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救贖

13 歲生日那天，一個陌生女孩衝進我家，割了我的手腕。
警告道：「你今天敢去補習班，我就殺了你。」
與此同時，我看到她頭上的彈幕。
【這人誰啊？爲什麼要攔着女主？女主不去補課，就不能被猥褻致殘。更沒辦法寫出自殺前的絕世鉅作！】
【就是啊，女主性格不扭曲，我上哪去看虐戀！】
我將視線收回，看向一臉氣憤的女孩。
眼眶一陣酸澀。
周曉曉，你也重生了，對嗎？

-1-
意識到自己重生回到 13 歲生日時。
我媽正在往我身上套公主裙。
「聽說你們補課班老師特別喜歡長得白白淨淨的小女孩。」
「媽媽託了好多關係，纔給你爭取來一個面試的機會，你今天一定要全力討老師開心知道嗎，不然媽媽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她口中的補課班，是一個叫郝有文的中年男子開的。
我媽之所以這麼重視。
是因爲從補課班出來的學生，都能如願考上重點高中，或是重點大學。
但這個老師性格古怪，每年只招五個學生，而且是要經過他面試成功的，才能去上課。
所以我媽對這次面試十分重視。
因爲她從生下我，就夢想我能考上清華。
而我能不能進補習班，對我能不能進清華至關重要。
所以她要在各方面都下足功夫。
以至於她興奮到將我後背的肉夾進拉鍊裏都沒發現。
我眼眶酸澀，問她：「郝老師的傳言你沒聽過嗎？去年我們學校的學生家長告了他。」
聞言，我媽臉瞬間垮了下來。
將夾住我肉的拉鍊使勁往上扯。
「人紅就是是非多。我看是你們學校的那些老師羨慕他賺得多，故意找人搞他吧。
「還重點初中的老師呢，造人黃謠也不怕天打雷劈。」
她丟給我一瓶香水。
「再噴點香水，爭取在這一批孩子裏，讓他對你印象深刻，我可沒能力再塞錢給中間人了，你必須靠自己的努力，留在補課班知道嗎？」
下一秒，玄關處傳來一聲巨響。
一個和我同齡的陌生女孩氣洶洶地闖進我家。
她一把拍掉我媽手上的香水，威脅道：「你今天要是敢送她去補習班，我就殺了她！」
語畢，她手起刀落，直接割破了我的手腕。
血流噴湧，她惡狠狠地說：「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不信你就試試。」

-2-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看到了她頭上的彈幕。
【這人誰啊，小說裏沒有這號人物啊？】
【她不讓女主去補習班，那女主不就不能被猥褻致殘。也沒辦法在自殺前，寫出創世鉅作了。】
【就是啊！我還要看虐戀呢！女主性格不扭曲，我還看個屁啊！】
我將視線收回，同樣也十分疑惑。

-3-
她下手很重，很快我的裙子上就沾滿了鮮血。
這把我媽嚇壞了，慌忙地打 120。
絲毫沒發現，受傷的人其實並不是我。
小女孩割的是她自己的手腕。
面對我疑惑的眼神。
她只是冷着臉將沾血的毛巾蓋在我的手腕上，說：「不想死，就給我裝暈！」
她語氣很衝，臉上還掛着鮮血。
想到上一世的今天，我在補習班遭遇了什麼，我鼻頭猛地一酸，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見狀，小女孩立馬慌了。
「我割的是我自己的手腕，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頓了頓，她又說：「我吼你是我錯了，你別生我氣了行嗎？我只是不想讓你去補習班而已。你要是知道我幫了你多大忙，就不會哭了。」
在她的一聲聲道歉中。
我真的暈了過去。
忘了告訴她。
我是暈血，不怪她。

