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父親

大學畢業不久，爸爸就在我工作單位附近給我全款買了套房。
買的時候他還滿意地誇了句：「這房子的學位真不錯。」
我打趣道：「我連男朋友都沒談，你就想孫子上學的事了？」
然而在搬進去的第一天，我卻驚訝地發現主人房已經有人在居住。
那是早在七年前就辭職了的保姆趙慧和她兒子。

-1-
「怎麼回事？」我惱怒地質問趙慧。
看着我精心佈置的主人房被弄得亂七八糟，牆邊甚至還有小孩的塗鴉，我氣不打一處來。
趙慧抽抽搭搭地哭着回答：「是超哥借給我們住的，我，我不知道他沒和你說。」
她口中的超哥是我爸，王超。
趙慧的兒子在一旁拿起奧特曼玩具不停地打我：「壞人，欺負我媽媽！看我的厲害！」
我眉頭緊蹙，剛抬起手，趙慧就緊張地把兒子摟到自己的懷裏，生怕我會打他似的。
「趙慧！」爸爸風塵僕僕趕到，「小耀沒被嚇到吧？」
小耀跑過去抱着他，委屈地告狀：「有陌生人闖進了我們的家，還兇媽媽。」
看着小耀對他的親暱程度，我的眼裏滿是懷疑。
爸爸趕緊解釋：「你別胡思亂想，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的。我純粹是可憐趙慧母子，才讓他們暫時住下，只是忙得忘記和你說。」
「爸！這新房我裝修得有多用心你是知道的，我就等着出差回來入住呢！結果卻被不相干的人搶先住了！」我越說越氣憤。
趙慧依然可憐兮兮道：「真的很對不起。其實是因爲小耀前段時間開學了，我一時間沒找到合適的地方租房，所以才求Ŧū₂助超哥。恰好你的新房就在他學校附近……」
我緊盯着她：「那你怎麼解釋，你睡在主人房而不是客房！」

-2-
「我哪分得清主人房和客房啊，房間是小耀挑的，我就住下了，沒有別的意思。」
趙慧慌忙爲自己開脫，我卻覺得可笑。
「最後問一個問題，小耀姓什麼。」
爸爸快速搶答：「姓李！你是真的是電視劇看多了！這事你媽也知道，你可以問她。」
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趙慧。
雖然她三十歲出頭，但保養得不錯，和七年前差別不大。
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穿着打扮比以前時尚，這爲她平平的樣貌增添了幾分韻味。
「你現在就收拾好東西搬出去，之前的事我可以勉強不追究。」我面無表情地下逐客令。
趙慧哀求地望向爸爸，於是他支支吾吾開口：「曦曦，小耀好不容易纔適應了新環境，你讓他現在搬走，會影響他學習的心情。」
我氣極反笑：「倒成我的不是了？她自己兒子開學，她不會提早來租房嗎？況且我們周邊能租的房子這麼多，怎麼就非得賴在我家？」
「爸爸是怕你一個人住會寂寞。而且你趙姨做飯好喫，幹活利索，有她伺候你多舒服！」
我正想再次拒絕，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寶貝，我看到你爸發給我的信息了，我覺得是好事啊！想起趙慧做的那幾道家鄉特色菜我都饞了。我現在馬上過來，今晚在你新家喫飯！」
我們三個人安靜地坐在客廳，爸爸有好幾次試圖打破沉默，都被我一記冷眼掃過去。
而小耀自己玩着玩具，並時不時嘟囔幾句不歡迎我的話。
不一會，門鈴響起。
「趙慧，好久不見。哇，孩子都這麼大啦！」
媽媽心情愉悅地和趙慧熱情打招呼，甚至買了新玩具給小耀。
趙慧露出誇張的笑容，但笑不達眼底。
雖然媽媽比她大十歲，可是出挑的容貌和身材依然甩她幾條街。
所以從來沒想過，其貌不揚的趙慧有可能是自己老公的小三。

