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獸院新來的青蛇妖罵我是沒爹的野種,我當即化作原型一口咬住了她的七寸。
後果就是,白澤老師找來了雙方父母。
小蛇妖的爹看到我立刻紅了眼,質問我娘爲什麼不告訴他,我是他的孩子。
小蛇妖一聽,又哭又鬧罵我自己沒爹還要搶她的爹。
我也不想要這樣的爹,跟着嚎啕大哭起來。
我娘被吵的揉了揉太陽穴,從懷裏掏出好幾個玉符扔給我。
「不就是要爹嗎?想要什麼樣的,自己挑。」
-1-
「我娘說過,像你這種沒爹的孩子,就是野種!沒人要的野種!」
小蛇妖不服的衝我叫,我直接後腿一蹬就要撲過去。
可惜失敗了。
白澤老師一手拿着玉符,一手抓住了我命運般的後脖頸。
玉符那頭,聽完整個過程的我娘聲音如同冰泉叮咚響,「我馬上過來。」
語氣有多平靜,就代表我娘此刻的怒氣值已經有多高。
條件反射下,我化作人形站的筆直,總覺得下一秒我孃的巴掌已經扇過來了。
白澤老師見我態度轉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皺起眉頭訓斥小蛇妖。
「給綿綿道歉!不然就讓你爹孃帶你回去。」
小蛇妖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你們都是壞人!我要告訴爹爹,你們都欺負青青!」
我暗自佩服,能在白澤老師面前耍脾氣,看來還是捱打挨少了。
白澤老師冷下了臉。
「等你爹爹來了,我倒是要好好問問你爹是怎麼教導幼崽的。」
萬獸院是幼崽們學習法術和知識禮儀的地方,一般情況下,在學院裏是不會有幼崽惹事的。
因爲惹事會打架,不論輸贏都會被白澤老師打一頓,然後父母被叫來,回家再被打一次。
一鬧三打,有點太虧了。
可是今天才來的這個小蛇妖,罵我是野種。
我按照娘說的忍了她兩次,第三次我化作原型牢牢的咬住了她的七寸。
娘說的,事不過三。
我可是狐狸!還能被一條小青蛇欺負去了?
只是回家那頓打,希望孃親能手下留情……
我正想着,突然,白澤老師擋在我面前猛的一揮袖,一道罡風被打偏,將大樹攔腰砍斷。
我一驚,趕緊老老實實縮在了白澤老師背後。
白澤老師語氣可以說是很差了。
「對一個幼崽出手,常衡仙君當我萬獸院是什麼地方?」
白澤老師一邊說,一邊手往後安撫的摸了摸我的頭。
我緊緊的抓着老師的衣袍。
江湖規矩,不能對幼崽出手。
結果來了個不守規矩的。
哼,等我娘來了打死你!
小蛇妖驚喜的撲了過去,「爹爹!」
她把尾巴朝他爹伸了過去,聲音帶着哭腔:「她咬我的尾巴……」
尾巴上,是我留下的兩個血洞。
我悄悄探出頭,他的爹爹正心疼的給她上藥,聲音冷的跟冰一樣。
「朝着蛇妖的七寸下口,我倒要看看哪家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
小蛇妖趁機告狀,「她都沒有爹!」
她爹嗤笑一聲,「難怪,原來是沒爹教的野種。」
一口一個野種,他和小蛇妖一樣討厭!
突然,一道風刃朝小蛇妖和他爹的方向打了過去,我聞見熟悉的味道,連忙從白澤老師的背後跑了出來。
「娘!」
娘將我抱進懷裏,上下檢查了一遍之後才轉身,「我的孩子,也輪的上你詆譭?ƭũ̂₈」
哼,拼不了爹,我還拼不了娘嗎?
有本事和我娘打,我娘超厲害!能一個打倆!
