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嫁傻子後他跪着搶婚

全大啓朝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話。
堂堂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苦戀一個戲子多年無果。
最後竟被送去給個傻子沖喜。
衆人搖頭嘆息,說我癡、我傻、我活該。
可誰都沒料到。
在我出嫁當日,對我避之不及的顧聞昭竟追到喜堂上。
紅着眼,死死拉住我的嫁衣。
「阿芙!你別嫁!」
「你不是說過,永遠只心繫我一人的嗎?」

-1-
自從兩年前被顧聞昭救下後。
全大啓朝的人都知道,我這個堂堂侯府嫡女,被一個供人玩樂的戲子迷了心。
爲他不惜和其他貴女翻臉,甚至拒掉太子的求親。
直到剛纔,一行突兀浮現的小字出現在我眼前:
「惡毒女配癡心妄想,顧聞昭愛的可是我們夕枝寶寶。」
我怔住,指尖微顫,整個人彷彿被釘在原地。
原來如此。
難怪他一次次推拒。
從頭到尾,他愛的,都是陸夕枝。
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庶妹。
我想去問清楚,卻無意發現顧聞昭躲在房中自瀆。
而他的手中攥着一條肚兜——薄紗嫩粉,不屬於我。
他嘴裏喊着陸夕枝的名字。
喘息聲低啞剋制,指節發白地抓着那東西往自己腰間按,神情恍惚,眼尾通紅。
我沒再看下去。
轉頭找到父親,「女兒願遠嫁蒼國沖喜。」
父親怔住,眼底閃過一絲驚喜。
「你答應嫁給那個傻子了?」
還不等我回應,他趕忙道,「既如此,我會安排好嫁妝,不會委屈你。你最愛的那個戲子,給你當陪嫁!」
看着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我扯了扯嘴角,「我是侯府嫡女,本就該風光出閣。」
「我不要顧聞昭。我要南河以南那塊封地。」
他臉色倏地Ţŭ̀₂一沉,「那是我手裏最好的地界。」
我抬眼盯着他,「那你就讓陸夕枝那個賤人嫁。」
他猛地摔碎茶盞,怒罵道:「陸芙!你說什麼?!」
我冷笑一聲,眸中滿是譏誚:「怎麼?父親難道忘了,她們娘倆是怎麼進這侯府的?」
空氣像是驟然凝固。
他沉默片刻,終於咬牙:「好,那你就安心備嫁,三日後,出閣。」
我回轉到顧聞昭的院子時,腳步頓了頓。
本想告訴他,三日後,我便會放他出府,從此兩不相欠。
誰知門卻突兀打開,他冷眼看我,語氣刺骨:
「大小姐半夜跑來男人屋裏,是想做什麼?」
「顧某雖出身低微,也知廉恥。」
我愣了下,看着他臉頰的潮紅未退。
而屋裏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味道尚未散盡。
氣得胸腔發悶,抬手推開他,徑直走進屋內,掀起他牀上的褥子。
一條溼潤未乾的粉色肚兜滑了出來,滾邊上繡着兩個字——「夕枝」。
我手指一緊,揚起肚兜,譏笑出聲:
「到底是誰不知廉恥?一件貼身衣物,落到外男手裏,要是傳出去,還能不能嫁得出去?」
顧聞昭站在原地,輕輕抬眼看我,眼神冷漠又凌厲,竟有種不容逼視的氣勢。
眉眼冷峻,輪廓鋒利,唯有眼尾微挑的一點淡痣,帶着幾分妖魅。
兩年前,我就是被這張臉和那份極致剋制的氣質迷了心神。
半晌他才咬牙低聲:
「大小姐……你羞辱顧某可以,但不該羞辱夕枝……小姐。」
「她是你的庶妹!」
我沒再看他一眼,轉身離開。
可當夜,便有黑衣人破窗而入,將我摁倒在地。
我來不及呼救,嘴就被死死捂住,冰冷的刀鋒貼上手臂。
利器劃開皮肉,血腥味瞬間瀰漫。
劇痛襲來,我顫聲問:「你們是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我。
只有空中緩緩浮現出刺目的紅色小字:
「男主真的好帥,不愧是護妻狂魔!」
「她敢侮辱夕枝寶寶,被劃爛了臉都是應該的!」
「笑死,顧聞昭可是堂堂親王世子!爲了接近夕枝寶寶才僞裝成戲子的。」
