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室友出去旅行,我獨自在家。
晚上叫外賣,爲了湊單,我點了一盒避孕套。
騎手在線上騷擾:
「美女,買這麼多個,要注意身體啊!」
40 分鐘後,有人敲門。
我正在玩遊戲,隨口說道:
「你放在門口就好。」
又過了 15 分鐘,我剛準備開門拿外賣,習慣性看了下貓眼——
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美女,你怎麼還不開門?」
-1-
突如其來的注視嚇了我一跳。
我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倒抽一口涼氣。
身體不自覺地靠在身後的鞋櫃上,幾張鬆鬆垮垮的掛畫被我這麼一撞,「哐啷啷」摔了下來。
玻璃碎了一地。
這動靜太大,門外的人顯然聽見了,突然陰沉地開口:
「你在家爲什麼不開門?讓我在外面等了你 15 分鐘!!」
他先前就發消息騷擾我,又在我家Ţü₉門口行蹤鬼祟。
我還沒說什麼,他倒是先氣上了?!
我按捺住不安,強調說:
「我不是讓你放門外嗎?你放下就可以走了啊。」
他側臉貼在門框上,我只能從貓眼看見他的騎手頭盔:
「那不行啊,我是第一天上班,萬一東西丟了你給我差評,或者讓我賠你怎麼辦?」
我有些惱了:
「不會的,是我讓你放外面的,我不會給你差評的,你放心吧。」
他不依不饒:
「我不信。現在的人都很虛僞,戾氣很重,不親眼看你點好評,我是不會走的。」
我又氣又怕,這人要幹什麼啊?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我再次從貓眼裏看,這回看到了他的臉。
是個年輕人,大概二十來歲,長得乾乾淨淨的。
也許對方就是個沒什麼工作經驗的新手,第一次送餐,心裏不踏實,鑽牛角尖了吧。
但我還沒失去理智到給他開門: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真的要給你差評了啊!」
門外的人聽我這麼說,身形一僵,突然面容扭曲起來,猛地捶打起大門:
「開門!!!你開門!!!!快點開門!!!!」
「啊!」
我被嚇得失聲驚呼,慌亂地拿起手機,準備報警。
突然聽到外面一聲怒吼:
「你幹什麼的?!送外賣的嗎?找不到地方了?半夜三更地敲什麼敲?!」
-2-
我循着聲音一瞧,走廊盡頭迎來一道身影。
是我們小區的保安大哥,老徐。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老徐走到外賣員面前,對方便壓低了腦袋,嘴裏不知道在唸叨什麼。
老徐呵斥道:
「嘀嘀咕咕什麼呢?還不趕緊走?再不走我報警了啊!」
外賣員抬頭朝我看了一眼,雖然知道他瞧不見我,但我還是覺得心裏發毛。
老徐又拿手電筒往那人身上照,對方纔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老徐才敲了敲我的門說:
「沒事了啊,人走了。」
我聲音帶了些哭腔:
「老徐,謝謝你啊,嚇死我了。」
老徐大咧咧一笑:
「害,沒事,我本來就在巡邏,順手的事兒。」
我對老徐印象很好,他平日裏沒少幫助我和室友。
什麼鄰里糾紛、家裏空調水管壞了的,他都幫我們處理過。
但我們從來都沒好好感謝過他。
想到這裏,我心裏有些覺得虧欠:
「老徐,你等我一下,我給你拿瓶水。」
「害,不用。」
他雖然這麼說,卻還是喜滋滋地等在門口。
我走到廚房,拿了兩瓶可樂,又走到門口,剛準備開門,還是習慣性地往「貓眼」裏瞧了瞧。
老徐站在門外,手裏拿着我的外賣袋子。
袋子是黑色的,裏面的東西雖說不需要遮掩,但性質卻是很私密的。
他這個舉動,瞬間讓我有了一絲不安全感。
還沒等我說什麼,老徐開口了,聲音意外地變得有些細:
「小楊啊,你一個人在家啊?小長假沒出去玩兒啊?」
我心裏「咯噔」一下,腦海裏警鈴大作。
雖然老徐是熟人,但很多時候,令人遺憾的案件總是發生在熟人身上。
於是我下意識撒謊了:
「哦,沒有,我和小黃都在呢,她在屋裏玩兒遊戲呢。」
老徐抬頭看了看我的方向,嘴角浮現出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是嗎?」