就在我以爲惡戰一觸即發,都已經找到躲藏之處的時候,小蛇妖的爹卻突然紅了眼眶。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娘,連聲音都在顫抖。
「青淮你沒有死?這是我的孩子是不是?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他激動的鬆開了小蛇妖的手,朝我走兩步就要伸手摸我的頭。
我趕緊躲在了孃的背後,眼神警惕又兇狠。
他哽咽了一下,「孩子……我是你爹啊……」
???
我委屈的抬頭,「娘,他罵人!」
-2-
小蛇妖的爹哽了一下,然後解釋了好半天,說他真是我爹。
一旁被他遺忘的小蛇妖一下就哭了。
她指着我,又哭又罵。
「你自己沒爹,爲什麼要搶我的爹爹,你這個壞人!」
「這是我的爹爹!!」
「嗚嗚嗚嗚……娘你快來啊……有人要把爹爹給搶走了……」
我一聽,也哭了。
我纔不想要這種爹爹,我的爹爹纔不會去給別人當爹,而且他長的一點也不好看!
「嗚嗚嗚嗚……娘你告訴我他不是嗚嗚嗚嗚……」
「我不要……嗚嗚嗚……」
我和小蛇妖一個比一個哭的大聲。
小蛇妖的爹卻對哭泣的小蛇妖視而不見,反而看向我娘。
「當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青淮,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後面的話淹沒在了我更大的哭聲裏。
我娘先受不了了。
她頗爲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從懷裏掏出一連串的玉符扔給我。
「不就是要爹嗎?想要什麼樣的,自己挑。」
我被丁零當啷的玉符砸的一懵,下意識止住了哭聲。
這是傳訊玉符,白澤老師講過的。
可是……
這麼多,我該怎麼挑啊?
不管了。
我從十幾個玉符裏挑了三個看起來最華貴的。
選爹第一步,窮鬼先剔除。
一黑一白一青。
妖力掃過,三枚玉符同時被激活。
我的聲音還帶着哭腔,「嗚嗚嗚……爹爹,有人欺負綿綿……」
頓了頓,我又加了一句,「……還有娘……」
這種玉符是特製的,對面應該知道娘是誰吧?
玉符那頭沒聲音,然後就斷開了。
我可憐巴巴的捧着玉符看着娘,「娘……都沒聲音,該不會壞了吧?」
我娘很淡定,「等着吧,一會就來。」
聽到娘這麼說,我立刻安心了。
我立刻雙手叉腰,下巴抬起,看向對面的小蛇妖。
「爹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娘讓我選了三個!」
「你有三個爹嗎?」
小蛇妖懵了,偷偷看了她爹一眼,也不哭了,只是聲音還有些嘶啞。
「你吹牛!爹爹只有一個,怎麼能有三個!」
我得意的搖頭晃腦,「當然是因爲我娘厲害,你娘能讓你選三個爹爹嗎?」
小蛇妖愣住了,看了看她爹,嘴巴一癟,又要哭。
「我娘……我娘……」
「哇!爹爹!我也要三個爹爹!」
娘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蛇妖的爹,語氣意味不明。
「哦……想我想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常衡,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胡說八道啊。」
小蛇妖的爹不耐煩的回頭呵斥:「別哭了!」
小蛇妖頓時嚇的不敢再出聲,她眼裏滿是驚恐,顯然被嚇的不輕。
白澤老師皺着眉頭將小蛇妖的手牽住,「無事時便溺愛,有事時就兇狠,也難怪孩子被你們養的這般口無遮攔。」
