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過

我有你沒有的遊戲。
老公的女兄弟舉起手，「我拔過沈閔行那裏的毛。」
遊戲，只有她一個人贏了。
她後知後覺地捂住嘴。
「嫂子，我可沒有破壞你和行哥的意思。
「不然也不會在你們結婚兩年後再說出來啦～」

-1-
氣氛凝固。
沈閔行伸手拉住她的肩帶。
彈回去發出『啪』的一聲，「少在你嫂子面前胡說八道。」
江林意捂着肩膀。
笑着罵他，「你老婆在這你還彈我，變態！」
衆人歡笑起來。
所有人都忘了可能會引起我的不快。
可以理解。
大概是酒喝多了，酒精中毒了吧？
於是我笑着，把酒杯裏的酒對着江林意的腦袋瓜子澆上去。
她尖叫。
伸手推我，跳起來之前，上衣已經被紅酒浸透。
沈閔行霍的一下站起來。
「喬婷你瘋了？！」
我撒手。
酒杯落地碎裂。
當着大家的面舉起一根手指。
「我潑溼過江林意的扔子。」

-2-
包間裏。
落針可聞。
沈閔行脫了衣服擋在江林意胸前，臉色難看的厲害。
江林意紅着眼，被他護在身後。
「嫂子，就算我說錯了什麼，你也沒必要動手吧。」
我後知後覺地捂住嘴。
「玩遊戲而已，我可沒有動手的意思啊。
「不然也不會在做遊戲Ṫúₑ的時候潑啊～」
沈閔行鐵青着臉。
「遊戲沒有你這麼玩的！」
或者，是我盯着他的表情太過直白。
幾秒後，沈閔行別開眼，語氣放緩，「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做遊戲，林意愛鬧，別和她計較。」
我從衣架上把包拎起來。
「我現在要回家。
「你可以選擇和我一起，或者留下來陪她。」
人多的場合。
我承認我沒有給沈閔行半點面子。
江林意攥出褶皺的外套遞給他，善解人意。
「回去吧，嫂子都發了這麼大的脾氣，你真要留下，沒準兒下一個遭殃的是誰。」
一句話。
引起了所有人的微妙反應。
我笑意盈盈。
「誰摸過別人老公，遭殃的就是誰。」

-3-
儘管他們說的是『很久以前』。
還是讓人膈應的不行。
沈閔行跟在我身後取車，不說話也能感覺到他帶着脾氣。
「和你結婚之後，我身邊除了我媽就沒有別的女人。
「林意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好不容易出國回來了聚一聚，何況我還帶着你。
「喬婷，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
等代駕的時間。
他還是沒忍住抱怨。
吼完又垂下腦袋。
輕輕地打着酒鼾。
地庫空曠，代駕開着摺疊的小車駛來。
我努力地調整着呼吸。
別和喝多了貓尿的人發脾氣。
理不清。

-4-
一大早。
鍋鏟相碰的聲音叫醒了我。
沈閔行的身上繫着圍裙，面帶笑意，「老婆醒了，快來洗手喫飯吧。
「今天有你最愛喫的小菜哦～」
他的體質特殊。
喝一些就會多，但醒酒也很快。
所以昨天才會求着我，大狗似地撒嬌。
「老婆和我一起去吧，萬一老公喝多了被人拐賣了咋辦。」
發小聚餐，多喝幾杯在所難免。
但我沒想到，去了後多了個從沒見過的江林意。
她見到我。
笑的溫溫柔柔，「這就是嫂子呀。
「長得真漂亮。
「行哥的品味，比小時候高多了。」
打招呼的第一句。
江林意對我，充滿了挑釁。
我沒有回應沈閔行醒酒後的熱情。
他跟着我。
帶着歉意。
「老婆對不起，昨天我喝多了幹了蠢事，你怎麼罰我都行。」
「所以，你清楚的知道你昨天做過什麼？」
沈閔行的表情僵硬。
隔了好一會兒，才做出懊惱的樣子。
「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喝多了確實沒輕沒重，老婆，我引以爲戒，下次不再犯了行不行？」
他把我帶到桌邊。
作揖求饒：「一早上我就去買的菜，特別做的苦瓜釀蛋萵筍木耳。
「老婆你嘗一嘗，清清火。
「喫完了早餐再罰我。」
說話間。
他的電話響起。
備註是另一個兄弟的名字。
對上我的視線，沈閔行遲疑。
我問：「是需要我回避嗎？」

