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成了種田文的惡毒婆婆,系統說我不能崩人設。
兒媳婦去做飯,我瞪她,「你做的那玩意狗都不喫,我自己來!」
她把碗裏的雞蛋扒給我,我罵她,「誰要喫你沾滿口水的東西!你想毒死我嗎?」
她拿着我的髒衣服去洗,我從她手裏搶出來,「蠢貨,上次洗衣服把我喜歡的那件外衫子都衝跑了,以後別碰我的衣服!」
後來她和兒子賺了點小錢,我嚷嚷着要分家,她淚眼朦朧地死活不同意。
我氣得不得了,「跟你們住一個院裏吵死了,你們是嫌我活得太長?」
系統:這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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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進來的時候弟ṭŭ¹妹正在廚房翻箱倒櫃,她摸到碗櫥底下的幾個雞蛋喜笑顏開。
兒媳婦華瑩攔了半天沒攔住,被弟妹推搡了一把,腦袋磕到了碗櫥的尖角,痛得華瑩倒吸一口涼氣,孫女小桃嚇得哇的一聲哭出來。
弟妹罵罵咧咧道,「哭什麼哭?再哭把你賣了,不值錢的丫頭片子。」
她抬頭正好撞見我黑着一張臉,「你說對吧嫂子?不如給我家長貴補身子用。」
我從她手裏搶過籃子,趁機在她腰間的肥肉上狠狠擰了一把,「你家長貴被你養得一副有缸粗沒缸高的蠢笨樣子,犁地的老牛都比他靈巧不少,還用得着補?」
弟妹沒有防備,被掐得跳着腳大喊,「你也忒歹毒了,竟然詛咒我孫子!哎呦沒天理了,嫂子欺負弟妹,還要不要人活啊!」
我冷眼瞧着她,「你來我家搶雞蛋,反過來說我欺負你,還有沒有天理了?你若再不走,我就讓你嚐嚐什麼叫真正的歹毒!」
弟妹王曼春是劉家二房媳婦,她家兒媳婦生了個大孫子,這下眼睛可長到了頭頂上,有事沒事就來我家裏尋摸點東西。
趕走了王曼春,我心裏憋悶不已,不知道哪個環節出錯讓我穿進了這本破書裏。
系統說我不能崩掉人設,要按原文的劇情往死裏虐兒媳婦,等到任務完成,我就能獲得相應獎勵。
這篇文裏的劉老頭從前是個船伕,掉水裏淹死了,劉婆子一人把兒子劉水拉扯大,給他娶了妻。
華瑩嫁過來以後跟劉水相敬如賓,十分恩愛。
劉婆子心裏就不平衡了,總感覺自己前半生受盡了委屈,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可怎麼得了。
迫不及待地想從兒媳婦身上找補回來,平日裏對華瑩非打即罵,她生下女兒後日子更是艱難。
火力全開地跟王曼春鬧完一通,華瑩目睹了全程,嚇得她畏畏縮縮的像只鵪鶉。
我剛掀開鍋蓋,她急忙討好,「娘我來做飯吧!」
我看着她跟個發麪包子一樣的肉脾氣,沒好氣地懟她,「拉倒吧,就你那磨磨唧唧的勁,做好了飯我就餓死了!」
煮麪的時候我犯了難,我不知道怎麼點火。
我瞪了華瑩一眼,「杵着幹嘛?沒個眼力勁的東西,過來燒火啊!」
她嚇得連滾帶爬地過來燒火,塞柴火的時候還被火舌撩到了手。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想到這裏,我在湯底豪氣地臥了三個雞蛋。
華瑩扒拉出來雞蛋後嚇得花容失色,說話都結巴了,「娘,你喫雞蛋,我喝點湯就行。」
「誰要喫你沾滿口水的東西,全部給我喫完,一口都不許浪費!」
-2-
第二日清早,剛起來就撞見華瑩捧着一大盆衣服往外走。
原劇情裏,華瑩剛過門時,劉婆子故意爲難,讓她去洗自己的棉衣棉褲。粗糲厚重的棉衣沾了水像巨石一樣沉,她一個沒扒住,急流湧來,劉婆子最喜歡的那件深藍外衫被溪水衝跑了。
她提心吊膽地回到家,雞蛋羹和白米粥的香味直衝鼻腔,她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
劉婆子的責罵劈頭蓋臉地湧來,「小賤人,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巴不得我早點死,這個家裏就是你掌家了!」
她扒下華瑩身上的棉衣,讓她在寒冬臘月裏跪着懺悔。剛沾過冰水的手被冬天的冷風一激,手指尖都凍僵了。
那次落下的病根導致她的手一碰冷水就疼得受不了。
我心裏暗罵一聲沒骨氣,從她手裏搶過衣服,嘟囔道,「你這個蠢貨,上次洗衣服都把衣服給我衝跑了,以後別碰我的衣服!」
「你在家做飯!我自己去洗!」
該說不說,這沒有洗衣機是真累人,我洗得腳都麻了。
王曼春端着洗衣盆過來,她一副喫驚不已的表情,「大嫂,今天怎麼你自己洗衣服來了?華瑩呢?」
我悶着頭拿棒槌砸衣服,「她笨手笨腳的,洗不乾淨。」
王曼春點頭認可,「嫂子,聽說童生試放榜了,劉水又沒中吧,都考了這麼些年了,還沒念出個名堂?」
「華瑩的肚子不爭氣,生個賠錢貨出來,光養着兩張嘴喫白飯,依我看不如把她休了,好省下來錢給劉水讀書用,也好全了你做秀才孃的美夢。」
我把衣服擰乾,「就是,休了她。」
「弟妹你借給我點錢,我讓劉水再娶個媳婦進門怎麼樣?」
一提錢,王曼春就變了臉色,連忙擺手,「算了算了,我看華瑩挺好的,性子好拿捏。」
-3-
過了些日子,在書院讀書的兒子劉水也歸家了。
飯間他吞吞吐吐,「娘,鎮上的夫子說下半年的學費該交了,我……」
「那別讀了,浪費錢。」
他和華瑩都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我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了別讀了,收拾鋪蓋滾回來想點別的法子賺錢,再讀下去把全家都拖累死了。」
往常他只要提出不讀書,劉婆子都會罵他,「我們勒緊了褲腰帶供着你讀書,你說不讀就不讀了,你對得起誰?」