-3-
趙慧特地做了一桌媽媽愛喫的菜。
媽媽邊喫邊稱讚她的廚藝見長，並勸我：「你就讓人家住下來吧，每天下班還能有口熱飯喫。」
趙慧趁機附和道：「是啊，家裏的活我全包。如果你怕小耀吵鬧的話，我可以讓他回家就待在房裏，絕不會影響到你。」
雖然我百般不願，但爲了弄清趙慧和小耀的身份，我只能勉強點頭。
爸爸見我終於同意，得意忘形地順口喊了一句：「老婆，拿酒來！」
「哎！」趙慧和媽媽異口同聲地應答。
我驚得瞪大了眼睛，爸媽也明顯愣住。
趙慧反應過來後，尷尬地辯解：「我前夫之前也總愛這樣喊，所以我下意識應了。」
媽媽同情道：「原來你離婚了，怪不得自己帶着孩子來這邊上學。樓下私立小學的學費不便宜，你有困難的話可以和我說。或者我像以前一樣給你開工資……」
「不用的！」趙慧連連擺手，「曦曦能讓我住，我已經很感激了。」
我偷偷觀察爸爸，他臉上莫名地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晚飯後，趙慧自覺地從主人房搬到客房，並把新的牀上用品給我換上。
小耀扯着嗓子叫：「我不要換小房間！我不要我不要！」
「乖，我們始終不是家裏的主人，住客房是應該的。」
她眼神幽怨地掃過爸爸，而爸爸眼裏閃過一絲心疼。
我深吸了一口氣對爸媽說：「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回家吧。」
媽媽臨走前還叮囑我，要對趙慧母子多些寬容，單身媽媽帶孩子不容易。
看着媽媽一臉單純善良的樣子，我無法想象，如果一切都如我所想，她會有多崩潰。
所以我必須儘快查出真相，把主動權掌握在手裏再做打算。

-4-
第二天，我找機會接近小耀，想趁他不注意拔幾根頭髮去做親緣鑑定。
然而他對我的防備心很重，趙慧更是時時刻刻有意無意地關注我。
當我正愁不知該如何下手時，發現小耀直勾勾地盯着我喝冰鎮可樂，於是心生一計。
我刻意到冰箱裏拿了一罐新可樂並打開，然後裝作有人打給我，走到陽臺接電話。
果然，小耀趁我和趙慧都沒注意，偷偷拿起可樂喝了好幾口，然後意猶未盡地溜走。
躲在一旁的我迅速把沾有小耀口水的可樂放入密封袋內，拿到相關機構做鑑定。
晚上小耀在客廳寫作業，我隨意掃了一眼他的作業本，發現上面寫的學校竟是翠南小學！
翠南小學是公立重點小學，也是我們小區自帶的學位，如果不是業主的孩子很難進得去。
我直接開門見山問趙慧：「你兒子讀的不是附近的私立小學，而是小區的翠南小學，他是怎麼進去的？」
趙慧眼神閃躲：「我找人弄了個租賃合同，把孩子塞進去的。」
「撒謊！我剛查過，他這一屆報名的人數非常多，就算是業主的孩子也得搖號！而租戶的孩子更是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
我步步逼近：「還不坦白嗎？這裏只有我們，沒必要演戲。」
「是超哥幫我弄的，我真心不知道啊！」趙慧哭哭啼啼，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嘴硬是吧，我明天就去舉報，說你們的學位有問題，到時影響孩子讀書可別怪我！」
趙慧依然不肯回答，啜泣着打給爸爸：「超哥，謝謝你的照顧。但是這裏的生活不適合我們，我明天就帶小耀回鄉下。」
幾乎在她掛電話的同時，我接到了爸爸的電話。
他興師問罪道：「小耀不過是佔用了你房子的學位讀書而已，至於把你趙姨罵哭嗎？」
我難以置信，顫抖着問：「我是戶主，他用我的房子唸書，那你把我和他的關係寫成什麼？」
對面沉默良久，才吐出兩個字：「母子。」