-5-
沈閔行賠着笑把電話接起來。
對面聽起來有些吵。
「行哥醒酒了沒呢？說好了今天泳池一聚，你可別遲到啊！」
對方稍稍壓低聲音：「林意可說了，只要你敢來，她就穿三點式的比基尼。」
那邊有女聲在笑罵。
江林意奪回電話，「行哥到底來不來，可說好了，今天的聚會，哥幾個沒人帶嫂子哦！」
沈閔行望着我，神色慌亂。
電話裏傳出江林意的聲音：「喂喂喂？行哥，你在聽嗎？該不會還沒睡醒吧？」
我輕笑回應：「你的行哥醒着呢，他高興瘋了，一時間不會說話。」
手機那頭。
窸窸窣窣。
打電話來的兄弟上氣不接下氣：「嫂、嫂子，剛纔是大家夥兒鬧着玩呢，你別當真啊。」
沈閔行打斷他。
「以後像個人，別沒事打電話胡說八道！」
他把電話掛了。
一隻手掌向上，「我發誓老婆，我絕對不和他們胡鬧。」

-6-
一連三天。
沈閔行幾乎和我寸步不離，就算在公司，也一個小時一遍視頻。
極力證明着自己沒有亂跑。
第四天，我的會議又被打斷。
掛斷了他的視頻回覆。
【不用再隨時報備給我。】
後一句話，我沒說。
真心坦蕩的人，沒有幾個會表現出天地可鑑這一套。
他回覆了個很委屈的表情包。
粉色小貓的。
沈閔行之前從來沒有用過。

-7-
項目對接。
客戶接待是在本市最有代表性的水上莊園。
滲透了項目。
隔着白色的木欄，另一邊發出一陣陣歡呼。
泳池裏。
男人們四散開來。
三點式清涼的女人帶着眼罩摸索，終於抱住了一個。
他們起鬨。
「大冒險，大冒險！」
「林意不是說拔過行哥的毛嗎？再拔一次我們看看唄！」
尖叫聲刺耳。
江林意的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行哥，他們這幫人真沒素質，你說怎麼辦啊……」
氣氛曖昧又熱烈。
我走過去，禮貌地踢開木欄。
「刮毛器兩萬一把，需要賣給你嗎？」
江林意看到我。
驚呼着撒開沈閔行。
泳池裏，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有兄弟沒話找話。
「嫂子你怎麼會來這裏。」
江林意慌亂地抓起岸上的浴巾擋住自己。
「怎麼回事啊，不是說好了誰也不帶媳婦的嗎。」
沈閔行踩着水，噼啪地跑過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站着沒動，反而有個問題非常好奇。
「江小姐，三十米之內，除了你只有我一個女人，你擋什麼呢？」

-8-
「我和行哥也沒真發生什麼呀！偏偏就是她把行哥看的緊，拴褲腰帶上算了，還玩上跟蹤了！」
休息室外隔着玻璃。
江林意大喊着，聽起來十足十的委屈。
沈閔行皺眉。
窗外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徹底安靜。
他才坐在我面前，臀部只蹭着沙發的最邊緣，小腿繃成弧線。
「老婆……」
我開口：「離婚吧。」
他的聲音哽住。
難以置信地望着我，「喬婷，你說什麼？！」
「我說，離婚。我給你和那個沒心計的倒地方。」
他一把扯住我的手，有些急切，「別說這種氣話，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釋，聚會，聚會你不是看到了嗎？在玩遊戲啊！」
我保持沉默。
他的喉結滾了滾，「大家都在，這麼多人，我就ṭŭ̀₁是再荒唐也不會做什麼吧。
「老婆，你不信我嗎？」
空間靜謐。
只有牆上的秒針滴答嘀噠地不停。
我用力掰開他的手。
「相信你，之後呢？任由你把綠帽子戴在我的頭上？就像現在？」
沈閔行啞口無言。
突然。
大門被人敲響。
沒人開，江林意就自己推門走進來。
「嫂子和行哥還聊着呢，我們晚上準備了火鍋。」
她旁若無人地，從一旁拿了浴巾擦拭髮梢：「反正嫂子也跟蹤過來了，乾脆一起唄？
「行哥不愛喫香菜，嫂子呢，沒什麼禁忌吧？」
沈閔行的臉色難看。
「你過來添什麼亂？先出去！」
我和顏悅色，「還真有點禁忌，我這人，忌婊子，還有綠茶精。」