常衡對白澤老師的話充耳不聞,反而對我伸出手,煩躁的臉上揉和了裝出來的和善,整個臉都扭曲了。
「你叫綿綿是吧……」
我正要躲,就見一道魔氣正中他的胸口,直接把人都打飛了出去。
來人一身黑色華袍,身姿筆挺,從天而降,帥氣逼人。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娘,眼中滿是複雜。
「青淮,你憑什麼認爲我會養別人的孩子?」
見我娘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他冷冽的目光橫掃一圈,最後落在灰頭土臉的常衡身上。
「就是你欺負我魔族的小公主?」
我默默的將黑色玉符扔回了那堆玉符裏。
娘說了,裝逼的人要不得。
這個爹還是算了吧。
-3-
眼看越來越複雜,白澤老師不得不站出來。
「你們自家的事還是回去解決吧,我叫你們來是解決兩個幼崽的事的。」
他把發生的事又說了一遍。
其實很簡單,小蛇妖罵我是沒爹的野種,於是我就化作原型咬了她的七寸。
我還沒有換牙,加上老師發現的及時,所以只是咬破了鱗片,出了些血。
話剛說完,那人又一道魔氣打中常衡的腹部,直接把人打的吐了口血。
他高傲的冷哼一聲,「養不教,父之過,這是你該受的。」
說完,他滿意的看了我一眼。
「睚眥必報,倒是有我魔族的風範。」
白澤老師嘆口氣,「魔尊殿下,孩子不是這樣教的。」
我也撇撇嘴,他的話聽上去一點都不像誇獎。
我縮在娘寬大的衣袖下面,小聲詢問,「娘,可以不要這個爹爹嗎?」
魔尊滿意的笑僵在了臉上。
他還要再說,一道白光落下。
光華散去,來人臉上端着溫柔的笑,一身白衣,氣勢高貴不容侵犯。
白澤老師再次行禮。
「天君殿下。」
天君掃了一圈,然後半蹲在我孃的面前,眉眼柔和。
「是你給我發的消息?真是個機靈的孩子。」
看見面前這個溫柔的人,我嘗試伸出了手。
這樣的人當爹爹,好像也不錯?
可是當他看清我的時候,皺起了眉頭。
「受傷了,誰幹的?」
他說的應該是我和小蛇妖打架時弄髒的衣角吧?
常衡呻吟着開口,「這是我的孩子……」
話音還沒落,一團白光又將他打飛了些許。
天君依舊是溫柔的模樣,「這裏的髒東西太多,不如跟本殿迴天界去?讓織女姐姐給你做好多好看的衣服好不好呀?」
我默默的收回手,將那枚潤白的玉符也扔了回去。
這個人好像白澤老師說的妖販子,肚子裏全是壞水。
最後是一道青光襲來,逼開了天君。
我看向來人,眼睛突然亮了,脆生生的叫了一聲。
「爹爹!」
那人一身華貴,眼眸半垂,碧綠的眸子,妖冶的容貌,後面還有一條長長的尾巴。
白澤老師再度嘆氣,垂下頭顱行禮。
「妖皇」
我同情的看着白澤老師,這都行禮三回了,老師的頸椎怕是都痛了。
但是沒關係,我爹來了!
我邁着小短腿就要衝過去,卻被人抓住衣服拎在了半空之中。
晃動了一下小短腿,我用眼神譴責天君。
天君氣笑了,用手晃了晃我。
「小短腿,他怎麼就是你爹了?」
我指了指娘,「娘是妖。」
又指了指自己,「綿綿是妖。」
最後指了指妖皇,「爹爹當然也是妖啦!」
天君挑眉,看向魔尊,「怎麼說?」
魔尊點頭,「有理有據,合情合理。」
天君無語,「你怕不是腦子也不好吧?」
「這小東西把我們叫來,現在又認別人當爹,我沒自尊的嗎?」
他朝我做了個兇狠的表情,嚇的我拼命的掙扎,「爹爹!救綿綿!」
可是妖皇並沒有看向我,那雙冷漠的眸子在看向我孃的時候,軟成了一灘水。
「可有傷着?」
好在娘是親孃,她一腳踢向天君,「放下我女兒!」
天君捱了一踢,訕訕的放下我,又摸了摸鼻子,「我和她玩呢。」
壞人!
等綿綿長大了也叼着你到處玩!
也把你晃來晃去!