-4-
夢裏，我夢見了上一世去補課班發生的事。
文質彬彬的教育界知名教師，在給我講題講到一半的時候，將我拽進了倉庫。
半個小時後，我踉踉蹌蹌地跑回家，求媽媽幫幫我。
結果她給了我一巴掌。
說：「你從小就不愛學習，但也不能編這Ṫų⁷種瞎話！他可是全國最有名的補課老師，會因爲你一個丫頭片子，放棄自己的職業生涯？」
我又跑去找老師的老婆。
結果她翹着二郎腿，朝我身上吐瓜子皮。
「別造謠啊同學，我也可以說你勾引我老公啊。怎麼別的同學都一聲不吭的，就你找上門來了？」
那天是北城最冷的一天，可本該下雪的季節下起了雨。
我被澆得渾身發抖。
好不容易推開警察局的大門。
穿着制服的警察一個個匆忙地在我身旁衝了出去，我拼盡全力攔住一個。
結果他說：「找屋裏的值班警察，二中有人受傷，我要先出外勤。」
我絕望地走向樓頂。
是不是在這跳下去了，警察就願意先聽我說的話了？
也會有人願意幫我了？
可惜啊，結局總是不盡如人意。
我不僅沒等來人幫我，也沒如願摔死，反倒成了殘疾，餘生只能靠輪椅。

-5-
再睜開眼，已是深夜。
彈幕熱鬧非常。
【喜報喜報，補課班郝老師聽說姜柔住院了，主動來探望了！】
【蕪湖，真是個稱職的 npc。女主不來，qj 犯主動來。作者大大 yyds！！】
【倉庫 play 要變成病房 play 了嗎？快快快我都急死了，我要看女主崩潰！】
【包崩潰的，郝老師來之前，還特意把姜柔媽媽支走了呢。】
彈幕飛快閃過，病房外，也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我渾身雞皮疙瘩狂起，前世不堪的回憶，將我死死地釘在病牀上動彈不得。
伴隨着房門被猛地推開。
我一口氣也提到了嗓子眼。
緊接着，是渾身脫力的鼻酸。
因爲來的，是一身病號服的小女孩。
她臉色蒼白，神色焦灼。
不容我反應，拽起我就往外走。
「什麼都不要問，跟我走就對了。」
似是察覺到自己語氣有些重，她解釋道：「我聽護士說，你住的這棟樓有變態，晚上專門往年輕熟睡的小女孩房間裏鑽。」
「爲了保險起見，你今晚和我住一個房間吧。」
她輕車熟路地往樓梯間走去。
彈幕瞬間炸了。
【搞什麼？坐電梯就能直接和郝老師撞個正着，怎麼突然發神經走上樓梯了啊？】
【就是啊，倆人的病房差十個樓層呢。寧願爬樓也不走電梯，實在詭異。】
【贊同樓上，這個小女孩，好像知道些什麼。】

-6-
和小女孩並排躺在牀上時，我腦子都是亂的。
短短一天時間。
她已經救過我兩次了。
可我根本不認識她啊。
她又是怎麼突然跑到我家，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郝有文出現在我面前呢？
與此同時，一條彈幕吸引了我的視線。
【就說沒人能改變劇情吧，我剛剛快進了，這個小女孩叫周曉曉，是郝老師安插的眼線，凡是他盯上的女孩子，都是讓周曉曉去套近乎，然後一點點引進狼窩的，等喫幹抹淨後，再由周曉曉以閨蜜的身份，哄騙她們這是見不得光的事情，讓她們爲了自身名譽，死守祕密。】
【哇塞，居然是個有頭腦的反派，精彩了。】
下一秒，周曉曉翻身看我。
四目相對，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後，我聽見她說：「姜柔，別信那些彈幕。」
她的眼睛在黑夜中十分明亮。
也讓我一口氣吊在了嗓子眼。

-7-
彈幕炸了。
【什麼意思？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孩兒能看見咱們說話？】
【什麼叫別信那些彈幕？】
【哎呀，管她能不能看見，總之我們知道她是壞人就夠了。】
【就是啊，一個推動女主被侵犯的 NPC 你管她能不能看到彈幕的。】
下一秒，周曉曉猛地坐了起來。
掀起被子就開始脫衣服。
先是單一的病號服，這時彈幕還很活躍。
直到她去脫小背心，彈幕直接憑空消失。
周曉曉掃了一眼後，說：「果然尺度大一點，監視器就會被屏蔽。」
她扭頭看我。
「彈幕說的話你不要信，我不會害你。」
她舉起受傷的胳膊，神色認真。
「如果我是郝有文的幫兇，爲什麼寧願自己受傷，也要阻止你們見面？我不該主動安排你們見面纔對嗎？」
見我不搭腔，她又說：「那換個有說服力的吧，你有想過自己爲什麼會看到這些彈幕嗎？」
我一愣，確實沒想過。
她冷笑：「因爲你是一本悲情文裏的女主，只要活着，就會遭遇各種不幸，你的結局是在十九歲生日的前一晚，割腕自殺。」
我看她。
「你說的這些，能看到彈幕的人都知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她笑：「那說個彈幕不知道的。你左肩上有一個拳頭大的燙傷疤，是你三歲不小心掀翻湯碗留下的。」
心臟猛地揪了起來。
因爲這個疤，除了我和我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我聲音有些變調：「ẗü⁰你是怎麼知道的？」
周曉曉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頭。
「因爲我真的是來幫你的，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自信篤定的模樣。
讓我皺眉看她：「那你幫我的理由是什麼？」
她臉色一僵。
「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
她ṱūₔ背對着我躺下。
「別想着溜回病房，你再笨，也拎得清我和郝有文誰更危險吧。」