隨後,那笑容一閃而過:
「小楊,你不是給我拿水去了嗎?」
我嚥了咽口水:
「哦哦,不好意思啊老徐,家裏沒有了,我改天請你喫飯!請你喫大餐!今天謝謝你啊!」
老徐站在門口,身形頓了頓,又大咧咧笑了起來:
「行吶,沒事兒,不用客氣。那我繼續巡邏去了,你們在家要注意安全啊,關好門窗。」
我連連答應,但眼睛始終盯着他在門外的身影。
直到他徹底從走廊處消失,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我把可樂拿回廚房,心裏也忍不住責怪起自己:「會不會有點太敏感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居然是一條短信:
【美女,好心提醒你一下,你們小區那個保安,是個殺Ṫü₌人犯啊。】
-3-
我皺起眉頭瞪着這條短信。
這是誰發來的?
這個說話的方式,這個調侃的語氣——
似乎就是剛纔那個外賣員。
他怎麼知道我電話的?
外賣平臺的信息不都是保密的嗎?他拿到的應該是虛擬的號碼,發短信是不可能發到我手機上的。
難不成是平臺泄露信息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讓我慌張的。
他這條短信是什麼意思?他說的保安,是老徐嗎?
我沒有回覆他消息,短信卻自顧自發了過來:
【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從 A 城來的,15 年前我們那兒發生了一起案子,有個客人嫖娼,因爲嫖資起了衝突,把一個按摩女弄死了。】
【不過死的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又一直沒有線索,誰也不會費心費力抓人。】
【沒想到那人竟然在這兒做起了保安。】
我想起外賣員的樣貌,忍不住回覆他:
【你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十五年前,你還是個孩子吧?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短信秒回:
【因爲我就在現場,我是那個按摩女的兒子。】
一股寒意順着脊柱攀上我的後腦。
15 年前,他最多也就 7、8 歲,眼睜睜看着自己母親死在別人手裏,又是那種環境,他的心理會受到何種衝擊?
但話又說回來了,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在騙我?
彷彿是怕我不信,他又發來消息:
【你不信可以去搜,新聞上能搜得到的,我沒有騙你。】
我半信半疑打開百度,按照他說的時間地點,確實搜到了一條新聞。
但新聞上只是說明了按摩女被害、兇手逃竄,並不能證明兇手就是老徐。
我回復他:
【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這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要真的是兇手,你直接報警不就行了?】
對面發來消息:
【我不相信警察。本來和我是沒什麼關係的,但是你和我媽長得有點像,我覺得他肯定會對你動手的,好心提醒你一下罷了。】
我看着這條消息,突然覺得細思極恐。
剛纔我根本就沒有開門,他怎麼會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咚咚咚!」
驟然響起的敲門聲驚得我渾身一顫:
「小楊啊,我剛下樓巡邏,你家樓下鄰居投訴了,說你們廁所水管漏了,漏穿他們家天花板了,讓我上來檢查一下,你開開門唄?」
-4-
老徐怎麼又回來了?
他說我們家水管漏了——
但這怎麼可能呢?
我和室友搬過來不到三個月,交房前房東專門找人檢查過所有水電,不可能有漏水的情況。
更何況,樓下住了一家三口,五一節出去玩了,根本就不在家。
我知道這件事,是因爲早上室友去機場,剛好碰見這家人。
他們家女主人和室友都是一個瑜伽館的學員,兩人關係不錯,順路送了室友一程。
老徐爲什麼要騙我?