我趕緊跑過去抱住妖皇的腿,笑出了最諂媚的模樣,「爹爹,我是綿綿啊……」
說完,我又跑到小蛇妖面前,「你看見了沒?那是我爹爹,長的可好看了吧?」
身後,我聽見天君冷哼了一聲,「這見色起意倒是深的你真傳。」
小蛇妖沒理會我,她抱着她爹哭的可大聲了。
「爹爹……爹爹……」
我想了想,又跑到了孃的身邊,悄悄和她咬耳朵。
「娘,他把小蛇妖的爹爹給打死了,咱們把他扔這兒趕緊回家吧!」
天君扯我耳朵,「你這麻溜賣人的功夫也是和你娘一樣爐火純青。」
我娘嘆口氣,「這麼多人裏,最吵的就是你。」
天君破防了,「什麼叫最吵的是我?青淮,你以前Ṭû₌叫我小甜甜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你這個花心的女人!」
換來的,是我娘毫不留情的禁言咒。
我瞪大眼睛看着娘。
娘好厲害,世界真的一下就安靜了。
-4-
娘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白澤老師面前。
「抱歉白澤,剛說到綿綿咬了小蛇妖?」
白澤老師也被這個複雜的場景弄的頭暈腦脹,可是還沒等他說話,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
「常衡?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來人是一身碧綠長裙,模樣看着柔柔弱弱的,聲音卻尖銳的刺耳。
她尖叫一聲撲了過去,眼中帶淚。
事實上,我都看見這位常衡仙君已經醒過來了,結果被這麼一撲,又給壓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小蛇妖看到來人,哭着撲了過去。
「娘!是他們打的爹爹!!!爹爹都吐血了!」
那個蛇妖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我孃的身上,然後就落下淚來。
「姐姐,若是你有氣盡管發在我身上,常衡什麼也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對他?」
她哭的相當可憐,但沒有一旁被無視的小蛇妖可憐。
我看見小蛇妖怯弱的伸出手想拉她孃的衣袖,可是還沒抓緊就因爲她孃的動作滑落了。
我抿了抿脣,牽住了孃的手。
孃的掌心溫暖,牢牢的將我的手握住。
白澤老師扶額,「各位還是出去調解吧,我這裏地方小,容不下這麼多人。」
頓了頓,老師又加了一句,「放心,賬單會送到各位府上,一個子都不會錯。」
聽說萬獸院的東西都可貴了,我嚥了咽口水。
「娘,我們出去再說吧。」
天君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抬手比劃。
還是個小財迷!
我痛苦的閉上了眼,這人怎麼被下了禁言咒還能這麼吵?
娘看都沒看蛇妖,率先往外走。
我邁開腿跟在妖皇身後。
看看這臉,這臉,這臉,屬實就是我爹爹無疑了。
我是越看越滿意,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去牽爹爹的大手。
爹爹低頭看了我一眼,然後……
抽回了手。
「我不是你爹。」他說,「我是老虎,你是狐狸,我們不一樣。」
他語氣很冷淡,說完還搖了搖又粗又大的尾巴。
我不解,「可是娘是狐狸,我也是狐狸啊。」
他是老虎有什麼關係?
再說了,我也有尾巴。
我娘乾脆把我抱起,摸了摸我的頭,「喜歡這個爹爹?」
我瘋狂點頭,「娘,他最好看。」
小蛇妖的娘扶着常衡跟在我們身後,語氣陰陽怪氣的,讓人聽着不舒服。
「這有什麼樣的娘果然就有什麼樣的孩子,姐姐是向來就懂的怎麼討人歡心的。」
我娘沒說話,只是揮手一道風刃砍了過去。
「你要是嫌活膩了,就儘管來招惹我,長青,我的脾氣可沒有從前那樣好了。」
捂着胸口的常衡仙君連忙想擋下,但他似乎受傷太重了,這一擊,直接將他胸前砍出一道傷口,血流如注。
「常衡!」
蛇妖尖叫一聲,連忙給他療傷。
可他卻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我孃的背影。
想把他的眼睛給戳瞎。
我扯了扯一旁妖皇的袖子,示意他出手。
另外魔尊和天君都出手了,爹爹你可不能輸!
