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洲主動和我搭話:
「同學,我幫你補習,你留我喫飯好不好?」
我眼前飄過彈幕:
【男主重生追妻火葬場,看小夫妻甜甜蜜蜜談戀愛。】
【女主好寶寶,快快和上一世那樣答應老公吧。】
【男主這一次肯定會保護好女主,絕不會再讓女主流產,一屍兩命。】
我沉默了。
下課,我來到老師辦公室,神祕兮兮問:
「老師,申請當貧困生,是不是可以免費喫食堂?」
-1-
我把貧困生的申請表放在許雲州面前。
我猶豫着說:
「我學習挺好的,不麻煩你幫我補習了。」
瞧見許雲州漸漸陰沉下來的臉色,我又壓低聲音,小聲說:
「同學,你要是有困難,可以找老師尋求幫助的。」
彈幕炸了。
【這怎麼和前世的不一樣?】
【貧困生申請表是什麼鬼?我們許家獨生子需要這個?】
【哈哈哈哈你們看男主的臉色。】
【活該,就該給渣男上點難度,我們寶寶上輩子受了太多苦。】
我不清楚彈幕裏說的上輩子是什麼。
但昨天,我確實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許雲州常常低血糖暈過去,有好幾次在學校發作。
每次都是我揹着他去醫務室。
校醫問他飲食習慣的時候,我在角落裏偷聽。
他說他每天只有五塊錢的伙食費。
他想留着喫午餐和晚餐,早餐就餓一頓。
我家裏正好是開早餐店的,每天都會剩不少包子。
我那天就在心裏悄悄決定,以後每天拿早餐給許雲州喫、
可是那晚回家,我做了個夢。
夢到一個女人。
她大着肚子,腿上全都是流產的血。
她說她是好多年後的我。
「不要和許雲州接觸,就當是救救我,也救救你自己。」
那個夢太過真實,我醒來的時候似乎還能聞到那個女人身上的血腥氣。
我媽幫我裝好了兩個包子,一杯豆漿。
「給你裝好了,你拿學校去吧。」
我盯着那個袋子,腦海裏全都是昨晚女人的哭訴。
那一瞬間,我渾身都被冷汗打透了。
我媽見我盯着袋子一動不動,問我怎麼了。
我慌亂地搖搖頭說沒事,拎起袋子轉頭就走。
我把袋子裏的兩個肉包子和一杯豆漿全炫自己嘴裏了,在校門口吃完纔敢進去。
許雲州一直盯着我,像是在期待什麼一樣。
我低着頭,不太敢看他。
直到要下課,他纔過來主動提起讓我留他喫飯的事。
那個夢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說不清。
最後苦思半天,打算幫許雲州申請個貧困生的身份。
這樣他既有飯喫了,我又不會惹上麻煩。
瞧見許雲州越發可怕的臉色,我心虛地笑笑。
「那同學你慢慢寫,我先回家了。」
說完話,我拎着書包就跑。
-2-
我順路買好明天店裏需要的食材,這才往家去。
一推開門,我媽笑眯眯着朝我招手。
「小橘,你瞧誰來了。」
我往我媽身邊一看,見到了跟着我媽一起擇菜的許雲州。
我人都要傻了,趕忙一把將我媽拽到角落裏。
「媽,他怎麼在咱們家?」
我媽嗔怪着撇我一眼。
「那孩子過來問臨時工,說不要工資,給口飯喫就行。」
「咱家雖然不缺人,但人家長得又帥,又是你同學,聽着又怪可憐的,我就留下他好了。」
我媽一臉稀鬆平常的樣子,叮囑我和人好好相處。
她轉頭就又回去和許雲州擇菜了,還不忘問我平時在學校裏聽不聽話。
許雲州始終都是笑着的,問一句答一句,半點都沒有不耐煩。
我早上的時候,對那個夢還是半信半疑的。
可是這會兒,見到許雲州這窮追不捨的奇怪態度,我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許雲州站在昏暗窄小的廚房裏,處處都透着一股違和感。
既然能抽出時間做兼職,憑他這副長相,怎麼也不該待在一個小早餐店裏。
晚上一起喫飯的時候,我渾身都不舒服。
我撿完桌子,見到我媽收拾好一個房間給許雲州住。
我媽一邊忙着鋪牀,一邊頭也不抬的和我解釋:
「咱們家只有早上忙,難不成還要人家小州天不亮就往這邊跑嗎?」
許雲州看出了我的不情願。
他解釋說:
「我晚上很安靜,不會吵到你的ẗų₇。」
我徹底忍不了了,拉着他來到角落裏。
「那張申請表,你沒簽是吧?」
許雲州嗯了一聲。
「老師說申請的人很多,條件也很苛刻,我估計申請不下來,所以就想着找別的辦法了。」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
我當然知道他爲什麼申請不下來。
我昨天去跟老師要那張表的時候,老師就問過我是打算給誰。
我說給許雲州。
老師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許雲州他媽媽是校董,他爸爸是知名企業家,他不缺錢。」
「他申請不下來這種名額,他也不需要申請。」