她執著地做着自己會成爲秀才孃的春秋大夢,可劉水實在是個草包,讀了八年書連童生試都沒考過,一首打油詩都做不出來,勉勉強強認得幾個字。
我說完後,劉水竟然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我撂下碗筷,「雖是不讀書了,也得想個賺錢的營生,要不然這麼多張嘴喝西北風嗎?」
華瑩偷偷窺探着我的神色,「娘,我覺得我們可以養蛋雞,賣雞蛋。」
我合計了一下倒也可行,按現在集市上的物價,雞蛋合下來差不多十文一個,但是雞苗才五十文一隻。
只因爲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沒有大範圍的養殖家禽,稍有餘錢的人家養上一隻半隻自給自足就夠了,根本沒有多餘的雞蛋流通到市場上。層層加碼後,傳說進貢到宮裏的雞蛋高到半兩銀子一隻。
「先說清楚,你們不要指望我能幫上一分一毫,養好養壞全憑你倆能力。我只給你們拿本錢買雞苗,而且還必須給我打個借條。若是還不上,我就把你們娘倆賣了抵債。」
「再就是你們必須每月交給我二百文的養老錢,我不管你們是偷是搶,這個錢到了月頭必須給我交上來。」
這倆呆瓜長得就是一副很好騙的樣子,我實在不敢孤注一擲任由他們折騰。
這些天我去地裏轉悠的工夫發現了茄子藤,但是大家都不太會種,結出來的茄子就像拳頭那麼大。我抽出時間去研究研究,再找條別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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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水和華瑩答應下來。
說幹就幹,買了五十隻雞苗回來,在院子裏圈出來一塊地方養着,又買了粟米。
劉水腦袋不靈光,手倒是還挺巧,他說要去後山砍些竹片來搭雞窩。
誰知道那天我不過是出門給茄子苗澆個水的工夫,就被王曼春的小孫子長貴拿彈弓打死了一隻雞。
我到家的時候,王曼春的兒媳婦姜小琴正滿面喜色地誇讚長貴,「果然是我兒子,手法就是準,一下子就打死了,別說是一隻了,就是十隻,能給你練手也算是雞的福氣了。」
華瑩壯着膽子爭辯,「弟妹,這雞苗都是我們花錢買的,你說長貴偏偏拿這麼金貴的東西來打着玩。」
我對華瑩這個軟柿子脾氣感到無比憤怒,一下子把華瑩扯個趔趄。
姜小琴氣勢更盛了,「你看嬸嬸都不在乎,你着什麼急?」
我拎起那隻雞,戳着它的肚子,「你真是蠢東西,見着彈弓也不知道躲,人家別的雞怎麼沒事,偏你被打死了!」
我衝着華瑩破口大罵,「你個沒出息的玩意兒,只知道盯着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那點活,連自己家的一畝三分地都看不好,任由着小畜生來糟蹋,你這樣還想着賺錢,賺你個大頭鬼吧!」
長貴歲數小,聽不出來不對勁,姜小琴越聽越不對,我根本不給她回嘴的機會。
華瑩的眼淚還掛在臉頰上,我作勢伸出巴掌,「你還好意思哭,小賤人不懂事,難道做大人的也不懂規矩嗎?看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
一巴掌下去打偏了,直接拍在長貴的臉上,他嗷的一嗓子像是點燃的炮仗。
姜小琴急了,「嬸嬸你幹嘛?」
我賠上一臉笑模樣,「我本想教訓一下你嫂子,哎呀,讓她氣得我打偏了。」
「要我說還是小琴會調教孩子,咱們長貴這手法比獵戶還準,將來一定能做個百步穿楊的大將軍!」
又伸手摸摸長貴臉上的紅印子,「哎呀大奶奶把你打疼了吧,這樣,大奶奶把這隻雞便宜點賣給你,晚上讓你娘給你燉雞肉喫好不好?」
長貴馬上鬧開了,「娘我要喫雞肉。」
姜小琴的臉拉得比驢還長,忍痛給我拿了銅板把雞帶了回去。
他們一走,我真的生氣了,戳了戳華瑩的肩膀,「活該你受欺負,三棒槌砸不出一個屁的脾氣,以後學着點。」
「買賣還沒開始做就賠了只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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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個月,小院就生機勃勃了,東邊牆角的菜畦裏冒出了綠油油的小菠菜,用齊參參的竹片隔着,防止雞羣散養時啄壞了青菜。
西邊隔出來了兩層的雞窩,上層鋪了幹稻草,設計了斜坡,出口處墊了乾草棉絮,雞窩在裏面生了蛋會順着坡道滾到下來,伸手一拿方便極了。
帶着暑氣的熱風漫天時,我們的雞苗已經開始穩步地產蛋了。
雞圈的雞糞都被我拉到菜地裏給茄子施了肥料,我家的茄子長得肥肥壯壯。
那天鐵柱娘路過,正碰見我在給茄子打枝,她驚訝不已,「哎呦大妹子,你怎麼把茄子苗薅禿了?」
我把她叫過來看,「嫂子你看,茄子需要打枝才能支撐起果實的重量,如果不修剪任由它往上徒長,細細長長的藤蔓吸收太多營養,果實肯定長不大。」
她翻了翻葉子,果然我種的茄子每個都碩大無比。
我擰下一顆茄子塞到她手裏,「嫂子拿去嚐嚐,我也是自己琢磨出來的,趕明兒你要是想種,我教你怎麼打枝。」
在我精心照顧下,我種的茄子產量超級高。
我每天都揹着個麻袋去摘茄子。
家裏換着花樣地喫了許多天茄子,大家看見茄子都夠夠的了。
第一次去集市上賣雞蛋的時候,我背上那麻袋茄子也一同去了,託了鄰居老張給我們照看雞羣,他從前養過羊,伺候牲口很有耐心。
茄子一擺上,大家都驚呆了,有的老人說自己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長得這麼大的茄子,許多人家都想買回去嚐嚐鮮,不一會兒就搶空了,我數了數銅板,有九十文。