-8-
緊繃的情緒讓我一晚上都不敢閤眼。
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護士開始查房。
我才連忙跑回病房。
沒一會，我媽就氣洶洶地跑來，發了好大一場火。
據說有一個富家大小姐，把郝有文全年包了下來。
所以我媽好不容易爭取來的面試機會白費了。
與此同時，我收到一條陌生短信。
【沒騙你吧！說了會幫你。】

-9-
那天之後，我媽再沒提過讓我去郝有文的補課班，周曉曉也一直沒再出現。
一轉眼，初升高開學。
開學第一天，我就被班裏的刺頭盯上。
他們踹我的凳子，讓我學狗叫。
與此同時，彈幕又出現了。
【雖然補課班情節出現 bug 了，但一想到ţū₍姜柔將會被霸凌整整三年，我就興奮！】
【捲髮棒燙皮膚、美工刀劃臉、拍裸照發貼吧，哇咔咔，女主不抑鬱誰抑鬱啊。】
【期待期待，趕緊性格扭曲，陰暗爬行。這樣寫悲痛文學的時候才能讓人撕心裂肺地痛！】
可下一Ţū́ₖ秒。
彈幕多得飛起，一片哀嚎。
【這個死女孩，怎麼又出現了！！！】
我連忙抬頭去看。
只見一頭短髮，白得發光的周曉曉將書包往我旁邊書桌一摔。
然後抽出棒球棍。
「喊誰啞巴？」
說完，她將棒球棍指向帶頭的男同學。
「我只說一遍，她叫姜柔。以後再讓我聽見你們喊她啞巴，我就把你們全打成啞巴！」
她氣勢很足，加上她手腕上尚未癒合的刀疤。
衆人瞬間蔫了，分別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看她。
「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們學校？」
她表情冷冷的，「還不是看你笨。」
可很快，語氣又溫柔下來。
「我看到彈幕在討論怎麼欺負你，就來了。」
見我沉默。
她摸着胳膊上的淤青，哎呦一聲，抱怨道：「爲了轉學找你，我被我爸打慘了，結果你就對我這個態度啊。」
她的模樣實在滑稽，讓我忍不住低頭抿嘴笑。
結果周曉曉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地盯着我：「第一次見你笑耶。」
見我立馬收回笑容。
她伸手來扯我的嘴角。
「笑起來不是很好看嗎？別整天愁眉苦臉的。」

-10-
走讀第一週，每晚放學周曉曉都跟在我身後。
將我送回家後，她再獨自回家。
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問她爲什麼要這樣。
她滿臉不屑。
「都說你是悲情文女主了。知不知道自己倒黴起來，飛起的石頭都能把你割喉了。」
我盯着她沉默。
她這段時間確實一直在幫我。
下一秒，彈幕騰空出現。
【郝老師現在不是在給富家千金一對一輔導了嗎？怎麼還有家長把孩子往補習班送啊？】
【傻的吧，那個大小姐對學習根本不感興趣，一節課沒上過，不上課，郝老師怎麼培養他的小情人啊。】
【所以私下偷偷又開始收學生了。】
【蕪湖，這種背德感我簡直愛死，就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和周曉曉均是一怔。
四目相對那一瞬，我倆轉身就往補課班衝。
我怎麼忘了，郝有文是一個根本閒不下來的人。
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
我們兩人跑得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趕到補課班門口。
發現大門緊閉。
根本進不去。
正當我們以爲來錯地方了。
彈幕又說：【這兩個掃把星，哪哪都有他們，還好郝老師事先有準備，把門反鎖了，不然又要被這倆人攪黃了。】
我急得眼淚直掉眼淚。
周曉曉則跑到隔壁滷味店。
抓起大喇叭，高喊道：「殺人啦，大家快來救人！」
市民羣衆看熱鬧永遠最積極。
幾乎是一瞬間。
補課班門口擠滿了人。
甚至有個別好事的居民，還搭了一把梯子。
準備看一手直播。
眼看着就要爬到二樓窗戶了。
窗戶被人從裏一把推開。
郝有文故作ţŭ̀⁰鎮定地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當時看熱鬧的人特別多。
以至於沒人注意到，補課班的側門跑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小女孩。
可我和周曉曉，卻看得一清二楚。