我看着面前示弱的許雲州,只好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朋友說自己妹妹缺一個家教老師,工資給的很高,你過去那邊試試吧。」
說着,我就打算把我朋友的聯繫方式推給許雲州。
還不等消息發過去,許雲州就抬手按住了我的手機。
他臉上的笑已經消失了。
「我問了阿姨,她說你早上確實帶了給同學的早餐出門,可你並沒有像之前那樣送給我。」
「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褚橘,你也回來了是吧?」
我一臉茫然地看着突然變了臉的許雲州。
他不像是未出校園的大學生。
他身上那股強勢逼得人喘不過氣。
或許是我的情緒太過直白,許雲州打量了我好一會兒,才默默收回視線。
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好脾氣的樣子。
他懊惱地撓撓頭。
「抱歉,你一直很討厭我,我有些傷心,一時間說了胡話,你別在意。」
我慌亂地別過頭。
我眼神閃躲,猶豫着扯了個謊。
「沒關係,我就是有些擔心家裏住了個男生,會被我男朋友誤會。」
許雲州的動作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你有男朋友了?」
-3-
許雲州呼吸變得很重,臉色都開始難看起來。
他別過頭,像是在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最後在情緒失控的前一秒,回了自己房間。
他的門重重關上。
我站在門外,聽見了他一拳又一拳狠狠捶牆的聲音。
像是憤怒絕望到失去理智的野獸,可怕又可憐。
我回到自己房間,默默躺下。
眼前彈幕又開始狂刷。
【怎麼回事?女主什麼時候有的男朋友?】
【這一世的走向真的很奇怪,寶寶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撒謊了?】
【該不會女主也重生了吧?】
【不可能吧,女主上一世怕許雲州怕到光看一眼都會應激嘔吐,渾身發抖。】
【如果女主也重生了,那本能應該也依舊在,就算裝也裝不出這麼淡然的樣子。】
我用被子矇住腦袋,拼了命也想不起上一世究竟是什麼。
我寧可相信自己出幻覺了,也不願意相信彈幕裏說的那些恐怖的事,真的在我身上發生過。
心裏亂亂的。
往常我很早就睡了,可今晚卻半天睡不着。
我閉着眼睛,醞釀睡意。
我房間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我枕邊的位置一輕,放在那裏的手機被人拿起來。
彈幕開始狂刷。
【哇哇哇,男主按捺不住了。】
【好希望男主可以知道女主是騙自己的,女主怎麼會有男朋友呢?】
【男主就是女主的初戀啊,這一世肯定也和上一世一樣。】
【男主醋罈子要翻了,女主手機被查了個底朝天。】
【不敢想,女主要是真的有了男朋友,男主得瘋成什麼樣?】
【女主要是真的有了野男人,那就不用追妻火葬場了,可以直接小黑屋了。】
【估計會把人做到看見男人都發抖吧。】
我死死抿住嘴巴,喘氣都不敢大聲。
牀邊的人拿着我的手機,似乎把我的所有軟件都翻了一遍。
隔了很久,我才感覺到那人把我的手機放下,轉頭走了。
聽見木門「吱呀」一聲合上,我這才睜開眼,顫顫巍巍摸過手機。
我想看看許雲州都翻了什麼。
手機解鎖後,跳轉的頁面是相機。
屏幕裏,映出許雲州的臉。
他悄無聲息站在我身後。
這一刻,我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許雲州低着頭,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
「你果然在故意躲我。」
-4-
我嚇得心臟都快停了。
我轉頭大聲呼救,拼命喊我爸媽。
我嗓子都快喊啞了,外面也沒有半點動靜。
許雲洲氣定神閒地站在牀邊,居高臨下着看我。
「我送了他們兩張電影票,他們兩個早就走了。」
「現在,家裏只有你和我。」
我腿都軟了。
許雲洲將近一米九。
窗外的月光將他的影子拖長,像是摸不着的牢籠,將我嚴嚴實實困在其中。
「我想好好對你的,可你似乎並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我們上輩子是夫妻,如今你我都重生了,自然也還是夫妻。」
「既然如此,夫妻之間,晚上是不是得做點該做的事?」
眼前彈幕已經刷屏。
【好好好,就這個雙重生爽,劇情果然不磨蹭。】
【這應該是對應上輩子的初夜吧,男主只碰了女主一次,女主就懷孕了。】
【現在只是時間變了,但後果肯定還是一樣的。】
