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青第九次約我夜晚去小溪邊的時候。
我正準備答應。
卻看到了一大堆彈幕:
【這就是那首民謠《小禾》的女主原型吧?果然眼睛大、辮子長,髮量也很多!】
【回城後裴朔就寫了這首歌,火遍大江南北,奠定了他情歌王的地位。】
【是啊是啊,哪怕他後來結婚生子也還是對村花初戀念念不忘。】
【什麼是 BE 美學?這就是!】
我卻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是……他對我騙身騙心,回城了不帶我,還和別人結婚。
最後被稱作是「情歌王」?
他不知道這個年代流氓罪是要喫槍子的麼?!
-1-
月上柳梢頭。
我還是答應了裴朔第九次的邀約。
這個時間點,村裏大多數人家已經熄了燈,準備歇下。
他在這時候約我是圖什麼?答案可想而知。
出門前,我換了件乾淨的碎花襯衫,鏡子裏的人影,臉頰還帶着未褪的嬰兒肥,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兩條烏黑的長辮子垂在胸前,髮量確實驚人。
【來了來了!小禾妹妹要赴約了!】
【真好看啊,皮膚好白,難怪裴知青惦記……】
【前面的姐妹,裴知青那叫一見鍾情,是純愛!】
【嗚嗚嗚,想到結局就好虐,但現在好甜!】
純愛?
我對着鏡子,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
如果知道結局,還能磕得下糖,這些彈幕的心也是夠大的。
或者說,別人的心碎和痛苦,在他們眼裏不過是隔岸觀火時,增添趣味的一點調味料?
我定了定神。
事已至此,怨天尤人沒有用。
裴朔不是想約我嗎?那就去!
我倒要看看,這個未來萬衆矚目的「情歌王」,現在究竟是怎樣一副嘴臉。
又是如何花言巧語,將一個不諳世事的農村姑娘騙得團團轉,最後成爲他功成名就的墊腳石的。
……
去小溪邊的路,要穿過村子後面的一片小樹林。
【哇,這氛圍感絕了!】
【月光、樹林、小溪邊……還有即將到來的告白,要素齊全!】
【好黑,有點怕怕的,小禾妹妹膽子真大。】
【裴知青肯定會保護好她的!】
【對啊對啊,裴知青雖然看着文弱,但爲了小禾肯定男友力爆棚!】
男友力?
我腳下差點被一塊石頭絆倒,穩住身形,心裏冷笑。
他能保護我什麼?
是回城時把我丟下,讓我獨自一人面對村裏那些可想而知的流言蜚語?
還是在他結婚生子後,還記得鄉下有個被他耽誤了一輩子的秦禾?
彈幕還在歡快地刷着:
【快到了快到了,我看到前面有光!】
【是裴知青!他拿着手電筒在等!】
【好浪漫啊,還知道打光!】
我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前方不遠處立着一個清瘦的身影,手裏舉着一個老式的手電筒,光柱在夜色裏晃動,像是想爲我照亮到他身邊去的路。
是裴朔。
他穿着一件乾淨的白襯衫,袖子捲到手肘,露出細瘦但線條清晰的小臂。
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在手電筒的光暈下,鏡片偶爾反射出一點微光。
不得不承認,裴朔的長相,在十里八鄉都是拔尖的。
清俊、斯文,帶着城裏人特有的那種書卷氣,又因爲下鄉勞動,添了幾分不那麼孱弱的氣質。
這樣的男知青,對於村裏的姑娘們來說,本身就帶着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況,他還那麼「特別」。
他會寫詩,會唱歌,會拉手風琴……
他不像村裏的莊稼漢那樣急吼吼地表露心思,總是溫和守禮,看向你的時候,眼神專注又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憂鬱。
誰能抵抗得了這樣的「文藝青年」?
至少曾經的秦禾不能。
可惜,這副精心僞裝的面具被彈幕給拆了個底朝天。
【裴知青看到小禾了!眼睛都亮了!】
【他笑了!裴知青笑起來真好看,像春風化雨!】
【啊啊啊,他朝小禾走過去了!】
-2-
伴隨着裴朔的快步相迎,他手裏的光柱也跟着不停的晃動。
將我的神情襯得晦暗不明。
「小禾,你來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朗溫潤,像玉石相擊。
「我還以爲……以爲你今晚也不會來。」
他語氣裏的那點小心翼翼和患得患失,若是放在以前,足以讓我的心湖泛起漣漪。
但現在,我只覺得虛僞。
第九次了。
前八次,他用各種理由約我——
送我他「精心」抄寫的小詩。
給我講城裏的新鮮事。
偶爾彈着吉他唱他自己寫的歌,那些尚未發表,帶着青澀,卻已經能聽出未來「情歌王」雛形的歌……
每一次,都在試探,在拉近距離。
而我,也在他的溫水煮青蛙中,一步步淪陷。
直到今天幡然醒悟,這麼說來,我該感謝那些犯着花癡的彈幕!