難道真像外賣員說的,他想對我下手?
壞了,那我之前說室友在家,他一定知道我在撒謊。
「咚咚咚!小楊?」
我越想越害怕,乾脆還是報警吧。
我拿着手機,快步走回臥室,撥通了報警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我趕緊把自己獨自在家,有可疑人員敲門的事情說了。
「好,你把詳細的住址、你的姓名電話再說一遍,我們馬上派人過來。」
掛完電話,我心裏的忐忑減輕了些。
這才發現,走廊外面很安靜,已經沒有人敲門了。
難道……老徐走了?
我躡手躡腳走回大門,趴在貓眼上看了一會兒,門外確實已經沒人了。
等待警察的同時,我坐立難安,想找人說說話。
於是給室友發了一條微信:
【你到了嗎?路上順利嗎?】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凌晨兩點了,室友肯定已經睡了吧。
沒曾想,她很快回了我消息,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她笑得很燦爛,對着鏡頭比了一個「耶」:
【我到了,挺順利的。】
看着這張照片,我瞬間如墜冰窟。
室友可能出事了。
-5-
我室友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尤其是對於在網上發佈個人信息這件事,她總是慎之又慎。
現在有一種技術手段,可以把照片上人的指紋提取下來,利用人的指紋信息去做一些違法交易。
所以室友拍照比「耶」,從來都是手背朝外。
而她發Ṫű̂²給我的這張照片,是手心朝外的。
她曾經半開玩笑地對我說過:
「如果有一天我手心朝外做這個手勢,那我肯定變成僞人了。」
照片裏的她是不是僞人我不知道,但她一定不是在正常情況下拍攝這張照片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室友不是和樓下的一家三口一起出發去機場了嗎?
難道樓下的人也有問題?他們假裝送室友其實把她綁走了?
可是爲什麼啊?
我心煩意亂,我們兩個就是普普通通的實習生,平日裏安分守己,也沒得罪過誰啊?
怎麼會突然遇到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
突然,我的電話響了。
我瞄了一眼,是一個陌生電話。
我心裏煩躁,沒有接。
緊接着,那個電話又給我發了一條短信:
【我是警察,接電話。】
隨後,電話又一次打了進來。
我半信半疑接通,是一個沉穩的女聲:
「你好,是楊女士嗎?我們接到報案,你說家門口有可疑人員敲門是嗎?」
我「嗯」了一聲,又怕對方聽不清楚,補上一句:「是的。」
「現在門外還有人嗎?」
我實話實說:「現在沒有了。」
對方頓了頓說:
「好。現在是這樣的,我們已經到你們小區了,但是你們小區門口出現了惡性傷人事件,我們必須留在這裏處理一下,所以可能要晚點再去你那裏。局裏已經調派了其他警力,不會等太久的。」
我有點慌了,怎麼好巧不巧,我們小區突然就出事了?
正在我猶疑之際,對方又說了一句:
「你在家鎖好門窗,不要出門,等我們上來。」
「有問題隨時和我聯繫。」
電話裏有不少嘈雜的聲音,有人驚呼,有人奔跑,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
沒等我回復,對方便掛了電話。
我心急如焚。
我所在的樓棟看不見小區門口,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翻開各種社交媒體,尋找蛛絲馬跡。
到底是什麼事?怎麼突然就出事了?
隨後,我居然真的在微博找到了一條路人視角的視頻:
「外賣員發瘋把人捅死了,好像是因爲遲到了被點了差評……人跑了,警察正在到處找人。」
視頻一晃而過,但我卻看到了那個外賣員模糊的面容。
這不就是給我發短信的那個人嗎?
「咚咚咚!」
我家的門再次被人砸響了!
