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中心被退掉後

我的銀行卡突然收到了一筆大額退款。
是我爲妹妹訂月子中心的那筆錢。
正在我納悶怎麼回事時,妹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在那頭帶着哭腔:
「姐,濤子和他媽把你給我訂的月子中心退掉啦……」
正在這時,銷售小吳的信息也發來:
「姐,退款收到了嗎?」
「孕婦的婆婆來我們這裏鬧,撒潑打滾一定要退錢。可是這個錢退完原路返回付款銀行卡了,她又不幹了!正鬧着讓我們把錢給她呢……」
「姐,您要不過來一趟?」

-1-
我心裏「咯噔」一下,一股怒火「噌」地就躥了上來。
妹妹雨萱是典型的戀愛腦,不顧我的反對,嫁給了大學同學李濤。
李濤家境貧寒,人卻沒什麼擔當,全靠一張嘴哄騙。
爲了讓妹妹婚後少喫點苦,我幾乎是半個扶貧辦。
她懷孕後,我心疼她,特意花了八萬塊,在全城最好的月子中心給她訂了產後護理套餐,權當是我這個做姐姐的,送給她的生育禮物。
沒想到,離預產期只有一週,李濤和他媽竟然想把這份禮物變現私吞!
「你把電話給李濤!」我壓着火氣,聲音冷得像冰。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着傳來李濤不耐煩的聲音:
「姐,你別跟着摻和了。雨萱坐月子,在家裏還不是一樣?我媽有經驗,能照顧好。你花那八萬塊冤枉錢,還不如拿來給我們,我們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我被他的無恥氣笑了:「李濤,那是我給我妹妹的禮物,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支配了?我花錢,是爲了讓她產後能好好休養,不是給你拿去貼補你那窮酸日子的!」
「你怎麼說話呢!」
他旁邊的婆婆趙鳳琴搶過電話,嗓門尖利得刺耳,
「什麼叫窮酸日子?我們家是窮,但窮得有骨氣!你送的東西,就是我們家的了!我兒子說了,家裏有我,用不着外人來伺候!你少在這兒挑撥離間,我們一家人好着呢!」
「有骨氣?有骨氣你們就想方設法把我送的禮物換成錢揣自己兜裏?趙鳳琴,我告訴你,這事我不同意,你們誰也別想動那筆錢!」
「嘟……嘟……嘟……」
電話被猛地掛斷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立刻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衝。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家庭矛盾了,這根本就是明火執仗的搶劫!
我一邊開車,一邊給月子中心的銷售小吳打電話,讓她無論如何不能辦理退款。
小吳在電話裏焦急地說:「姐,那位大媽正在前臺鬧呢,我們怎麼勸都勸不住,您快過來一趟吧!」
我一腳油門踩到底,十五分鐘後,車子「嘎」地一聲停在月子中心門口。
推開玻璃門,只見妹妹那個尖酸刻薄的婆婆趙鳳琴,正像一尊瘟神似的叉着腰,對着前臺的幾個小姑娘破口大罵:
「我說了,我家兒媳婦不來住了,錢必須退給我!我是她婆婆,我說了算!你們再敢囉嗦,信不信我躺在這兒不走了?」
銷售小吳滿頭大汗,一臉爲難。
我快步衝過去,一把將趙鳳琴推開,擋在接待臺前:「誰給你的膽子,敢來退我定的月子中心?」
趙鳳琴回頭見是我,非但不收斂,反而翻了個白眼,鼻孔朝天:
「喲,這不是孩兒他大姨嗎?你來得正好,跟她們說說,這錢是不是該退給我們?你妹妹都是我們家的人了,你的東西不就是我們家的?我這個做婆婆的替他們小兩口精打細算,有什麼不對?」
「你那是精打細算嗎?你那是明搶!」我毫不客氣地戳穿她,「李濤沒本事給我妹妹好日子過,我這個當姐姐的貼錢出力,你倒好,還想把我給妹妹的保障金給貪了?你安的什麼心?」
你嘴巴放乾淨點!」
