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歲,我媽還每天查我的行車記錄儀。
看我常進出商場、美容院,她立馬勸我:
「結婚了要懂得勤儉持家,不賢惠的女人是會被休的。」
看我晚上十點才從公司離開,她直接打來視頻:
「你一個女人沒事幹加什麼班?相夫教子纔是王道!」
後來,我的車停在酒店樓下,一停就是三個小時。
我媽徹底崩潰了。
「賤人!你是出軌了嗎?王明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
與副駕駛上的老公對視一眼。
我語氣無辜:「沒啊,我是在抓你老公的奸……」
-1-
「華晴,你昨天下午三點到五點,車都停在市中心百貨的地下車庫,你幹什麼去了?又買東西了?」
電話那頭,我媽的聲音帶着一貫的審視和不滿。
我握着方向盤,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語氣平靜。
「媽,我去百貨公司,自然是逛街買東西。」
「你看看你!都結婚的人了,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勤儉持家?」
「王明賺錢是辛苦,你這麼大手大腳,哪個男人受得了?」
「不賢惠的女人,是會被休的!你懂不懂?」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熟悉的論調又開始了。
我幾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皺着眉頭,一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監視我的行蹤,是她每日必修的功課。
「媽,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錢。」我強調。
「你的錢?你的錢不也是這個家的錢?女人啊,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你……」
我打斷她。
「媽,我晚上還有個會,先不說了。」
然後迅速掛斷電話。
這樣的對話,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如果行車記錄儀顯示我常進出商場、美容院。
她就痛斥我不懂得勤儉持家,警告我「不賢惠會被休」。
如果記錄顯示我晚上十點才從公司離開,她會立刻打來視頻,質問我:
「你一個女人,沒事幹加什麼班?工作那麼拼命給誰看?」
「相夫教子纔是王道!別把自己熬成黃臉婆,到時候王明都不要你!」
我覺得自己不是她的女兒,而是她急於向女婿王明表功,要替他「管教」好的一個不聽話的兒媳。
-2-
回想起我和王明的婚姻,我媽的態度轉變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當年,我和王明戀愛,她一百個不同意。
她嫌棄王明家境普通,工作也只是個小職員。
爲此,她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雞飛狗跳,甚至揚言要和我斷絕母女關係。
但我堅持。
王明對我極好,那種好,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和疼愛。
他會在我加班晚了的時候,無論多晚都來接我;
會在我生病的時候,笨拙地學着煲湯;
會在我媽對我頤指氣使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把我護在身後,用一句「媽,華晴她工作也累,我來吧」輕輕擋開。
婚後,王明的事業漸漸有了起色,我們的生活也越過越好。
他對我始終如一,處處維護我。
大概是看王明確實是個「潛力股」,如果她能討好成功,那麼家裏又要多一個男人圍着她轉了,這樣家裏也會多一個人幫着她一起管教我了。
我媽對王明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她開始刻意討好王明,在他面前對我諸多挑剔。
彷彿要證明她這個丈母孃是多麼「深明大義」,多麼會「約束」女兒,好讓女婿對她這個丈母孃另眼相看。
她將王明視爲這個小家庭裏的「男主人」。
而她,則是那個需要輔佐男主人、確保家庭穩定的「太后」。
她通過「管教」我,來向王明邀功,以此鞏固她在我這個小家庭中的「權威」和「發言地位」。她似乎覺得,只要王明認可她,她就能繼續掌控我的人生。
我年齡漸長,事業上小有成就,在公司裏也做到了中層管理,經濟越來越獨立,思想也越來越成熟。
按理說,她應該對我放心了。
但事實恰恰相反,我的獨立自主,反而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慮。
她的掌控欲也因此變本加厲。
她大概覺得我「翅膀硬了」,快要脫離她的掌控了。
所以必須用更嚴厲的方式把我「扳回正軌」。
尤其是在王明面前,她更是要表現出那種「大義滅親」的姿態。