再看劉水和華瑩那邊,雖比不上我這裏人滿爲患,但是也一直在開張。
散買了二十多個後,突然來了個富貴的女子,說把剩下的全部送到沈府的小廚房,往後還需要我們長期供應。
劉水小跑着趕到沈府,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沈家就結了五百文的現銀,還定了下次送貨的時間。
我們在集市上逛了逛,裁了兩塊布做新衣服,稱了些板油回去熬豬油,又狠了狠心割了一塊後臀尖做流油的燒肉,這陣子喫茄子喫得我臉都綠了。
回去的路上華瑩翻來覆去地數着銅板,她的笑意從心底蔓延。
她數出來二百個銅板,「娘,這是這個月給你的養老錢。」
我接過來放到貼身的兜裏,拿話敲打她,「瞧你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賺了這麼三瓜倆棗的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往後日子還長呢!」
華瑩乖巧地點頭。
劉水一直沉思不語,我問他在想什麼。
「我們和沈府簽了契子,按我們現在的產量,恐怕只夠供他們一家,我想再做大一點,既給高門大戶供應,也賣散客。」
華瑩仔細琢磨,「你是說再擴大規模?可是現在已經過了蛋雞最好的養殖時間。」
我接口道,「你這腦子不會轉彎,我們可以收購。」
「收購?」
「對,我們在莊裏挨家挨戶地收購,一個雞蛋八文錢,我們十文賣出去,賺中間的差價,等過了今年冬天,咱們再多買些雞苗。」
劉水一拍手,「對呀,就這麼Ŧŭ̀⁺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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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春扒着牆頭探出腦袋,脖頸伸得比雞脖子還長,她的眼珠子滴溜溜瞅着我們手裏的東西。
「哎呦嫂子可真闊氣,這是發財了?這麼大塊肉不少錢吧。」
我抬頭瞥了她一眼,「弟妹真是關心我們,隔着牆頭還關心我們買了幾分肉,賺了幾文錢,你說我這大嫂做得實在慚愧!」
她聽聞就笑了,肥肉堆滿的臉頰擠出層層褶子,「咱們雖然分家了,到底還是一家人!大嫂燉肉的時候收濃點湯汁,我們家長貴最愛喫掛汁的,也不用麻煩你送過來,我讓長貴過去湊合喫一口就行了。」
「何必折騰孩子呢,還得跨到我們院裏!」我慢條斯理地磨着菜刀,把那塊肉從中間一分爲二。
華瑩在一旁露出十分痛惜的表情,小桃脫口而出,「奶奶,不要……」華瑩怕惹我生氣,連忙捂住小桃的嘴。
王曼春早就等不及,顛顛地從門口跑進來,我拎起一半泛着油光的五花肉,「華瑩,去給你張叔包上,他幫我們照看家裏,費了不少心神。」
華瑩這時倒痛快,脆生生應了一聲接過去。
王曼春伸出的手尷尬地落在半空,「嫂子,你捉弄人玩呢?誰近誰遠你分不清楚嗎?老張頭都黃土埋了半個身子的人了,喫下去也是浪費,哪如給長貴喫了,這可是咱們劉家的長孫,你好好掂量掂量。」
我不喜不怒,湊過去把手上的油抹到她身上,「長貴是你的長孫,又不是我孫子,我犯得着嗎?去年你醃了二十斤鹹肉,說要把罈子封緊了,免得肉味跑到我家裏了,我現在可是比你那會兒大方不少,等我燉上了肉,可以讓長貴來舔舔盤子底。」
她氣得剛要發怒,張哥一臉陰沉地走出來,用手指着她,「王曼春,你好意思說別人黃土埋了半個身子了,你難道是十八歲大姑娘啊?討嘴喫都討到別人家裏來了,不要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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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蟬鳴聲嘶力竭時,秋風送爽,天氣不再粘膩膩的。
我記得原文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一場劇變,收回來的糧食還沒曬乾,就落了一場大雨。劉婆子懶得筋疼,指使着華瑩一個人搶收了一天一夜,還是有大半的糧食被泡了水。
糧食都發了黴,後半年度日維艱。
家家戶戶都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米湯稀得能照出人影。
華瑩儘可能地省出自己的口糧分給小桃和婆婆喫,到了年底還是無米下鍋了。
王曼春出了個餿主意,讓劉婆子把華瑩做典妻給別的沒有媳婦的男人家換點錢用。
若不是劉水趕回來攔着,恐怕華瑩最後被磋磨得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算算時間,大概還有半個月就到了那場大雨,我現在抓緊要做的就是把糧食全部收回家曬乾裝倉。
我緊鑼密鼓地做下安排。
這幾天華瑩留在家裏照看雞羣,收拾家裏做飯,我和劉水去地裏搶收。
華瑩不解,「娘,現在收還早幾天呢,再等等熟的更透一點!」
想到從前的劇情,我實在很難對華瑩擺出好臉色,我最痛恨這種憋屈又無能的女人,我怎麼看她都不順眼。
「這個傢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我說收就收。」
華瑩想表現一下,「娘在家裏吧,我和劉水去地裏,咱們家地多,要費很大力氣。」