-5-
我如同被驚雷劈中，整個人處於深深的震驚中，久久無法回神。
不敢相信，爸爸竟然爲了讓私生子讀重點小學，強行讓他當我名義上的「兒子」。
「爸，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我以後怎麼辦？」
「等到你的孩子上學，這學位早就解除鎖定了，不會有影響的。」
聽到這話我的心更寒，忍不住失控咆哮：「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讓我一個未婚女子名下有個兒子，完全不顧及我的名聲，我的未來，這是一個親爸能做出的事嗎？」
「沒那麼嚴重。放心吧，我以後會和你未來的老公解釋。」
爸爸依然輕描淡寫，似乎這世上沒有比讓他的私生子讀上好學校更重要。
這一刻，我覺得他非常陌生，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個待我如珠如寶的爸爸。
「你這麼重視小耀，他和你是什麼關係？」我想聽他親口承認。
「能有什麼關係？我只是做好人好事！行了，這事已成ƭú₌定局，我不告訴你就是不想你亂想。」
手機傳來「嘟嘟嘟」的聲音，特別刺耳。
趙慧假意說道：「你別爲了我們和你爸慪氣，我們會自己消失的。」
「最好是！」我憤怒地跑進房間，砰地關上門。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照進房間，我就被震天響的拍門聲吵醒。
「王曦！起牀！」爸爸着急地吼。
「就算你這麼早來找我道歉，我也不會……」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我不可思議地捂住臉望向爸爸。

-6-
這是他第一次打我。
我睡意頓時全無，狠狠地瞪着他。
「還想我道歉？你趙姨和小耀失蹤了！都怪你昨晚說話難聽！你今天別上班了，請假陪我一起去找他們！」
爸爸拉着我就要往外走，我用力甩開了他：「這麼明目張膽維護小三和私生子，你當我和媽媽是死的嗎？」
「就是你整天說一些有的沒的話，他們纔會走的！」爸爸氣急敗壞，不停埋怨我。
「是嗎？那天我在他的作業本上，不僅看到他讀的是翠南小學，還看到他寫的名字是……」
我盯着爸爸瞬間毫無血色的臉，慢慢說出那兩個字：「王耀。」
他心虛地說了句「你看錯了」後，便頭也不回地奔向門外找人。
我癱軟在地上，遲遲無法面對這個事實。
其實如果爸爸不想讓我知道，那大可不必讓趙慧兩母子搬進來住。
趙慧如果鐵了心想瞞着我，那她肯定不會輕易讓我找到這麼多蛛絲馬跡。
所以，這一切都是他們故意的。
爸爸的目的是想試探我的底線，並借我的嘴來試探媽媽的態度，看我們能不能接受趙慧母子。
而趙慧的目的恐怕就不是讓我們接受她，而是想逼得我們退出，讓她上位。
這些清晰的想法讓我的心徹底跌到了谷底。
手機突然響起，媽媽的信息把我拉回現實。
「人找到了！我們現在在市一醫院，快過來！」

-7-
我思緒混亂地來到醫院，趙慧滿臉淚痕地坐在休息區，腳踝上纏了一大圈紗布。
小耀一見到我就哭着用拳頭瘋狂捶我的腳：「是你把我們趕走，媽媽纔會扭到腳的，臭三八！」
我的眼神犀利如刀般望着他，他一下子慫了，抿着嘴躲到爸爸身後。
「先給趙姨道個歉吧。」媽媽拍了拍我的肩。
「道歉？媽，你知道趙慧她是……」話到嘴邊我卻說不出口。
媽媽一直以來覺得自己的婚姻特別幸福，如果她知道這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趙慧的眸光加深，她斷定我開不了口，於是索性自己說：「她以爲我是超哥的小三。」
所有人都在等着媽媽的反應。
媽媽詫異了一瞬，隨即輕笑起來，揉了揉我的頭：「不會的，你爸不是這種人。我從大學就和他在一起了，這麼多年他對我始終如一，你也看在眼裏呀！」
那是他掩飾得好！我緊緊握住手機，其實在來醫院的路上，我已經收到了鑑定報告。
報告結論顯示，我和小耀之間存在親緣關係。
「如果是真的呢？」我控制住情緒，繼續追問。
「我可不會回答荒謬的假設性問題。再說了，趙慧當時在我們家工作時間雖然不久，但感情如家人一般好。她也是爲了回家鄉結婚才辭職的，怎麼會突然變成你爸的小三。」
媽媽笑意盈盈地挽住爸爸的胳膊：「你說對吧？」
爸爸輕握她的手，目光溫柔：「那是，我當趙慧是自己的妹妹。」
平時我最愛看爸媽恩愛的模樣，但此刻的我只覺得這個畫面非常諷刺。
小耀忽然衝了出來，試圖拆開他們：「你也是個臭三八！超爸爸是我媽媽的！」