-11-
回家的路上，我倆異常沉默。
小女孩逃跑的模樣，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臨近分叉路口，我伸手拉住周曉曉。
「你說你是來幫我的，對吧？」
周曉曉不明所以，但如實點頭。
我說：「那我們把郝有文送進監獄吧。」
聞言，周曉曉眸中閃過一絲光亮。
她抱肩看我：「可以啊姜柔，你比我想象中要勇敢得多。」
我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其實上一世，我也曾努力地想把郝有文送進監獄。
可結局都失敗了。
春日的晚風將柳絮吹得漫天飛舞。
我看着街邊四處奔跑嬉鬧的小孩。
心中緊張萬分。
這次我能成功嗎？
但我又必須成功。
我有重新來過的機會，可那些沒有重生機會的女孩，要怎麼辦呢？
我不能讓他們一輩子活在陰影之下。
我要保護他們纔行。
我決然赴死的模樣，逗笑了周曉曉。
她彈了我一個腦瓜崩。
「都說了我會幫你，別害怕。」
她將書包扔到肩上。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回見。」

-12-
可那天之後，我再也沒見過周曉曉。
她就跟憑空消失了一般。
連學也不上了。
任我用盡方法也聯繫不到她。
直到週五放學。
彈幕突然沸騰。
【原來富家千金是周曉曉啊！】
【她先前不是一節課都不肯補嗎？怎麼突然變得勤奮起來了。】
看到這條彈幕時。
我心臟猛地揪了起來。
掏出手機就給周曉曉打電話。
可依舊無人接聽。
彈幕狂舞。
【蠢貨，上次在補課班被他們攪和了，這次怎麼可能還在補課班。】
【小妮子長得確實有點東西，郝老師的審美我還是十分認可的。】
【沒錯，待我一會兒錄屏好好研究研究。】
回想到上一世郝有文的特殊癖好。
我拔腿就往他的補課班跑。
彈幕嘲笑不已。
【蠢貨，上次在補課班被他們攪和了，這次怎麼可能還在補課班。」
【就是嚕，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他彈幕震驚。
【不會在郝老師自己家吧？我丟，這也太大膽了。】
我掉頭又往郝有文家裏去。
可剛到樓下，就被她老婆攔住。
死活不肯放我上樓。
彈幕更是笑得不行。
【在自己家有什麼可刺激的，在周曉曉家呢。】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馬戲團的猴子，被彈幕耍得團團轉。
可我一分一秒都不敢鬆懈下來。
如果不是我。
周曉曉根本不會碰上郝有文，也不會經歷這些。
我奮力往外跑。
可就在跑出小區門口，面對往哪個方向去時。
我猛地愣住。
我不知道周曉曉的家在哪。
與此同時，一條彈幕劃過。
【來了來了，郝老師把門上鎖了。】