趙鳳琴嗓門高得驚人,「我兒子怎麼沒本事?我們家窮點,但窮得有骨氣!不像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孃家人,一天天擺譜、裝大方,還不是想看我們低頭、求你施捨?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你腦子是不是有病?」我直接爆粗口了,「我從頭到尾沒說過讓你們感恩戴德,我貼錢、出力,全是爲了我妹妹!你卻爲了那點退款來耍手段?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呵呵——」趙鳳琴冷笑一聲,「你妹妹早就是我們家的人了,你給她的,就等於給我們家的,怎麼了?你要講道理就講,不講我可翻臉了!」
「你還有臉可翻?!你這張臉本來就寫着『不要臉』三個字!」我氣得發抖,「真噁心!」
「你說誰噁心?」她揮着手就要打我,「你再說一個試試——」
我沒躲,直視着她:「你敢動我一個指頭,信不信我讓你喫不了兜着走!」
這時候,月子中心的負責人也趕來了,一進門就聽見我們的吵聲,她皺眉走來:「怎麼回事?影響其他客戶了!」
隨即看着我:「這位女士,您好,您是付款人嗎?」
「我是。」我冷靜下來,遞出手機上的證據,「這是我的付款記錄,月子中心是我爲我親妹妹定的,不管她嫁給誰,這份禮物歸她所有。退單操作也必須經我允許,而不是她婆婆私自做主。」
趙鳳琴卻依舊不依不饒:「我兒媳婦住不住,是我們家的事,你們接不接受是你們的問題,但錢必須給我退!」
「你聽見沒?」我朝負責人冷笑,「錢不是她付的,她也不是你們的客戶……你們居然還配合她退錢?」
負責人趕忙道歉:「對不起,是我們工作失誤……她說是家屬,態度又強硬,我們纔沒覈實付款人身份,實在抱歉。」
趙鳳琴尖着嗓子:「收據在我手上,退的錢就是應該給我!」
這時候,周圍不少等候的孕婦家屬都聽不下去了。
「這婆婆也太霸道了吧,怎麼還能那麼理直氣壯?」
「我真想扇她一巴掌!居然還覺得自己有理?!」
「親姐姐出錢訂的月子中心,她婆婆倒好,跑來退錢想中飽私囊,虧她幹得出來!」
有幾個丈夫模樣的男人都在低聲勸自家孕婦:「別生氣,咱不和這種人一般見識。」
我冷冷地看着趙鳳琴:「我今天把話撂這兒。錢一分都不會給你,你若再鬧,我立馬報警處理。你不是付款人,沒有退款權,更沒有資格替我妹妹決定要不要好好坐月子。」
趙鳳琴被圍觀的目光逼得面紅耳赤,卻還是不服輸:「你這脾氣,不尊重老人,一輩子嫁不出去!」
我湊過去,幾乎貼着她的臉:「我寧願不嫁人,也不要你這樣的婆婆!」
說罷,我轉身朝月子中心員工道:「以後我妹妹到產期,直接來住,出任何幺蛾子,我都追究到底。」
員工紛紛點頭:「一定,一定!」
趙鳳琴氣得一屁股坐地上開始嚎,嘴裏還罵罵咧咧:「你們……你們欺負人……」
我冷哼一聲,誰慣着你?真是自取其辱!
負責人示意叫保安過來,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後是一衆人對趙鳳琴鄙夷的目光,還有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2-
趙鳳琴回家後,對着我妹妹雨萱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意思是她孃家姐姐欺負了她,讓她不要跟自己孃家人來往了。
雨萱沒有搭理她。
結婚之前,她就知道自己這婆婆是個什麼樣貨色。只想着少跟她接觸和發生衝突就好。
妹夫下班後,安慰了幾句,意思是雨萱還懷着孩子,不要搞得心情不好。
趙鳳琴看在自己大孫子的面子上,這才作罷。
本來以爲這件事兒就這麼過了,誰知道,雨萱生孩子那天,趙鳳琴又開始作妖了。
雨萱發作的時候,沒來得及通知孃家人,就被送到了醫院。
而恰好醫院產檢的醫生是我老同學的媽媽鄒阿姨。
雨萱進了醫院後,鄒阿姨給我發了信息,說我妹妹要生了,讓我快去。
我這才火急火燎地接上父母去醫院。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整個產房外已亂作一團。