「嗯。」
我淡淡地應了一聲,沒有像往常那樣,帶着羞澀和歡喜迎上他的目光。
裴朔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冷淡,微微一愣,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溫柔多情的模樣。
「是不是等久了?晚上路不好走,有沒有嚇到?」
他關切地問,手電筒的光不着痕跡地從我臉上掃過,似乎想看清我的表情。
【哇,好體貼!】
【裴知青真的好溫柔,細節控愛了!】
【小禾妹妹好像有點不開心?是家裏遇到什麼事了嗎?】
【不像啊,感覺有點……冷淡?】
【錯覺吧,可能是晚上有點涼,女孩子家害羞。】
害羞?
我在心裏嗤笑,噁心還差不多。
「沒有,挺好的。」
我避開他的目光,看向不遠處潺潺流淌的小溪。
「那就好。」
裴朔鬆了口氣的樣子,走到我身邊,與我並肩而立。
他沒有立刻說話,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側頭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醞釀情緒,準備着他今晚的「重頭戲」——告白。
夜風吹過,裴朔身上的肥皂味混合着一點淡淡的墨水味,飄進我的鼻子裏。
曾幾何時,我迷戀這股味道,覺得它代表着乾淨、知識和遙遠的城市。
現在卻只覺得做作。
【來了來了!重頭戲!】
【裴知青要開始告白了嗎?好緊張!我的心跳比他還快!】
【他會用說的還是唱的?無獎競猜!】
-3-
裴朔終於開口了,聲音比剛纔更低沉,帶着一種刻意營造的深情:
「小禾,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我都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
他開始了。
開始了那套未來被無數歌迷奉爲經典的「純情告白」。
我垂着眼瞼,看着腳下的鵝卵石,不說話。
裴朔見我沒反應,繼續說道:「我以前在城裏,從沒見過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你的眼睛像溪水一樣清澈,你的辮子像……」
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
【像烏木!像黑夜!】
【像最順滑的綢緞!】
【裴知青的詞彙量告急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的美了。」
他撓了撓頭,一副頗爲純情的模樣。
「但每次看到你笑,我都覺得……心裏好像開滿了花。」
真能說。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結局,我恐怕真的會被他這番話感動得一塌糊塗。
畢竟,哪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能抵擋住這樣詩情畫意的表白?
還是出自一個英俊的、有文化的男知青之口。
「小禾……」
裴朔的聲音更近了些,帶着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畔。
「我知道,我只是個下鄉的知青,未來還不知道怎麼樣。但是,我是真心的。」
他強調着「真心」兩個字。
【嗚嗚嗚,好真誠!】
【他知道自己前途未卜,但還是忍不住告白了,這是真愛啊!】
【小禾妹妹快答應他!】
我依舊沉默。
真心?
真心騙我?真心回城後把我忘得一乾二淨?真心娶了別人,然後寫首歌來「懷念」我?
țŭ³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真心」?
-4-
我的沉默似乎讓裴朔有些不安。
他往前靠近了一小步,試探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牽我的手。
他的指尖,帶着微涼的試探,即將觸碰到我的手背。
【啊啊啊啊啊要牽手了!!!】
【來了來了!名場面!】
【朦朧的曖昧期最好磕!】
【牽啊!快牽啊!急死我了!】
【裴知青也太害羞了,不會是第一次談吧?】
【肯定是!看他緊張的!】
【照這個進度,什麼時候才能和小禾妹妹滾草地?】
滾草地?
這三個字像針一樣刺進我的眼睛。
彈幕還在瘋狂滾動:
【前面的別開車!純愛!這是純愛!】
【牽個手就滿足了!小溪邊,月光下,牽手手,多美好!】
【裴知青的手好好看,骨節分明!】
就在裴朔的指尖即將碰到我的那一刻,我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把手抽了回來,藏到了身後。
動作幅度有點大,甚至帶起了一陣微風。
-5-
裴朔的手懸在了半空中,臉上露出明顯的錯愕,連手電筒的光都晃了幾下。
「小禾,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裏帶着困惑,甚至有一絲受傷,像是一隻被拒絕了撫摸的小動物,眼神中流露出的可憐和無辜。
【小禾妹妹好狠心啊,居然把手抽回去了?】
【可憐裴知青,已經憋了八次約會了!】
【我的天,該不會是要 be 了吧?】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文藝青年最會哄女孩子了,等着看裴知青的手段!】
我抬起頭,藉着月光和手電筒的微光,看向裴朔的眼睛。
「裴知青。」
我故意用這個稱呼拉開距離。
「先別急着動手動腳,我想知道,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裴朔怔了怔,隨即露出一個害羞的笑,像是被看穿了心思卻又難爲情的樣子。
他推了推眼鏡,又撓了撓頭髮,月光下那副忸怩作態的模樣曾經讓我心動不已,現在看來卻像是一場精心排練的表演。
「小禾,我以爲我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他聲音輕柔,還帶着點委屈,「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你。」
【嗚嗚嗚,終於說出口了!】
【裴知青,你可真是磨嘰,憋了八次終於說出來了!】
【小禾妹妹,你就從了他吧!】
【看他那雙桃花眼,多深情啊!】
我冷眼看着這些彈幕,心裏卻在想:喜歡我?喜歡到最後丟下我一個人在村裏承受閒言碎語?喜歡到回城後把我忘得一乾二淨?