-13-
恐慌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猛地向我壓了下來。
我癱坐在地上，瘋狂地按着 110。
可更快的是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
【一分鐘後，立馬點開這個鏈接。】
是周曉曉發來的！
我立馬將電話打了過去。
無人接聽。
視線被眼淚糊成一片。
我匆忙擦去。
雖然不知道周曉曉要做什麼。
但我必須要完成她的指示。
烈日當空，我跪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手機上的時間。
伴隨着越來越亢奮的彈幕。
我一顆心也砰砰直跳。
竟第一次發覺一分鐘可以如此漫長。
直到分鐘數字開始跳動。
我立馬瘋狂點擊鏈接。
緊接着，大街上的所有電子屏幕，都變成一個同一個畫面。
畫面裏郝有文赤裸着上半身。
對着縮坐在角落的周曉曉，猛地扇了一巴掌。
他罵：「我教了那麼多學生，你他媽是讓我最惱火的。」
「別以爲你家有點錢，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
他抽出皮帶，脫下褲子。
「今天是教師節，既然你惹老師不開心了，就把你自己當做禮物，送給老師賠罪吧。」
惡魔一般的聲音充斥着整個街道。
正值下班高峯期的路人紛紛駐足看去。
更諷刺的是。
商場超大電子屏旁邊，是市民自發爲郝有文懸掛的榮譽海報。
市民把他奉爲學神，擠破腦袋地想把孩子送進他的補課班。
甚至個別誇張的家長會在孩子高考前向這張海報請願。
此時此刻，海報上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和視頻裏僅剩一條內褲的男人重合。

-14-
街邊警笛聲劃過。
我渾身緊繃地看着視頻裏的周曉曉。
她頭髮凌亂，臉上滿是傷痕和淤血。
面對郝有文的靠近。
她像一頭狼崽似的奮力反抗。
可越反抗，郝有文就越興奮。
最後甚至將她壓倒在地，去扒她的衣服。
我抓起手機哭喊着撥打 110。
可伴隨着周țū́⁾曉曉掙扎尖叫的聲音。
我渾身顫抖得連手機都握不住。
我一把抓住身旁抱着嬰兒的女人，崩潰大喊：「報警啊！求你幫我報警！」

-15-
畫面持續時間並不長。
在郝有文即將將周曉曉衣服拽下時，戛然而止。
街上亂成一鍋粥。
「郝老師……是在……侵犯他學生嗎？」
緊接着，大家紛紛拿出手機報警。
而我連忙將視線轉移到彈幕上。
【woc 這緊要關頭，哪裏冒出來的保鏢？】
【他們不會把郝老師打死吧？】
【我勒個痘，周曉曉臉上的傷是畫出來的啊？怎麼一擦就掉？」
【天老爺，她這副淡定模樣，讓我懷疑這是她做的局？】
下一秒。
手機鈴聲響起。
周曉曉的聲音在那一頭傳來。
「送他進監獄需要籌備的東西有點多。」
「我想了想還是先讓他名譽掃地吧。」
她雲淡風輕的。
「這下應該就不會再有家長把孩子送去他的補課班了吧。」
緊繃的情緒瞬間爆發開來。
我對電話咆哮：「誰允許你用這種方式的！很危險你知道不知道！」
周曉曉輕聲笑了一下：
「知道啊，姜柔，可比起讓你去面對他，我寧願選擇這種方式。」

-16-
我猛地一怔。
不禁想起上一世自殺未遂後。
我去警局的場面。
那時我有嚴重的創傷應激障礙。
當警察讓我闡述郝有文對我的所作所爲時。
我會緊張到失聲，逼急了甚至會倒地抽搐。
最讓我覺得無力的。
是有一次警察爲了激我一下，將郝有文的圖片突然擺到我面前時，我直接嚇到失禁。
這種情況反反覆覆地掙扎了一整年。
導致我最後去警局，警察們見到我都躲着走。
因爲我除了浪費時間，說不出一句有用的東西。
而真正壓垮我的。
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郝有文的知名度越來越高。
市民們幾乎把他神化。
甚至廣泛流傳着把孩子送到他的補課班 985、211 隨便挑的童謠。
這對我來說像是一場凌遲的酷刑。
不會一刀致命，但會在漫長的絕望中發瘋。
所以十九歲的前一晚，在他拿到省優秀教師那天，我站在樓頂一躍而下。