-9-
「你憑什麼罵人啊！」
江林意Ṫű̂ⁱ不依不饒，卻立刻被走廊裏衝進來的朋友們抱住。
男人粗壯的手臂。
襯托的她的腰又白又細。
我突然就明白了，爲什麼樣的人喜歡混在男人堆裏。
「喬婷，你去哪？」
沈閔行跟着我，到了走廊又壓低聲音，「上次聚會我已經丟了好大的臉，這次先別走了，回家我再給你解釋清楚行嗎？」
我的手機響起。
來電顯示——助理。
我朝他晃了晃，「恐怕不行，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來這，是辦正事。」

-10-
拋開垃圾不提。
莊園的招待確實不錯。
夜晚有篝火，有煙花，還有空運過來的有機牛羊肉。
孜然一散。
半個園區都是燒烤的香氣。
合作商是英國人，玩的很開心。
溝通好，只差合同的部分細節，助理跟了我許久，也學了點雷厲風行。
拿着合同，風風火火地去改。
木几上只剩下我和合作商。
酒杯碰撞，不適宜的女音響起。
「自己都和別人不清不楚，到底有什麼資格管行哥啊。」
合作商順着我的目光望過去。
江林意身邊換成了另一位。
對上我，有些尷尬地動了動嘴角，「嫂子，真巧啊。」
江林意還是那副純良的樣子。
「原來這纔是嫂子不愛和我們玩的原因啊？。」
她拿出手機對準我。
「行哥行哥你看我見到什麼了，你可不能學嫂子一樣生氣，咱們男人一定要有格局……」
她的鏡頭朝我拉近。
我笑着用英文解釋。
偶爾會有些人不帶腦子，家裏人看不住，相信這種事情英國也有，希望他不要介意。
合作商擺了擺手。
江林意氣急敗壞，「Brainless？！你罵誰呢？覺得誰聽不懂你說的外文？！」
不遠處。
沈閔行快步跑來。
江林意瞬間變臉。
朝身後揮手，嘟嘴嗔怒：「行哥你怎麼纔來，再不到，嫂子都不知道又要罵我什麼了。」
她用眼神示意着我的方向。
「要不是我回國了，你還被人家拿捏在手裏呢。
「她都和男人約會了，自己也沒幹什麼好事兒啊，憑什麼不許你和兄弟們聚。
「呵呵，還是個洋玩意呢。」

-11-
沈閔行的表情難看極了。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
我望着他，語氣平淡，「是啊。」
他咬牙切齒，「我和林意帶了不少人你都介意，你呢？孤男寡女，你不要告訴我也是在這小聚。」
「是啊，有什麼關係嗎？」
沈閔行氣急，拉住我的手。
助理抱着修訂好的協議跑回來，「喬姐，改完了！」
她的腳步頓住。
錯愕地țûₙ看向我們這裏。
「沈先生，你們也在這裏啊。」
小丫頭把文件夾遞給我，「姐，你看看，按照咱們剛剛敲定的細節改好的。」
抬眼掃過去。
所有人的表情都精彩極了。
掛上微笑，用英文和合作商解釋：「太抱歉了，讓你看了一場笑話。」
對方接過協議。
抬筆之前，看向江林意，用一口及其流利的中文告訴她：「在我們國家，您這種確實可以稱之爲社交病。」
他的視線劃過沈閔行。
簽字筆揮舞，他朝我伸出手。
「喬總可以放心，我這人注重誠信，不會爲了某些表演藝術，質疑貴公司的能力。」
兩手相握。
我的心塵埃落定。
「合作愉快。」