雨萱已經昏過去了。
她的臉色蒼白得像張紙,被護士從產房推進重症監護室時,手裏還死死攥着被汗水打溼的牀單。
醫生臉色凝重:「產婦長時間宮縮無果,宮口遲遲不開,胎兒嚴重缺氧,本來我們建議儘快剖宮產,但家屬拒絕簽字……孩子,已經沒有了。」
「什麼?!」我媽腿一軟,差點跪下。
我直接轉頭瞪向趙鳳琴:「是誰不同意剖腹產的?」
趙鳳琴一聽,立刻炸毛了:「你這話什麼意思?!順產多好啊,對大人和孩子都好!況且,剖腹產多貴啊!醫院全部都是掙錢,纔會勸人剖腹產。從古至今,哪兒有人生孩子靠肚子上開刀的?這合理嗎?我們這是爲她着想!」
我簡直氣瘋了:「你是不是人?你站在產房外聽見你媳婦撕心裂肺地喊,你居然還在那兒唸經似的說『順產聰明』『順產對孩子好』,你可知道她疼得臉都扭曲了?!」
「哪個女人不是這樣生的?」趙鳳琴一揮手,毫無愧疚,「我那時候也是,一腳踏進鬼門關才把我兒子生下來,難道我喊過一句疼?還不是熬過來了?!」
我聲音拔高:「你知不知道孩子因爲缺氧,已經沒了!」
「什麼?」趙鳳琴這才停下唸叨的嘴,眼睛通紅,突然撲到醫生面前,雙膝跪地:「你們醫院怎麼搞的?!我孫子死了,你們得賠命!」
醫生被她這一跪嚇得連連後退:「我們是多次勸說,但產婦家屬堅持不同意手術,我們這邊已經簽字備案了,醫院無責。」
趙鳳琴歇斯底里地大喊:「我不管!我孫子死了!我這輩子就靠這個孫子翻身了!你們必須賠我個說法!」
她繼續撒潑,乾脆橫躺在地上:「你們一家人聯合醫院害死我孫子,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爸怒不可遏:「你是瘋了嗎!到底是誰害死的孩子?誰攔着不讓剖腹產的?」
我媽在一旁哭得幾乎昏過去,一邊拍着大腿一邊唸叨:「我可憐的外孫啊……才七斤八兩……說好了要叫我姥姥的啊……」
這時候,護士推着牀過來,牀上是一隻白色包裹好的嬰兒遺體,瘦小、安靜,臉色已經泛青。
趙鳳琴看到那一幕,終於破防了。
她猛地撲過去,一把掀開包裹:「不——不不不……我孫子不會死的……老天爺啊——你讓我怎麼活啊——這是我們老趙家的長孫啊——」
她趴在嬰兒遺體旁邊嚎啕大哭,但哭着哭着,又歪過頭來指責我們:「就是你們,我當初就說找個接生的穩婆在家裏生,你們非要做什麼產檢到醫院!還說是找的熟人ṭũ̂ₐ走的關係……現在好了,這醫院把我孫子害死了!你們一家人都是劊子手!」
我徹底忍無可忍,一巴掌甩了過去:「你瘋夠了沒有?!」
「你敢打我?!」她撲過來要撕我。
我毫不退讓地擋回去:「我打的就是你!」
兩個保安趕緊拉開我們,她在地上撒潑打滾,邊滾邊罵:「我孫子死了!我也不活了!你們賠命!你們賠錢!」
趙鳳琴嗓音啞了,一邊打自己的胸口一邊哭:「這不是我的錯啊……誰知道她身體這麼不中用……」
「你閉嘴!」門口傳來低沉的怒吼——是妹夫到了。
他臉色鐵青,一把將趙鳳琴從地上拉起來:「媽,您閉嘴吧!我兒子沒了,萱萱還在搶救,你卻在外頭撒潑打滾?你到底有沒有點人性?」
趙鳳琴也怒了:「我爲你討老婆生孩子操碎了心,現在孩子死了你怪我?你這個不孝子!」
「是你硬攔着不讓剖!」妹夫眼淚都下來了,「你怎麼不肯承認你做錯了?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後悔?!」
趙鳳琴甩開他的手,冷冷說:「我不後悔,我做婆婆的,說的是爲她好。她不聽,孩子沒了,是命不好,別怪我!」
「你說什麼?」我爸忍不住要打人,被保安死死拽住。最後醫院工作人員強行把我們分開拉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3-
雨萱醒來是在第二天清晨。
我爸回家給她煲湯,剩我和我媽在醫院看着她。
雨萱醒來後,眼神渙散,喃喃一句:「寶寶呢?」
陽光正好。
可病房裏,死寂沉沉。
她看到了牀邊守着她的我,聲音低啞:「姐,寶寶呢?」
「寶寶……因嚴重缺氧,沒了……」
雨萱怔住了,眼神像是被閃電劈了一下,瞳孔猛地放大:「什麼?什麼叫沒了?」