-17-
郝有文被半死不活地帶到警察局。
可警察卻以未發生違法行爲，給予口頭警告，將郝有文放了出去。
他臨走前我正好和他打了個照面。
四目相對那一瞬，他那不加遮掩、上下打量我的眼神，讓我胃裏一陣翻湧。
彈幕吐槽：
【本來是來看姜柔崩潰自殺的，結果這個周曉曉出現後，一切都亂套了。】
【就是啊，怎麼覺得這個周曉曉像是穿越進來的一樣，姜柔一有危險她就出現，現在更是不得了，直接對郝老師發起攻擊了。】
【對啊，那個說周曉曉是郝老師臥底的出來受巴掌。還 tm 臥底呢，這都要騎郝老師頭上拉屎了。】
緊接着周曉曉也走了出來。
她臉色很差，臉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雖然沒有視頻中看得那麼嚇人。
但郝有文也是下了死手的。
本以爲她看到我會第一時間和我解釋爲什麼要這樣做。
結果她拽着我就走，說：「沒有多少時間了，陪我去一個地方。」

-18-
這件事在亞市掀起軒然大波。
誰都沒想到平日裏受人敬仰的郝有文會是這樣的一面。
甚至有家長慶幸自己能力不足，沒把孩子送到他的補課班。
最後將這件事推上頂峯的。
是有人將視頻發到了網上。
僅一個小時。
搜索瀏覽就高達上億。
輿論高漲，大家紛紛人肉郝有文。
但郝有文響應速度更快。
他在網上發出聲明。
稱自己是在配合拍攝科普類宣傳片，下午流露出來的視頻是拍攝內容需要，並非侵犯女性。
他說沒想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大衆視野。
但是他感到很開心。
因爲拍攝宣傳片的意義，就在於呼籲大家要正確關注性侵害問題，提高性教育意識，保護未成年人和女性的權益。
雖然是反向出圈，但教育意義達到了。
緊接着，網友扒出他的形象照。
西裝革履、容貌端莊。
輿論瞬間倒戈。
「好帥啊，光看臉，我就知道這個老師是個好老師。」
「就是就是，這麼帥的人，做什麼都是對的。」
「嗚嗚嗚，有點羨慕和他拍宣傳片的女同學了。」
一時間，網上讚美他的聲音絡繹不絕。
可週曉曉兩耳不聞窗外事。
帶着我直奔市區內的一家婦科醫院。
我一口氣吊在嗓子眼。
「你受傷了嗎？」
周曉曉搖頭，緊接着一個恬靜溫婉的女孩子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認識她。
是前幾天在郝有文補課班逃跑的女孩。
她手裏握着一張檢查的單子。
看到我們，她面露苦色。
「我懷孕了。」

-19-
大腦嗡的一下。
沒記錯的話，她今年開學纔剛上的大一。
聞言，周曉曉也死死地攥着我的手。
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最後還是女孩率先扯出一抹笑，她說：「來醫院之前，說實話，我挺害怕的，可拿到 B 超單時，我卻如釋重負。因爲我有百分百的證據將他送進監獄。」

-20-
最開始周曉曉找上溫舒然時，是想讓她幫忙一起出庭作證。
但溫舒然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因爲從小到大的道德觀念告訴她，這是一件極其骯髒的事情。
她只有嚴守祕密。
才能逃避世人的凝視，混跡於人羣中。
後來她開始不來例假。
再後來開始噁心想吐。
她慌急了。
可在她偷偷去醫院做流產的路上，她看到了周曉曉的視頻。
看到周曉曉在以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向大家宣告郝有文是一個怎樣的人。
她有些動搖。
直到網上那些女孩肆意地表達自己Ŧů₈對郝有文的好感時。
她給周曉曉打去了電話。
她說：「來找我吧，我們一起把他送進監獄。」

-21-
當晚，在全網的小女孩都喊着要嫁給郝有文時。
溫舒然瞞着我和周曉曉將 B 超單發到網上，指控郝有文。
我倆均是一驚。
「你不用這樣的，等他進了監獄，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溫舒然卻笑了。
「剛剛在醫院我已經想明白了，我爲何要躲？施暴者纔是需要被凝視的對象。」
輿論如同一聲悶雷。
在互聯網上徹底炸響。
網友譁然。
當郝有文正準備再次解釋時，他發現自己賬號被封禁了。
網暴一觸即發。
緊接着，周曉曉的微信私信不斷。
她曾經聯繫卻沒得到回應的女孩子們，紛紛表示願意出庭作證。
看着一個又一個女生髮來證據，我心痛如絞。
我和周曉曉既希望有人站出來指控他。
但又怕站出來的人太多。
直至第二天凌晨，共有六名女生主動找過來。
其中一個指控郝有文的同時，一併指認他老婆。
說她老婆以誘騙的方式，將她騙到家裏與郝有文發生了關係。
事後怕事情敗露，找人恐嚇捂嘴。