-12-
沈閔行追着我，一路從山莊開回家。
沒有人工作後還會精力充沛。
原本今天我沒有打算和他溝通。
可他不依不饒。
「你和那個男的孤男寡女的，我也是一時情急。
「這事情也怪林意，說話辦事，從小她就不知道過腦子。」
「老婆……」他小心翼翼地，聲音帶着討好：「你說句話吧，我知道你生氣，可你現在這個表情，我連哄你都不敢哄你……」
梳順發尾。
被他煩的把梳子拍到檯面。
「啪」的一聲。
沈閔行怔了怔。
我說：「出去！」
我現在只想洗完澡好好休息。
他看了一眼浴室，似乎猜到我的想法。
殷勤地去浴缸裏放水。
把家裏的泡泡全部都丟進去。
「我幫你弄。」
我揉了揉眉心，「別再做這些無用功了。」
他悻悻地。
又試圖抱住我，「老婆，我做點什麼才能讓你消氣……」
沒等他靠近，我躲開很遠。
心裏的厭惡彆扭感一層層堆疊，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離我遠點！」
他愣住。
但話已出口，就有必要說個明白。
我告訴他：「我嫌你噁心。」
他的臉色青青白白了好一陣。
轉了幾圈。
突然又踢飛腳邊的垃圾桶。
回過頭朝我喊：「那你還不如直說是因爲江林意。
「她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到的大的，喬婷，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爲了你不接觸任何女人，你明明已經看到了，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語無倫次地，他喘息幾聲。
無力地把自己丟進沙發裏，雙手抓着頭皮。
「你自己也看到了，那麼多人都在，我就算有心，又能做什麼呢？」
我冷漠地望着他。
浴室裏，泡沫似乎在碎裂。
放佛能聽到細微的聲音。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抬頭看向我，「在泳池裏，那就是做遊戲而已……」

-13-
我想冷笑。
「既然是遊戲，只拔毛有什麼過分的，江林意應該把手伸進去，乾脆好人做到底。」
他的身體猛地僵硬。
幾秒後，才難堪地望向我，「你非要把話說的這麼難聽嗎？」
「也可以更難聽。」
我看了下手機，「明天週六，雙休日不知道民政局上不上班，週一抽空把手續辦一下。
「協議我這邊委託律師，儘快發給你。」
結婚前。
雙方個人財產已經經過公證。
婚後雙方父母添置的房產有幾套，很好清算，不需要耽誤太長時間。
沈閔行變了臉色。
「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我說，離婚。」我一字一句：「結婚兩年，我願意給你兩天的時間收拾東西搬出去。」
他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
盯着我的目光一點一點變冷。
「喬婷，別再鬧下去了。
「就算我瞞着你去聚會不對，但你也帶了男人去山莊裏，我願意哄着你讓着你，是因爲你是我老婆。
「而不是我真的錯了，再鬧下去，就沒辦法收場了。」
目光對峙。
許久之後，沈閔行終於確定，我並沒有賭氣的意思。
咣地一聲，摔門而去。

-14-
週六。
他的那些朋友就像商量好了。
鋪天蓋地在我的朋友圈裏刷屏。
九宮格里，全都是沈閔行和江林意膩歪在一起。
第一組，是江林意貼心地端着酒杯喂到他的嘴裏。
第二組，是冰激淋。
粉紅色的球體，她舔的很開心。
同一支遞到他的嘴邊。
沈閔行垂下眼，一口咬下。
live 的圖片裏。
周圍全是起鬨的聲音。
第三組沒有太多劇情。
江林意走在他身邊，左上角不斷的煙花炸開變成了背景。
他們把文案搭配特ţŭ̀⁶別有趣。
【時光和距離衝不散兄弟情/啤酒/啤酒/啤酒】
小助理抱着資料。
在我身邊有些猶豫。
「喬姐……你是不是很傷心啊……」
按滅屏幕。
我正了神色。
「我的人生裏，比傷心重要的事情太多，你也訂一張週二的機票，這次出差，你和我一起。」