「是嗎?」我輕聲反問,「那你能爲我做些什麼呢?」
我的問題似乎出乎裴朔的意料。
他眨了眨眼,一時語塞。
「做些什麼?」
他重複着我的問題,像是在認真思考。
「是啊,做些什麼。」我重複道,心裏卻冷笑,「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喜歡我,那你願意爲這份喜歡付出些什麼?」
裴朔沉默了一會兒。
「小禾,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他終於再一次開口,聲音低沉,帶着幾分誠懇,「我現在是知青,未來不確定,但我可以向你保證——」
「不,」我打斷了他,「我不需要保證。」
裴朔愣住了,「那你需要什麼?」
我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我想聽你唱歌。」
「唱歌?」
「對Ťű⁻,當着全村人的面,唱一首隻爲我而作的歌。」
我注視着他的眼睛。
「如果你的喜歡真如你所說那般深切,那就讓所有人都知道。」
【天哪!小禾妹妹也太會了吧!這是要逼裴知青當衆表態啊!】
【公開表白!這波操作絕了!】
【嗚嗚嗚,好浪漫,裴知青會答應嗎?】
【當然會啊!他可是未來的情歌王!這麼點事對他來說還不是手拿把掐?】
是啊,他當然會答應。
因爲我的要求實在是有點太過「簡單」了。
「好!給我幾天的時間!我一定會創作出一首能夠代表我真心的歌!」
他像是突然忘記了剛纔我抽回手的冷淡,激動地向前邁了一步,又小心翼翼地停下,眼神中充滿期待。
「如果我唱得好……你就會接受我的心意嗎?」
【啊啊啊!裴知青答應了!】
【小禾妹妹這招絕了,既能得到表白又能看到裴知青的才華!】
【這不就是《小禾》的創作背景嗎?太浪漫了吧!】
【我等不及想聽那首歌了!】
【快答應他啊小禾妹妹!】
這一次,我終於如所有人所願。
不帶什麼溫度的勾起了一絲嘴角,我點點頭。
「當然啊。」
裴朔的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彷彿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好!三天後,在大隊部舉行的讀書會上,那時候村裏人都會在,我會把我的心唱給你聽!」
「我現在就回去,馬上開始創作!」
看着他雀躍着離去的身影,彈幕的歡呼雀躍,我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是的,三天後,《小禾》就要被創作出來了。
三天後,我也會給這個未來的「情歌王」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6-
夜深了,我躺在牀上卻毫無睡意。
【小禾妹妹肯定在想裴知青會爲她創作什麼樣的歌吧?】
【估計睡不着了,戀愛中的女孩子都這樣!】
【好期待讀書會啊!】
【裴知青這麼有才,一定會驚豔全場的!】
這些彈幕如此天真,就像當初的我,輕易被那副文藝青年的僞裝所欺騙。
我摸出枕頭下的小本子,那是我這段時間的心血。
翻開粗糙的紙頁,上面記錄着我這些天來的發現——一份裴朔勾搭過的村裏姑娘的名單。
三天後,這將是我置他於死地的武器。
……
讀書會當天,大隊部的院子裏早早擠滿了人。
婦女們帶着孩子,男人們也放下了農具,連平日裏最忙的生產隊長都坐在了前排。
這樣的場面在村裏並不多見,大家都聽說了裴知青要表演節目,尤其是年輕姑娘們,一個個盛裝打扮,眼神時不時地往裴朔的方向瞟。
【哇,全村都來了!】
【裴知青要緊張死了吧?】
【小禾在哪裏?怎麼沒看到?】
【肯定是害羞躲起來啦!】
我站在人羣后方的角落,戴着草帽,低着頭。
大隊長拍了拍手,宣佈讀書會開始。
幾個知青輪流上臺,有朗誦的,有講故事的……臺下掌聲不斷。
終於,裴朔站起身,手裏抱着那把他從城裏帶來的吉他。
他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當他的視線掃過我所在的位置時,我微微側身,讓草帽遮住了臉。
【裴知青上場了!】
【他在找小禾吧?】
【好緊張啊!】
【這首歌一定很動人!】
裴朔清了清嗓子,臺下立刻安靜下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帶着那種我曾以爲是真誠的羞澀。
「今天,我要唱一首歌,送給一個對我來說很特別的人——」
他頓了頓,「這首歌叫《小禾》。」
琴絃顫動,裴朔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寂靜的院子裏迴盪。
那是一首簡單卻動人的歌謠,歌詞裏有麥田、夕陽、清風,還有那個在田間奔跑的姑娘。
【嗚嗚嗚,太美了!】
【我要哭了,這哪個姑娘能不感動?】
【小禾,你在哪啊?快出來吧!】
【裴知青唱得好深情啊!】
村民們聽得入迷,有人跟着輕輕搖晃身體,有人偷偷抹眼淚。
他們都沉浸在這看似美好的愛情故事裏,就像我曾經那樣。
我站在原地,看着臺上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心中卻異常平靜。
我等待着,等待着最後一個音符落下。