「騙我?你們都在騙我?」她突然尖叫,猛地抓住被子坐起身,「我的孩子呢?!你們騙我!我明明聽見他哭了!我聽見的!」
她的情緒徹底崩潰了,哭得幾乎抽搐,撕心裂肺地喊:「他明明在我肚子裏動得好好的,爲什麼就沒了?!爲什麼?!」
我紅着眼眶抱住她:「雨萱……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來晚了……」
她的身體顫抖得厲害,嘴脣蒼白到毫無血色,一遍遍重複:「我不要聽對不起,我只想要我的孩子……」
我媽也在門外哭倒:「娃兒啊……我那外孫啊……」
醫生連忙讓護士打鎮定針,護士壓住雨萱哭泣的身體,我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被安撫、被麻醉,而內心的傷口,再也縫不起來。
第二天,她情緒平復些許,要求單獨和妹夫談一談。
病房內,空氣凝滯。
雨萱拿出擬好的離婚協議:「我要跟你離婚。」
妹夫整個人一震,語氣裏滿是慌亂:「萱萱,你別這麼衝動,我知道你現在難過,可這件事——」
「這不是衝動,是決定。」雨萱垂下眼簾,「這兩年我委曲求全,忍受你媽的冷嘲熱諷,裝聾作啞地面對她的刁難,連你都不敢替我出頭。我一直告訴自己,過日子嘛,誰家沒有點磕磕碰碰。」
她抬起頭,目光冷靜:「可現在,我的孩子死了,是你媽親手把我孩子的命拖沒的。」
妹夫語塞,結結巴巴地想解釋:「我……我不是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我媽那人就是那樣,嘴臭,脾氣倔,但她……她畢竟是我媽啊……」
「是啊。」雨萱苦笑,「你媽罵我『掃把星』的時候你沒吭聲;我懷孕她非讓喫那些難以下嚥的補品、求子湯藥的時候,你只說『你媽年紀大了別計較』;她退掉我姐定的月子中心你說『你別和她對着幹』;現在孩子沒了,你還想替她開脫?」
她眼圈泛紅,聲音卻越來越平穩:「你媽是你媽,我是你老婆。如果在這場婚姻裏,我始終排在你媽後面,那我爲什麼要繼續?」
「你別這樣!」妹夫一下急了,眼眶也紅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咱們能不能好好談?咱們還年輕,還能再有一個孩子……」
「誰跟你還能再有?」門外突然傳來趙鳳琴刺耳的聲音。
她像是聽見了動靜,一路怒氣衝衝闖進病房,站在牀尾吼:「雨萱你就別裝可憐了!連個孩子都保不住,你還好意思埋怨我?這婚你要離就離,我兒子找個比你能生的就行!」
我媽「唰」地站起來,衝上前一個巴掌狠狠甩在趙鳳琴臉上:「你這個女人還有人性沒有?!孩子是你拖死的,你不悔改還罵我閨女?!」
趙鳳琴捂着臉,一邊後退一邊叫:「你敢打我?!你們這家人是想弄死我吧?!」
雨萱卻平靜地從牀上坐起身,眼淚早已乾透:「媽,姐……你們不用替我生氣。」
她轉頭望向還在愣神的妹夫:「聽清楚了嗎?這是你媽說的。她親口說我『連個孩子都保不住』,你現在,還要替她說話嗎?」
妹夫看着我們一家人,然後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雨萱,我對不起你。但是百善孝爲先,我媽一個人養大我不容易,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對不起我媽。雖然我媽做錯了事,可是你媽動手打了她。看在你生孩子受苦的份上,我不跟你媽計較了。但是今天在這裏,你必須做一個了斷。要不然跟你孃家人斷了往來,要不然我就……」
他頓了頓,用極低的聲音說:「跟你離婚……」
我媽瞬間爆炸了:「聽聽,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我們做長輩的,待你不薄,就是希望你疼愛我的女兒……誰知道,你居然愚孝至此!」
趙鳳琴看見兒子站她,來勁兒了:「我兒子就是孝順!是我們全村人的驕傲!怎麼了?你沒兒子就生了倆丫頭片子,都不是自己家的人,你還嘚瑟什麼?我兒子也是心善,要不然早就動手打你了……」
我狠狠瞪着趙鳳琴,她被我的目光嚇到了,只好躲到妹夫背後:
「你們幹什麼?還想打人嗎?我要報警了!我兒子還在呢勸你們老實點……」
媽媽還想上去打架,被我和妹妹死死拽住。
妹妹哭了:「媽……求你了,讓我離婚。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家人!」
媽媽點着頭,和妹妹抱頭痛哭。
一聽要離婚,趙鳳琴就像被電到了似的,「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聲音尖銳:「那你得先把六萬塊彩禮退出來!我們家不白養你這兩年!」
我無語了:「你還有臉說出這話來?你兒子天天花我們雨萱的錢,你哪隻眼看見『養她』了?」
「那不一樣!」趙鳳琴從自己隨身的帆布單子裏掏出一本封皮油亮的本子,「我早就記賬了,你要說清賬,那咱們今天就攤開說!」
她「啪」地一聲把筆記本拍到牀頭櫃上,翻開第一頁,唾沫橫飛地念起來:
「訂婚那年,我們家出了兩萬塊錢買三金,八千改口費,六千塊買菸酒糖茶,還有娶親那天請客喫席的錢我還借了五千!再加上彩禮六萬,總共,十萬多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我現在就不計較多的了,退十萬就行,講情分了。」
我氣笑了:「你倒真精明,彩禮我們家一分沒收,陪嫁還給了 12 萬你怎麼算?」
趙鳳琴叉着腰:「陪嫁也沒到我手裏,雨萱自己收着呢。但既然要離婚,我們家出的錢,你們當然得退回來!」
「我來算算?」我掏出手機打開轉賬記錄,「我媽給你們家裝修借的錢,三萬;我出的錢買你兒子婚禮西裝,三千五;雨萱買的車,十萬……這些你要不要也算一算?」
「那是你們願意花的!自願的,願打願挨,跟我有啥關係?!」
「所以你兒子花我們錢是『情理之中』,你要退彩禮是『規矩』?你就沒臉沒皮到這種地步了?」
「嘖——說到底你們家就是看不起我們窮!」趙鳳琴把賬本一合,眼神毒辣,「不退彩禮,誰也別想離這個婚!不行我就去法院告你們騙婚!」
「那也行,那我們家花的部分我們全部帶走!裝修全給你拆掉!」
妹夫急忙攔住趙鳳琴:「不是,媽,買車的錢也是Ţų₋雨萱花的,她把車開走了,我怎麼上下班啊?」
趙鳳琴這纔算了算賬,但還是不依不饒:「這樣,我也不說多了,想離婚,三金退回來,再退三萬!畢竟這孩子也沒了,就當是對我們家的補償了……」
「補償你?」我媽氣得又要衝上去打人。
我急忙拉住她:「別衝動,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妹夫也勸趙鳳琴:「媽,要不別要了?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趙鳳琴可不聽:「你傻啊?媽都是爲了你!你這離了婚,還得娶媳婦兒不是?她們不退錢,你怎麼娶媳婦生孩子?你看看她,現在這個模樣,肯定生不出兒子了……」
我打開手機,轉了三萬塊到妹夫微信:
「一分不少,三金也在你們家放着,現在夠了嗎?離婚!」
趙鳳琴怔了一下,眼睛瞬間亮了。可她還不忘裝模作樣地推了推:「這……也太少了吧?咱們說好的——」
「你要不要?」我一字一頓,語氣如刀,「你要是不要,這錢退回來給我,我立馬拿去捐掉。」
趙鳳琴嘴角抽搐了一下,立刻搶過妹夫的手機,點擊了「收款」。
她眼神還掃了眼我妹夫:「兒啊,你也別傷心,媽不是不給你做主。以後找個賢惠點的,媽出錢給你買婚房!」
我把筆和離婚協議遞到他們面前:「快簽字,哪兒那麼多廢話!」
妹夫簽下名字,臉上抽搐了一下,嘴角浮現一絲無奈的笑,轉頭看向雨萱:「萱萱……我知道我媽做錯了,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可我是真的……真的還愛你。」
他聲音低低的,像是想挽回一場殘局。
可經歷了這件事,雨萱再也不是那個戀愛腦的傻姑娘了。
她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滾吧。」
「你媽說得對,你確實該找個『能生的』,聽話的,最好是你媽一張嘴她就能跪下磕頭的那種。」