「惡毒女竟敢包養他,可真把男主噁心壞了!還是我們夕枝最乾淨、配得上他!」

-2-
我忽然想起兩年前初雪,江水寒冷,他把我從沉船中撈起。
原以爲那是上天垂憐。
可原來,連我們的相識,也是爲了陸夕枝。
我閉了閉眼,鼻腔酸澀,喉嚨像是被堵住。
再無可說,再無可求。
「顧聞昭,」我喃喃,「我不要你了。」
第二日清晨,管家便火急火燎地送來了嫁妝清單。
我接過厚厚一摞紙,翻看幾眼,便冷笑出聲。
看着挺厚,實則都是些細軟羅列,什麼五彩繡帕、香料胭脂……
根本值不了幾個錢。
我眸光一點點沉下去,緩緩收起清單,「我娘留下的嫁妝呢?」
管家一愣,閃爍其詞:「這……夫人早年病重,一些物什便封存在府庫裏。」
「封存?」我嗤笑,抬眸冷冷道:「可那對羊脂玉簪,不是早就戴在陸夕枝頭上了嗎?」
「還有那鑲東珠的團扇,怎麼前幾日我還見她拿在手上把玩?」
管家頓時額頭見汗:「大小姐息怒,估計是二小姐那邊的下人不懂規矩,拿錯了……」
我冷眼看着他那副遮遮掩掩的嘴臉,心裏只覺可笑至極。
下人?
沒有父親的首肯,誰敢進府庫,動我孃的陪嫁?
我站起身,手中的紙張「啪」地甩在桌上,「既然是拿錯了,那就讓她還回來。」
我剛踏出院門,抬眼便看見了顧聞昭。
曾經,我見到他會緊張,會期待,會小心翼翼地試探他的情意,怕他煩,也怕他不煩。
如今再看,只覺得手上的傷,疼得發麻。
我收回目光,淡聲開口:「陪我走一趟。」
顧聞昭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耐:「大小姐,我還有事。」
「去找陸夕枝。」
他頓了一下,眉間的遲疑立刻消散,點頭道:「那就走吧。」
我垂眼,心底輕輕冷笑——
果然。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
從前我哪怕手指破了點皮,也會和他撒嬌。
可如今我手上纏着繃帶,卻一言不發。
余光中他忽然抬眼看我一眼,目光裏似乎藏着一點疑惑。
可那一點點探究很快便退去,他重新別開視線,沉默地走在我身後,彷彿剛纔那一眼只是錯覺。
到了陸夕枝的院子,剛一踏進門,我的目光就掃過她身後那一整架珍寶。
「我來,是拿回我的東西。」
陸夕枝神情一變,眼眶迅速泛紅,「姐姐,都怪下人不懂事,拿錯了東西!都怪我,從小沒見過什麼好東西,沒見識。
「不像姐姐,有身份,有父親寵愛,有整個侯府……」她聲音哽Ťū́⁽咽,低着頭,淚水正好在眼眶中打轉。
「我只是覺着好看便留下了,想着以後自己出嫁的時候,不至於太寒酸。」
「姐姐若是想拿走,我自然不攔……只是……只是……」
她的嗓音帶着顫意,彷彿下一刻就要哭出聲來。
而顧聞昭已經站到了她身側,眉頭微蹙,「大小姐,侯爺定會給你安排上好的夫家,不會虧待你。現在不過幾樣首飾,你何必咄咄逼人?」
他一邊說着,眼神卻落在陸夕枝身上,滿是溫柔克制。
陸夕枝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柔聲道:「顧大哥,不要爲了我和姐姐起衝突,她畢竟是嫡女,本就是我不配。」
看着他們這番作態,我脣角微微揚起,笑意涼薄至極:
「既然你這麼關心她——」
「那不如,我便拿你換這些首飾。」

-3-
話音落下,廳內一靜。
陸夕枝哭聲一窒,顧聞昭更是一震,錯愕地望向我。
見我神情淡漠,毫無轉圜餘地,她終究還是咬脣鬆口,含淚命人將我孃的嫁妝一件件交出。
我未多看她一眼,只將那些東西親手收好,轉身離開。
顧聞昭一直沉默,直到出門時,他終於忍不住,猛地拉住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驚人,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大小姐。」他聲音低沉,隱忍中帶着壓抑不住的怒意,「你剛剛爲什麼那麼說?」
「怎麼?」我譏諷一笑,側過頭,「斷我一隻手不夠?還想把我這隻也傷了?」
他眼神一震,驀地僵住。
她知道了?