【上輩子女主嚇壞了,又是喫藥,又是去醫院,結果都沒讓寶寶流掉。】
【想哭,我的乖寶寶就因爲車禍,最後成了血水,和女主一起死掉了。】
【樓上不哭,別忘了男主就是爲了好好愛女主才重生的,這輩子男主肯定會保護好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我頭皮發麻,慌得要死。
我剛試圖逃跑,就被許雲洲一把按住了。
我的呼救不等喊出口,就聽見樓下的門鎖開了,我爸媽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媽不爽地罵罵咧咧。
「褚橘這個兔崽子,我非得好好說說她!」
許雲洲有些詫異,就連動作都頓住了。
彈幕也同樣意外。
【奇怪,女主爸媽這種貪小便宜的人,會不等電影看完就回家?】
【明明還有半個小時才結束,加上回來的路程,到家最起碼還得等兩個小時。】
樓下腳步聲雜亂,似乎還有除了我爸媽之外的第三個人。
我聽見有人在朝着我的房間逼近。
敲門聲響起。
門外說話的少年與我年紀相仿。
「褚橘,你白天把我的電腦弄壞了,別想躲回家不認賬。」
聽見這聲音,我眼睛都亮了。
來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馬,謝梵。
我爸媽找來備用鑰匙,把我房間的門打開。
他們看見許雲洲的時候,不由愣了一下。
許雲洲不緊不慢着開口解釋說:
「我房間的枕頭太高了,枕着睡不着,想來問問小橘這裏有沒有合適的。」
房間裏沒開燈,我髮絲凌亂,驚魂未定地坐在牀邊。
我爸媽嘴裏嚷着看電影看到一半,謝梵突然給他們打電話。
謝梵說我白天的時候,弄壞了他一萬多的電腦。
我爸媽嗜錢如命,聽見這個嚇壞了,電影都不看了,立馬帶着謝梵過來家裏質問我。
【女主今天見到謝梵了嗎?難道我看漏了?】
【女主自己也很懵啊,謝梵明顯說謊話了,上輩子根本沒這事。】
【謝梵爲什麼過來?該不會是爲了阻止男主吧?】
【莫慌,謝梵就一個路人甲。】
【樓上的,你上一部看的盜版吧?我看的那部謝梵是男主。】
【老子是乎子的尊貴年會,你再狗叫試試?】
彈幕吵個不停。
我媽拎着我耳朵罵我闖禍精。
我這會兒半點不敢說自己冤枉,看謝梵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救星。
謝梵穿着白色襯衫站在門口,襯得露出的那截脖頸如玉一般。
那雙往日裏含笑的眸子,在這一刻冷下來,直直盯着許雲洲,帶着敵意。
我匆匆爬下牀,往謝梵身邊湊。
「對對對,就是我弄壞的電腦,我知道怎麼修,我過去給你修好。」
就算是謝梵真的想訛我一萬塊錢,我這會兒都認了。
他大爸的,惹上許雲洲這個精神病了。
我明天非得和我媽說說,讓她找人給家裏驅驅邪。
說不定是老墳那邊出了問題。
我和謝梵青梅竹馬。
我媽幾乎是看着謝梵長大的。
就算這會兒是大半夜,她對我要去謝梵家的事也並不在意。
許雲洲拎起外套,要跟過來。
「已經很晚了,我也跟着去吧,不然一會兒小橘自己一個人不敢回家。」
謝梵腳步一頓,回眸看他。
「我會負責到底,用不着你擔心。」
謝梵從進門開始,對許雲洲的厭惡就不做掩飾。
我媽察覺出不對勁,生怕吵起來,趕忙過來圓場。
「謝梵會把小橘送回來的,別擔心,已經很ŧūₔ晚了,早點睡吧。」
謝梵帶着我下了樓。
我回眸看了一眼,見許雲洲沒跟過來,不由鬆了口氣。
我轉頭問謝梵:
「你怎麼突然這種時候過來我家?」
謝梵最近一直很忙,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
謝梵停住腳步,垂眸看我。
「因爲我看見你死了,就死在剛纔那個男人手裏。」
「我想回來救你,讓你不要死。」
-5-
我到謝梵家後,發消息給我媽。
【今天太晚了,我不來回折騰了,今晚就在謝梵家睡了。】
我不放心,又忍不住加了一句:
【許雲洲很奇怪,你和我爸多小心點,發現不對勁就報警。】
另一頭沒回我,也不知道是看沒看見。
我是真的怕了,不敢再回家。
除非明天我媽把許雲洲趕走。
謝梵帶我到了他家後,一言不發地幫我收拾好次臥。
我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間,問:
「你們搬家了嗎?」
謝梵搖搖頭。
「這裏只有我自己住,離學校近,來回方便一些。」
謝梵收拾好後,讓我好好休息。
他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謝梵一直話很少,但只要是有需要的時候,他都會極其靠譜。