-15-
我認爲。
發小團的做法，已經表明了沈閔行的態度。
他的東西他不拿走。
我乾脆僱人給他寄到外地他爸媽那裏。
週一一早，民政局等了半個小時。
撥通沈閔行的電話。
對方明顯帶着醉意，「喬婷？哼哼，現在知道求和了？」
那邊有吧嗒吧嗒跑過來的拖鞋音。
女生笑嘻嘻的。
「醒酒了行哥，我就知道你醒酒快，快回來，兄弟們都等你呢！」
民政局門口，有進進出出的人羣。
我調整呼吸。
「既然醒酒了，就過來吧，北城區民政局，帶好你的證件。」
電話那端，聲音有短暫的凝滯。
「民政局？！」
他似乎醒了幾分，「你真去了喬婷？！」
對面的背景音小了很多。
沈閔行壓低聲音，「還沒鬧夠嗎？林意沒分寸，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的。
「而且那件事是我你結婚前發生的，有必要這麼介意？」
他說：「別太玩不起了，喬婷。」
我沉默片刻。
看了一眼時間，「我在這等你到十點，如果不來，那我只能走法院訴訟程序。」
電話裏的聲音一緊。
隱約間，又有拖鞋跑近。
江林意的聲音很近很近，「幹嘛呢，聊不完了是吧！
「嘻嘻，我就說，只要你和我走得近點，嫂子立刻就忍不住找你。
「行了，你也別不值錢，別人家找你你就回去啊，老爺們兒，拿出點脾氣來！」
啪啪的悶響聲。
江林意也不知道拍到他哪裏。
手機放佛掉到了地上。
很快，那邊的聲音中斷。
小助理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臉色，「姐，現在九點四十了，咱們……」
「不等了，錄屏我等下發給你，交給律師走法律程序。」
小丫頭鬆了口氣。
立刻啓動汽車。
「是，喬姐！」

-16-
機票很早。
飛機衝破雲層落地時，手機裏全是未接聽。
最多的，當屬沈閔行他媽。
我的前任婆婆。
電話又來，沈閔行氣急敗壞。
「你去哪了，爲什麼不開門？！喬婷，你把我指紋刪了？！
「媽說收到了我的衣服我的東西，是你寄過去的，非要鬧到家裏也知道嗎？」
倫敦下起零星的小雨。
小助理連忙把包包擋在我的頭頂。
我回應電話裏。
「我以爲，你的髒事早就人盡皆知了。」
電話那端，瞬間安靜。
我告訴他：「你的所有問題，可以等見到我的律師由他告訴你。
「別再打來電話了，跨國漫遊很貴ƭû₇。」
電話，接連不斷回撥。
乾脆拉黑了沈閔行的號碼。
直奔此行的目的地。
回到酒店，App 的消息跳到手機卡頓。
沈閔行、他的父母我的爸媽通通發來消息。
讓我注意到的，是有個前幾天添加的好友，之前從來沒有溝通過。
點開對話：
【嫂子，行哥已經聽我的話回去哄你啦。】
【其實兩年前的事情早都過去了，拔他那裏的毛，當時看見了什麼我也都不記得哦。】
【行哥不會說話，我就替他哄哄你嘛。】
【嫂子你怎麼不回消息啊？】
【不會吧？嫂子這也要生氣啊？】
點開朋友圈。
僅三天可見的背景下只有一句。
【所以我不愛和女的玩，事兒多麻煩，誰縱出來的太后脾氣呀～】
低級挑釁。
但不得不承認，就算已經決定了把沈閔行踢出去。
他女兄弟的話還是激起了我的脾氣。
錄屏、截圖、全都被我轉發到沈家的家族羣裏。
閃爍的消息提醒。
瞬間安靜。