不可能,昨晚那些人絕不會透露半分。
可她的眼神,那樣冷。
「大小姐。」他鬆開些許,語氣低啞,「你什麼都有了,爲什麼還要爲這點小事難爲夕枝?」
「難爲她?」我輕笑一聲,眼神卻一點點冷下去。
「十年前,陸夕枝的姨娘帶着三歲的她,在雪地裏奄奄一息——是我娘救了她們。」
「我娘不知道,那位姨娘,其實是父親早就藏在外頭的人,而陸夕枝,就是他們的女兒。」
「她們被接進侯府後,仗着受寵,處處挑釁,我娘被氣得一病不起,最後鬱結而亡。」
顧聞昭神色一滯,嘴脣輕輕顫了顫,卻只擠出一句:
「……可這事,也不能怪夕枝。」
「她那時候還年幼,很多事她未必懂。」
我猛地盯住他,眼裏翻湧着怒意和諷刺:
「所以,在你眼裏,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是無辜的。」
「我娘是該死的,我就是惡毒的——是不是?」
他沉默不語。
我死死盯着他幾息,然後用力甩開視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下午,管家急匆匆地趕來,臉上堆着討好的笑意:
「侯爺,親王世子派人送了大批賀禮來——說是特意送給二小姐的!」
我倏地轉頭看向前廳。
「怎麼突然送來這麼多東西啊……」陸夕枝一邊翻看禮單,一邊嬌羞地低頭,「我又不認識親王世子,怎麼會……」
顧聞昭站在陸夕枝身旁,目光溫柔寵溺,語氣低緩:
「世子自然是知道你受了委屈,才替你出頭。」
「你看,以後整個府裏,誰還敢欺負你?」
我站在迴廊盡頭,手指一點點收緊,指甲嵌進掌心。
好啊,顧聞昭。
我不過是拿回本屬於我的東西。
在你的眼裏,我卻成了仗着嫡女身份欺壓庶出妹妹的惡毒女人。
可是你不知道,那個心腸歹毒、不依不饒的,從來不是我。

-4-
深夜,我來到我娘靈牌前跪下。
「娘,我就要出嫁了。」
「是個傻子,但也好,傻子不會騙人,更不會讓我空歡喜一場。」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我不必回頭,就知道是誰。
果然,侯爺負手立在門口,臉色沉沉,眉間透着冷意。
「你儘早啓程。」
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你既然已經拿回嫁妝,就別再難爲夕枝了。」
我抬頭,望着靈牌,沒說話。
他彷彿沒察覺到我的不耐,又補了一句:「還有,你姨娘她多年來幫襯府中諸多事。我想着,過陣子把她扶正。」
我慢慢轉過頭,神情平靜,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別在我娘靈前說這種髒事,污了耳朵。」
「只要你把南河以南那片封地的地契備好,我明早立刻出發。」
侯爺面色一僵,沉默了幾息,終是黑着臉,從袖中抽出一張契書,甩在桌上。
當夜,我便吩咐婢女收拾行李,只帶了幾件衣物。
那羊脂玉簪、鑲東珠的團扇,我一一裝好,用紅布包住,放入隨身小匣。
其餘的嫁妝,自有人隨車隊慢慢護送。
天色未亮,院門悄然打開。
我剛踏出門,便見管家快步迎上來,氣喘吁吁,臉上卻掩不住興奮神色:
「世子府又給二小姐送來賀禮了!說是恭喜她即將被扶爲嫡女,還送了整整兩車禮物!」
我腳步頓住,微風掀起披風衣角,指尖卻緩緩收緊。
不愧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這就迫不及待地送禮爲她慶賀了。