彷彿在說:「你看,王明,我對華晴多嚴格,絕對不會讓她恃寵而驕,我會幫你把她管得服服帖帖。」
而王明,他總是站在我這邊。
每當我媽又開始數落我,他會笑着打圓場。
「媽,華晴有分寸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或者直接攬過我的肩膀:「我覺得華晴這樣挺好的,獨立自信。」
王明的維護,讓我媽感到一絲不安和挫敗。
她大概不明白,爲什麼女婿不像她期望的那樣,對她的「管教」表示讚賞和支持。
但王明溫和有禮,對她也孝順,她抓不到任何錯處,也無法指責王明「不識好歹」。
於是,她那股無處發泄的控制慾,便更加變本加厲地傾瀉到我身上。
-3-
她對我的行車記錄儀的檢查,已經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華晴,你今天爲什麼走這條路回家?比平時多花了五分鐘!」
「是不是去見了什麼不該見的人?」
即便我解釋說那條路只是車少一些,她也會狐疑地追問半天。
「你昨天下午在咖啡館待了一個小時?跟誰?」
「談工作需要去那種地方嗎?是不是又亂花錢了?」
她會把我和朋友正常的下午茶,解讀成不務正業、鋪張浪費。
「你車子啓動後在原地停了三分鐘才走,是在等什麼人嗎?」
她總能從我的行車軌跡裏找出各種「疑點」。
然後添油加醋地暗示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生活不檢點,或者對家庭不上心。
我內心疲憊不堪,但多數時候,爲了所謂的家庭和睦,爲了不讓王明夾在中間爲難,我選擇了忍讓和沉默。
可我的忍讓,卻讓她更加得意,以爲我真的被她「鎮住」了。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徹底失控了。
那天下午,我臨時接到領導通知。
一位重要的男性客戶從外地乘高鐵抵達,需要我去車站接他,並直接帶他去公司開會。
時間緊急,我匆匆驅車前往。
上車後,我習慣性地啓動了車輛,卻忘了斷開手機與車載藍牙的連接。
剛接到客戶,車子還沒駛出車站廣場,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屏幕上赫然顯示着我媽的名字。
我來不及反應,下意識地接通了電話。
沒等我反應過來,她那尖銳的聲音便通過車載音響,清晰地迴盪在車廂內。
「華晴!你又跑到車站去鬼混什麼?是不是又想去勾引什麼不三不四的人?!」
她一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質問和指責,聲音之大,震得我耳膜發疼。
副駕駛座上的客戶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咆哮嚇了一跳,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
我媽的耳朵何其靈敏,她立刻捕捉到了那聲男人的聲音。
她的聲音瞬間變得更加刺耳,簡直是歇斯底里地嘶吼起來。
「賤人!你個不守婦道的下賤東西!竟然在上班的時候去外面勾搭野男人!」
「你看看你,這才結婚幾年,就這麼不安分,是不是要給我們家蒙羞?!」
「我告訴你,不賢惠的女人,男人是不會要的!」
我羞憤欲死,連忙解釋:「媽,你別胡說!我是在接客戶!」
但我的聲音完全被她淹沒,她根本聽不進去,只顧着發泄她的臆想和怒火。
客戶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鐵青,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厭惡。
他顯然聽懂了我媽的話,即便我後面再怎麼解釋,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全程一言不發,只是冷着臉。
會議結束後,他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便匆匆離開了。
回到公司,我被踢出了那個重要的項目,理由是「個人家庭問題嚴重影響工作形象」。
領導雖然沒明說,但我知道,這都是拜我媽所賜。
-4-
當晚回到家,我終於爆發了,第一次對我媽大吼大叫。
我質問她爲什麼要這樣毀掉我,毀掉我的工作,毀掉我的人生。
而她,卻依然是那副得意洋洋的姿態,彷彿她做了一件多麼正確的事。
她冷笑着說:
「就該這樣!省得你整天在外面亂跑,不然一起工作要是你出軌了怎麼辦?」
「女人就該老老實實掙點死工資,早點回來伺候老公,那纔是正經事!」
那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鋼針,徹底刺穿了我內心最後一點忍耐的防線。
我看着她那張扭曲的、自以爲是的臉,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冷。
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和憤怒湧上心頭。
