕二人有說有笑。終於,馬車停在了寶雲寺山腳下。
我掀開馬車前簾,抬眼望去,眼前景色簡直可以用仙境來形容。
一座巍峨的大山立ťűⁱ於眼前,山腰上環繞着晨間未退的薄霧,層層疊疊的山林交相簇擁着。
山腰往上,幾隻潔白的飛鶴環遊於雲霧之上。再往上看,一座精緻古典的小寺從雲霧中透出半幅真容出來。
阿虎把馬車安頓好,恭恭敬敬地說:「良娣,寶雲寺就在這山峯之上,太子說良娣怕是受不了爬山之苦,讓我清晨一大早就帶良娣來,免得日中太陽太曬。」
我冷汗都快下來了,苦哈哈地笑兩聲:「太子真是深謀遠慮。」
小勺在我身邊,也是許久未乾重活。我就更不用說了,穿越過來這句身體本就孱弱,在太子府又是嬌生慣養了一段時間,根本經不起爬山這樣的運動量。
當我們三人到了寶雲寺門口時,我和小勺早就汗如雨下、氣喘吁吁了。
阿虎常年習武,這點操作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依舊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
這寶雲寺竟時大門緊閉,我心中疑慮,好歹也是當朝寵妃愛來的寺院,不至於香火如此衰微吧。
忖思之間,阿虎向前叩門。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童打開門後,圓溜溜的一雙眼睛望了我和小勺一眼,眉毛一彎笑道:「貴女請進,我們家主持一早就在等你們了。」
原來太子竟是提早打過招呼包場了。
我們三人隨着這小童的指引一路來到寺中主殿,其間果然一個人都沒遇到。
一個年近七十的,身穿藍灰色僧服,手持一圈菩提珠串的老者已然在主殿內等候許久了。
我喚小勺上前,把太子提前準備好的一個木盒送上前。
這老者倒也不急着接下,慢悠悠地看向我開口道:「想必這位女施主就是孟善士的夫人吧?」
我微微一怔,看樣子這寶雲寺住持和孟權倒是十分熟稔的樣子。
只不過這句夫人,卻是十分不敢當了。
「主持客氣了,我只是太子殿下府中一側妃,照太子的吩咐今日來貴寺給故去的皇后點燈,順便太子也有些物件要交予主持。」
話畢,眼前老者竟是哈哈大笑起來。
我心中更疑惑了,剛剛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主持接過盒子,並不打開。我想,可能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不想被第三人看見吧。
這木盒小巧精緻,只不過被以一個銅鎖牢牢鎖住,不然我來的路上還真想打開看看裏面裝的什麼東西。
「夫人請移步到堂後點燈。」
我亦步亦趨地跟上。
這個主殿更像是一個四合院,院中有一個巨大的香臺,臺中插了許多香,大多已經燃盡了,僅見偶爾的一絲嫋嫋餘煙。
剛剛給我開門的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怯生生地遞給我一朵紅燭澆築而成的七瓣蓮花燈。
「請夫人點燈。」
我看了一眼主持,後者指着香臺上專門放燭燈的架子:「請夫人隨意。」
我接過,就着香臺上的蠟燭點燃。
隨機恭敬地在蒲團上跪下,閉眼默默想道:孟權的孃親,雖然我沒有見過你,但是聽孟權的描述,你一定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吧,不然也養不出他這樣性情溫和的兒子。我頭一次來點燈,也不知道這樣給你祈福合不合適,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您就看在我是第一次不懂事的份上原諒我吧。
思慮到這,我又想到孟權此時在宮中四面楚歌的處境。
又加了一句,如果您能感受道我的誠意的話,也勞煩您將多餘的福澤勻給孟權一點吧。
我慢慢睜開眼睛,卒然間聽見喀吱一聲。
-17-
原來是主持把木盒打開了,不過出我意料的是,他並不是用鑰匙打開的。
而是將木盒翻轉過來,輕輕一按,那盒底便自動脫落。
竟是這麼簡單的機關。
主持看我愕然的樣子,微微一笑。
「夫人見笑了,孟善士總喜歡用些另闢蹊徑的東西。」
話畢,他拿出盒中物件。
一個像玉佩模樣的東西、一份文書、還有一封信。
主持拿起那信,卻不打開,遞給我說,「此物不是給我的,而是給夫人你的。」
「啊?什麼意思?」
我聽得雲裏霧裏,主持瞭然一笑:「夫人打開看了就知道了。」
我接過信,滿臉疑惑地打開。
「見字如唔,吻汝萬千。
近日京城動盪,恆瀟王擁兵自重,相國府幫虎喫食,欺君誤國。
朝中倒向恆瀟王的勢力不在少數,我不得不晦跡韜光,誘敵深入。
父皇大壽,朝中文武皆在,此乃恆瀟王逼宮上位的絕佳良機,他絕不會放過。
是以今日宮中必生變,故遣書書驅車前往寶雲寺一避。
寶雲寺是母妃生前所建,寺中衆人都是母妃生前心腹,書書儘可推誠相與。
盒中有一通關文牒,我已命人爲書書僞造一良家小姐身份,若明日天亮之前不見來人往寺中通報,阿虎自會帶書書出城。
我本是絕處逢生之人,全無其他念想。
幸得書書一美妻,待我以善,日日增情,高誼厚愛,縈之吾心,誠不能忘。
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情長紙短,不盡依依。」
我渾身大震,只覺得周遭血液上湧,有一股從心臟傳向四肢百骸的抽痛感。
握着信紙的手也開始無意識顫抖起來。
他竟然知道!