可他像個傻的,半天反應不過來。
沒一點眼力見。
我無語,然後默默將青色的玉符也掛回了那串丁零當啷裏。
算了,就我和娘在一起也挺好的。
也不是非要有個爹的……
再抬頭,我強硬的將視線移開。
這張臉……這張臉……
我咬緊了牙,也不是很好看嘛……就……就……普普通通。
這樣安慰完自己,我的牙都快咬碎了。
小蛇妖從後面噔噔噔的跑到我面前,眼睛哭的都腫了。
「綿綿,我和你道歉,是我不對,你可不可以讓你的爹孃不要再打我爹了,他傷的很重了。」
她一邊用袖子擦眼淚,一邊道歉。
我看着她可憐的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
我ṭŭ₋不想接受她的道歉,可是她這副模樣又好像,我不接受就全是我的錯似的。
我直接把頭埋進了孃的胸口裏。
娘拍拍我的後背,無聲的安撫我。
「走吧,我們回家。」
「青淮……」常衡仙君捂住胸口叫了一聲,「你就算恨我也好,但孩子是無辜的,難道你要讓她沒有父親嗎?」
蛇妖詫異的看着常衡仙君,「夫君?那青青和我呢?」
常衡仙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他看着挺虛,說話倒是理直氣壯的。
「青淮本就是我的妻,既然她沒有死,那你便是妾。」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
正常嗎?
我有些疑惑,晃了晃腦袋。
妖獸大多都只有一個爹一個娘,從未見過有一個爹兩個孃的。
但我還小,所以我問了娘。
娘冷哼一聲,「到底是凡人,腦子裏也只有凡人的規矩。」
我看見小蛇妖的娘不說話了,一雙眼睛也變成了蛇瞳,金黃金黃的,閃着惡意的光。
可常衡仙君卻沒有發現,眼睛死死的看着我娘。
「青淮,跟我回去吧,就算爲了給孩子一個完美的家,你也不想聽見她被別人罵野種不是?」
笑死,除了他和小蛇妖,根本沒人罵過我野種。
我氣的衝他呲牙。
聽到這話,魔尊,天君,妖皇齊齊頓住了腳步,轉頭看向他。
衝破禁言咒的天君冷下了臉,看上去正經了不少。
「要說不要臉,還是你不要臉。」
「這裏每一個人都能當小綿綿的爹,除了你,常衡。」
「沒有鏡子總有尿吧,常衡,你拿什麼和我們比?」
娘抱着我一步步往前,聽着後面那聲淒厲的「青淮」,連停頓都沒有。
-5-
回到家,娘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我坐在門檻上,雙手撐着下巴,「娘很難過。」
天君過來和我一起坐在門檻上,也嘆氣,「遇見了渣男能不難過嗎?」
我歪頭看他,「你就不能當我爹爹嗎?」
爲了娘,我也能忍受一些些小小的噪音。
天君也學着我的樣子歪頭,「我也想,但我確實不是。」
「三個尊者,連個仙君都打不死,綿綿對你們很失望。」我嘆氣。
天君抽了抽嘴角,對我伸出一個大拇指,「你是真孝啊。」
左邊的魔尊雙手環在胸前,對着我搖搖頭,「不能殺。」
右邊的妖皇接話,「他是你孃的情劫,情劫還未過,人殺不得。」
「情劫?」
我不明白,「什麼是情劫?」
天君摸了摸我的頭,「你娘修煉出了九尾,只要渡了這劫,就能從妖狐變天狐。」
「只是這情劫……不好過啊……」
說着,他握緊了拳,「這Ťū́ₜ情劫怎麼落在了常衡這個小人身上,他……」
我正要豎起耳朵聽,就見天君閉上了嘴。
「算了,那些話幼崽不宜,這幾日我們都守在這,合我們三人之力,就不信擋不住雷劫。」
看着三人嚴肅的表情,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我從窗戶爬進了屋裏,然後上牀把自己塞進了孃的懷裏。
鼻尖縈繞着娘身上的氣味,聞着孃的味道,我才覺得安穩。
「娘,什麼是情劫?」我問。
「情劫啊……」
我看不清孃的表情,卻聽出了她語氣裏的嘲諷。