我意識到,如果我不反抗,我的人生就真的會被她徹底毀掉。
正好,家裏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我本來是想盡心盡力地處理好的,畢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但從那一刻起,我下定決心。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徹底擺脫她這種窒息的控制,奪回我的人生。
和王明商量好之後,我以工作應酬爲名,特意將車開到了市裏一家頗有名氣的星級酒店樓下。
夜色漸濃,霓虹閃爍,將酒店的名字映照得有些曖昧。
我熄了火,看着行車記錄儀的指示燈,知道它此刻只記錄着我的定位,而我已經關閉了視頻監控功能。
我知道,此刻,我媽一定也通過手機 APP,看到了我的車,正停在酒店樓下。
沒過幾分鐘,王明上了車,坐到副駕上,目光沉靜地看着我。
他什麼也沒問,只是對我點了點頭,那眼神里有擔憂,有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無言的支持。我們沒有下車,就靜靜地坐在車裏,等待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等待一個即將引爆的炸彈。
我估摸着我媽已經看到了我的車在酒店樓下停了足夠長的時間——足足三個小時,足夠她腦補一出大戲。
果不其然,手機尖銳的鈴聲劃破了車內的寂靜。
我按下接聽鍵,開了免提,將手機放在中控臺上。
「華晴!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電話那頭,我媽的咆哮聲如同驚雷炸響,每一個字都淬着毒,裹着冰,狠狠砸向我。
「你看看現在幾點了?!你一個有夫之婦,深更半夜把車停在酒店樓下三個小時!」
「你是不是跟哪個野男人鬼混去了?!」
我沒有立刻反駁,只是平靜地聽着。
王明坐在我身旁,眉頭微微蹙起,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了然。
他太瞭解我媽的脾性了。
她此刻完全是根據我車子的定位,在進行她那套瘋狂的臆想。
「王明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就不知道珍惜?!」
「你對得起他嗎?對得起我這張老臉嗎?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她的聲音因爲極致的憤怒而變得ţüₒ有些嘶啞。
彷彿我「出軌」,背叛的不是王明,而是她這個丈母孃,是她精心維護的「女婿的好感」。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暴跳如雷、面目猙獰的樣子。
她自以爲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可以肆意對我進行審判。
-5-
「你說話啊!啞巴了?心虛了是不是?」
見我沉默,她的氣焰更加囂張。
「我早就跟你說過,女人要守婦道,要安分守己!你就是不聽!」
「現在好了,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情!你讓王明怎麼看你?」
她頓了頓,似乎是在喘氣,然後又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
「我這就給王明打電話!讓他好好管管你!你這種女人,就是欠管教!」
說着,她似乎真的掛斷了電話,準備打給王明。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個電話,她怕是打不通了。
因爲王明此刻正坐在我身邊,他的手機早已調成靜音。
幾ƭųₐ秒鐘後,我的手機再次響起,依舊是她的號碼,這次是視頻通話請求。
我按了接通,屏幕上立刻出現了我媽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我沒有刻意調整角度,讓她清楚地看到,駕駛座上的我,以及副駕駛上,正平靜地看着手機屏幕的王Ṫùₙ明。
「華晴!你還有臉接視頻?你那個姦夫呢?躲到哪裏去了?」
「讓他出來!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勾搭我李秀芳的女婿的老婆!」
她的話音未落,當她看到屏幕裏,王明那張熟悉的臉時,聲音戛然而止。
視頻裏,她那張憤怒的臉瞬間凝固,瞳孔猛地收縮。
眼神從最初的盛怒,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錯愕,最後是徹底的懵圈。
她大概怎麼也想不到,她口中的「姦夫」,竟然是她的好女婿王明。
「王明……你……你們怎麼在一起?」
她的聲音變得支離破碎,帶着一絲顫抖和困惑。
她大概是想問我不是去應酬了嗎?王明不是說他今晚加班嗎?