-23-
再見郝有文，是在法院開庭的那一天。
他面容憔悴，鬍子拉碴的，頭髮像枯草一樣擋在額前，與他平時容光煥發格格不入。
彈幕嘆息。
【自從那個叫溫舒然的從網上實名舉報郝老師後，他過得簡直生不如死。】
【那可是全民網暴啊，以前看到的那種寄死老鼠、P 豔色視頻的網暴，在他這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
【確實，前段時間他睡覺睡一半，發現牀上幾十條蛇，我的媽，現在回想起來我都起雞皮疙瘩。」
【這種玩陰的還行呢，有些人直接登門打人，甚至把他的……給割了。】
【我去，這不犯法嗎？」
【犯啊，但死無對證啊，他都這樣了，你覺得有人願意幫他嗎？】
當天觀衆席坐滿了人。
六個被侵犯的女孩子紛紛站到溫舒然的身後。
而他們的家長，如一頭頭雄獅站在他們的身後。
最後法官以郝有文犯罪情況惡劣，判處 10 年有期徒刑。
而他老婆身爲幫兇，被判 5 年有期徒刑。
當法槌敲下來的那一瞬。
郝有文崩潰大笑。
他死死地盯着這羣告發他的女孩子們。
「以爲這就能把我打倒？」
「我告訴你們，等我出來了，一個個找你們算賬。」
他笑得刺耳。
「那時候你們的孩子也該長大了吧？」
「你們最好時時刻刻地跟在他們的身邊，否則我一個不小心把他們帶走了，你們別急的哭鼻子。」
莊嚴肅靜的法庭將他的聲音迴盪得如撒旦一般。
大家表情肅穆。
但無人懼怕他。
因爲他再也走不出那間大牢。
那些被他侵害過的女孩子沒有一刻敢鬆懈下來。
他們努力工作，努力學習。
等的就是這樣一個蟄伏的機會。
既然咬上他的喉嚨。
就不會再給他反撲的機會。

-24-
一個月後，我和周曉曉去看溫舒然。
她頭髮長了一點，臉色紅潤。
見到我們，她說：「你們聽說了嗎？郝有文死了。」
我倆均是一驚。
她笑。
「他這種罪行，是監獄裏的最底層，連死囚犯都比不上。」
「聽說他進去之後遭到了非人般的虐待，最後全身的血都放乾淨了。」
溫舒然說話的時候，她的發小小心翼翼地端來一碗雞湯。
說：「這次沒放枸杞和桂圓，你放心喝吧。」
看着倆人默契的模樣，我和周曉曉相視一笑。