-6-
我嚇得魂不附體,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小楊啊?你在不在啊?你說句話!小區裏出事了!聽人說兇手就是外賣員!急死人了,你回個話,讓我知道你沒事!」
又是老徐。
一連串的消息讓我有些應激了,我決定保持沉默,等待警察上來。
「小楊!快開門!」
這一次,老徐似乎鐵了心要讓我開門。
我屏住呼吸,湊到門口,從貓眼向外看。
只聽見「吱呀」一聲,隔壁大門開了。
一位身材壯碩的大哥走了出來:
「幹什麼呀?怎麼回事啊?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敲敲打打老半天了!」
老徐聽上去很焦急:
「之前有個外賣員,在她家門口徘徊好久,被我趕走了。緊接着小區門口就鬧出人命了。兇手跑了,我擔心小楊出事,上來看看,沒人開門,也沒人說話。」
隔壁大哥抱起胳膊:
「是不是有同夥啊?要不然報警吧?」
老徐慌慌張張地說:「院裏全是警察,到處找兇手呢。關鍵是怕警察來了就晚了啊!」
隔壁大哥也有些焦慮起來:「那,把門撞開?」
眼看着兩人真的要破門而入,我趕緊出聲:
「我沒事!老徐,我就是睡着了,我沒事啊,你去忙你的吧。」
隔壁大哥揚了揚下巴:「害,看樣子是你多心了,沒啥事。」
老徐態度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不行,我沒看見你人,我不放心!」
「真不用啊!我沒事啊!」
老徐不再回復我,而是拉過隔壁大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那大哥突然又蹲下身,拿起我的外賣袋子看了看。
突然扔下袋子回了自己家。
老徐也轉過身,看上去放棄了讓我開門。
可我總感覺隱隱不安。
他們爲什麼要看我的外賣?
老徐對他說了什麼?
不對勁,太奇怪了。
突然,我聽到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猛地一回頭,剛巧看到隔壁大哥順着陽臺爬了過來。
一張表情猙獰的面容映在飄窗的玻璃上。
他眼睛處反射着客廳的燈光,像是眼裏噴出火焰的惡鬼!
更要命的是,我家的飄窗沒有鎖門!!!
-7-
下一秒,我飛快朝着窗臺跑去,腳底一滑,從拖鞋裏掉了出來。
光腳踩在地上的玻璃渣,疼得我後頸一僵。
但我來不及停下,着急忙慌地跑過去,在千鈞一髮之際,關上了門鎖。
隔壁大哥愣在窗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地面:
「你真沒事嗎?流這麼多血?」
我這才意識到,玻璃劃破腳底,流了不少血。
「我真沒事,這是我剛纔不小心踩的。你快走吧,你們這是非法入侵,我已經報警了。」
大哥癟癟嘴:
「真是狗咬呂洞賓。好心好意過來確認你的安危,還被你當成壞人了?切。」
他轉身要走,突然又停下了,反朝着我又走近了些:
「我覺得不太對勁啊。你要是沒事,外賣裏爲什麼會有一包帶血的肉啊?你大晚上外賣鮮肉啊?」
我被問得莫名其妙:
「什麼肉?我沒買肉啊!」
我原本是準備洗漱睡覺,發現家裏沒有牙膏了,這才從超市買了些牙膏、紙巾什麼的,到最後需要湊單費,我才隨便買了個最便宜的避孕套。
根本沒有什麼肉啊?
我想起小區門口發生了惡性傷人事件。
難道那已經不是那個外賣員第一次動手了?他在別的地方殺了人,然後還把戰利品當做外賣給我送來了……?
我胃裏一陣翻滾。
隔壁大哥看我臉色不好,關切地Ṭúₕ問道:
「你真的沒什麼事嗎?」
又拿出手機打了一串文字:
【如果有事你可以拼命眨眼,是不是有人在房裏威脅你?】
或許他們真的只是擔心我的安危。
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我真的沒事,放心吧。」
大哥看我態度堅決,也不再說什麼了。
只見他翻過陽臺,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身影最終消失在我眼前。
然而,還沒等我放鬆,只聽見一聲劇烈的聲響:
「嘭!」
像是什麼重物落地的聲音。
下一秒,強烈的不祥預感攀上心頭。
果然,剛纔隔壁大哥消失的牆角,出現了一張扭曲微笑的面容。
是老徐。
隔壁大哥出事了。
-8-
「老徐!」我聲音都變了調:
「你到底要幹什麼?!」
老徐沒有說話,一條腿已經搭過陽臺,身子開始往屋裏探。
手掌撐在欄杆上的力度大得嚇人,青筋暴起,他緊緊盯着我,平靜得詭異。
我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下一秒,他來到窗前,從腰間取下一根警棍,揚手便砸在我的玻璃上!