我驚呼出聲,「天荒爺哎,你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盤,我在家裏給你們做好飯,你們等着喫現成的,我還要給你拌雞食,鏟雞屎?我纔不幫你們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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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頭依然很毒,火辣辣地曬在我身上,感覺後背都曬得脫了一層皮,麥秸芒劃得我的手火燎燎地疼。
我和劉水一刻都不停歇,我們割好的麥子打成捆一字排開,幹完一塊地,就推着車往家裏運。
碰到鐵柱娘,她好奇地問,「大妹子怎麼這會收糧食呢,還沒熟透呢!」
我扯了個理由,「我前些日子夢到下大暴雨把咱們莊裏的糧食全衝跑了,再加上我的右眼總是突突地跳,我想着也不差這麼幾天,收回來也就安心了」
「你若是信我,最好還是全收回來。」
鐵柱娘撒腿就跑,「大妹子,我指定信你啊,上次你教我種茄子的辦法,果然有用呢!這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
王曼春正倚在牆角下嗑瓜子,她看見我累得跟個土人似的,咧着嘴嘲諷,「做了個夢都敢大言不慚地指揮別人收莊稼了,我做夢還夢到我成了玉皇大帝呢!我看是你家裏揭不開鍋了,連餵雞的食兒都沒有了吧?」
我懶得跟她爭辯,「對呢,要不弟妹借我兩鬥米?」
姜小琴趕緊捂住了鼻子,「瞧把大娘累得這一身臭汗,還是華瑩嫂子有福氣,被我大娘寵得都不用下地!我今天聽見華瑩嫂子美滋的唱了一上午小曲呢!」
我故作疑惑,「小琴難道在家不享福嗎?弟妹可是總向我吹噓,十里八鄉都找不出像她這樣的好婆婆,捨不得讓兒媳婦幹一點活,我也是照葫蘆畫瓢,跟着弟妹學罷了。」
等我走遠了,我聽見了她們娘倆的爭執聲,「你可真好意思往外說疼兒媳婦,你是給過我一分錢還是幫我帶過一天孩子?我沒見過像你這樣睜着眼說瞎話的婆婆。」
王曼春嗓門更大,「我沒幫你帶過孩子,長貴難道是靠着牆根長大的?看見別人家好你去別人家過啊?還蹬鼻子上臉了,快去做飯。」
姜小琴賭氣地說,「我不做,誰愛做誰做,不喫餓死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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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柱娘是個大喇叭,不過幾日,就傳得家家戶戶都知道要下暴雨了,不少老人也察覺出來天氣熱得不像話,恐怕是憋着一場大雨。
謹慎的人家都開始提前收了,哪怕熟得不透,產量低一些,也好過所有糧食都被泡得發黴。
當然也有像王曼春一樣鼠目寸光的,堅定地嚷嚷着,「人老了就可以胡說了嗎?這日頭這樣好,哪有半點下雨的樣子!」
連續半個月的搶收,總算把地裏的最後一粒糧食運回了家,我們收的最早,麥場裏也不用排隊,着急趕着把麥子穀子粟米等脫了殼全部裝好倉。
夜半時分,天雷滾滾,瓢潑大雨如期而至,我緊了緊被子,門外王曼春大叫起來,「天爺啊,下大雨了!」
我心底暗罵,「再下大點,最好把王曼春那個龜孫子一起衝跑!」
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才止住,王曼春家裏的糧食根本就沒等到收回來,就全部爛在了地裏。
碰上了天災,今年的糧食收成不好,米麪的價格都被炒得貴了一倍。
王曼春舔着臉來我家裏借糧食,我讓她拿錢來換,她氣得咒罵一句,「小氣鬼,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
我把家裏的糧食全部分成兩份,除了來年餵雞和人喫的糧食,剩下的挑到集市上賣了換錢。
糧食金貴後連帶着雞蛋的價格也水漲船高,劉水和華瑩喜不自勝,半夜裏我偷偷聽見他們掰着手指頭算,若是照這樣下去,明年我們就能蓋上新房子了。
可是理想過於豐滿了。
隨着天氣越來越冷,產蛋率逐漸下降,雞羣也看起來蔫蔫的,喫食喫得也不太好。
接連半月過去了,只收獲了十個雞蛋。
還沒想出來提高產量的辦法,平日裏昂頭挺胸的那隻紅毛雞就開始拉綠屎了。
這下我們都慌了,養雞最害怕的就是鬧雞瘟,連夜把紅毛雞隔離開來,單獨給它喂水餵食。
第二天一早,華瑩再去看籠子裏的紅毛雞,它耷拉着腦袋已經死了。
我慌忙去觀察其他的雞,「不好了,所有的雞都中招了。」
華瑩揪心地在院子裏踱步,我被她轉得眼暈,「你怎麼跟驢拉磨似的轉來轉去,消停待著!」
劉水小跑着請來了老張。
老張仔細地觀察了最近餵養的雞食,又拿來一把刀子把紅毛雞的肚子剖開了,「不是雞瘟。」
剛鬆了口氣,他又嘆息,「是被人下了麻仁粉。」
麻仁粉就是火麻仁磨碎的,是種潤腸通便的東西。
「張叔,你見多識廣,可有法子?」劉水焦急地問老張。
老張思索了片刻,手寫了一張方子,「去城裏老獸醫那抓藥,熬成水拌到雞食裏,三天後觀察雞羣的狀態,若止住拉綠屎,或許還有救。」
「但我只養過羊,沒養過雞,不知道是否對症,若是止不住,你們可要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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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大的燭火下,每個人情緒都很低沉,劉水嘆口長氣,「是我想得太簡單了,本以爲只是產量降低,沒想到連熬過這個冬日都很難。」
華瑩也喪着一張小臉,「全部身家性命都寄託在這些雞羣上,若是解不了毒,我們可怎麼過啊!」
我橫眉冷對,厲聲道,「解不了毒?若是解不了毒我就把這些雞全都燉着喫了,一天喫一隻,提前過年了!」