「是我不配!」
趙鳳琴一邊翻白眼一邊嘟囔:「哼,裝什麼,孩子都生不了,還不是我兒子不要你了。」
我拎起桌上的保溫壺:「現在,彩禮也退了,離婚協議也寫了,趕緊滾,別逼我動手。」
趙鳳琴哼了一聲,拽着她兒子往外走,臨出門還嘟囔:「三萬……早知道要得狠點……」
門一關,病房裏總算安靜了。
我媽一口氣沒緩上來:「真是沒見過這麼噁心的人!」
我把門反鎖,輕輕給妹妹擦去眼角淚水:「以後,誰都別想再來要你受委屈。」
她點點頭,低聲說:「姐,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戀愛腦了!」

-4-
雨萱出了月子,剛好過了離婚冷靜期。
打電話讓妹夫到民政局領離婚證,可是對面又反悔了。
原來,趙鳳琴回去之後,就張羅着給她的好大兒找新媳婦兒。
可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她不讓剖腹產害得雨萱胎死腹中的消息,還有她不顧兒媳婦失去了孩子還在月子中就鬧着讓兒子媳婦離婚退彩禮的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
她原本以爲,把兒媳婦趕走,Ṫṻₙ退回彩禮,手裏有錢,兒子又年輕,說媒的媒婆指不定要排隊上門。
可她萬萬沒想到,她引以爲傲的那點算盤,在鄰里街坊眼裏,早就是一灘爛泥。
最先變臉的,是她平時關係不錯的劉大娘。
趙鳳琴本想端個蘋果送上門,順便打聽一下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可人家一見她進門,臉都綠了。
「喲,鳳琴啊,來幹啥?」
「劉大姐,我來串串門——」
「串門免了吧,我這屋裏剛消毒過。」劉大娘一邊說,一邊用拖把把她往外趕。
「你啥意思?」趙鳳琴瞪眼。
「啥意思?你還有臉問?你乾的那點事,全社區的人都傳遍了!」劉大娘冷笑,「現在誰不知道你攔着兒媳婦剖腹產,硬是害死了自己親孫子?」
趙鳳琴當場氣得臉色煞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她灰頭土臉地回了家,想找媒人張婆子說親,結果電話一打過去,那頭語氣冷冰冰的:「趙家嫂子啊,你這活兒我可接不了,你找別人吧!」
「怎麼就接不了啦?我兒子一表人才,工作也有,前途無量啊!」她急了。
張婆子嘆了口氣:「您兒子我不評論,可你那一鬧……老話說,寧娶村潑皮,不嫁婆毒心ţŭ̀⁽。你那聲名,誰家敢把閨女往火坑裏送?你還是別來找我了,免得壞了我的名聲。」
「你……你瞎說什麼呢?」趙鳳琴氣急敗壞。
張婆子不再多言,直接掛了電話。
趙鳳琴不服,跑去隔壁縣找了一位她以前曾請過的媒婆,結果人家壓根沒理她。
她一進門,媒婆正搓着手笑眯眯地招呼另一家人選人,見她來了,笑意瞬間收了個乾淨:「呦,這不是趙大姐嗎?你咋來了?」
趙鳳琴強撐笑臉:「我來看看,咱家小濤這邊有沒有合適的姑娘介紹一下?」
媒婆笑容僵住:「小濤?他不是老婆剛生了孩子嗎?」
「離了離了!那姑娘不行,孩子都保不住,我們小濤不要她了。」趙鳳琴試圖歪曲事實。
「可聽說那孩子……是死在你手裏?」媒婆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天氣,「你知道吧,現在年輕人都上網,你家這事,連咱這邊都知道了。姑娘家人害死了孩子還要人家離婚退彩禮,誰往你家這火坑跳?」
「不是……你別聽網上瞎說……」
媒婆擺手:「趙大姐,我還要招呼人,您要是沒事就先回吧。」
她頓時如遭雷劈,滿臉通紅地轉身離開,剛走出門,身後就傳來低聲議論:
「嘖嘖,連孫子都能害死的婆婆,誰敢沾?」
「她那媳婦可是年輕漂亮的大學生啊,家裏條件還不錯的,孃家貼補了不少!被她那樣對待,簡直是造孽。」
趙鳳琴一路逃也似的回到家。
她冷靜下來想,現在兒子找不到新的老婆,可不能讓他們離婚。
於是,拎着一袋水果,取了三萬塊錢現金,帶着她的好大兒,來我家「登門道歉」了。

-5-
我們家哪兒能那麼好說話?