她那套完美的「女兒出軌」劇本,在這一刻,被王明活生生地「攪黃」了。
我看着視頻裏她那副義憤填膺、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的模樣,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反而覺得有些可悲。
她永遠只看得到她想看到的,永遠活在自己的臆想裏。
就在這時,酒店大堂的旋轉門緩緩轉動,兩道身影從裏面走了出來。
當看清那兩張臉時,我心頭一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我沒有立刻說話,只是平靜地將手機攝像頭轉向車窗外,對準了那兩道身影。
我爸華建國,正和一個穿着時尚、妝容精緻的年輕女人並肩走出酒店。
他們有說有笑,舉止親密,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們這輛停在不遠處的車。
當鏡頭清晰地捕捉到我爸的身影,以及他身旁那個陌生的年輕女人時。
我媽那張原本就慘白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華晴……這……這是……」
她的聲音變得嘶啞,帶着一種難以置信的痛苦。
我沒有給她緩衝的時間,立刻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王明也隨即下車,默默地跟在我身邊。ţū₇
我舉着手機,讓攝像頭始終對準我爸和那個女人,然後邁着沉穩的步子,朝他們走去。
我爸和那個女人顯然沒有預料到我們會出現在這裏。
當他們看到我,以及我手中正對着他們的手機時,臉上的親暱瞬間僵硬,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和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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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在他們面前,將手機舉到他們面前,讓視頻那頭的李秀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的模樣。
我看着視頻裏母親那張瞬間失了血色、嘴脣哆嗦卻發不出完整句子的臉。
心中沒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她聽得清清楚楚:
「媽,你不是問我來酒店是不是出軌了嗎?」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
「我沒出軌啊,是你老公出了。」
視頻那頭,她的嘴巴張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雙曾經充滿指責和憤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和難以置信。
她舉着手機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手機屏幕也跟着晃動起來。
最後,畫面一黑,視頻通話被切斷了。
大概是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直接暈了過去,或者,是羞憤到無力再面對。
我爸的臉早已漲成了豬肝色,他看看我,又看看王明。
嘴脣蠕動了幾下,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那Ţů⁶個年輕女人則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現場一片狼藉的沉默。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我知道,從今晚開始,至少在我這裏,李秀芳那令人窒息的控制,該結束了。
我不再是那個任她擺佈、唯唯諾諾的女兒。
我是一個獨立的、有自己思想和底線的成年人。
夜風依舊清冷,但我的心,卻前所未有地平靜和堅定。
王明轉過身,輕輕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溫暖而有力。
我和王明回到家,一夜無話,卻也一夜無眠。
我預想過李秀芳的反應,卻沒想到,她的崩潰來得如此徹底,又如此……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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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我的手機尖銳地響起,我深吸一口氣,接通。
「華晴……」
她的聲音嘶啞得像是砂紙摩擦過木板。
「你……你這個畜生!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做了什麼?」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你設計陷害你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想看我們這個家散了!你好狠毒的心啊!」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你爸那麼老實本分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一定是你,污衊了你爸,又騙了我女婿!」
我幾乎要氣笑了。
老實本分?視頻裏的畫面還歷歷在目,她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媽,你親眼看到的。手機視頻不會騙人。」