當掌聲如雷鳴般響起時,我走出了人羣的陰影,摘下了草帽。
「裴知青的歌真好聽。」
我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附近的人聽見。
裴朔的目光立刻找到了我,臉上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
他抱着吉他,三步並作兩步跳下臺階,朝我走來。
「小禾,你來了!」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盛滿了星光,「你喜歡這首歌嗎?」
我微微一笑:「喜歡,非常喜歡。只是……」
「只是什麼?」他緊張地問。
「只是我有些好奇,」我的聲音依然平靜,「這首歌……是不是隻唱給我一個人聽的?」
裴朔不明所以,「當然!這是我爲你創作的,只爲你一個人。」
「是嗎?」
我輕聲反問,然後轉向站在不遠處的人羣。
「小芳姐,你覺得呢?」
-7-
人羣中傳來一陣騷Ťũₘ動,一個穿着藍色碎花裙的姑娘走了出來。
「小禾,你這是什麼意思?」
裴朔的聲音有些發緊,在看到小芳的臉後,眼神中明顯閃過了一絲慌亂。
小芳站在了我的身邊,眼睛直視着裴朔。
「裴知青,《小禾》這首歌唱得真好聽,和你當初給我寫的《小芳》幾乎一模一樣。」
她的聲音帶着明顯的諷刺,「只不過,歌詞裏的『山坡』變成了『麥田』,『朝陽』變成了『夕陽』。」
裴朔的臉色開始發白。
「你……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也許再加上小薇妹妹,你就明白了?」我轉向另一個方向。
穿着粉色衣裙的小薇從另一側走了出來,手裏捧着一疊紙。
「裴知青,這是你上個月送給我的歌譜,《小薇》,寫得真好。」
她冷冷地笑着,「只不過,歌詞裏的『麥田』變成了『池塘』,其他的,怎麼那麼像剛纔的歌呢?」
【什麼情況???】
【裴知青不是吧?難道……】
【給多人唱同一首歌?這是什麼操作?】
【我的天,該不會是腳踏幾條船吧?】
村民們開始竊竊私語,目光在我們幾個姑娘和裴朔之間來回掃射。
裴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後退了一步,像是想要辯解什麼。
「這……這是誤會,小禾,你聽我解釋……」
我沒有給他機會多做辯解。
「小甜?小草?你們也出來吧。」
又有兩個姑娘從人羣中走出,臉上是相似的羞憤和決絕。
小甜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錄音機。
「裴知青,這是你上週在我家教我唱的《小甜》,我爹的錄音機記錄得很清楚!」
她按下了播放鍵,小甜生澀的歌聲從裏面傳出,雖然曲子有些變調,但歌詞卻幾乎一模一樣。
【我的天!真的腳踏 N 條船啊!】
【渣男實錘了!】
【小禾妹妹太聰明瞭,這是設了一個局揭穿渣男的真面目啊!】
【怪不得這幾天看到她們在一起說悄悄話!】
【裴知青完蛋了!】
裴朔的臉色由白轉青,他緊握着吉他,手指關節發白。
「你們……你們聯合起來誣陷我!我這首歌明明是剛寫出來的!」
可親眼見到如此熟悉的歌詞,連他自己也一時不敢確信。
他終於惱羞成怒,聲音不再溫柔,帶着一絲狠厲,「這些都是巧合,歌曲創作有相似是很正常的!」
「巧合?」
小草冷笑一聲,從衣兜裏掏出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這些情書上的字,是不是你寫的?」
她當衆展開其中一張,念道:「小草,你如麥田裏的風Ṱűₕ,輕柔而自由……」
小甜也拿出一張,「小甜,你如夏日的陽光,溫暖我的心靈……」
小芳、小薇也紛紛掏出相似的情書。
字跡相同,句式相似,只不過名字和幾個形容詞被替換。
村民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有人開始指指點點,有人搖頭嘆息。
裴朔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的目光在我們幾個姑娘臉上掃過,最後停在我身上。
「小禾,你……」他似乎想挽回什麼,「我對你是真心的,其他人……」
「其他人怎麼了?」我打斷他,聲音冷靜得可怕,「其他人不配得到你的真心嗎?」
這時,大隊長走了過來,臉色鐵青。
「裴知青,你這是什麼行爲?來下鄉是爲了什麼?是爲了糟蹋我們村裏的姑娘嗎?」
【大隊長要發飆了!】
【完了完了,裴知青這回真的栽了!】
【這麼多證據,他還能狡辯嗎?】
【小禾太厲害了,這是把他的把戲全揭穿了!】
-8-
裴朔的吉他滑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他的僞裝徹底崩潰,再也維持不了那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不就是唱幾首歌嗎?寫幾封信嗎?我又沒做什麼!」他的聲音帶着委屈和憤怒,「你們村裏姑娘自己沒定力,能怪我嗎?」
這話一出,村民們徹底怒了。
幾個年輕小夥子站了出來,捋起袖子,目光不善。
小芳的哥哥更是直接上前一步,指着裴朔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城裏來的少爺,以爲我們鄉下人好糊弄是吧?」