這時耳邊傳來熟悉的嬌聲嬌氣:
「世子又給我送了好多好東西,到時候我就會風風光光地嫁進親王府。而你,只能嫁給我不要的傻子!」
她掃了眼我的行李,冷哼一聲:「你和你娘一樣,只配用這些破爛貨!」
我神情未動,抬手——
「啪!」
一記耳光清脆響亮,抽得她驚愣在原地。
「等你真當上嫡女嫁給世子了,再來我面前耀武揚威。」
「現在的你,不過只是個姨娘生的賤種而已!」
她怔愣半秒,隨即氣得眼圈發紅,轉身捂着臉跑回屋裏。
站在一旁的顧聞昭剛想開口,就被我堵回去。
「怎麼,又要罵我惡毒?」
他眼神里閃過猶豫,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我終於抬眼,盯住他:「還不去安慰你的心頭寶?」
他眉頭微皺:「也許你有你的理由,我願意聽你說。」
我頓了頓,像是被逗笑了一樣,脣角緩緩勾起:
「沒有理由。」
「這巴掌,我早就想打了。」
他一怔。
可我卻沒給他回應的機會,轉身走向馬車。
車簾落下那一刻,我的聲音從裏頭傳出,
「啓程。」

-5-
顧聞昭怔怔站在原地,手指微微收緊。
他回頭看了眼院門,終究還是轉身去了陸夕枝的方向。
剛走到門外,屋中便傳來陸夕枝咬牙切齒的怒聲:
「神氣什麼?不過是嫁個傻子,還有臉在我面前裝高貴!」
「最好死在那裏,再也別回來!」
聽見外面腳步聲後,屋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後,他推門而入。
陸夕枝眼圈紅紅,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捂着臉低聲抽噎:
「顧大哥……姐姐她打我,你看我的臉,都腫了……我只是祝她新婚快樂,她就那樣狠狠扇我……」
若是往常,他定會第一時間關心她的傷,細聲安慰,溫柔護着。
可今天,他只站在原地,眉頭緊鎖,冷聲追問:
「她爲什麼要突然嫁給一個傻子?」
陸夕枝一愣,隨即不以爲意地撇嘴:
「你不是最煩她了嗎?她走了,你不該高興嗎?」
「她以後再也不會纏着你了。」
她語氣裏甚至藏着一絲輕鬆與雀躍。
「再說了,她哪裏把你當救命恩人?」
「你不過是她從戲班裏撿回來的玩物,她說要你就要你,說禁你出門就禁你出門,從頭到尾,她都在高高在上地施捨。」
顧聞昭怔了怔,腦中不自覺浮現出往昔細節——
我確實多次接近他,可從未逼迫。
他拒絕,便退開。
只是送飯、送藥、送書,偶爾試探地多說幾句,可從來沒有強人所難,更沒有以身份壓他一分。
「別提她了,晦氣。」
陸夕枝打斷他思緒,走近他拉住衣袖,笑着撒嬌,「她今天出嫁了,你終於自由了。來嘛,我們一起拆世子送來的禮品好不好?」
換作以往,她這樣拉他,他早就妥協。
可今天,他卻沒立刻應聲。
腦海中反反覆覆浮現的,是我披風揚起轉身登車時的背影。
不知爲何,心頭一陣煩躁,像是被一根細針紮了一下。
他微微抽回手,低聲道:
「我有些累,想先回房歇一會兒。」
陸夕枝一愣,眼神劃過一絲狐疑,但還是勉強笑着點頭:「那你去歇着吧。」
顧聞昭走出屋子,站在走廊盡頭,良久未動。
他壓下那一絲煩躁,低聲喚道:「影一。」
暗處一道人影無聲現身,單膝跪地。
顧聞昭微頓了一下,像是在思索,眼神一瞬間冷銳。
「去查一查,十年前——」
話未說完,他忽然停住,眉頭緊蹙,改了口:
「查一查……陸大小姐要嫁的那個人。」
「她的夫君——到底是誰。」
暗衛一怔,領命離去。