-25-
從溫舒然那離開後。
天上的烏雲已散了大半，露出鮮紅的晚霞。
我聞着雨後清新透徹的空氣，感到感慨萬千。
上一世，我怎麼都做不到的事。
這一世，在大家的幫助下終於做到了。
我心情極好地去牽周曉曉。
可她卻悶悶不樂地對我說：「我想和你說一句對不起。」
「還記得之前，我和你說過，你是一本悲情文裏的女主嗎？」
我點頭。
她說：「其實這本小說是我寫的。」
她將頭埋得低低的，聲如蚊吶：「我原本給這個故事定的結局是美滿的。但我當時年紀小，寫的時候格外沉迷於巨大的衝突中，等我寫到結尾想往回圓的時候，我發現筆下的人物彷彿活了一般，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然後我就跟被下蠱了一樣，被她帶着寫出死亡的結局。」
眼淚吧嗒一下砸向地面。
她嗚咽道：「故事完結的那天。我倒在牀上不喫不喝整整一週。」
「我想她終於可以輕鬆了。」
「終於不用沉浸在巨大的陰影中過活了。」
「可我卻走不出來。」
她肩膀聳動：「後來我花了好久的時間，纔想明白女主的選擇，其實是我內心最渴望去做的。
「我想死，想揭開傷疤後，發爛發臭地默默死去。」
「可臨死前，我又突然害怕起來。」
「我怕這個世界有平行時空。」
「如果平行時空裏我小說裏的人物正在經歷那些苦難。」
「那就是我的錯。」
「尤其是女主，她應該是幸福、溫馨，房間裏擺滿布偶娃娃的，而不是小小年紀就滿目瘡痍，一生沉浸在陰暗的沼澤中，死命掙扎。」
她哭到抽搐，夕陽映在她的身上，照得她整個人散發着光。
我牽過她的手，歪頭看她。
「那我也要和你說一個祕密，但是說了之後，你不能生氣。」
她一愣，隨即點頭。
我說：「其實我是重生回來的，上一世嚥氣前，我就看到過彈幕。」
「他們說我身上發生的一切，是一個叫周曉曉的作者，根據自身經歷改編的。」
見她哭到不能自已。
我說：「我當時是又慶幸，又心疼, 慶幸這倒黴的一輩子, 並不是我運氣差，而是早已被安排好的。心疼的是, 我這悲慘的一生，沒想到還有第二個人在經歷。」
遠處的鳳凰木開得正盛，看着佔據整個樹冠的火紅花瓣。
我說：「說實話，重生後再見到你時, 我其實挺恨你的, 這麼慘的日子, 居然還讓我來第二次, 可看到你一次又一次地救我，我想你也很後悔吧。」
「於是很多個難以闖過的關卡, 我都在心底默默地祈禱：『周曉曉, 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毫不猶豫地救自己於這水火中。」
我拽着她，往夕陽下走去。
「謝謝你啊, 周曉曉。謝謝你這麼勇敢地來救我。也謝謝你救了你自己。」

-26-
周曉曉狠狠地大哭了一場。
然後灑脫地說：「請你喫火鍋，向你賠罪！」
本是皆大歡喜的一天。
卻在碰見我媽那一瞬間，徹底被打破。
她氣勢洶洶地將我攔在路中間, 衝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大罵道：「是不是你們找人把郝有文整死的？郝老師帶出來那麼多個高材生, 他的功德遠遠超過他犯的錯, 你們憑什麼欺負他。」
她跟瘋了似的不停往我身上撲。
最後累了，就癱在地上嚎啕大哭：「我還託人給他塞了 20 萬呢, 他就這麼死了，我的錢怎麼辦？你的清華怎麼辦？」
她着了魔的模樣，讓路人紛紛駐足向她看來。
周曉曉則臉色不悅地將我護在身後。
「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機會，是你不知道珍惜。」
於是當晚，幾名警察找上我家。
說我媽涉嫌挪用公款，涉及金額較大, 要接受調查。
緊接着, 周曉曉連夜搬進我家。
傲嬌道：「從今天起, 我搬進你家, 和你同喫同住, 一同長大！」

-27-
大學畢業後，我當上了初中的生物老師。
面對課本上關於生理的那兩節課，我不像其他老師那般難以啓齒。
而是足足花了兩天時間備課，然後完完整整地對學生們進行授課。
告訴他們要如何正確地保護自己。
要在正常的年紀做正確的事。
那天碰巧趕上省領導下來抽課旁聽，因爲來的人級別比較高，校長全程陪同。
可校長在聽到我課件的內容時, 臉色驟變。
不停地示意我換個課件。
但我全程假裝沒看到。
這並不是什麼難以啓齒的課題。
既然出現在書本上，我就有義務教會學生, 如一加一等於二那般。
那堂課結束後, 我被校長喊去狠狠批評了一頓。
他說：「你爲什麼要在領導視察的時候講這麼羞恥的課件？你知不知道從古至今，這都是拿不上臺面的。」
他越說越生氣：「我看你就是在故意和我唱反調。」
「領導已經把你的課錄下來了, 你等着受處罰吧！」
但最後，我不但沒收到處罰通知，反而等來了各大藍 V 官網齊齊轉發我公開課的演講視頻。
標題爲：【不逃避！初中老師大方給學生開展性教育。】
一時間，朋友圈、百人大羣紛紛轉發我的演講視頻。
周曉曉則躺在沙發上翹着二郎腿說：「哎呦喂美女老師, 你這下可火大發了。」
我拖着地，睨她：「你這幾天筆記本不離手的，是在幹什麼？」
她眨巴眼睛：「在構思一本關於女主重生到以前救贖自己的故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