他果然知道!
我早就該猜到,他這樣光風霽月的人,怎麼會傻傻地被人玩弄呢?
我的眼眶漸紅,回想到太子府中他對我的溫柔放縱,一幕幕是那麼清晰,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原來我是心悅他的呀,他這樣溫煦寬和的人,就算看出了我的破綻也並不戳穿。
在我和他相處的日日夜夜,他又是怎樣的心情看待我拙劣的說辭呢。
小勺被我的反應震住了,呆呆地看着我,半句話吐不出來。
阿虎倒是沉着冷靜地站在主持身旁,他是太子的身邊人,應是早已知曉內情。
我急忙轉身,丟下一句。
「我要回去!」
「夫人不可!」主持上前一步,將我攔住。
「太子本意是想讓夫人在此避一避,再說了,夫人這時候回去,他恐怕無暇顧及你。」
我心亂如麻,恨不得立馬奔下山回去。
總算是理解了小說裏什麼都不會還非要回去給男主搗亂的女主。
實在是情難自已,控制不住啊!
主持倒是不慌不忙,「寶雲寺遠離皇城,一來一去至少也要半日,夫人不如坐下來耐心等等,或許待會兒就有消息來了。」
我思緒漸漸從信中回神,這方丈既然是孟權的人,看樣子知道不少內情。他這麼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
我狐疑地盯着他,後者笑而不語。
「哈哈哈哈,罷了罷了,我真是看不下去你們這對,實在是郎有情,妾有意。也不知道是怎麼糊里糊塗在一起的。」
我急忙道:「主持到底什麼意思?我實在不明白,孟權他到底有沒有事!」
「說無事好像也有一點事。夫人放心,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孟善士必會安然無恙。」
說了當沒說!
主持見我神色一惱,又怕我不管不顧地下山,正色幾分,道:「箇中原因,夫人還是等着孟善士自己說吧。反正夫人儘可放心,我朝堂堂太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聽了這話,我總算放心幾分。
主持又說:「寶雲寺水碧山青,夫人不如移步到別殿品茶,不然孟善士可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18-
我心裏有事,這茶是一點滋味都嘗不出來。
桑榆晚景,夕陽漸斜。
寺內小童爲我準備好了晚齋飯。
可是我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主持笑眯眯的在我對面坐下:「夫人嚐嚐,這齋飯都是山中所得。」
見我不爲所動,主持彷彿做出了什麼妥協:「要是夫人覺得過於素,也可令人打點山雞野兔來。」
我充耳未聞,下定決心說:「我要下山。」
「既然如此,」主持見我決心已定,也不再攔我,「那便下山吧,不過天色漸晚,下山途中恐有危險,我讓青生送你們回去吧。」
我匆匆謝過,立馬起身。
青生就是剛剛給我們開門的小童,小勺扶着我,阿虎在我倆身後護送。我走的急,下山路多料峭,不小心還摔了兩摔跤。
幸而只是擦破了衣服,只是前身和後背沾上了泥土,實在是有點狼狽。
一行四人到達山腳時,已然是亥時了。
謝過小童後,我和小勺匆忙登上來時的馬車。
驟然間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阿虎不苟言笑的一張臉總算是有了點生動的表情。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來了!恆瀟王已敗!良娣,快看呀是太子殿下țű⁸!」
我喜出望外,忙不迭撩開車前簾望去。
只見茫茫黑夜中,有一白衣男子策馬飛馳而來,衣襬飛揚,颯沓如流星。
看清來人容貌後,我只覺得渾身一輕,心中石頭已落定。
孟權翻身下馬,小勺扶我下車。
他定定的看着我,彷彿視線中全無其他人,行步如風向我走來。
須臾間,我已落入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我心裏一陣酸甜苦辣,驚喜、緊張、氣惱、如釋重負、欣喜若狂……萬般情緒攏聚他相擁這一刻。
孟權緊緊抱住我,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我一張臉埋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聲,哭兮兮地悶聲說:「書書還以爲再也見不到太子殿下了。」
孟權聞言,解開我環住他腰上的手,珍視地捧在手心。