我妹連房門都沒出,我爸我媽直接把他們娘倆轟走了。
可趙鳳琴在門口大聲叫囂:「你一個生過孩子的二手貨,還想拿喬?那就耗着吧!反正我兒子是男的,能慢慢找!拖着你就不離婚,看你還能怎麼着?」
妹妹撲在我的懷裏大哭:
「姐姐,我怎麼這麼倒黴,遇上這樣一家子人?」
我拍着她的背,安慰:「沒事,有姐姐在呢!姐姐會爲你做主的。」
我們家一直待人以善,可是沒想到卻遇上這麼吸血鬼的母子倆。
本着好聚好散,我私下找到趙鳳琴,想再花點錢讓她讓她兒子趕緊離婚。
誰知道趙鳳琴獅子大開口:「讓我兒子離婚也可以,你們家再賠 10 萬。」
我憤憤道:「沒得聊!那你別後悔!」
扔下這句話,我轉頭就走,一定要給這貪得無厭的女人一點教訓!
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我回到家Ṫũ̂₂,越想越氣。
這事,我得來點「狠」的。
我花了五萬塊錢,去夜場挑了個最風情萬種的女孩子,名叫阿欣。
阿欣長相嫵媚,身材婀娜,夠聰明。
我找來幾個造型師,給她一通大改造,從頭髮到指甲,從名牌包包到金錶高跟,整得像個身家千萬、冷豔高貴的女老闆。
「事成之後,再加 3 萬!」我只這一句話。
她笑得媚意橫生:「姐,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接下來就是「豔遇瞬間。」
妹夫剛好跟朋友在一個商務樓下取快遞,阿欣高跟一跺,車鑰匙「啪」地掉在他腳邊。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先生能幫我撿一下嗎?」
妹夫一抬頭,看見阿欣那張精緻妝容的臉、一身剪裁高級的風衣,頓時愣了神。
阿欣溫柔一笑,眸子彷彿能滴出水:「你叫什麼名字啊?我感覺你好面熟……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妹夫還真上頭了。
幾句調情話,一杯奶茶,一頓晚餐。
就這樣,我妹夫「陷落」了。
只用了不到一週的時間,這個男人就對「女老闆阿欣」死心塌地。主動說自己「正好在辦離婚」、「前妻無法生育」、「家裏人催婚」……
甚至還帶着阿欣回了村,想「讓媽媽看看新對象」。
趙鳳琴一看到阿欣那一身貴氣模樣,Ṫŭ̀₉眼珠子差點蹦出來,笑得嘴都合不攏:「哎喲喲,這姑娘可比前頭那個強太多啦!瞧瞧這打扮,一看就會來事兒!懂孝順,不像那個賤蹄子,還敢跟長輩頂嘴!」
阿欣抿着嘴笑,半嗔半羞:「阿姨說笑了,我就希望另一半是個聽話顧家孝順的人,像小濤這種,是我最欣賞的類型。」
趙鳳琴激動得一晚上都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她的好大兒來我家堵門。
「開門!開門!」
我一開門,就看見她喜形於色地站在我家樓道口,一邊搓着手一邊咧Ṫŭ̀ₗ着嘴:「哎呀,小濤那對象太中我意啦!是個開美妝連鎖的老闆娘呢,家裏城裏有三套房,還有寶馬車呢!趕緊去離婚,別耽誤我們!」
這個時候,我卻開始提條件了:
「那不行!之前你們不離,現在我們不幹了!」
這下換趙鳳琴急了:「你們敢耽誤我們家小濤的婚事,我和你拼了!」
我不以爲然:「誰怕你?來啊?我們就拖着,看你兒子新對象黃了怎麼辦?」
「你……」趙鳳琴面色慘白,卻不得不放低姿態,
「你們說……怎麼才肯立馬去離婚?」
我冷笑一聲:「你之前不是跟我們算賬嗎?那現在我們來算算賬。借你們的裝修 3 萬,還有買車的錢 10 萬。一共 13 萬,少一分錢都不離!」