「就知道唉聲嘆氣,你們怎麼不想想,到底是誰心眼子這麼毒,那麻仁粉肯定不是自己飛到我們的食盆裏的!」
小桃在一邊突然哭哭唧唧,「奶奶,我怕……」
「你怕什麼?」
「我看見二奶奶給了長貴哥哥一包粉末,說什麼不借她糧食……還有什麼……拉肚子,我還以爲是長貴哥哥拉肚子了,二奶奶給他買的藥呢!」
果然是這個黑心肝的東西,Ťų₉華瑩提起裙襬,不管不顧地就要衝出去找她理論。
我還是頭一次看見華瑩這樣衝動,扯住她按到座位上,「你沒長腦子啊,就憑小桃一張嘴她能認賬?萬一打草驚蛇怎麼辦?做事前不知道思慮周全,活該你碰釘子,穩住!」
餵了藥第一天過去,雞羣拉得更厲害了。
一大半都垂頭喪氣,幾隻稍微弱點的,都不張嘴進食了。
第二天過去,黑毛雞有點精神了,走路也不再搖晃。
第三天過去,大部分都能主動喫食了,拉綠屎的頻率逐漸降低。
五天過後,開始鳴叫了,我第一次覺得雞羣的咯咯聲如此悅耳。
老張過來看了,提出來再精心照顧着一段時間,先保住命再考慮產量。
這場意外下來,五隻雞死於病患,損失慘重。
我把那隻死掉的紅毛雞拔了毛,拎着它找到王曼春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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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春正在曬衣服,看到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大嫂現在是個大忙人,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我把那隻紅毛拎到她眼前,堆滿笑容,「我回去想了想,弟妹說得很對,上次沒讓長貴喫上肉,我慚愧了好一陣子,說到底咱們是一家人,這不是特意拎了只來道歉。」
王曼春嫌棄地捂着鼻子,「誰要喫你家病死的雞!」
「咦,弟妹可不要血口噴人,你怎麼證明我家的雞是病死的?」我淡定地注視着她,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當時出事的時候我就叮囑了老張,不要說出去半個字,他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
「我……我猜的,你哪有那麼好心。」
眼看着她就要脫口而出,又生生嚥下去。
看來這王曼春比我想的要機靈些。
華瑩帶着田大夫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一邊走一邊哭,「田大夫你可救救我嬸子啊,她腹瀉不止,整個人都要拉虛脫了。」
咦,這華瑩裝綠茶可真有一套,怪不得劉水被她迷得神魂顛倒,整顆心都撲在她身上。
田老頭慌慌張張,「我早就說她用那麼大劑量的火麻仁不行,她偏要說自己便祕不通暢是老毛病了,自己知道分寸,搞不好要鬧出人命的。」
王曼春反應過來,嚇得直往後縮,「你怎麼來了?」
田老頭非要給她把脈,「你不是從我那裏抓了三副火麻仁嗎?我連底方都還留着,你趕緊讓我看看,別出點什麼問題砸了我的招牌。」
差不多掐着時間,劉水和里正一起後腳也趕了過來。
我讓華瑩從家裏取來那五隻死雞子扔到王曼春面前,跟里正回稟,「求里正給我們做個主,王曼春這個黑心肝的東西,給我家的雞食裏下了大量的火麻仁,導致我家的雞羣死亡,損失慘重。」
王曼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還想Ṫū́₁狡辯,「不是我,一定是大嫂誤會我了,這都是巧合。」
「巧合你奶奶個腿!」
其實真相幾乎已經公之於衆,但我還是叫來小桃,「桃兒,跟里正爺爺說,你聽到了什麼,大膽地說。」
小桃拉長了聲音說,「我聽見二奶奶跟長貴哥哥說什麼火麻仁……還有雞……他們看見我就不說了,好像怕我聽到似的。」
里正痛心疾首,戳着王曼春一字一句道,「我們莊裏有你這樣喪良心的玩意真是丟臉,王曼春,你可認罪?」
死到臨頭她還是嘴硬,梗着脖子反駁,「我就是下藥了,你們能把我怎麼辦?你能砍了我的頭嗎?我只是弄死了幾隻雞,又不是殺了人。」
「我就是看不慣大嫂那副死樣子,都是一家人,我上次去找她借點米都不借,還不是覺得自己賺了點小錢了不起,我呸,誰不知道她在家屁都不幹,就知道欺負兒媳婦,還天天顯擺來顯擺去的!」
我瞬間就不樂意了,「你哪隻眼看見我欺負兒媳婦了?再說我自己的兒媳婦願意怎麼管教就怎麼管教,你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華瑩你自己說說,我苛待你了嗎?」
我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副要喫人的表情,華瑩小聲地開口,「沒有,婆母沒有欺負我。」
哎,怎麼看都像是屈打成招。
我趕緊轉移話題,「里正你看看這種情況一般怎麼處理?」
里正思考了一會,「要麼你提出個數額,讓她賠償你的損失,要麼直接官府報案。」
我伸出手,「五兩銀子,拿出來這事就揭過不提。」
王曼春直接崩潰了,「五兩銀子,你要我老命啊?你心眼也忒毒了點。」
我煩躁不已,「那就把她拉到官ŧű₆府交給沈大人處置算了。」
里正點頭,「尋釁挑事,已經危及到別人家財物安全,少說也得五十大板起步。」
王曼春到底年紀大了,經不起五十大板的磋磨,最後還是劉老二和王曼春的兒子劉山出面掏出來銀子才把此事平息。
這五兩銀子要了他父子半年的工錢,恐怕很長一段時間王曼春在家裏都沒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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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恰巧快入冬,產蛋率本來就低,王曼春賠的銀子正好補上這陣子的虧空。