「就是一個傻子遇上了一個騙子,被騙子傷透了心後,傻子也只敢躲起來逃避。」
聽不懂。
但是有些困了。
我扭了扭身Ţúₕ子,抱住了孃的脖子,只覺得眼皮都在打架。
「娘,綿綿其實不要爹也可以的……」
「只要娘在就好了。」
娘抱住我,手輕輕拍着我的後背,「娘一直都在……」
娘精神好了一些。
她給我做了許多衣裳,還有好喫的,每天都不重樣。
只是今日,她把我的衣服全拿到了院子裏來,一一清點。
「這裏是綿綿的衣裙,喜歡的玩具,還有常用的一些雜物。」
「這孩子怕黑,晚上睡覺要有人陪着纔行。」
「還有她貪涼,你們記得平日裏少給她喫些涼物……」
她說着,便紅了眼眶。
「以後,綿綿就拜託你們了。」
三人立刻站了起來,臉色都有些難看。
天君也不笑了,「阿淮,你這是做什麼?有我們護着,你會沒事的。」
娘搖搖頭,「從昨天遇見常衡開始,我就隱隱感知到,雷劫提前了。」
說着,娘落下淚來,將我緊緊擁進懷裏。
「綿綿……無論娘在不在,都永遠陪着你。」
「他們三人會照看好你,你不用怕的。」
被這莫名的情緒感染,我開始大哭。
「娘,你在說什麼!」
「娘,綿綿要和你在一起!」
娘用力扯開我的手,將我推到天君的懷裏,「帶她走……」
我拼了命的掙扎,索性直接化作原型,一口咬在天君的手臂上,想迫使他放開我。
「我不走!娘!我不走!」
「綿綿要和娘在一起!我要和娘在一起!」
「嗚嗚嗚嗚!你們都是壞人!你放開我!」
可天君卻一言不發地抱緊了我,「阿淮,事情還沒到這一步,萬一有轉機呢?」
娘決絕的擦去眼淚,「走啊……難道你們要我的孩子親眼看着我去死嗎?」
「就當我求求你們,帶着綿綿走吧……」
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阿淮……你要他們帶着我的女兒去哪……」
常衡虛弱的被蛇妖扶着,臉色發白的一步步靠近,對着娘伸出手。
「青淮,你何必非要走到這一步?」
「只要你願意,我會讓你安全渡過情劫的……」
「你不想看着女兒長大嗎?」
-6-
我看着娘擦去眼淚,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冰冷。
「常衡,你以爲我還會像以前那樣被你矇騙嗎?」
「當年我在重傷之下記憶全無,你騙我回家,哄我嫁與你。」
「你如今的修爲是怎麼來的,還需要我再多說嗎?」
她哼笑一聲,「凡人就是凡人,即便用了這麼多法器靈藥,一個仙君也就到頭了。」
「你以爲我再也不會恢復記憶,於是和一隻蛇妖有了私情。」
「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舔着臉來找我,常衡,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常衡也不裝了,他笑了笑。
「不管如何,你的情劫是我,青淮,你若真的對我無情,又怎麼會生下這個孩子呢?」
「如今我願意重新接納你,幫你渡過情劫,你該感激我纔是。」
「還是說你ẗųₜ真的這麼狠心,任由將這麼小的孩子扔在世上,獨自去赴死?」
娘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閉上了眼。
「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人心不足蛇吞象,常衡,就憑你的心性,一輩子都無法踏上大道,再多的靈丹仙藥也沒用!」
再睜開眼,她笑了,「還有,誰說綿綿是你的孩子?」
常衡神色自得,「不是我的孩子?那她是你和誰生的孽種?」
「青淮,你不必騙我,當初我打聽過,你和我分開後就在山中閉關,再出關時就有了這個孩子。」
趁着天君走神,我從他的懷裏一躍而下,以迅雷不及之勢,一口咬住常衡的喉嚨。
沒有人,可以欺負我娘!