「你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
「那就拖着吧。」我說着,要關門,卻被趙鳳琴一手攔住。
她一咬牙:「行,今天辦妥,錢我給。」
「早點離了不就行了嘛,非要拖到現在。」
我撇撇嘴。
於是當天,妹妹就順利拿到了離婚證。

-6-
離婚手續一辦完,妹妹重新振作起來,開始投簡歷找工作。
很快,就收到一家超一線城市的上市公司的 offer。
她的學歷不錯,Ṫū₉能力也強,原本就是大學優秀畢業生,只因戀愛腦耽誤了幾年人生。
如今甩開那一窩爛人,她像從沼澤裏掙脫出來的蓮,奮力往光明處長。
她從行政助理做起。
雖然從頭開始辛苦,但她從不叫苦。白天努力工作, 晚上報班學管理課程。
半年後,她升了職, 半年後被總監調進核心項目組。
還談了個新的男朋友。
新男友個人能力很強,父母也通情達理。
很快, 二人就攜手走進了婚姻殿堂,
而另一邊——趙鳳琴的「發財夢」, 纔剛剛開始崩塌。
她滿心以爲兒子要娶女老闆, 她日後也是「貴婦命」了。
她逢人便說:「哎喲, 我兒媳婦啊, 可會賺錢了, 三套房、兩個門店,一輛寶馬天天接送我兒子上下班!」
她甚至在村裏大放厥詞:「雨萱那種人?早該滾了!我兒子命好啊,一轉身就遇見有錢的女人, 這就是命!誰叫她不會生!」
可阿欣忽然消失了。
起初趙鳳琴以爲是出差, 後來她兒子開始慌了——打不通電話, 微信拉黑,連朋友圈都看不見了。
他跑去阿欣曾說開店的商場, 結果人家根本沒有那家「欣尚美妝」。
再去「她家小區」堵人, 門衛壓根沒見過這個人。
而這還不是最慘的。
小濤很快就感覺身體異常,去醫院檢查,卻發現是 HIV 陽性。
他抖着手遞出一張化驗單, 渾身發抖。
「這、這不可能!那阿欣不是企業老闆嗎?怎麼會有這種病……」
「我、我離婚後就沒碰過別人啊, 只有她……」小濤聲音幾近崩潰, 「她說她潔身自好,說她不亂來……」
趙鳳琴雙眼發黑, 差點跌坐地上。
那一刻她終於明白,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她咬牙切齒,想報警抓阿欣,可哪裏有證據?連人都找不到。
她再去村口吹噓的那幾家人,這下直接見她都繞路走。
原本答應介紹對象的媒人一聽她兒子「得病了」, 嚇得電話都拉黑。
她坐在家門口,捂着臉哭嚎:「老天爺啊,我是幹了什麼孽啊!」
更要命的是, 小濤因爲病情複查和心理影響,根本沒法正常工作。
單位請了一個月假, 復工後精神狀態一塌糊塗, 不到一週被辭退。
沒有工作、沒有媳婦,還揹着一身「聲名狼藉」的罵名。
村裏人說:「趙家那個兒子啊, 聽說有毛病了,還娶啥老婆?哪個姑娘敢嫁啊?」
「趙鳳琴也是,活該!誰讓她逼兒媳婦退月子中心、害死孩子?這就是報應!」
趙鳳琴咬着牙,翻出了家裏僅剩的三萬塊積蓄,四處求人。
「我兒子只是病了,但人沒壞啊……你們看有沒有哪家姑娘……不嫌棄的……」
但這次,無論她怎麼哭求,換來的,只有一雙雙厭惡的眼神。
她終於撐不住,蹲在村口一棵老槐樹下放聲大哭:
「天殺的啊,我怎麼命這麼苦……我兒子命怎麼這麼背啊——」
可這次,再也沒有人搭理她。
大家都知道,她這是自作孽, 不可活。
而我妹呢?早已換了新的朋友圈,去了新的城市, 開啓了新生活。
她在朋友圈發了一條動態:
「人生短短三萬天, 栽了跟頭不可怕,爬起來,繼續走。」
我默默點了個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