「嘭!」
玻璃登時裂開蜘蛛網紋。
「嘭!」
好幾處玻璃在震顫中碎了下來。
這根本經不起他幾下敲擊!
我轉身就跑!
跑到門口,我慌忙穿上拖鞋,衝出家門。
我先是衝到電梯,按了半天沒有反應,只能從ŧúₗ安全通道往下跑。
看老徐剛纔那個樣子,說不定真是逃了 15 年的殺人犯。
那外賣小哥說的是真的?
可是他自己爲什麼又跑出去殺了人呢?
而老徐又爲什麼要對我下手呢?難不成真是因爲我長得像那個按摩女?
來不及細想,我跌跌撞撞地加快腳步。
「踏踏踏踏……」
我身後響起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老徐追上來了!
快點!
再快點!
我沒了命地往下跑!
我家住在 4 樓,再過兩個拐彎,我就能跑出去了……
快點!
眼前出現微弱的亮光,是一樓的安全通道大門。
我猛地衝了過去,腦袋不知道撞到什麼,疼得我眼冒金星。
再一睜眼,我忍不住尖叫出聲:
「啊!!」
-9-
「幹什麼呢?!怎麼回事?!」
方纔跑得太快,沒料到面前有人,睜眼看到人影才被嚇得尖叫。
定睛一看,竟然是兩位穿着警服的警察!
其中一位女警察看見我慌不擇路,腳下還沾着血,臉色瞬間變了,右手放在腰間:
「你別慌。慢慢說,怎麼回事?」
我頓時鼻頭一酸:「有人追我。」
她順着我身後一探,老徐正巧追了上來。
她一把將我攬在身後,指着老徐呵道:
「幹什麼?別動!跑什麼?」
老徐被喝止,氣喘吁吁地說:
「哎呀,警察同志,你們可算來了,快看看小楊,她受傷了,我懷疑她被人挾持了。」
我詫異地瞪着老徐。
只見他神色擔憂:
「剛纔不是在小區門口發生了大事嗎?今天晚上,那個外賣員也在小楊家門口徘徊,我擔心她出事,就去找她。可是她態度奇奇怪怪的,又一直想趕我走,我怕她被人威脅了不敢說實話。」
我氣笑了:
「你拿着警棍翻牆進我家,還砸壞了我家的玻璃!我哪裏是被人威脅了,我是害怕你啊!」
老徐愣了愣,突然一拍腦袋: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啊!哎呀,小楊啊,你看我以爲我們這麼熟了,你不會害怕我,你表現那麼反常,我還以爲你出事了呢!」
女警察抬起手示意老徐不要說話:
「走,上去看看。」
我帶着警察回家,一路上,我都緊緊貼着那位女警官。
彷彿是知道我害怕,她一直拍着我的背,示意我安心。
回到家中,看到一地狼藉,女警官皺起眉頭:
「怎麼搞成了這樣?!你這是非法入侵知不知道?!」
老徐額頭冒汗:
「知道知道,這不是事急從權,怕小楊出事嘛!」
我想起剛纔發生的事,拽着女警官說道:
「對了!!隔壁大哥!隔壁的大哥剛纔來找我,可能被他打暈了!」
女警官皺起眉頭,對老徐揚了揚手:
「帶我們過去看看!」
隔壁房門緊閉,敲了好一陣子,也不見有人來應門。
就在女警拿起對講機,準備呼叫支援時,門開了。
隔壁大哥揉着腦袋走出來:
「誒?怎麼還有警察?」
女警神色一正:
「怎麼回事?」
隔壁大哥看到面色慌張的老徐,似乎想起了什麼:
「哎呀,我剛纔爬陽臺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到頭了。」
什麼?