-8-
爸爸的動作肉眼可見地一滯，然後給了趙慧一個警告的眼神。
趙慧心不甘情不願地招手：「小耀，別搗亂，來媽媽這邊！」
接着討好笑笑：「小孩子的話不要介意，他就是缺少父愛，所以有時候會喊超哥爲超爸爸。超哥心地善良，平時都由着他叫，把他給慣壞了。」
「平時？」媽媽疑惑了，「你們不是上個月才從家鄉過來嗎，怎麼聽這話……」
爸爸匆匆打斷了媽媽的思緒：「既然沒什麼事就各自回家吧。趙姨暫時腿腳不便，你每天幫忙接送下小耀，就當將功補過了。」
「辛苦你了曦曦。」趙慧略帶挑釁地看着我。
一回到家，趙慧就躺在沙發上：「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就不做飯了。你將就着煮個面吧，順便幫我們煮一點。」
我嗤笑道：「不煮飯是吧，行啊！別忘了你兒子現在Ţú³可是在我的名下。雖然我沒爸爸那麼厲害，可以找到關係調動戶口，但作爲名義上的媽媽幫兒子轉個學應該是很簡單的事。」
趙慧臉色一白：「你敢？你應該知道他的身份。」
「哈哈哈，什麼身份？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你也只是個小三，別妄想拿捏我！你就算爬着也得給我滾去做飯！」
等到趙慧咬牙切齒地一拐一拐走到廚房，我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我今天要喫蟹黃面，香辣小龍蝦，沒有的食材就辛苦你下樓買一下咯！」
趙慧生氣卻無可奈何，她出門前特地吩咐小耀躲在房間，並鎖上門直到她回來。
我故意在她上電梯前大聲喊：「哎，作爲房子的主人，我自然有每間房的鑰匙。如果有人惹得我不痛快，我就……」
這話嚇得小耀飛一般跑出門，非得纏着趙慧一起去。

-9-
趙慧本身就行動不便，再帶着個好動的孩子，回來時已是渾身被汗溼透，臉色蒼白。
喫飯時她故意錄視頻：「超哥你看，雖然我腳傷了，但依然好好伺候着你的寶貝女兒呢，喫得多豐盛啊！」言下之意就是要投訴我欺負她。
我一個反手把她的手機拍到地上，手機屏幕瞬間碎裂。
「做小三就要有小三的覺悟，別整天玩一些低級的手段惹人嫌。」
「你！」她張嘴想罵我，我立即接着說：「爸爸肯定是因爲不願意和媽媽離婚娶你這上不了檯面的玩意，所以你才費盡心思作妖。」
趙慧被我惹得飯都沒喫就拉小耀進房，我慢條斯理地自己享受。
不過我知道，打嘴仗逞一時之快毫無意義，讓她受點皮肉之苦也只是小兒科。
要想真正擊倒小三，打臉渣爸，必須直戳他們的要害。
我心裏的計劃已慢慢成形。
週末放假，我約媽媽去新開的咖啡館喫早餐。
閒聊了一會後，我進入了正題：「媽，我最近看中了一個很值得投資的新樓盤……」
我拿出早就做好的功課，和媽媽認真分析起來，最後問道：「家裏現在的資金夠買幾套？」
「六百萬一套，買兩套是可以的，可是這樣家裏就只剩幾萬存款了。」媽媽算了一下。
家裏一向由媽媽管錢，爸爸月收入十萬，每個月自己只留出一萬元零花，其餘全部交給媽媽。
媽媽雖然一直沒上班，但很會理財，把家裏的錢滾來滾去，賺了不少。
「這房子自帶重點小學和初中雙學位，非常搶手，絕對會升值的！」
媽媽思考了良久後，最終還是認同了我的想法。
「你同意就好，走，我們現在就去看樓交錢！」
從售樓部出來時，我的手裏多了兩份購房合同。