她喫了癟,可是咽不下這口氣,在外邊處處宣揚我們的雞害了病,生出的蛋都是有毒的。
我也想到了這點,害怕這陣子下的蛋會染了毒,一顆都沒有往外賣,全自己家裏喫了。
一言散人心,謠傳禍千里。
再次去集市上擺攤時,一個人都沒有,大家過來瞧一瞧都搖搖頭走了。
儘管我一再解釋,我們家的雞沒有問題,喫的東西也都是粟米和糧食。
可是雞蛋本來就是金貴的喫食,窮人家喫不起,富人家多有講究。
整整一天的集市,我和華瑩沒有賣出去一顆蛋,從早上站到晚上,我們腿肚子都酸了。
最後把兩籃子雞蛋原封不動地帶回了家。
劉水已經做好了晚飯,華瑩茶飯不思,很是沮喪,她空洞的眼神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她的情緒也影響到了劉水,他端起碗又放下,無奈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麼點小事就嘰嘰歪歪的,心裏太脆弱了。
我把飯推到她面前,「喫!碰到這麼點坎就躺平,你的骨頭縫裏是棉花做的?生怕旁人看不到你們的笑話?你和劉水真是王八找綠豆看對眼了,一個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一個是窩窩囊囊的像個肉包子。」
華瑩端起碗,眼淚滑到飯裏,機械地往嘴裏塞。
夜裏我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雞蛋賣不出去,不如換個法子。
馬上要年下了,富貴人家免不了要舉行宴會聚餐,若是能開發出幾個新花樣,再加上試喫,現在的難題恐怕會迎刃而解。
茶葉蛋最是方便易攜帶,但是茶葉很貴,不如換成滷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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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幹就幹,第二天就支上鍋煮了三十個雞蛋,放食鹽、醬油、冰糖和桂皮香葉做成五香味的。
剛煮開鍋,香味就竄出去,王曼春吸了吸鼻子,「誰家煮肉呢,這麼香!」
敲碎蛋殼,在湯汁裏浸泡一夜,再拿出來,還有最重要的一步,需要風乾一夜,這樣浸泡加風乾才能做出來鄉巴佬雞蛋梗啾啾的口感。
或許大戶人家小廚房也有滷蛋,但是我敢保證他們做的沒我做的味道好。
我讓大家來試喫,小桃三口兩口就吞掉一個,「好喫嗎?」
她咂咂嘴,「喫太快了,沒嚐出味來!」
氣得我直翻白眼,「你這孩子,怎麼跟豬八戒喫人參果似的!」
我爲了得到正確反饋,忍痛又給了小桃一個。
劉水嘗過後直點頭,「蛋白脆脆的,蛋黃綿密入味,真是好喫。」
華瑩還在小口細品,她這個慢性子,一直不出聲,急得我盯着她問,「怎麼樣?怎麼樣?」
「好喫,太好喫了,娘,你從哪學的這個方子?」
我仰起頭,像只驕傲的孔雀,「我不告訴你,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偷師!」
再去集市上,帶了剩下的二十五個雞蛋,支上小鍋,咕咚咕咚地煮開湯汁,一會就有食客來問,但是問歸問,有的一聽是劉家的雞蛋,撇着嘴走了,還有的一聽一個要二十文,又皺着眉走了。
我催促華瑩,「你吆喝着點,不吆喝別人哪裏知道我們賣的什麼!」
華瑩試了幾下張不開嘴。
我這暴脾氣又上來了,「你做買賣就得豁出去臉皮,賺錢重要還是臉皮重要?臉皮是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要想發財,就得不要臉。」
華瑩深吸一口氣,卯着勁頭招呼,「大哥嚐嚐我們的滷蛋吧。」
「大姐,給孩子買個滷蛋吧,好喫又營養。」
我白了她一眼,「別費勁不討好了,你瞅瞅自己問的那幾個人,一看穿戴就是窮鬼一個,哪能喫得起滷蛋。」
過了大半天,還是一個都沒賣出去。
我絕望地剝開了五顆雞蛋,一顆切成四瓣,擺到面前的小碗裏。
我拈起一瓣放進嘴裏,鼓着腮幫子開始喊,「路過的瞧一瞧看一看啊,五香滷蛋,不香不要錢,老婆子我自己都喫的,無毒無公害,自家糧食餵養。」
「好好學着點,你得這樣喊。」
過了一會,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身穿華服站在了我跟前。
「嬸子,能試喫嗎?」
我把碗推到他跟前,「喫喫喫,不好喫不要錢,一個只要二十文,一個雞蛋現在都十幾文呢,調料我都用好的。」
他捻起一瓣嚼了嚼,又捻起一瓣,一瓣接一瓣喫得我心慌了。
敢情這是白嫖來了。
我捂住餐盤,「行了行了老弟,要是不合您口味不買也行。」
他隨即朗聲大笑起來,「嬸子別急,我是旁邊鼎勝軒的掌櫃,我姓劉,同行是冤家這個理你懂吧,實不相瞞,我本來是想砸你場子的,但是一試喫覺得嬸子做的更勝一籌,我想斗膽問問,嬸子可有什麼祕方?」
這生意不就來了,我高興得一掌拍在他肥碩的後背。
「劉掌櫃,說來我們還是本家呢!你既然坦坦蕩蕩,我也不好藏着掖着,我不靠做滷蛋爲生,我家裏是賣雞蛋的,前些ṭŭ̀ₙ日子出了點小問題導致雞蛋滯銷了,我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
劉掌櫃笑得滿面春風,「這不就好說了,您家的雞蛋我包了,有多少要多少,往後也可長期給我供貨,但是隻想讓嬸子給我傳授一下做滷蛋的方子。」
華瑩脫口而出,「不行,婆母說了這是機密。」