-16-
高素質的羣體。
沒有人會對八卦評頭論足。
他們只會在私下裏瘋狂傳閱。
當天。
國內的短視頻 App 就佔了熱搜一席之地。
沈閔行瘋了。
一遍又一遍地試圖聯繫我。
自己的電話打不通，就換成他其他朋友的，被我拉黑，又找到了共同好友。
商業合作，他知道我不能拉黑所有人。
終於在第三天，用轟炸的方式，連上我的語音。
這一次，他不再急切。
反而遲疑了三秒，謹慎地問我：「喬婷，你在哪，我們能ṱų₊談談嗎？」
「是對協議內容有什麼異議嗎？」
手機裏，對方深深地喘息，「不是的，我和爸媽交代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也反思了自己的問題。
「是，我和林意的關係可能讓你不舒服，或者誤會，但我能保證，我和她沒有任何越界的行爲。
「你可以打我罵我，只要你能出氣怎麼都行，但你知道的……」
他的聲音，聽起來難得的焦慮：「喬婷，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你離婚……」
我把手裏的合同翻到下一頁。
直到他又問：「Ṫú₋喬婷？」
我放下合同。
「哦，你說什麼？對協議哪裏不滿意？」
可以想象，沈閔行難看的表情。
他呼出一口氣。
「我說——」
我放下手機，和剛剛進來的新合作商握手。
轉而拿出合同，在小助理的配合下，對接對方的精英。
一個多小時的談話。
拿起手機。
對方還沒掛。
我說：「不好意思，沈先生，你可以說了。」
沈閔行復雜極了。
「從前，你從來不會把我撂在一邊的。」
「嗯。」
「喬婷，我和林意沒有過任何出格的關係……」
我打斷他：「所以，你是希望我調整協議裏分割的百分之七十？」
他說：「你怎麼一下子這麼無情呢？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和林意沒關係，她遊戲裏說的根本就是我們結婚以前不作數的，就算你親眼看到的，只是幾個圖片和畫面而已，又能證明什麼呢？」
我頓了頓。
「沈閔行。」
手機裏，對方的呼吸放的很輕。
我告訴他：「從你放任她把那些噁心事說出來打我的臉，我們的關係，就註定不能繼續了。」
傳聲筒安靜。
拿下手機按了按，通話時間太久，已經關機了。
小助理拿着充電器轉換頭幫我充上。
兩眼放光似地盯着我。
「姐，我感覺你好牛啊。」
文件夾放在她的手裏，「我不是牛，而是想通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啊姐？」
「很多女性終其一生都在學習忍受『輕微的羞辱』，但其實，忍受換不來尊重，翻臉才能。」

-17-
回國那天。
圈子裏也都聽說了我和沈閔行的婚變。
有合作商耍聰明。
帶着兩個年輕的『男助理』來接機。
兩個男助理幫忙拖着行李，貼心地帶了遮陽傘，一路跟的很近。
助理年紀小，被嚇的支支吾吾，躲得老遠。
兩個助理乾脆放棄她，圍上了我。
走出大廳，沈閔行的身影等在那裏，摘下墨鏡第一時間變了臉，把我從助理中間拉開。
「你在做什麼？不是出差了有公事，有必要靠男人那麼近？」
我推開他，「公事怎麼了？遊戲都能抱在一起。」
沈閔行自知理虧。
所有的話全都被噎了回去。
乾巴巴地盯了我半晌，「我是來接你回去的。」
他低着頭，「林意馬上就走了，回國外，我們再也不會有往來。
「這次，你多大的氣也該消了吧。」
明明已經接到了律師的電話。
沈閔行到現在都不願意相信，我是真要和他離婚？
我審視着他。
男人的眸子裏閃過不自在的情緒。
所以，不是不相信。
是到了這一步，依舊在欲蓋彌彰，粉飾太平。
我乾脆從他身邊越過去。
「這次我不忙公事，先處理和你離婚的事情。」
大庭廣衆。
沈閔行完全不顧形象，跟上我的腳步。
「喬婷，喬婷！」
他似乎覺得屈辱，壓低了聲音。
「我已經低頭了，你還想怎麼樣呢？
「你明明知道，我和林意本來就是單純的兄弟感情……」
「差不多了吧。」我打斷他。
回頭掃視一眼，所有的助理全都自覺地退後了五米。
我盯着沈閔行，「翻來覆去講這些，你是指望誰會信？
「兄弟感情？你會和你的兄弟赤身裸體抱在一起？還是會和你的兄弟舔一口冰激淋？
「沈閔行，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你一口咬定這些說辭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呢？」
他的聲音哽住。
「可你也知道……我身邊從來沒有別人……」
「所以，你就試圖同江林意試探我的底線，林意林意，你在我面前反覆強調她的小名，是爲了表達你倆有多親近？
「沈閔行，你真讓我覺得自己的眼光都很垃圾。」
越說越生氣。
他目光哀求地拉住我的手。
忍不住甩開，反手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臉上。
手掌跟着慣性，下一次又落在他的右臉。
兩聲脆響。
周圍的人全都停下腳步看向這裏。
沈閔行不敢置信。
「喬婷，你打我？」