女警看了看我,又看看隔壁大哥:
「你自己摔的?」
「自己摔的啊。剛纔我們以爲這個小姑娘有危險,去隔壁找她,但是她一直說自己沒事,又流了很多血,我也搞不清楚狀況。本來想回來和老徐再商量商量,沒曾想,一不小心摔暈了!」
女警半信半疑,還是進到他家裏四處查看了一下,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她看着門口的外賣袋子:
「那這個呢?這裏面不是有肉塊兒嗎?在哪兒呢?」
隔壁大哥憨憨一笑:
「嘿嘿,這不是爲了嚇唬她嘛,萬一她害怕,把門打開了,我們不就能進去了嘛。」
「胡鬧!」
緊接着,警察又到我家裏巡視了一番,家裏的痕跡和我所說的情況基本一致。
末了,警察把老徐和隔壁大哥拉到門外:
「你們太草率了!就算是爲了救人,也不應該這麼莽撞啊,把人家窗戶修好!」
「是是是……」
二人連連點頭。
此時,女警的對講機響了:
「五零五零,樓下需要支援,收到請回復。」
女警ṱũ̂₉接起對講:「五零收到,馬上下來。」
她再次面向老徐:
「你們趕緊離開這裏。下面案情複雜,我們要去支援,但是你們這個事兒沒完啊,等我們忙完了再回來找你們回去說清楚。」
女警看着我:
「怎麼樣?你還好嗎?如果實在害怕的話,先跟我們下去,等我們忙完了再來處理你這邊的事。」
此時的我已經徹底冷靜了。
剛纔那一圈巡視,我想清楚了很多事。
現在的我,還不能離開。
於是,我握緊藏在褲兜裏的手機,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不用了。我實在是太困了,我想休息一下。」
「……行,那有什麼事你隨時聯繫我,我姓方。」
女警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也不再說什麼,將老徐趕走,三人一起下了樓。
-10-
隔壁大哥也回了家。
留下我一個人。
之前被外賣小哥嚇到的時候,我不小心撞碎了門口的掛畫。
碎玻璃落了一地。
而此時,這些碎玻璃除了被我帶到陽臺上的一部分,還有一些小碎渣,指向了室友的房間。
這些痕跡,是警察到來之前就已經存在的,但我逃離家中之前還沒有。
也就是說,我被老徐追趕着到樓下時,有人偷偷進了我家,還去了室友的房間。
唯一可能的人,就是假裝暈倒的隔壁大哥。
說起來,隔壁住着什麼人,我一直都不清楚。
那個人真的是住在隔壁的嗎?
又或者根本就是老徐的同夥。
他們費盡心機想要把我騙出家門,無疑是爲了室友房間裏的某樣東西。
室友發給我的照片很明顯是白日裏的光線。
那如果她白天就拍下了那張有問題的照片,此時此刻,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
而有人用她的手機給我發了照片,說明對方不想讓我知道她已經遇害。
很有可能,是因爲不想打草驚蛇,怕我妨礙他們找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會是什麼呢?
我小心翼翼地躲開碎玻璃渣,來到室友的房間。
雖然他們在翻找的時候很小心,但還是有不少東西都弄亂了。
室友平日裏有些強迫症,好多東西用完都必須放回原位。
此時很多物件都和平時的擺放位置不同。
我在她屋裏摸索了半天,還是沒能發現有什麼異常。
難道已經被他們找到了?
若是找到了,那室友恐怕危險了……
若是沒有找到……
壞了!!!
如果他們沒找到想要的,警察走了他們一定會再回來!
窗臺玻璃還是壞的!