裴朔見勢不妙,連忙後退。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麼?」我上前一步,直視他的眼睛,「只是想在回城前玩玩鄉下姑娘的感情?留下幾段美好的回憶,然後寫成歌,回去和朋友們炫耀?」
裴朔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懼,顯然沒想到我能看穿他的心思。
「你……你怎麼會……」
【嗚嗚嗚,小禾妹妹太帥了!】
【狠狠打臉渣男!】
【城裏來的就是心眼多!】
【小禾爲所有姑娘出了口氣!】
這時,大隊長走到裴朔面前,臉色陰沉。
「裴朔,知青下鄉是來接受再教育的,不是來搞這些歪門邪道的。」
他拿出一封公函,「這是上級關於知青回城的名額分配,原本你是在名單上的,但現在——」
他當衆撕碎了那張紙。
「你的回城資格取消了!」
裴朔臉色慘白,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不……不能這樣!我……我還有家人在城裏等着我!」
「那你就該好好表現,而不是到處招惹姑娘!」大隊長厲聲道,「知青的表現直接關係到ťü¹回城資格,這是規定!你自己不珍惜,怪得了誰?」
【大隊長威武!】
【活該!渣男就該受到懲罰!】
【這波反轉太爽了!】
【裴知青自作自受!】
【小禾太聰明瞭,一個局就讓他原形畢露!】
裴朔的眼神從震驚變成了憤恨,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要把我喫了。
「是你!是你設計陷害我!」
我平靜地看着他,沒有一絲波動。
「我只是幫這些姑娘把真相揭開而已。如果你什麼都沒做過,我又怎麼陷害得了你?」
-9-
人羣散去,夜深後,村子漸漸安靜下來。
讀書會的風波傳遍了整個村子,裴朔成了人人唾棄的對象。
據說他被大隊長罰去豬圈打掃衛生,回城的希望徹底落空。
我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抬頭望着滿天繁星。
「小禾。」
一個輕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看見小芳站在那裏,眼睛紅紅的。
「小芳姐。」我向旁邊挪了挪,給她讓出位置。
她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纔開口道:「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找到我們,把這些事情串聯起來,我們可能還被矇在鼓裏。」
我搖搖頭:「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但你是最勇敢的那個。」小薇不知何時也來了,站在院子門口,「敢於揭穿他,不顧別人的閒言碎語。Ṱű̂⁾」
小甜和小草也陸續走了進來,她們的眼睛裏不再有淚水,而是一種重獲新生的光芒。
「我們還以爲只有自己被騙了,」小草輕聲說,「直到你把我們聚在一起,我們才發現,原來他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伎倆。」
【嗚嗚嗚,姐妹情深!】
【這纔是真正該珍惜的感情啊!】
【小禾妹妹把大家團結起來了!】
【渣男的下場就該如此!】
【等等,我怎麼有點心疼裴知青……】
【前面的,別傻了!這種人不值得同情!】
我們五個人坐在小院裏,月光如水般傾瀉下來。
曾經的傷痛在這一刻變成了一種奇妙的鏈接,把我們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
「其實,」小甜忽然說道,「那首歌真的挺好聽的。」
我們面面相覷,隨即一起笑了起來。
是啊,那首歌確實不錯,只可惜唱的人心不夠真。
-10-
院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沉重而急促。
我們幾個齊刷刷地望過去,只見裴朔站在那裏,身影有些狼狽。
他的白襯衫上沾了點污漬,平日裏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也亂了,像被風揉碎的麥浪。
但那張臉依然俊美,只是表情猙獰得嚇人。
「秦禾!」他咬牙切齒地叫着我的名字,聲音裏滿是壓抑的憤怒,「我要和你單獨談談。」
小芳一下子站起來,擋在我面前。
「裴知青,你還有什麼可說的?今天的事情還不夠清楚嗎?」
「這是我和秦禾之間的事。」
裴朔的目光越過小芳,直勾勾地盯着我,「不關你們的事。」
【裴知青怎麼還敢去找小禾啊?】
【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小禾別理他,讓他自己去豬圈反省!】
【我突然有點期待他們的對峙……】
我對着小芳幾人微微一笑:「你們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家裏人該着急了。」
「可是……」小甜擔憂地看着我。