「讓你天亮之前在寺中等消息,怎麼這麼不聽話。」
我抬頭望着他,孟權額前髮絲盡亂,眼裏是和我一樣的欣喜。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那樣生動,那樣好看,最重要的是,這樣如謫仙一般好看的人物,竟然心悅於我。
「太子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哈哈哈,」孟權爽朗一笑,「我信上不是寫的清楚了嗎,恆瀟王之心,我早有所防備。」
「那娶沈宛淳也是你計劃之中?」
孟權坦誠道:「是。」
「你既早知曉她和恆瀟王暗中勾結,還日日與她扮演夫妻情深!」
「天地良心,我就是順着她的戲演了,不作出這副姿態,怎麼讓那我那恆皇叔放下戒心。」
「再說了,」孟權將我的手放到他脣邊輕柔一吻,「我和她是假的,和你纔是真的。
「我知道是你,她以爲她在房間放了迷香我就會認不出來。
「誰家暗探像你這樣呀,迷迷糊糊的,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我好開心,你原來不是恆瀟王的人。
「你無名指和小指之間有一顆硃砂痣。新婚第一晚我便發現了。」
我穿越過來,對這具身體並不熟悉。翻過手查看,手縫之間,竟真有一顆淺淺的紅痣,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孟權深情地看着我:「書書, 你是我的意外之喜。恆皇叔已敗, 再沒有什麼需要我掩飾的了,你願意跟我回太子府嗎?」
我勾脣一笑, 雙手向前環住他脖頸前一湊:「你說呢?我的太子殿下。」
番外(太子視角):
恆皇叔一直以來, 都是我的心腹大患。
我知道最後我與皇叔,絕對會有一場生死之戰。
只是從前我羽翼未豐,只能收斂起鋒芒。
被世人誤解昏庸也好,愚昧也罷, 只要我最後能贏就行, 不是嗎?
可是這期間臥薪嚐膽的滋味, 太苦了。
直到她來了。
與太子妃大婚之前,我在恆皇叔身邊安插的暗探早就把所有的底細查清楚了。
皇叔好大的手筆, 連自己的女人都不惜送到我身邊來。
一下子還來了兩個。
新婚那晚, 太子妃偷偷往香爐裏倒了東西。
我不動聲色地着人換了下去, 且看她什麼手段。
出乎我的意料,婚牀上睡着的新娘換了人。
小臉粉撲撲的窩在一邊, 睡得這般安心踏實,着實讓我摸不着頭腦了。
那晚我並沒有喝酒, 本想着裝作醉酒睡着先把這晚糊弄過去。
可我分明聞到空氣中有甜甜的酒香。
往牀間睡得香甜的女子湊近一聞。
……這暗探, 難道說醉酒誤事了?
我無奈笑笑,鬼使神差的, 也脫下外衣躺在她身邊睡了。
到了半夜, 卻被一記悶拳錘醒。
身邊的女子一臉懵裏懵懂, 亮晶晶的眼睛在月光下一眨一眨的。
像一隻迷路的小鹿。
真的……怪想欺負欺負她。
後來我搞明白了。
原來她就是一起嫁過來的良娣。
那天中秋,我問她有沒有見過恆皇叔。
我心裏莫名有點緊張。
如果她是皇叔的人呢?
她既已牽扯到我和皇叔之間的爭鬥,我又該……如何保住她呢。
眼前人聞言眼睛眨得飛快,低下頭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
罷了罷了, 我爲難她幹嘛。
這般藏不住心思的性子,也難爲太子妃找來應付我這個草包。
我決定賭一把。
父皇六十大壽那天,是皇叔動手逼宮的絕佳機會。
我籌謀十餘年, 等的就是那天,我賭他必會自掘墳墓。
只是, 我還是放心不下她。
等皇叔的事塵埃落定, 也就沒人能逼她留在我身邊了。
她會離我而去嗎?
上天保佑, 我賭贏了。
那次是我見過皇宮以內有史以來最大的廝殺。
恆瀟王逼宮不成,在皇位前含恨自盡。
多年的壓抑與隱忍終於在這一刻得到解脫。
我策着快馬, 急不可耐往城外去。
快一點, 再快一點。
路中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我害怕她走,害怕她拿了文書逃離這裏的一切紛爭。
在山腳下她朝我撲過來時,我只覺得整顆心都被填滿了, 無比暢快!
還要什麼比兩情相悅更幸運的呢?
陸淑淑是塊寶,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
並且這輩子,我也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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