而他自己,也被這個臨時改口驚了一下。
他忽然想知道。
那個能讓她徹底放下他、毫無留戀地轉身嫁去的人,究竟是誰。

-6-
車輪滾滾,一路顛簸。
可我靠在車窗邊,卻莫名覺得輕鬆。
到了邊境驛站,天色已晚。
院外已有一列穿着蒼國制式服飾的使者恭候。
爲首之人神色恭謹,微微低頭:「屬下奉命接大小姐過境,其餘一切,待殿下親自解釋。」
我挑眉:「殿下?」
他卻不多言,只行禮:「屬下無權多說。」
我心中雖有疑慮,卻沒再多問。
畢竟,這些人看着冷靜有序,不像來羞辱我沖喜的。
而且,
我低頭摸了摸懷裏那張地契,紅印清晰,邊角整齊。
再差,也有這份封地撐着。
最壞的打算ţü³,不過是獨守一隅,從此清淨一生。
比起侯府那座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牢籠,眼前這未知的命運……未必不是種解脫。
另一邊,京中。
暗衛影一悄然現身,單膝跪地,將消息低聲遞出:
「世子,查到了。」
「陸大小姐此番出嫁的對象,是蒼國七皇子。」
顧聞昭怔住,眉頭蹙起:「七皇子?」
「傳聞他體弱多病,不常在人前露面。坊間一直傳,是因爲……他容貌殘缺、言語遲鈍,爲免丟人,才被掖在深宮。」
「原本出嫁的人,應該是陸二小姐。」
「只是她鬧着不肯,最後由侯爺出面,逼陸大小姐ẗŭ̀⁴替嫁。」
話音落下,屋中一片沉寂。
顧聞昭手指一緊,聲音低啞:
「逼嫡女……給庶女替嫁?」
他彷彿被什麼砸了一記,整個人怔在那裏。
良久,他忽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
「從現在開始,去查十年前她們母女進府之後的所有事。」
「所有細節都別放過。」
影一低聲補充:「還有一事——」
「現在城中都在傳,陸二小姐已得世子青睞,好事將近。」
「她近來行事高調,言語之間已頻頻以『世子妃』自居。」
影一頓了頓,ťű̂⁴又道:「王爺也聽到傳言,特地要我問世子——是否真的看上了這位陸二小姐,是否要準備正式求親。」
顧聞昭眉頭緊蹙,神色微變。
他指尖輕叩桌面,心中卻翻湧着難以言說的煩躁。
若換作以前,娶陸夕枝入親王府,是他一直期盼的事。
可現在……
他沉默半晌,忽然開口:
「她……現在在哪?」
影一微微一愣,卻立刻反應過來,恭敬作答:
「與幾位貴女在杏花樓聽戲,說是前排雅間,包了整場。」

-7-
杏花樓二層雅間。
顧聞昭站在廊外,吩咐:「把周圍人清掉。」
不多時,雅間前的走廊寂靜無聲,連樓下也被暗衛控制,只餘窗簾微動,樓外戲聲幽遠。
他獨自走到門口,未推門,靜靜站在那裏。
屋內的歡聲笑語一清二楚。
「夕枝妹妹,聽說你很快就成了親王府的世子妃了?」
「你要是真的進了那門檻,可別忘了我們呀!」
陸夕枝嬌笑,語氣裏全是得意:「那是自然。」
話音未落,有人笑問:「不過你姐以前不是一直帶着那個戲子嘛,你不是也挺喜歡?現在怎麼辦?」
陸夕枝輕哼一聲,毫不掩飾輕蔑:
「一個供人玩樂的東西,誰會當真?」
「當初也不過是因爲陸芙看上他,我纔想搶過來。」
「她喜歡的,我就要拿到手。」
話落,衆貴女掩嘴笑着附和:
「哎呀,還是你厲害。」
「你姐哪比得上你啊。」
陸夕枝得意洋洋地靠在榻上,眉眼飛揚:「小時候她娘送她的鐲子,沒戴幾天就在我手上了。」
「她的筆帖、她的繡帕、她的人……呵,只要是我看上的,都得給我!」
「就連她孃的嫁妝,還不是隨我使用!」