-10-
媽媽有點恍惚：「我終於體驗了一把有錢人的感覺，買ŧúₒ房像買菜似的。」
「房子全寫我名字，爸爸不會有意見吧？」
「傻孩子！我們就你一個女兒，以後所有東西都是留給你的，能有什麼意見。」
我看媽媽笑得輕快，心裏情緒複雜。
正當我準備把昨晚斟酌的話說出來，媽媽突然接到電話。
「啊？趙慧在曦曦家樓下暈倒了，被急救車送進醫院？」
爸爸比我們早到醫院，正在趙慧的病牀前細心照顧着，一臉擔憂。
他一見到我立即臉色變得陰沉：「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惡毒的女兒！明知趙姨扭到腳不舒服還叫她做這做那，以致她太累暈倒了！」
媽媽不高興道：「老王，你說曦曦惡毒太過分了！而且你憑什麼一口咬定是她的錯？」
「超哥，你不要怪曦曦。我說過是我自己不小心與她無關。」
趙慧聲音柔弱，一副受害者模樣。她越這麼說越顯得是我的錯。
這時醫生拿着檢查報告走過來：「趙慧家屬是哪位？」
爸爸條件反射地應答：「這裏！」
「你是她老公對吧？報告顯示她懷孕一個多月了。家屬要上點心，好好看着孕婦纔行！」

-11-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剎那，我感覺全身的血液湧上頭頂。
一個多月！那不就是她搬進我家後的事？！
反觀趙慧以勝利者的姿態微微翹起嘴角，向我挑眉。
我不顧一切揪住趙慧的衣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她的臉雖然紅腫，但笑得囂張：「你還能忍嗎？」
爸爸見狀雙目猩紅，想上前教訓我，卻被媽媽擋在前面。
任媽媽再沒心機也看得出不對勁，於是她不敢置信地艱難開口：「所以，趙慧真的是你在外面的女人，小耀是你們的兒子。」
「老婆，你聽我解釋。是趙慧勾引我，我一不小心犯錯了。」爸爸緊張地雙手按住她的肩膀。
「都二胎了你還想繼續騙我！？離婚，明天馬上離婚！」媽媽瘋狂地推開爸爸，我從未看過她如此激動和失態。
「媽！」我緊緊地摟住她，她撲在我身上小聲嗚咽。
「既然你都知道了，也打算離婚，那我們趁人齊把財產算好分一分。」趙慧毫不掩飾地把真實想法表達出來。
「我同意了嗎？離什麼婚？」爸爸強勢道。
趙慧掙扎着從牀上站起來，一臉怒氣：「你再說一遍？我肚子裏可是又給你懷了寶寶！」
「生啊！我可以養！但我的老婆永遠只有一個。要不是她不肯幫我生兒子，我完全不會多看你一眼。我選你完全因爲你學歷不錯，而且肯生，懂了嗎？！」
爸爸見媽媽態度如此堅決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享齊人之福，於是果斷捨棄了趙慧。
「你真的當我是生兒子的工具？」趙慧神態失落。
爸爸轉過頭去不看她，相當於默認。
趙慧自嘲大笑：「想當初我也是個名牌大學生，前途無量！爲了你，我去你家當保姆，還偷摸給你生兒子，結果到頭來，我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媽媽眼眸陡然睜大，隨即彷彿想起了什麼，詫異道：「你是我們資助過的學生趙卉卉？」