我趕緊衝出室友房間,可已經晚了。
隔壁大哥正靈巧地落在陽臺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喲,美女,還沒睡呢?」
我轉身往回跑,想從大門離開。
卻發現大門被人做了手腳,根本關不上了。
有人從外面猛地一拉。
老徐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
「老費勁了,終於把他們甩了。怎麼的小楊?這麼晚了,要去哪兒啊?」
-11-
我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跑去,那裏好歹還有一扇門能擋一擋。
可是老徐動作更快,他一個大跨步衝了過來,將我攔腰抱住。
我拼命掙扎,他把我按在地上,手腕和膝蓋都扎進來不少碎玻璃渣:
「別動!」
我不聽他的,死命掙扎,他一拳頭揮在我的太陽穴,打得我眼冒金星。
隔壁大哥忙勸道:
「你下手別太重!還得留着問話呢!」
我腦袋昏昏沉沉,被人一把拎了起來,扔在椅子上。
他們又找來好些膠帶,把我纏得結結實實ŧű₋。
做完這一切,他們躺在我的沙發上,翹着腿問我:
「東西呢?」
什麼東西?
我張了張嘴,卻在一瞬間說不出話,眼睛好像腫起來了,看人也有些模糊。
隔壁大哥踹了踹椅子腿:
「問你話呢?東西呢?」
我用力擠出一絲沙啞的聲音:
「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老徐從廚房拿來了可樂,擰開之後狂喝了幾口:
「別他媽給我裝蒜啊。你要知道,你那個室友就給我裝,你猜猜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我再問你一遍,東西在哪裏?照片在哪裏?」
照片?什麼照片啊?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老徐「嘖」了一聲,看上去十分遺憾:
「小楊啊,我平時挺喜歡你和小黃的,你們倆是大學生,對人禮貌,有教養,對我也總是笑嘻嘻的。我不想傷害你們。你要是把東西交出來,我能饒你們一命,行不?」
看樣子,室友暫時還沒死。
但若是我一直不承認,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得想辦法拖延時間纔行。
我抬起頭,艱難地睜開還未受傷的右眼:
「這麼說,15 年前的事,真的是你乾的?」
老徐驚訝地瞪着我:
「你說什麼?」
-12-
我整個左臉都有些麻了,說話變得含含糊糊:
「15 年前,你殺了一個按摩女,從 A 市逃竄到這裏。沒想到,居然被按摩女的兒子找上了門。」
老徐愣愣地聽着,突然大笑一聲:
「喲呵?這都被你們查到了?你們這些實習小記者,怎麼比警察還能耐?我以爲,小黃只是查到我喫空餉的事兒,沒想到你們竟然查得這麼深?」
原來是這樣。
我就說最近爲什麼室友總是奇奇怪怪的,老是往物業跑。
我還以爲她看上了物業新來的小帥哥。
看樣子,他們要找的照片,就是老徐喫空餉的證據了。
胸口被纏得緊緊的,呼吸開始變得有些困難。
我用力吸了一口氣:
「不是我查到的,是那個外賣小哥告訴我的。他就是那個按摩女的兒子。」
老徐踱了兩步:
「沒錯,就是那小子。早就看他在我們小區鬼鬼祟祟的,還以爲我沒發現他。他和他媽長得一模一樣,我就等着他來報仇。沒想到今天早上我跟蹤小黃去機場,綁人的時候被他看到了。我還以爲他嚇尿了不敢來了,居然還敢來找你報信。」