「騙人!就是騙人!」
她狀若瘋狂。
「那是你找人演的!是你故意氣我的!你就是不想讓我好過!」
「你這個ẗûₒ不孝女,從小就跟我作對!」
「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就想毀了這個家是不是?!」
我閉上眼,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跟一個完全沉浸在自己臆想世界裏的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
「隨你怎麼想吧。」
我疲憊地說,準備掛斷電話。
「華晴!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爲了擺脫我,才編出這種謊言?!」
「你爸要是被你氣出個好歹,我跟你沒完!」
我沒再理會她的咆哮,徑直掛了電話。
果然,沒過多久,我爸的電話打了過來。
他的聲音充滿了羞愧和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晴晴,你媽……她快把我逼瘋了。」
他嘆了口氣。
「她不相信,她指着我的鼻子罵,說我被狐狸精迷了心竅,說你聯合外人陷害我。」
「爸,那你怎麼說?」
「我說什麼?」
他苦笑一聲。
「我還能說什麼?我認了。是我對不起她,對不起這個家。」
「但是晴晴,有些話,我憋在心裏太久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我爸的聲音帶着壓抑許久的怒火,爆發了出來。
「我跟她攤牌了!我告訴她,就是因爲她!」
「她那死板苛刻的性子,把這個家管得跟冰窖一樣!」
「這麼多年,我活得像個木偶,沒有一點樂趣,沒有一點溫情!」
「她對你也是,從小到大,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按她的意思來!」
「這種日子,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我握着手機,手指微微收緊。
「然後呢?」我輕聲問。
「我跟她提了離婚。」
我爸的聲音低沉下去,帶着一絲解脫,也帶着一絲茫然。
「她……她當時就傻了,然後就開始哭,開始鬧,說我沒良心,說我拋棄她。」
離婚。
這兩個字從我爸口中說出來,在情理之中。
李秀芳的世界,恐怕是真的要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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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李秀芳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她開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家庭保衛戰」。
先是每天無數個電話打給我,內容無外乎哭訴、咒罵、威脅。
說我不孝,說我鐵石心腸,說我要是眼睜睜看着這個家散了,她就死給我看。
我一概冷靜回應。
「媽,這是你和爸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如果你覺得是我的錯,那我也無話可說。」
見我這裏油鹽不進,她便開始發動親戚攻勢。
三姑六婆輪番上陣,苦口婆心地勸我——
「家和萬事興。」
「勸和不勸離。」
「你爸媽都一把年紀了,離什麼婚啊,讓人笑話」。
「晴晴啊,你媽也是爲了你好,你就服個軟,勸勸你爸」。
我一律客氣但堅定地回絕。
「這是我父母的決定,我尊重他們。家醜不可外揚,也請各位長輩不要再插手我們家的事。」
李秀芳又開始在外面散佈謠言。
說我如何不孝,如何挑撥離間,如何處心積慮要拆散她和我爸,就因爲她「管教」了我幾句。
一時間,我彷彿成了十惡不赦的țũₑ罪人,是攪得家庭雞犬不寧的禍首。
我聽着這些傳言,心中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悲哀。
她從來沒有想過反省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我爸爲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她只是一味地把責任推給別人,推給我這個她眼中「不聽話」的女兒。
最讓我覺得可笑又可悲的是,她竟然找到了王明。
王明告訴我的時候,表情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你媽今天來找我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你『大逆不道』。」
「說我作爲女婿,應該『主持公道』,讓你『懸崖勒馬』,好好跟你爸認錯,求你爸不要離婚。」
我嗤笑一聲。
「她還真是會異想天開。她是不是還讓你勸我以後要『聽話』?」
王明點點頭,握住我的手,眼神溫柔而堅定。
「我告訴她,你是我的妻子,我相信你的判斷,也支持你的所有決定。」
「至於她和爸之間的事情,那是他們的家事,我作爲晚輩不便干涉,只希望他們能冷靜處理。」
「她什麼反應?」
「氣得臉都白了,說我跟你一樣,都是白眼狼,辜負了她對我的一片『栽培』之心。」
王明模仿着李秀芳的語氣,逗得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但笑着笑着,眼眶卻有些發酸。
這個女人,我名義上的母親,似乎永遠活在自己的邏輯裏,永遠學不會尊重和理解。
她以爲全世界都該圍着她轉,稍有不如意,便是別人的錯。
這場鬧劇,因爲她的不甘心,還在持續發酵。
但我知道,無論她如何折騰,都改變不了我內心的平靜和堅定。