-12-
趙慧原本的名字叫趙卉卉。
她家境清寒，但努力又聰明，我爸媽當年通過社ƭù₌區的資助計劃選中了她。
在她大學畢業後，爸爸順手給她介紹了一份工作。
那天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趙慧立刻被爸ŧū₌爸身上的成功男人魅力吸引住。
於是她害羞地向爸爸表示，自己不着急工作，而是想先報答我家的恩情。
後來趙慧就來家裏當保姆，但爸爸並沒有把她的身份告訴媽媽，因爲他心裏有個想法。
沒過多久，他們就趁着我和媽媽出去旅遊，乾柴烈火地發生了故事。
直到趙惠懷孕，爸爸才放棄偷情的快感，讓她回鄉下安胎，並在那裏給她安了一個家。
聽到趙慧把這些往事坦白交代，媽媽更加受不住刺激，整個人靠在我肩上，無力地說：「快帶我走，去哪裏都好。」
我攙扶住她慢慢往門外走去，爸爸想跟上卻被我狠狠地用眼神阻止。
他明白，現在確實不是好時機。
當走到電梯口，我隱約聽見病房傳來噼裏嘭啷摔東西的響聲，然後爸爸怒吼：「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我真是看錯你了！」
我給媽媽在五星級酒店開了間豪華房安頓她，並把我所知道的事全告訴她。
「你爲什麼不一早告訴我？」她垂眸道。
「我一直在糾結，等我終於鼓起勇氣準備好的時候，卻發生今天的事。」
「放心吧，我沒有你想象中的脆弱，我一定會冷靜面對的。」
「買房的事情……」
「你買得對，免得我們家的錢落到他們手中！只不過孩子是無辜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分……」
「媽！我就知道你絕對會爲了孩子而心軟，所以我纔會把錢全買房，這樣你就不會因爲善心而做出錯誤的決定。」
「你長大了。」媽媽勉強笑笑，但我知道她因爲這事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13-
第二天醒來，我發現手機好幾十條未讀信息。
竟然是趙慧拉了個羣，要和我們聊分財產的事。
我怒不可遏：「你算什麼東西，敢覬覦我們家的財產？」
「不管你口頭上承不承認，我的倆孩子都是你爸的親兒子，都有權分你家東西！」
爸爸很快把羣解散，沒一會趙慧又拉了回來，如此循環往復後，爸爸終於懶得管了，由得趙慧在瘋言瘋語。
沒一會，趙慧不停艾特我和爸爸。
「超哥！王曦她給我們兒子轉學校了！」
我淡定地調侃道：「這學校效率真慢，現在才辦好手續，不愧是在家長心目中排名第一爛的小學。」
「還有！王曦居然把我們兩母子所有的行李都扔到小區樓下的大垃圾桶裏！」
我越聽越想笑，這麼點小事就遭不住，那以後不得厥過去。
爸爸又擺起架子：「曦曦，趙姨說到底也是你的長輩，你不能這麼行事！」
「那我要怎麼行事？你想我事事以她爲榜樣，向她學習怎麼厚臉皮做小三，怎麼不要臉地未婚生子破壞人家家庭嗎？」
我說得很痛快，爸爸卻被氣得冒煙，但無奈Ťų⁰隔着屏幕，他只得自己受着。