哎呀,這個敗家玩意,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就搗亂。
我眼神示意她閉嘴,「我傳給你分毛都賺不到,我傳給劉掌櫃,他能給我銀子,我難道掂量不出來?」
「可是娘,我們以後……」
「別可是了,你閉嘴。」
接着換上一副笑臉,「劉掌櫃,我方子不白傳,但也不坐地起價,你給我算五個滷蛋的價格不過分吧。」
「我再教給你一個賺錢的法子。」
劉掌櫃很感興趣,「嬸子說來聽聽。」
「你把我這些滷蛋全買回去,掛個牌子,就說是祕製五香雞蛋,一桌僅限一份,一天僅限二十份,再把一個雞蛋分成六瓣,雕花裝飾,賣給那些權貴人家,立馬你能賺一半。」
劉掌櫃聽聞眼睛都亮了,他豪氣地說,「我把那幾個試喫的也一同買了單,跟嬸子打交道可真有意思。」
「好嘞大兄弟,我這就去給你報方子,你找人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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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華瑩一臉崇拜地盯着我看,我被她看得發毛,嫌棄地直咧嘴,「你可別這樣瞅我了,哪有這樣盯着別人看的,沒教養的樣子,你瞅得我渾身不自在。」
華瑩也不生氣,由衷地感慨,「娘,你真厲害!」
靠着鼎勝軒的供給,我們的雞蛋又恢復到最輝煌的時期,高門大戶紛紛想要復刻黑不溜秋的滷蛋,買了不少雞蛋回去試水。
劉掌櫃每次見我都樂開花,「大嬸果然高見,一旦打上限量的牌子,每天都供不應求,你猜我怎麼着,我就不多做,就卡着數量!」
我倆笑得直不起腰,深感遇到了知己。
之前暫停收購農戶雞蛋,現在又恢復了。劉水把木桶孵化提上日程後,又在古籍裏翻出來火炕孵化,道理都是一樣的,通過高溫提高產量。。
我們商量着等到來年春天拿出來一些地跟別人家做交換,換家裏附近的幾塊田,隔出來專門做養雞場,再擴大規模,增加數量。
王曼春上次給我家賠了銀子後,被劉老二揍了一頓,消停了很長一段時間,不來我家裏作妖了。
姜小琴爲了給長貴讀書,攛掇劉山偷偷從王曼春那偷出來房契,沒經過她同意就把隔壁的房子賣了。
王曼春不過是出門溜了一圈,再看自己的院子已經被鎖起了大門。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找到城裏姜小琴家裏,發現自己的老頭子跟他們三口子在其樂融融地涮鍋子喫。
王曼春嗷的一嗓子嚎出來,「你們瞞我瞞得好苦啊!劉老二,劉山,姜小琴,還有劉長貴,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合起夥來算計我!那我這麼多年的付出算什麼?」
姜小琴撇嘴,「你每天在家混喫等死,銀錢都是公爹和劉山賺的,你告訴我,你付出什麼了?」
「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我給你帶大了孩子……我……」
姜小琴轉頭問長貴,「兒啊,你告訴我,誰把你帶大的。」
長貴嘴裏塞了滿滿的肉,「是我娘。」
隨即姜小琴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王曼春獨自坐在風雪中欲哭無淚,等天亮被人發現時早就凍得僵硬了。
我想到這裏,渾身打了個哆嗦,王曼春平日裏那樣寵着慣着姜小琴,最後還落得這樣的下場,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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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心口跳得突突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倒地的那一Ṫù₃瞬間,我聽到劉水和華瑩驚慌失措地喊我:「娘……」
明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面對這一刻的到來,但是我沒想到會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降臨。
我還沒有看到孩子們蓋起新房子,還沒看到小孫女平安長大,還沒有來得及跟他們好好告個別。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響起:「宿主,你已經按照人設圓滿完成主線任務,男主和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作爲獎勵,你可以獲得通往現實世界的祕鑰。」
我慘然一笑:「迴歸到現實世界?這到底算獎勵還是懲罰?」
我曾經有個孩子的。
和老公卓凡結婚三年後查出有孕,婆婆搬來照顧我,那便是我噩夢開始的日子。
婆婆控制慾極強,家裏的擺設通通要按她的標準來,飯菜也要按照她的口味做,我花的每一分錢她都要仔細過問。
但婆婆是個笑面虎,我提出的任何要求,她都能滴水不漏地給我拒絕。
孕晚期想喫點開胃的水果,櫃檯上的草莓我摸了又摸,婆婆拉着我走開,「乖,咱不喫那個,現在的草莓都是大棚裏的,全是農藥。」
她拽着我買了幾個皺巴的蘋果,出了超市發現化妝品櫃檯旁,卓凡身邊站着一個明媚的女孩,黑繃帶的櫃姐正稱讚他們郎才女貌。
婆婆發現我愣神,低聲下氣地哄我,「乖,卓凡肯定只是逢場作戲,等他回來我好好說他一頓,你倆好好溝通,彆氣壞了我的大孫子。」
夜裏我卻聽見婆婆的低語,她壓低的聲音像緊箍咒,「過戶手續都辦好了?你手裏的財產也都轉移到我名下,別讓劉青青發現,我帶她去查過了,肚子裏果然是個不爭氣的丫頭片子。」