「不過,她竟敢在臨走前扇我一巴掌……等我成了世子妃,我要她跪下來,讓我當衆抽回去一百下都不解氣!」
「所以,你便搶得心安理得?」
清冷的聲音忽然從門口響起,如寒刃破風,斬入滿室喧鬧。
衆人齊齊一驚。
顧聞昭緩步走入,神色淡漠,卻帶着讓人本能畏懼的冷意。
陸夕枝猛地站起,臉色煞白:「你……你怎麼在這兒?」
隨即挺胸抬下巴,冷笑道:
「你不過是我姐豢養的一個戲子,憑什麼管我說什麼做什麼?」
「明日我姨娘就要被扶正,我就是侯府嫡女。」
「你若識相,就乖乖聽話。看在你這些年伺候我也算盡心,給我們大家唱一段,我便不計較你偷聽的事。」
話還沒落音,顧聞昭抬眸看她,神色譏誚,嗓音冷得透骨:
「你也配?」
陸夕枝臉色驟變,像瘋了一般抄起桌邊的茶盞往他身上砸:
「你敢忤逆我?!你不過是侯府的下人,我一聲令下,把你賣到最髒最下賤的窯子裏去——」
顧聞昭卻ŧü⁶不躲不閃,衣角未動,眉眼清寒:
「好啊。」
「那就預祝你——明日扶正順利。」
說完,他甩袖而去。

-8-
踏入蒼國皇城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沖喜的對象,是蒼國皇帝第七子——封無言。
一個被傳「癡傻呆滯、不足爲繼」的皇子。
可轉念一想,傻子也好,至少不會再有人來算計我。
夜深。
我正準備安寢,忽聽窗外一聲輕響。
我下意識握緊手邊的匕首。
窗欞被推開,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翻窗而入。
我一驚,卻未驚叫。
月光映下,他的面容映入眼底——清俊冷峻,五官如刀裁般乾淨。
竟是今日白日裏,我在宮中遇見的七皇子。
但此刻,他眼神與白日判若兩人,清明、鋒利、如鷹如刃。
他開口,聲音低沉剋制:
「陸姑娘別怕,我無意冒犯。」
「我裝傻多年,是爲避禍,也爲活命。」
「原本這樁婚事應是蒼國與大啓的聯姻棋子,我不想牽連無辜。」
「若你不願,我可以設法推掉。」
我愣住,隨即緩緩放下手中匕首。
片刻後,我冷靜地問:「若我退婚,你會如何?」
他看着我,回答得坦然:「我不怪你。你是被逼來的。」
我沉默良久,終是緩緩吐出一句:
「我願意嫁。」
他微怔,眉眼間罕見地浮出一絲驚訝。
「你……不生氣我欺騙你?」
我望着他,聲音平靜:
「你是迫於無奈,不是有意算計。」
「而且,我對你而言是陌生人,你卻親自前來解釋,甚至給我選擇。」
「這就足夠了。」
封無言看着我,沉聲道:
「陸姑娘,今夜之諾,我封無言,來日必還。」
「若有一日你後悔,我也會盡全力,護你離開。」
「但若你不悔——我會傾盡一切,不負你今夜一句『願意』。」
他輕輕退開幾步,拱手一禮:「那你安心待嫁,三日後成親。」
與此同時,顧聞昭倚在案前,臉色沉得似水。
影一恭敬地遞上一封密信:「世子,查得詳細了。」
信紙展開,字字如刀,直剖真相——
十年來,陸夕枝母女如何步步爲營:
當年是如何設局進府;
如何在陸夫人病中偷換湯藥,暗中賄賂府醫;
如何利用「孝順」、「乖巧」在人前編織完美形象,私下卻如何污衊陸芙;
甚至那年的上元節燈會都是……
顧聞昭指尖猛地一緊,紙角被生生揉皺。
他臉色由白轉青,手背上青筋暴起,額角隱隱抽動。
良久,他低聲吩咐:
「備馬,安排人手——後日啓程,去蒼國。」
影衛一愣:「那侯府明日設宴——世子還……」
顧聞昭猛地一笑,帶着一抹徹骨寒意:
「當然去。」
「怎麼能不去?」
他緩緩起身,目光冰冷:
「若不去……」
「我拿什麼,去求阿芙的原諒?」