「沒事的。」我輕聲安撫,「他能把我怎麼樣?這裏是我家院子,我又不是沒長嘴。」
幾個姑娘遲疑了一會兒,最終在我的堅持下一一離開。
經過裴朔身邊時,她們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在他身上。
院子裏只剩下我和裴朔兩個人。
月光冷冷地灑在地上,拉長了我們的影子。
「你滿意了?」
裴朔開口,聲音嘶啞,和讀書會上那個溫柔的歌者判若兩人。
「你設計了這麼大一個局,把我陷進去,現在滿意了?」
我靠在院牆邊的老槐樹上,雙臂抱在胸前,平靜地注視着他。
「怎麼,你不是喜歡把自己的真心掰成五份送人嗎?今天不過是讓村裏人看清楚你的真面目而已。」
裴朔冷笑一聲,朝我走近幾步。
「我本來是真的打算帶你回城的,知道嗎?在所有人裏,我選中的是你。」
「那我真是該感恩戴德。」我諷刺道,「裴知青看上了我這個村姑,準備帶我脫離苦海,我是不是應該跪下來磕幾個響頭?」
【啊啊啊!小禾太颯了!】
【打臉,狠狠地打臉!】
【這波反擊絕了!】
【裴知青還在裝,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裴朔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冷笑着搖了搖頭。
「真是不識好歹。你以爲我是開玩笑的?回城名額多珍貴你知道嗎?多Ţų₈少知青擠破頭都回不去!我本來可以帶你一起,讓你離開這個窮鄉僻壤!」
我忽然笑了,笑聲在寂靜的院子裏格外清晰。
「裴朔,你真當我是傻子?」我走近幾步,目光直視他的眼睛,「回城申請表上只有一個名額,只有你一個人的名字。你早就打算一個人回去,從來沒想過帶我。」
裴朔的表情霎時僵住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你……你怎麼知道?」
「生產隊長的桌子下面有個暗格,」我冷冷地說,「你遞交的申請表,我早就看過了。日期是三個月前,那時候你還沒開始追我呢。」
-11-
裴朔的臉色徹底變了,像是被人當場揭穿的小偷,尷尬又惱怒。
「你翻看機密文件?這是違規的!」他試圖轉移話題,聲音急促而尖銳。
「說到違規,」我寸步不讓,「知青勾引村姑,玩弄感情,豈不是更違規?」
【啊啊啊!小禾太帥了!】
【裴知青還想狡辯,但已經被事實打臉了!】
【真相大白了!他根本沒打算帶小禾回城!】
【城裏人的套路真多,還好被識破了!】
裴朔噎住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只是想在這鬼地方找點樂子而已……你們村裏姑娘也太當真了,一首歌幾封信就以爲天長地久?」
我冷眼看着他,心中泛起一陣厭惡。
「我們當然當真,因爲我們不像你,把感情當兒戲。」
「感情?」裴朔嗤笑一聲,「你們這些鄉下姑娘懂什麼是感情?不過是被城裏人的幾句甜言蜜語哄得暈頭轉向罷了。」
「那你呢?」我反問,「你懂什麼是感情?左手一個小禾,右手一個小芳,口袋裏還揣着小甜、小草、小薇的情書……這就是你懂的感情?」
裴朔被我問住了,臉色陰晴不定。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壓抑怒火。
「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
他忽然換了一副委屈的語氣,像是受了天大冤枉的可憐人。
「至於這樣設計陷害我嗎?」
「設計?陷害?」我冷笑道,「我只不過是收集了證據,讓大家看清真相而已。如果這都算陷害,那麼你欺騙我們的感情算什麼?」
【小禾這反擊太精彩了!】
【裴知青還想裝可憐,真是不要臉!】
【這種渣男就該被狠狠教訓!】
【我突然很好奇,小禾是怎麼策劃這一切的?】
似乎是看透了裝可憐沒用,裴朔的表情忽然猙獰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什麼?回城機會!你懂不懂這意味着什麼?」
「說!」裴朔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僞造我的筆跡,提前教別人唱歌……可那首歌確實是我才寫出來的!」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是因爲彈幕。
只是一味的輕笑。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裴朔忍受不了我臉上平靜的表情,他已經完全拋開了那副儒雅文青的僞裝。
「我在問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幾乎是咆哮着問道,聲音在夜色中顯得尤爲刺耳。
我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
這徹底激怒了他。
裴朔的眼睛變得通紅,像是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獸,他猛地向我撲來,雙手直接掐向我的脖子。
「告訴我!是不是有人幫你?」
我沒想到他會如此瘋狂,一時避閃不及,後背抵在了院牆上。
他的手指緊緊扣住我的喉嚨,力道大得驚人。