「滾開!」
隨着一聲厲吼,我的胸口一痛,嘴裏帶着血腥味倒飛出去,然後被娘接住,抱進了懷裏。
「綿綿!」
娘顫抖着手,眼淚一大顆一大顆的砸在我的臉上。
我只覺得劇烈的疼痛讓呼吸都變的不順暢起來。
娘抬起頭,兇狠的看着常衡,顫抖的脣說出的話卻分外平靜。
「阿止,殺了他。」
妖皇一愣,「青淮,那你……」
「殺了他!」娘大喊一聲,神色癲狂,「他傷了綿綿,殺了他!」
妖皇不再猶豫,一爪就要撕碎常衡的胸膛。
常衡嚇的後退,「不……你們不能殺我……我若是死了,青淮也必死無疑……」
魔尊攔住妖皇,「交給我,放心,我能留他一口氣。」
還不等常衡露出欣喜的表情,慘叫聲便一聲高過一聲。
那蛇妖直接扔下常衡跑了。
無人再去在意一隻小小的蛇妖。
我將頭靠在孃的胸膛處,眼皮只覺得越來越重,身上就好像已經感覺不到痛了一樣。
「綿綿……」娘抱着我,一遍一遍的喚我。
「綿綿你不要睡,你和娘說說話好不好?娘不會丟下你了,娘再也不要丟下你了,你睜眼看看娘啊……」
「綿綿……我的綿綿……」
「你看看娘啊……」
孃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沙啞,哀泣的彷彿吐血的杜鵑一般。
我聽孃的話,努力睜開眼。
孃的頭頂上,不知何時聚滿了雷雲,黑壓壓的一片,看着格外的嚇人。
情劫情劫,是不是有情就行了?
我不懂,但是我還是摸摸孃的臉,一遍遍的重複。
「娘,綿綿愛你……」
「娘,你愛不愛綿綿?」
娘哭的泣不成聲,「綿綿,娘愛你,永遠愛你……」
我滿足了,這下情劫應該過了吧。
「娘……要是有下輩子,綿綿還要當你的孩子。」
隨着最後一口氣散去,轟隆一聲巨響,將周圍照的如同白晝一般的巨雷一道接着一道劈下,盡數砸在孃的身上。
「綿綿!!!」
天雷砸下,卻沒有砸到孃的身上。
天君擦了擦嘴角的血,金色的結界將我和娘籠罩。
那雷如同水桶一般粗,劈在結界上,很快就有了裂痕。
天君半跪在地上,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
「你走吧……」娘抱着我,眼裏如同死水一般平靜。
「你們越在這,雷劫越大,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天君嘿嘿一笑,「當初你救老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他眼裏泛着金光,「你說過的,有福你自己享,有難要一起抗的,阿姐……」
黑色大刀劈開又一道雷,魔尊的黑髮被雷氣和魔氣的交織吸引,像個ṱűⁱ巨大的海膽。
「我還欠你一個要求沒有做,你不能死。」
巨大的白虎擋在孃的面前,「青淮,我不會讓你死。」
雷劫之下,白光終於將所有人都淹沒……
-7-
萬獸院,白澤一聲巨吼,將林中鳥獸盡數嚇跑。
「塗綿綿!!!又是你!!!」
巨大的爪子從天而降,將我死死的踩住。
此刻,化作原型的白澤老師頭上彩虹一般的毛髮正在隨風飄搖。
我伏低了身體,尾巴在身後搖來搖去的討好,「嘿嘿嘿,你好呀,白澤老師。」
白澤老師吐着粗氣,「我一點也不好,等你娘來了,你也不會好。」
我的尾巴瞬間不搖了,「白澤老師,我已經是大孩子了,有什麼事你和我解決就好了,何必讓我娘插手你我之事呢?」
白澤老師呵了一聲,「等你娘來了之後,希望你的嘴皮子也能這麼溜。」
完蛋了……
捱了一頓暴打後,我裝哭了好一會兒。
見娘不理我,我直接跳進了她的懷裏打滾。
「娘……別生氣了……綿綿知道錯了……」
滾來滾去,身上的毛全蹭在了我孃的衣裙上。
一陣風拂過,空中彷彿多了許多蒲公英一般。
我娘揪住我的後脖頸,將我提起來抖了抖,空中飛舞的蒲公英更多了。