-9-
成親當日紅帳高掛,喜樂正起。
我穿着鳳冠霞帔,靜靜端坐在大堂一側。
卻不曾想到,顧聞昭竟然不請自來。
他一身玄衣闖入,踏着紅毯而來,眼眶微紅,死死盯着我。
「阿芙!你別嫁!」
「你不是說過,永遠只心繫我一人的嗎?!」
他上前一步,伸手死死拽住我垂落在地的嫁衣裙角,聲音近乎哀求:「那個傻子配不上你!我知道,你是被逼的,你跟我走!」
四周侍從立刻劍拔弩張,寒光逼人:「大膽!怎敢擅闖!」
這時,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
「退下。」
七皇子封無言緩步而來,一身朝服,眼神凌厲不再掩飾,衆人皆是一驚。
我詫異看他。
他轉頭看我,眼神溫和而堅定,
「你放心,一切都已處理好。從此以後,我都會護着你。」
顧聞昭見他步步逼近,眼神一點點變得複雜:「你果然只是裝傻。」
「可你就算不是,她也不該嫁給你。」
話音落下,他一揮手,影衛將一個人拖了進來。
那人被扔在地上,衣衫凌亂,臉腫如豬,鼻青臉腫,正是——陸夕枝。
顧聞昭冷Ŧů₇聲道:「七皇子,這纔是侯府原本許給你的正妻。」
「是她逼她姐姐替嫁,爲庶壓嫡,欺上瞞下,陷害長房——如今真相俱在。」
他丟出一疊血淋淋的證據,封無言接過,看也不看,隨手丟進火盆:「那又如何?」
陸夕枝一愣,撲向封無言:「殿下,你救救我!我纔是你該娶的人啊!她是假的!」
封無言摟住我,淡淡一笑:「是我親自迎她入門,我的皇子妃也只能是她,誰都換不走。」
陸夕枝眼中神色劇烈扭曲,終於將恨意轉向我,聲嘶力竭地吼道:
「爲什麼?爲什麼你什麼都要搶?!」
「明明我才應該是皇子妃!」
「明明我都要成爲侯府嫡女了!」
「結果就因爲你,爹被剝奪爵位下獄,娘被髮賣,我什麼都沒有了!」
「你就是個掃把星,命裏帶煞,一出現就把我害成這樣——」
「你滿意了嗎?!」
哭罵聲中,她又忽然軟下來,拖着血跡斑斑的膝蓋往我腳邊爬:
「姐姐,我求你……你讓世子放過我吧,我現在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我對你也沒有威脅了,真的……我認了,我輸給你了,好不好?」
我俯視着她,眉眼沉靜,眼底卻翻湧起一幕幕過往。
她曾在我娘病重之時,故意站在廊下輕笑,說侯爺與姨娘琴瑟和鳴、情意正濃。
我娘聽在耳中,一夜吐血。
她曾在府外裝作受我欺辱的模樣,博取旁人同情,滿城皆傳我是嫡女心狠,庶妹可憐。
而她回到府裏時,坐在我屋中,把我娘遺留的團扇踩在腳下,笑得囂張:
「你有什麼?我娘進主院、我爹寵我、顧哥哥護我,陸芙,你拿什麼和我鬥?」
如今這一切,都變了。
我低頭看着她,語氣冰冷:
「你還敢求我?」
「你記不記得,我娘是怎麼死的?」
「你和你孃的那些罪,早就該付出代價。」
我眸光清冷,聲音卻字字錐心:
「你說你什麼都沒有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們這樣的人,最好一個個死光,才幹淨。」

-10-
陸夕枝像被雷劈一般顫抖後退,眼見無人可依,忽地又撲向顧聞昭,哭喊着:
「顧大哥!你不是最疼我的嗎?你說過的——」
「我當初不該那麼說你……我、我錯了,我願意爲你爲奴爲婢……只求你別不要我……」
她哭得悽慘,衣衫凌亂,臉上的血痕和淚痕交織,看上去狼狽不堪。
可顧聞昭眼中卻再無半分憐憫,只有冷意森然,字字如霜:
「八年前,上元節,有個小男孩在河邊落水。」