-18-
我回頭望了一眼。
助理們全都跟上我的腳步飛速前進。
小助理哆哆嗦嗦，「喬姐，打人是犯法的，這裏有監控啊！」
我安撫地拍了拍她。
胸口的鬱氣放佛也宣泄了大半。
「別擔心，我和他還沒離婚，只能按照家暴處理。」
小助理愣愣地點頭。
「啊……姐你連這個都算計好了。」
我別開臉。
看向窗外。
倒也不算，只能是看到沈閔行的時候，臨時起意。
婚姻兩年。
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純屬放屁。
人前維持理性，都是用乳腺多出來的結節換出來的。
所以機會難得的時候。
該撒氣還是要撒氣。

-19-
證據鏈遞交。
立案很快。
這一次，沈閔行的爸媽全都找到了我這裏。
憑心而論，沈閔行的人品不行。
二老對我還算可以。
婚前在本地買了一套房子，特意落在我個人的名下。
這趟過來，他們把姿態放得很低。
嘴裏唸的全都是沈閔行辦事不過腦子。
他爸說：「但我們逼問過，閔行保證，絕對沒有和那個女孩兒發生過關係。」
他媽說：「江家那個姑娘，從小我就告訴過他離遠點，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的眼神里都是那些男人看不出來的東西，媽知道你生氣，但不知道怎麼樣解決纔好。」
她輕聲試探：「要不……讓你爸給你的工資注入點資金怎麼樣？當然，閔行也要出錢，就當罰他了，給你出出氣。」
給他們泡了香雪茉莉。
香氣混合着霧氣飄在空氣裏。
我說：「阿姨……」
「等等。」我的前婆婆打斷我，「媽知道，這事你肯定受了委屈。
「但他心裏頭有你，當初追了你那麼久……媽幫你教訓他，行不行？」
我頓了頓，還是笑着開口。
「以後，我還是稱呼您爲阿姨吧。」
她怔了怔，老兩口對視一眼，聲音艱澀，「真的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我點開手機。
播放江林意最新發給我的錄音。
【嫂子，我覺得你沒必要多心，行哥的活兒又不好，我要是真喜歡，早就和他在一起了。】
他媽震驚。
茫然地盯着我的手機。
裝傻的男人或許可以硬着頭皮說都是玩笑。
但女人，絕對能第一時間聽出江林意的言外之音。
我笑。
「叔叔阿姨，與其把時間浪費與勸我。
「倒不如早點去調查，江林意到底是爲了什麼，連喫相都顧不上，用這種最低級的挑釁。」
商業敏感。
我的前公公立刻變了臉色，轉身衝了出去。

-20-
可惜，調查的結果並不是江林意收了誰的錢，蓄意針對沈家的計謀。
說來可笑。
她回國的第一頓，是和其他的『兄弟們』一起。
酒後興起，不知道誰說的。
「當初沈閔行是不是喜歡你啊，現在結了婚，你猜他還爲不爲你癡迷了？」
「人家現在結婚了，被媳婦看的，身邊連個母蚊子都飛不進去。」
男人們鬨笑。
江林意扯了一把旁邊男人的領帶。
「真有意思。
「我行不行，試試不就知道了？
「結婚又怎麼了？」
一個兩個，接着酒勁全都壓上了賭局。
他們的賭約很簡單。
要看看江林意，多久能啃下沈閔行。
可她自己又加了碼。
光睡可不行。
要賭一賭，她用了多久，讓沈閔行徹底拋棄家裏的『糟糠之妻』。
可笑吧。
我的婚姻，確實讓這種東西插足了。
這不僅是沈閔行的問題。
同時也證明了，我看待人的眼光, 還是有待加強。
人生需要自省。