而這場由她親手點燃的戰火,最終燒向的,只會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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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也像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李秀芳那可笑又可悲的嘴臉。
她的「家庭保衛戰」並沒有因爲在我這裏和我丈夫那裏接連碰壁而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
只是目標更加混亂,手段也更加拙劣。
我知道,對付李秀芳這種人,任何試圖講道理或者共情的行爲都是徒勞的。
這隻會讓她覺得有機可乘。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情戲碼裏,需要的是一個能讓她發泄、能讓她掌控的靶子。
我,以及我爸,顯然都不再是合適的人選。
「媽,這是爸的離婚協議書,他已經簽了字。」
「這是他委託律師給你的信,包括他和外面那個女人的事情,也包括你的一些事情。」
我將一疊文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
彼時,她又一次不請自來,試圖在我家裏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指望着用「母女情深」來綁架我,讓我去勸我爸回心轉意。
她看着那些文件,尤其是幾張清晰的照片,先是愣住,隨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
「華建國他敢!他怎麼敢這麼對我!」
「我爲這個家操勞了一輩子,他竟然在外面養女人!還要跟我離婚!」
「華晴,是你教唆他的對不對?是你這個白眼狼,見不得我好!」
我冷漠地看着她因爲憤怒和不敢置信而扭曲的臉,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媽,飯可以亂喫,話不能亂說。爸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清楚。」
「雖然出軌是他不對,但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至於這些證據,是他自己收集的,我只是個傳遞者。」
「他說了,如果你不同意協議離婚,那就法庭見。」
「你……你這個不孝女!你跟你爸串通好了來害我!」
她開始歇斯底里,抓起桌上的東西就想砸,卻被我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媽,我再說一遍,這是你和我爸之間的事情。」
「你們的婚姻出了問題,根源在你們自己。」
「不要試圖把責任推到我身上,我不會再爲你失敗的人生買單。」
我頓了頓,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補充道:
「如果你還想保留最後一絲體面,就好聚好散。」
我的話像是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熄了她的氣焰。
她癱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嘴裏喃喃自語,無非是「不可能」,「我不信」。
見她暫時失去了攻擊性,我決定釜底抽薪。
「從今天起,這個家的門鎖我會換掉。」
「我的手機號,你已經被拉黑了。」
「如果你再來騷擾我和王明,或者在外面散佈關於我的謠言,我會直接報警,或者讓律師給你發函。」
李秀芳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彷彿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你……你要趕我走?我是你媽!」
「我只是在保護我自己的生活。」
我一字一句,清晰而堅定。
「你和我爸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
「不要再把我牽扯進去。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我可以提供律師的聯繫方式,費用自理。」
-10-
她大概從未想過,那個曾經對她言聽計從、唯唯諾諾的女兒,會變得如此「冷酷無情」。
她引以爲傲的對我的掌控,她賴以生存的「母親」權威,在這一刻被我擊得粉碎。
王明自始至終都站在我身邊,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緊握着我的手,給了我無窮的力量。
當李秀芳試圖轉向他,想從他那裏找到一絲同情或者突破口時,王明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媽,華晴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
「我們只希望您和爸能和平解決問題,不要再互相傷害,也不要再傷害到我們。」
這句話,徹底打碎了李秀芳最後一絲幻想。
她想通過女婿來「管教」女兒,想讓王明站在她那邊「主持公道」的企圖,徹底落空。
她看着我們,眼神從最初的憤怒、不甘,慢慢變成了絕望和怨毒。
「好,好,好!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白眼狼!」
她嘶吼着,踉踉蹌蹌地衝出了家門。
她曾經引以爲傲的「賢惠」和「管家」形象,正在她自己的瘋狂舉動中,一點點崩塌,碎裂成一地雞毛。
而我,終於可以長長地舒一口氣。
現在的我,只想守護好自己的小家,過好自己的日子。
她衝出家門後,家裏確實安靜了幾天。
我甚至有片刻的錯覺,以爲她真的會就此罷休,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
但正如我所料,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