-14-
晚上下班步行到小區花園裏，有一羣人圍成一堆不知在做什麼。
走近纔看清是趙慧帶着小耀坐在長凳上哭。
趙慧眼尖，一下把小耀推到我面前，讓他地咚的一聲下跪。
「曦曦，我雖然是你的後媽，但我待你不薄，你不能爲了對付我，把你的親弟弟轉去爛學校啊！來，小耀，你求求你姐姐。」
我面露不屑地看着她如同跳樑小醜般做戲，喫瓜羣衆議論紛紛。
「小姑娘，我們剛剛在這和你後媽聊半天了，你做得確實不地道。」
「是啊，大人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牽扯到小孩子，他是無辜的！」
「這麼好看一小姑娘，沒想到心那麼壞，該不會是怕以後弟弟搶你家產，所以想把他養廢吧？」
我注意到有人掏出手機一直在錄像。
因爲我戴着防曬口罩和帽子，完全擋住模樣，所以我乾脆故意坐在地上哭訴。
「阿姨，我也拜託你不要拆散我們家庭好不好？我爸媽沒離婚呢，你就帶着私生子登堂入室，想把我們逼走！虧媽媽之前還好心資助你上大學，結果你藉着報恩的名義來我們家當保姆，實際上想當女主人。」
人羣一片譁然，一副喫到大瓜的表情。
「原來這女人是小三！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後媽，人家還沒離婚呢！」
「不知廉恥，放到古代可是要浸豬籠的。可憐這小男孩哦，要配合小三媽媽演戲。」
「小三剛纔不是說自己還懷着孕嗎？我的天，信息量太大了。」
趙慧慌忙想扭轉輿論：「不不，我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種女人！我是名牌大學生，我和他是真愛！只是相遇得太晚。」
「知三當三更加可惡，還美化自己？有文化的人當小三是比較光榮嗎？」
我差點笑出聲來，這位喫瓜羣衆簡直是我的嘴替！

-15-
趙慧頂不住如潮的謾罵，趕緊拉起小耀，擋着臉快步離開現場。
但今天的事還是被好事者發到網上，有神通廣大的網友立刻扒出趙慧和小耀的真實信息，甚至連爸爸也被扒了出來。
看來不用我怎麼去設計她，她都能把自己給作死。
爸爸被高層約去談話，讓他最近先別來公司，等輿論過後再決定他的去留。
經過這事，趙慧和爸爸徹底撕破了臉。
某天，我和媽媽回家拿東西，恰好碰到爸爸和趙慧母子也在。
他們兩個人臉紅脖子粗，明顯早就在裏面吵了一場大架。
「你們來了正好，我今天來就是想解決我們之間的事情，畢竟我的肚子拖不起。」
她仗着自己懷孕，以爲自己有談判的籌碼，但爸爸接下來的話打破了她的幻想。
「身爲一家之主，我覺得最好的辦法就是維持原狀。趙慧，我可以給你們在市中心租一套房，小耀轉學過去那邊讀書。孩子生下來後，你每個月的生活費漲到一萬五。而曦曦你和媽媽的生活照常不變，我不會讓趙慧影響我們的。」
「但是。」爸爸語氣放軟，「曦曦你要幫我公開解釋，一切都是誤會，我並沒有小三，這樣我才能保住工作。否則我失業了對你們的影響也很大。」
他這番話把我們在場的三個女人的心都傷到了。
媽媽率先甩了他一巴掌：「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從一堆優秀的男人中選了你這渣男當老公！離婚，我絕不妥協！」
爸爸着急了，顧不得臉上的疼痛：「那如果我說，可以去母留子呢？」