【裴知青瘋了吧?居然動手!】
【天啊!快放開小禾妹妹!】
【流氓知青還想殺人滅口?】
【小芳她們呢?快去救小禾啊!】
我掙扎着,試圖掰開他的手指,但是徒勞無功。
眼前開始泛起黑點,氧氣被一點點剝奪,窒息感如潮水般湧來。
就在這危急關頭,遠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此起彼伏的呼喊。
「小禾?小禾你還好嗎?」是小芳的聲音。
裴朔聽到聲音,手上的力道稍微鬆了一些,我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猛吸一口氣。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是時候給這出戏畫上句號了。
「讓我再來教教你……什麼是真正的……栽贓、陷害!」
我死死咬着牙,在他耳邊一字一句說道,聲音裏帶着一種可怕的冷靜。
然後,我用盡全力大喊:
「不要!裴知青,求求你放開我!不要這樣!」
-12-
我撕心裂肺的喊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裴朔愣住了,顯然他終於明白了我的意圖,沒錯,在這個時代,如果被人抓了個正着在耍流氓,是要喫花生米的。
但……爲時已晚。
小芳帶着村裏的壯漢們衝進了院子,映入眼簾的是——裴朔撲在我的身上,而我衣衫不整,眼中含淚,活脫脫一副被凌辱未遂的模樣。
「畜生!放開她!」
小芳的哥哥一馬當先,拽住裴朔的後領,將他狠狠甩在地上。
裴朔摔得不輕,掙扎着想要爬起來:「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只是……」
「只是什麼?」生產隊長冷冷地打斷他,手裏握着一把鋤頭,「只是想強迫秦禾?還是想殺她滅口?」
「我沒有!」裴朔急得滿頭大汗,「我只是想問清楚她是怎麼……」
「嗚嗚嗚……」我捂着臉,肩膀微微顫抖,「他……他說要讓我付出代價……說沒人會相信我的話……還……還想……」
【這操作絕了!小禾簡直影后級別表演!】
【裴知青這回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小芳她們來得真及時啊!】
裴朔看着我的表演,目瞪口呆,然後是一種深刻的恐懼爬上他的臉。
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所有證據都對他不利,所有人都站在我這邊。
「不……不是這樣的!」他近乎絕望地辯解,「她在騙你們!她設計陷害我!」
「住口!」
大隊長怒喝一聲,他走上前,俯視着地上的裴朔,聲音裏帶着無盡的厭惡。
「我本以爲你只是玩弄姑娘感情,沒想到你還敢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
裴朔絕望地看向四周,卻只看到一張張憤怒的臉。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我身上,眼中是複雜的怨恨和不解。
大隊長一揮手:「把他帶到公社去!這種人渣,必須嚴懲!」
幾個壯漢架起裴朔,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出院子。
他掙扎着,目光仍然死死盯着我,嘴裏喃喃地重複着同一個問題:「那首歌……你是怎麼提前知道的……」
【這下真完了!裴知青這回要徹底死透了!】
【小禾簡直神了,這局設得也太絕了!】
【不過啊……小禾是怎麼提前知道那首歌的呢?】
【難道……小禾有預知能力?還是重生的?穿越的?】
這些彈幕亂飛,我假裝看不見,安靜地接受着村裏人的關心。
小芳摟着我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嗎?那個畜生有沒有……」
我搖搖頭,勉強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幸好你們來得及時。」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我,罵裴朔,場面一時嘈雜不堪。
我卻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麼久了,我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13-
兩天後的清晨,一聲槍響劃破了村子的寧靜。
裴朔因流氓罪被槍決了。
【什麼?裴知青就這麼死了?】
【等等,那不是秦禾栽贓的嗎?他難道不冤嗎?】
【你傻啊?他Ŧŭ₆又不是因爲這個死的,摸摸你的良心問問,裴知青真的無辜嗎?】
【小禾好像早就知道一切,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說不定小禾真的有特異功能……我總覺得她好像能看到我們……】
我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望着遠處的山路。
據說裴朔到死都沒認罪,嘴裏一直唸叨着同一個問題:
那首歌,她是怎麼提前知道的?