-21-
沈閔行還是不同意離婚。
即使家裏的父母已經不再願意幫他當和事佬。
離婚案, 沈閔行沒有到廳。
不過我放證據鏈條充足，賭氣時, 沈閔行的視頻，那些 live，全都發揮了作用。
沈閔行屬於自動放棄了答辯權，
法院優先採納了我方遞交申請。
額外，律師在訴訟中根據證據鏈條, 追加江林意爲第三人, 主張精神損害賠償。
要的不多不少。
恰好是他們賭約的雙倍。
可惜沒有當庭宣判。
等待的日子裏。
沈閔行找到我的公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
「喬婷……」
等了半天，他沒有後續。
「你有事嗎？」我告訴他：「我的時間很緊。」
他卻突然痛苦地捂住腦袋。
「怎麼就變成這樣呢……
「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離婚，你不知道……林意小時候很懂事的……」
我靠近他。
輕輕地發問：「享受兩個女人對你的競爭, 難道這不是你的報應嗎？沈閔行？」
他的眼眶紅了一圈。
「可除了她……之前我從來沒犯過任何錯誤。」
「所以, 你活該死在她手裏。」

-22-
判決書送達那日。
倫敦的新合約剛剛敲定。
窗外，泰晤士河燈火璀璨。
小助理說恭喜。
但還是怕我難過，她說畢竟，這是姐曾經的愛情，再堅強，也應該有放不下的時候吧。
我朝她笑了笑。
「能相信愛情啊, 看來，你還是不能升職, 只能加薪。」
小助理不明白。
我裝好合同。
「走, 帶你去嚐嚐地道的米其林。」

-22-
國內。
有求和的消息不斷地發到我的手機裏。
這，也是助理猜測我放不下的原因。
當着她的面，我錄屏發送到律師的手機裏。
「幫我整理一下，前夫性騷擾的新證據。」
小助理驚愕地瞪大眼睛。
放下手機。
我告訴她：「做生意的女人，不該相信愛情。」
「可……可我看小說裏都特別美好，男女主至死不渝……」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敲了敲腦子。
「哎呀, 還真是小說裏。
「以後摸魚不看知乎了……
「可是姐，難道世界上就沒有真的愛情了嗎？」
她眼巴巴地望着我。
沉默片刻，我還是告訴她。
「有的。
「只是那種東西，不是我們這樣的凡人可以擁有的。」

-23-
國內。
江林意和沈閔行早就出了名。
網友們親切地把他們稱呼爲「骯髒夫妻」。
沒有人人喊打那麼嚴重。
只是出現在哪個公共場所裏都會被人喊出稱謂。
拍下來發到視頻平臺。
哪怕江林意出了國, 華僑們依舊熱心。
有人出錢給博主打車跑。
有人出力, 看到了就對他倆陰陽怪氣。
「怎麼分開了呢，一起喫同一個冰激淋啊。」
「喂酒女兄弟, 多浪漫啊！」
包括其他的發小團。
明明之前還團結一心, 被曝光賭約，所有人都銷聲匿跡了。
就算沈閔行恨的發瘋。
找到他們，也只剩下鄙夷的眼神。
「都是喝多了說的酒話, 誰會當真啊。」
「不好意思啊, 我這人沒心計, 玩個遊戲，誰也沒想到江林意能真去找你啊。」
「哥們兒不是不挺你，可你也知道, 我這剛結婚, 媳婦管的嚴，真沒空陪你哈。」
曾經有多意氣風發的男人。
如今就有多狼狽。
哪怕他只是想找人喝一杯酒，牢騷幾句。
可是很快, 他連喝酒的心情也沒了。
因爲關於他的第二件案子，正式立案，擇日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