我眨了眨眼,無辜極了țû₆。
「娘?」
娘拍拍我身上,然後施了除塵咒。
但是很快,只要風吹過,空中就又多了些我的毛。
娘沉默了片刻,然後整理了下措辭開口,「你最近……是不是掉毛有些多了?」
我甩了甩尾巴,帶着討好的諂媚,「有嗎?」
正好,天君帶着一籃子仙果過來,「青淮,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啪!」
天君接住砸在他臉上的我,呸了兩聲才把嘴裏的毛給呸掉。
「綿綿,你這是到換毛期了?」
我用爪子勾住天君的衣領,讓自己不會掉下去後纔開口。
「三爹爹,你完蛋了……」
當年我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娘在最後關頭領悟了。
情劫情劫,衆人皆以爲是愛情,殊不知親情友情皆是情,小愛是情,大愛也是情。
情不分大小,只分真心。
雷劫之下,娘進階成了天狐,雷擊讓我多緩了一口氣,撐到了降下的甘霖,撿回了一條小命。
後來娘就讓我認了這三人當爹爹。
當然,具體順序是他們自己打架爭來的。
不論如何,我現在可是三界的小公主, 在哪都是可以橫着走的存在, 那叫一個天不怕地不怕。
嗯……唯一怕的就只有我娘了。
我娘最近揍我越來越有力了。
但是沒關係,現在有三爹爹幫我分擔一部分我孃的怒火。
當然, 每次我乾的壞事都有他的教唆,他一點也不冤。
我悄悄挪的遠些,然後掏出玉符,「大爹爹, 綿綿能不能來你那玩幾天啊?」
魔尊有些疑惑, 但還是點頭, 「當然。」
得到肯定後, 我看娘那邊也訓得差不多了,就湊了過去。
「娘, 綿綿要不去大爹爹那吧。」
娘疑惑的看着我, 「你大爹爹有潔癖,你確定你現在這個情況能去?」
我肯定地點點頭。
娘鬆了口氣,「讓你三爹爹送你過去。」
天君不服, 「我好歹是個天君,你讓我送人去魔界,我還要不要面子的?」
然後在我和孃的注目下逐漸收了聲音。
二爹爹來的時候, 看到跪的筆直的三爹爹時, 冷笑了一聲, 然後走進去找我娘去了。
我連忙拉住瞬間暴怒的三爹爹,「三爹爹, 我絕對不會讓他當我爹的。」
「不愧三爹爹疼你……」三爹爹說着抬起手指顫抖着指向我,「可是你現在不已經叫他爹了嗎?」
我冷靜的按下他的手指,「爹爹和爹還是有區別的,莫慌。」
看着三爹爹又高興起來,我默默的嘆了口氣。
一個啥也不懂,一個跟傻子一樣好糊弄, 哪裏斗的過那個心機深沉的妖皇。
不過沒關係, 當初他不願意當我的爹, 現在……
哼哼哼!
沒那麼容易了!
-8-
哦, 對了, 常衡確實不是我爹。
娘說,我是仙胎。
當年她恢復記憶後選擇了死遁逃避,可就在這個過程中,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等回到塗山的時候,她就已經懷孕了。
一開始娘也懷疑過我是不是常衡的孩子, 後來天君來尋她的時候才一眼看出了不凡。
天君說,這是上天賜下的, 有大造化要完成的。
妖獸繁衍原本也艱難, 於是娘留下了我。
後來出生的時候,我從卵, 變成了蛋,最後才變成了狐狸。
聽到娘說完,我沉默了。
所以娘,原來我是個四不像嗎?
我孃的暴栗直接落在了頭上, 「誰好人家的四不像長的像狐狸的?」
所以,誰也不清楚我是怎麼回事。
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終歸,我是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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