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在竊竊私語。
我抬起頭,看着漫天飛舞的彈幕,那些五顏六色的文字,那些對我充滿好奇的猜測。
「小禾,你在看什麼呢?」
小芳從身後走來,順着我的目光看向空中,卻什麼也沒看到。
我輕輕一笑:「沒什麼,就是在想事情。」
「你不會還在想那個壞東西吧?」小芳皺眉,「他已經得到應有的懲罰了。」
我搖搖頭:「不是的。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可能永遠也沒人能理解。」
小芳一臉困惑,但沒再追問。
我們並肩走在回村的路上,她絮絮叨叨地說着村裏的閒事,我則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天空中的彈幕。
【她剛剛是不是看我們了?】
【天哪!小禾真的能看到彈幕!】
【這不可能!這是什麼設定啊?】
【小禾妹妹,如果你能看到我們,就揮揮手!】
我停下腳步,衝着空中揮了揮手,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走着。
【臥槽!她真的揮手了!】
【我的天啊!她能看到我們!】
【這是什麼神仙設定?難怪她能提前知道那首歌!】
【原來小禾知道未來,是因爲她能看到彈幕!】
小芳奇怪地看着我:「你揮什麼手?」
「蚊子。」
我隨口編了個理由,嘴角卻掩不住笑意。
是的,我能看到未來,因爲我能看到你們所有人。
那些彈幕,那些劇透,那些對劇情的討論,成了我最強大的武器。
裴朔永遠也不會知道,他是如何在一個預知了結局的女人手中栽了跟頭。
而這個祕密,將永遠只存在於我和那些看不見的觀衆之間。
-14-
一年過去了,裴朔的死在村裏已經成了一個談資,像那些陳年舊事,被偶爾提起,然後淹沒在日常瑣碎中。
我坐在小芳家的院子裏,細細打量着她的新裙子。
那是一條紅底碎花的連衣裙,腰間收緊,裙襬微微張開,襯得她整個人像朵盛開的芍藥。
「好看嗎?」小芳轉了個圈,眼裏閃着期待的光。
「好看,」我點點頭,「城裏最流行的款式。」
小芳臉上泛起紅暈,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還是你眼光好。上次去縣城, 我們幾個逛了一整天, 就你挑的這條最合我的心意。」
我微微一笑,目光飄向院牆外。
正是這些看不見的彈幕讓我知道了最近城裏正流行什麼,哪條裙子會成爲潮流, 也讓我提前知道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對了,」小芳收起裙子, 湊近我耳邊,「隊長說了, 今年的城裏招工名額下來了,咱們村有三個。」
我輕輕點頭,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
實際上, 這個消息在三天前就已經被彈幕劇透了。
小芳見我不說話, 輕輕推了我一下:「你怎麼不說話?你不想去城裏嗎?」
「去,當然要去。不只是我, 你們也一起。」
「什麼意思?」小芳被我突如其來的發言搞得一頭霧水。
「意思是——」
我站起身,看着不遠處聚在一起的小甜、小草和小薇。
「我們五個人, 一個都不能少。」
【天哪!小禾要帶着姐妹團一起進城?】
【這纔是真正的姐妹情深啊!】
小芳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名額只有三個啊。」
「三個正式工, 兩個臨時工。」我胸有成竹地說, 「臨時工雖然沒有正式工穩定, 但只要進了城, 就有機會。」
「你怎麼知道還有臨時工?」小芳驚訝地問。
我衝她神祕一笑:「消息靈通啊。再說了,正式工的名額給你和小甜,臨時工我和小草、小薇一起。」
「不行!」小芳激動地拉住我的手,「憑什麼你們去當臨時工?應該我們……」
我打斷她:「別爭了, 我心裏有數。相信我, 一年後, 我們五個人都會成爲正式工,而且會過得比你們想象中好得多。」
小芳雖然還想爭辯, 但看我態度堅決,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按你說的辦。不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定要說。」
我笑了笑, 沒有回答。
幫忙?我需要的不是幫忙, 而是忠誠可靠的夥伴。
在即將展開的新生活中, 我需要這些曾經和我一起經歷過背叛的姑娘們, 她們會成爲我最堅實的後盾。
不出我所料,在我們幾個的努力拼搏, 還有彈幕的指揮下, 我們一步步創辦了影視公司。
【小禾小禾,籤左一這個女歌手、右二這個中年男, 還有中間的小姑娘。】
【他們都會讓你賺翻天!】
很快,接下來十年的天王、天后都成了我們的簽約藝人。
……
「小禾姐, 有個知青說他也寫了幾首民謠, 想問我們收不收。」
又是一個工作日,小芳敲開我辦公室的門,拿着一疊曲譜來問我的意見。
我翻看了幾頁後,衝她挑了挑眉。
「你知道咱們的簽約規矩的——」
聞言,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撲哧笑出了聲。
「玩弄了別人的感情,又故作深情。」
「『情聖』的歌咱們不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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