沒過幾天,我爸就給我打了電話,聲音裏帶着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
「晴晴,我正式委託律師了,離婚協議書也讓律師給她寄過去了。」
「爸,你還好嗎?」
我問。
「好,前所未有的好。」
他頓了頓,語氣複雜。
「你媽……她收到律師函,就來我單位鬧了一場。」
「還好我早有準備,保安把她攔住了。她大概沒想到,我會做得這麼絕。」
我能想象到李秀芳在單位撒潑打滾的場景。
也能想象到我爸那張一向好面子的臉會變得多難看。
但這一次,他沒有退縮,這讓我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果然,法律的介入,像一把鋒利的刀,割開了李秀芳所有自欺欺人的僞裝。
她那些掛在嘴邊的「賢惠持家」、「爲這個家付出了一輩子」,在冰冷的法律條文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律師告訴她,婚內財產分割有明確的法律依據。
她的那些「功勞苦勞」,並不能成爲多分財產的籌碼。
更不用說她多年來對我爸精神上的控制和對我小家庭的無理攪擾。
真要追究起來,她佔不到任何便宜。
我爸態度堅決,不給她任何迴旋的餘地。
房子是他婚前財產,這些年家裏的主要開銷也都是他負責,日常買菜做飯其實也基本是我和王明負責。
她主要的「貢獻」就是「管理」我們。
她名下那點可憐的私房錢,大概還是從我爸給的生活費裏一點點摳出來的。
失去了我爸這個經濟來源,又失去了對我這個女兒的精神控制,李秀芳一下子就慌了神。
她引以爲傲的一切,都在迅速瓦解。
-11-
最先崩潰的,是她的頤指氣使。
我的手機依然拉黑着她,但她開始通過各種親戚,甚至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熟人給我傳話。內容大同小異,無非是哭訴她的不容易,她的委屈,她對我爸的「深情」。
終於有一天,她用一個陌生號碼打通了我的電話。
「晴晴啊……」
電話那頭的聲音,不再是記憶中那個中氣十足、尖酸刻薄的腔調。
而是充滿了卑微和討好,甚至帶着一絲小心翼翼的哭腔。
「女兒, 媽知道錯了,媽以前是對你不好, 媽給你道歉。」
「你幫媽勸勸你爸,讓他別跟我離婚好不好?我這麼大年紀了, 離了婚可怎麼活啊?」
我靜靜地聽着, 內心毫無波瀾。
如果這是在我爸決定離婚之前, 在我徹底看清她的真面目之前, 我或許還會心軟。
但現在, 我只覺得諷刺。
「媽, 這是你和我爸之間的事情, 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會再插手。」
我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晴晴,你不能這麼狠心啊!我是你媽!我現在只有你了!」
她開始哽咽。
「你爸他鐵了心要趕我走, 連房子都不讓我住了。」
「女兒, 媽以後再也不管你了, 再也不給你添麻煩了!」
「你就幫媽這一次,最後一次, 行不行?」
「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 我可以提供律師的聯繫方式,費用自理。」
我重複着之前的話,像一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你……」她似乎沒想到我會如此油鹽不進, 哭聲一頓, 隨即爆發出更大的音量。
「華晴!你這個不孝女!我白養你這麼大了!」
「你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你媽去死!你會遭報應ẗů₅的!」
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後將這個陌生號碼也拉黑了。
她的哭鬧,她的示弱, 她的咒罵, 對我而言,不過是一場早已看透劇本的獨角戲。
王明說得對,她只是在失去掌控後,試圖用眼淚和親情綁架, 來奪回她曾經擁有的一切。
李秀芳並沒有善罷甘休。
她開始在親戚朋友間散佈我「不孝」、「冷血」、「眼看親媽落難袖手旁觀」的言論。
起初,還有些不明真相的遠房親戚打電話來「規勸」我,言語間帶着指責。
我只是淡淡地回覆:
「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媽是什麼樣的人, 這麼多年你們難道不清楚嗎?」
「她和我爸離婚,是因爲他們的感情確實破裂了, 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至於贍養問題, 法律有規定,我自然會遵守。但其他的, 恕我無能爲力。」
漸漸地,那些「規勸」的聲音也消失了。
那個曾經在家族聚會上呼風喚雨、說一不二的李秀芳,如今變得孤僻而可笑。
她失去了往日所有的風光和掌控欲,只能獨自面對即將到來的淒涼晚景。
而我,終於徹底擺脫了她長達三十多年的精神桎梏。
我不再需要在她面前僞裝溫順,不再需要因爲她一句無理的要求而徹夜難眠,不再需要因爲她的貶低而自我懷疑。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氣色紅潤,眼神堅定。
我和王明的小家溫馨和睦,我的事業也蒸蒸日上。
母親曾經對我所有的貶低和壓制,都在我如今的成功和幸福中,得到了最響亮的反擊。
她曾嘲諷我「不賢惠會被休」,結果, 是她自己先被我爸「休」了。
她曾要求我必須「相夫教子」,放棄自己的追求。
結果, 我在事業和婚姻中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她, 卻親手打碎了自己的家庭。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都充滿了自由的味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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