我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他的報信方式可不怎麼聰明,打草驚蛇不說,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外賣員逃跑的視頻是你拍的吧?你用第一視角在自媒體上傳播,說是外賣員與客戶起了爭執,干擾警方辦案,也引開了那小子。」
老徐睜大雙眼:
「沒想到啊,小楊,你還真挺聰明的啊,不錯,現在有警察幫我盯着他,我省事兒得很。等到這邊的事解決了,我全推到他腦袋上,豈不是一箭雙鵰?」
真沒想到,平日裏看着那樣憨厚老實的一個人,居然是個披着羊皮的狼:
「你把誰殺了?」
老徐不以爲然地說:
「哦,沒誰,一對討厭的夫妻,平日裏就喜歡亂停車,跟他們說了人家業主的車位不能佔,那是私家車位!私家車位啊!他們不聽也就算了,還打我!那我可不就是隻能一刀一個了嘛。」
我後背發涼:
「凡做過,必留痕跡。你不怕被抓到嗎?」
「哈哈哈哈哈。」
老徐忽然大笑着湊到我面前,對我張開手掌:
「你瞧瞧,你猜爲什麼 15 年了都沒抓到我?」
他雙手指尖平滑,沒有一絲痕跡,原來, 他早就已經把自己的指紋磨掉了。
下一瞬,他用那隻粗糙的大手死死卡住我的喉嚨:
「行了別廢話了,你跟你那個室友一樣討厭!自以爲自己有多聰明。別想在這裏耽誤時間, 趕緊把東西交出來。」
我艱難地吸着氣,卻看着他笑出了聲:
「老徐啊,你這麼有經驗, 怎麼沒想過搜身呢?你沒發現,我身上有個該有的東西不見了嗎?」
老徐瞪大眼睛,在我身上翻找起來。
突然, 他驚恐地看向我:
「你手機呢?」
我努了努嘴,指向沙發下面。
在老徐的示意下,「隔壁大哥」趴下身, 拿出了沙發下面的手機。
那是剛纔老徐將我打倒時, 我藏在下面的。
此時, 手機呈接通狀態。
我對着手機大喊:
「方警官, 你再不進來, 我人就要沒了!」
「嘭!」我家大門被踹開ţŭ̀⁾, 之前的女警帶着好幾位同事一起衝了進來。
「別動!把手舉起來!」
-13-
我終於得救了。
我在醫院養傷的時候,方警官將案件的進展告訴了我。
外賣小哥被找到了, 據說是逃離警方追擊的時候掉進了下水道,第二天才被發現。
他雖然想要找老徐報仇, 但是因爲從小經歷過很多不好的事,所以精神上確實不太正常。
現在已經在警方的幫助下接受心理治療。
老徐交代了室友的去向。
警察在郊外的一處修車鋪裏找到了她,她受傷很嚴重, 但是好歹留了一條命。
她在物業後門拍到過老徐找人買身份證的視頻。
老徐就是用買來的身份證,製造假的保安崗位, 然後冒領別人的工資, 喫空餉的。
那個所謂的「隔壁大哥」確實不是我們小區的業主或者住戶,而是一個擁有隔壁鑰匙的房屋中介。他是老徐的親戚, 兩人平日裏到處在別人家裏蹭住,省掉了不少租房費用。
我接過方警官遞來的橘子問道:
「小黃藏起來的證據找到了嗎?」
「找到了。」
原來, 室友以爲自己死定了,把裝有證據的 U 盤吞進肚子裏,做了手術纔拿出來。
我忍不住罵道:
「真是個傻子。喫個空餉而已, 有必要這麼較真嗎?命重要還是證據重要啊?」
方警官搖搖頭:
「也許她覺得自己活不了了, 留下那個證據,也是爲了幫助警方找到兇手啊。」
我一直都知道, 室友想做一名優秀的記者, 不怕危險, 揭露社會的陰暗。
我向來是沒有那樣的決心的,因爲我本就是個軟弱的人。
可不知道爲什麼, 經過這次事之後, 我突然對這個職業產生了新的理解。
或許,總是有些人,註定要站在黑暗的邊緣, 帶着無畏的光, 去照亮那些我們不敢看見的地方。
而我,最初可能只是那些黑暗中的觀衆,直到一切變得無法迴避時, 我才意識到——
這場遊戲,從一開始就不是關乎勇氣,而是關乎生存。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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