明明當初婆婆帶我去小診所檢查性別的時候她信誓旦旦地保證,「乖,你別多想,我就是想看看是男孩還是女孩,好準備出生用的東西。」
當晚我氣得就發動了,推進手術室之前,婆婆還在喋喋不休,「等她生了孩子,你就提離婚,把外邊那個接回來住,讓她給你再生個兒子。」
我像是被擱置在沙灘上瀕死的魚,每一口呼吸都格外費力,只聽見醫生慌亂的議論聲,「不好,是羊水栓塞。」
最後一句話定格在醫生無奈的惋惜,「可惜了,是個足月的男胎。」
門外,婆婆的哭聲響徹整個醫院,她的虛情假意,卓凡的滿腹算計,精心țū́ₓ編織成一張細密的網把我和未出世的孩子都困在了裏面。
我明明是感覺不到痛苦的,可是依然覺得萬劍穿心般的疼。
我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我的兒啊,和你母子一場,緣分實在短暫。
若有機會,我一定會做一個很好的母親,一個很好的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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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漂浮在空中,看着家裏亂哄哄的,劉水請來大夫爲我診治,大夫搭上我的手臂搖頭,「脈搏已經很微弱了,待我施針試一下。」
銀針插滿了身上的穴位,我勉強睜開眼睛。
「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孩子們不必悲傷,我有幾句話囑咐你們。」
劉水和華瑩並排跪在我身前。
「往後的日子你們夫妻同心,把這個家經營好,發了財別顯擺,失敗了也彆氣餒。」
「成功就兩件事,第一身體別垮,第二把小桃平安養大,若她肯學就進學堂考女官,若她平庸就承歡膝下,你們倆的福氣在後頭!」
我藉口想要喝水把劉水支出去,讓華瑩過來,「華瑩,從你嫁過來我對你稱不上很好,我很慚愧,你不要記恨我,這幾年我盡力彌補,不知道你是否有所察覺。」
華瑩撲在我身上哭得泣不成聲,「娘,你的改變我看在眼裏,雖然你嘴上說的話不好聽,可是這兩年來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
「什麼是好,什麼是壞?不是僅有一句話就能評判得了的,娘,別看我不愛言語,但我不傻,我知道什麼叫做行勝於言。」
好一個行勝於言,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華瑩,一下說中要害。
我捨不得苛待她,即使她身上有許多我看不慣的毛病,可她是我兒子的妻子,我就該像兒子一樣愛她。
我的話斷斷續續,最後叮囑她,「華瑩,我箱子底下有雞蛋的五十種花樣做法,我偷偷找人記下來的,你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拿到任意一家酒樓都可以解於困境。」
「那裏面還有你從前每月給我上交的錢,我一分都沒有花,全部存在一起, 你拿起來收好,不要告訴劉水,女人在任何時候都要有錢傍身, 至親至疏是夫妻,你可以敬他愛他,卻也要怕他防他。」
華瑩的眼淚快要將我淹沒, 「娘,我們去城裏看大夫,我們一定能把你治好。」
劉水端着熱水進來, 我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呆呆地注視着他,心裏就想啊,若是我兒子能長大會不會也像他一樣高大英俊?
我很想伸手摸摸他的頭, 卻實在力不從心。
「兒啊, 我不是你真正的娘, 我只是佔據了她的身體, 和你們有了一段母子緣分, 不要爲了分別而感到痛苦, 能和你們相識一場是我最大的福氣。」
「我死後不必把我葬入祖墳,一把火燒了撒入河裏, 從前被家庭和婚姻困在其中,從未享受過真正的自由, 往後便讓我隨風隨水去外邊看一看吧。」
劉水把家裏的銀子一股腦全翻出來,「娘,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我的親孃, 我娘是個糊塗蛋,他纔不會像你一樣通透, 可是這有什麼要緊呢?你對我好, 對華瑩好是真真切切的,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親孃。」
「娘你相信我, 我會想辦法救你,我去買山參給你含着, 我去求沈大人找好大夫給你瞧病,你堅持住啊娘!」
我的眼皮無比沉重,劉水的聲音變得縹緲, 我的眼角慢慢地滲出來一滴高興的、委屈的、解脫的淚水。
好孩子, 你能這麼想我已經很欣慰了。
不用費力了,沒用的。
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 輕至一縷雲煙。
我跟系統說不想回歸現實世界, 系統也愛莫能助, 「我管不了陰間的事啊!我去求求主神!」
在陰曹地府停留了四百八十三天,我無處可去。
後來看着華瑩和劉水蓋起新房子, 擴大了規模, 把雞蛋真的賣進了皇宮。
劉水愈發穩重,華瑩愈發精明。
小桃已經快八歲了,她剛會寫「祖母」二字。
華瑩有些淚目, 「祖母就是你的奶奶, 我很想你奶奶。」
小桃注視着遠方,「我也很想奶奶,她做的滷蛋很好喫。」
我化作一隻白蝴蝶停駐在她的手背。
離開不是分別, 只要不被遺忘,我會化作星辰,化作微風一直陪在你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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