-16-
「去母留子什麼意思！？」趙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字面意思，孩子留下，你走。我會給你一筆補償，開價吧。」
「好啊！」趙慧絕望道，「兩個孩子，每人在市中心買一套和王曦一樣價值的房，每個月再給我上交你一半的工資，起碼五萬！」
爸爸無情地擺手：「你要得太多了。這樣吧，每個月生活費兩萬，我在你家鄉給你買兩套房。」
我實在聽不下去，直接攤牌：「夠了！我告訴你們，現在家裏只有幾萬的存款，其他錢我全拿去買房了，而且登記在我名下。這幾萬你們愛怎麼分就拿去分吧。」
「憑什麼？你憑什麼這麼做？這裏面的錢也有我兒子的份！」趙慧發瘋地向我逼近。
爸爸一下把她推倒在沙發，怒斥道：「要不是你沉不住氣，迫不及待暴露身份逼曦曦，她至於這麼做嗎？」
「爸，直到今時今日，你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哪怕是一句真心的對不起都沒有！」
「所以你們只是想我說句對不起嗎？」爸爸眼前一亮。
他這腦回路讓我感覺沒必要再和他說下去。
「明天早上民政局見。」媽媽說完便拉着我要走。
「我不同意的話你離不了。」爸爸氣定神閒地坐在沙發上, 等着我們服軟。
「別忘了，你的私生子依然在我的戶口, 你若是冥țū́₈頑不靈, 我直接把他扔到最偏僻的山溝溝學校去！」
這下刺到趙慧的神經, 於是她威脅爸爸：「王超, 如果你敢不顧我們兒子的前途, 我必定要和你拼個你死我活！你也別忘了, 你這些年在工作上做過的齷齪事！」
爸爸神情一滯, 但依然嘴硬：「少嚇唬我, 我萬一丟了工作，最大的受害者是你！」
趙慧冷笑一聲便不言語, 眼神像淬了毒一樣望着爸爸。

-17-
網上的事情還在不斷髮酵。
在爸爸拼命向公司解釋和做保證時，高層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裏面詳細列明瞭爸爸這些年利用工作之便收受的各種賄賂, 他不僅要被辭退，還要面臨官司。
我和媽媽也向他施加壓力, 表明如果他不同意離婚，就去告他重婚罪, 讓他數罪併罰。
爸爸實在是被我們逼到邊緣, 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和媽媽去辦了離婚手續。
他們之間的共同財產除了那幾萬元, 只有一部車子。
趙慧質疑道：「怎麼可能只有一部車, 你們現在住的別墅呢？是不是王超你故作大方直接給前妻了！」
爸爸恨不得把她撕開兩半：「那是我老丈人在婚前給她的房子，你告訴我怎麼分？！」
「所以, 你只分了幾萬, 然後工作也沒了。」趙慧感覺天都要塌，「我們去追討王曦的房子！」
「你想再次惹惱她們, 害我被告重婚罪嗎？！我都還沒和你算匿名信這事，賤人！」
爸爸一巴掌重重扇過去, 完全不顧趙慧是個孕婦。
趙慧被打倒地：「冤枉啊！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肯定是王曦！我之前寫好的一封信不知爲何突然不見了……」
「你還敢反駁！我讓你反駁，讓你反駁！」爸爸已經完全失去理智, 公然在民政局外打趙慧。
我和媽媽在角落冷眼旁觀這一切。
「是我做的。」媽媽忽然說話，語氣不帶一絲溫度。

-18-
在爸爸因爲賄賂被抓進去前，他做了最後一件事, 就是小耀的戶口遷了出去。
不知是爲了糾正自己的錯誤, 還是怕我會對他兒子不利，但我已經不想猜。
隔了好幾個月, 我在刷手機時意外得知趙慧的最近狀況。
「我家新來的鐘點阿姨竟然是之前網上很火的那個小三！但是她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了, 聽說是被渣男打到流產。」
配圖是趙慧佝僂着腰打掃衛生的側影, 底下一片評論。
「好做不做去做小三，現在人財兩失，還要自己帶着個兒子。」
「聽說她是名牌大學生呢, 本來有大好前途，嘖嘖，可惜了。」
「有啥可惜的,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又沒有人逼她。」
「不知道渣男原來的妻女過得如何。」
我看了一眼哼着小曲準備去上鋼琴課的媽媽。
自從那件事後, 媽媽消極了一段時間，但很快振作起來，開啓自己的新生活。
因爲不用每天伺候爸爸, 她多出了很多時間。於是她把自己年輕時愛好的鋼琴重新學了起來。
而我把之前趙慧住過的房子轉手賣了出去，小賺了一筆，開了一間自己的設計工作室。
我笑着在那條評論下留言。
「自然是過得很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