「到底是誰救的?」
陸夕枝一愣,臉色劇烈變換,嘴脣囁嚅,試圖撒謊:
「我……我記不清了……是我……或者……」
「你最好想清楚再說。」顧聞昭沉聲呵斥,聲如霹靂。
她渾身一抖,終於低下頭,結結巴巴道:
「是……是陸芙……」
顧聞昭點頭,喃喃一笑,笑得卻滿是自嘲:
「好啊!陸夕枝!」
「你騙了我整整八年!」
我身子一震,猛地看向他。
那一瞬間,他此刻的神情,與我記憶中那個溼漉漉被拖上岸的小男孩,慢慢重合。
那是八年前的上元節。
她們母女盛裝出門看花燈,把我鎖在屋中。
我自己偷偷跑出門,躲在人羣縫隙裏看燈。
誰知突然聽到「撲通」一聲,一個小孩落水,周圍人卻沉浸在焰火中,毫無察覺。
我來不及想太多,跳進水裏把他拖上岸。
那晚之後,我高燒三日,從此落下怕水的毛病。
而陸夕枝就靠着那頂「救命恩人」的光環,成爲了他心尖上的人。
顧聞昭像是也沉浸在那段回憶裏,聲音低啞:
「我當年聽信她的說辭,以爲是她救了我。」
「從那天起,我便認定她是最好的。」
「她說你刻薄,我信;她說你搶她的東西,我也信。」
「我以爲你天生冷漠無情,卻不知道, 是她們一步步將你逼成那副模樣。」
我抬眸望他,平靜地打斷:
「別說了。」
「過去的事, 就讓它過去。」
「我救你一次,你救我一次。」
「我們兩不相欠。」
顧聞昭瞳孔驟縮, 眼神瞬間發紅, 近乎要失控般撲上來:
「不——阿芙, 不是這樣的!我們可以重來, 我……」
我卻只是看着他, 眉目沉靜, 聲音如冰:
「你從沒真的認識我。」
「而我現在看你, 只覺得陌生。」
「顧世子,你不該來。」
「既然過去了,那就別再打擾我。」

-11-
聽我這麼說, 顧聞昭情緒失控, 想衝上來拉我的手, 卻被七皇子攔住。
「我倒要看看,誰敢搶我的皇子妃。」
下一瞬, 侍衛拔劍擋在他面前。
顧聞昭胸口劇烈起伏, 紅着眼看我,最終被拖離喜堂。
喜樂再起,大紅蓋頭落下, 婚禮繼續進行。
當夜宮燈柔亮, 紅帳輕垂。
我剛卸下鳳冠, 外頭傳來低聲稟報:
「殿下,顧世子將陸夕枝帶走後……失控發狂, 怒罵她是禍根, 說一切都是因她。」
「下手極重,將她打得遍體鱗傷,臉被劃破,腿也斷了。」
「陸夕枝情緒失控, 失手將他捅傷,後來被顧世子的影衛一劍封喉,當場死了。」
「顧世子現在生死未卜。」
屋內寂靜。
封無言走近幾步, 看着我,神色一如既往淡定, 卻眼底暗藏一絲凝重:
「若你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我可以放你離開。」
我抬眸看他, 語氣平靜:
「不後悔。」
「他認錯人,只是開始。」
「但是這八年來, 他縱容、偏袒ƭūₙ。」
「那就不是誤會,那是本性。」
我頓了頓,輕輕一笑,嗓音清冷:
「不過我也有眼無珠。」
「竟爲了那樣一個人,耽誤了那麼久。」
封無言聞言,輕輕一挑眉梢,嘴角微揚。
「既然如此——」
他伸手,挑開我鬢邊一縷碎髮,指尖緩緩滑過耳後,低聲呢喃:
「那請皇子妃,從今夜起,好好珍惜這場新生。」
我一怔,尚未回應, 他已俯身,低聲在我耳側道:
「往後餘生, 本王定不負你。」
紅燭搖曳, 喜帕半掩。
這一夜,舊夢盡散。
新的人生,剛剛開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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