我盯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謝梵好像和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好像更成熟了。
也更沉默了。
我回到臥室,上牀睡覺。
或許是白天發生的事太多,我晚上竟然做了噩夢。
我夢到我給許雲洲帶飯,一連帶到畢業。
許雲洲模樣好看,本身就備受關注。
有人拍下來我給他送飯的照片,發到學校大羣嘲諷。
【來看舔狗。】
【笑死,姐妹真夠堅持的,人家要是喜歡你,早就回應你了。】
【幾頓飯就想收買許家大少爺嗎?瘋了吧。】
【自我感動形舔狗,那很努力了。】
我趕忙澄清,說自己並沒有在追求許雲洲。
然而,沒一個人相信。
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解釋了。
許雲洲每天都會和我說謝謝。
他喜歡建築設計,可他父親逼他學商。
許雲洲和家裏唱反調,最後父母一氣之下斷了他的生活費。
就連一切可以兼職賺錢的路子都給堵上了。
他家裏逼他服軟認輸,回頭乖乖接受家裏安排。
因爲我的幫助,許雲洲硬是熬到了畢業。
畢業那天,他送我一枚戒指。
我們順理成章在一起了。
畢竟我找不出許雲洲有什麼缺點。
他既然喜歡我,我當然願意答應他試一試。
然而結婚後,我才發現我天真了。
他從不帶我見他的家人或是朋友。
我像是在唱一場獨角戲。
直到他跟朋友喝多了。
那時候我正好打電話過去。
他的朋友替他接通後,問我是誰。
我理所應當的回答:
「我是許雲洲Ťű⁴的妻子。」
那是許雲洲第一次對我發脾氣。
我也是第一次看清許雲洲眼裏對我的嫌棄。
「一定要讓我顏面盡失你才滿意嗎?」
「褚橘,你是幫了我很多,我知道你喜歡我,我爲了報答,已經娶你爲妻,你還不能滿足嗎?」
「你融不進我的圈子裏,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我呆呆望着他,一時間什麼都懂了。
沒有婚紗照,沒有婚禮。
原來不是因爲當時的許雲洲沒有錢。
他是害怕鬧大了動靜,讓人知道我這個拿不出手的妻子。
如果沒有那份「報答」,他這個豪門大少爺,或許會娶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又或許是漂亮得像天仙一樣的女孩。
在他心裏,我一直都是配不上他的。
撕破臉後,許雲洲不再掩飾對我的不滿。
我的每一個動作都有錯。
笑起來不夠優雅。
說話聲音粗魯。
穿衣風格一股小家子氣。
許雲洲鄙夷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日日夜夜懸在我心口。
我被壓得喘不過氣。
甚至許雲洲不在家的日子,成了我最開心的時候。
只要他一踏進家門,我就會本能的想起他對我失望的眼神。
一開始的時候對他是抗拒,害怕。
後來,已經到了見到他就會應激到渾身發抖,控制不住作嘔的地步。
許雲洲要帶我去看醫生。
可我害怕出門。
我怕別人會像許雲洲一樣對我指指點點。
許雲洲見我縮在角落裏的樣子,徹底怒了。
「外面有鬼嗎?誰會喫了你嗎?」
「我倒要看看你出去會怎麼樣!」
他將我強行塞進車裏,把我一個人扔到醫院附近。
周圍人流密集,我的恐懼已經達到頂峯。
許雲洲的車停在對面。
他坐在裏面,冷眼看着我崩潰的樣子。
我慌不擇路奔向他。
一輛闖紅燈的車子竄出來,將我撞飛出去。
我最後一刻好像看見許雲洲朝我跑過來。
周圍好多人也圍過來。
我身上很多傷,但流血最多的,是我的兩腿之間。
「這姑娘這是流產了!她丈夫都不管她嗎?」
「救護車來了,離醫院近,說不定還有救。」
「這血留了這麼多,這姑娘身子都涼了。」
耳邊聲音很亂,我隱約聽見有誰叫我的名字。
可我眼前血紅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視覺和聽覺都消失的時候,我心裏唯一的感受竟然是慶幸。
真好。
這樣許雲洲罵我的時候,我就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處理後事的時候,謝梵來了。
他把我的骨灰盒從許雲洲手裏ṱûₕ搶走。
「她怕了你一輩子,最後走的時候,別讓她在黃泉路上也掉眼淚。」
謝梵那時候,已經成了心理醫生。
我跟他求助過,我的所有他都知曉。
謝梵帶着我的骨灰盒離開了。
我看到他帶着我回到了他家。
謝梵自殺了。
他死前,摸着懷裏的骨灰盒,臉上掛着淺淺的笑。
「笨橘子,下輩子選我吧。」
「我來好好愛你。」
-6-
我被這個夢嚇醒了。
睜眼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冥冥之中有種感覺告訴我,那個夢是真實發生過的。
我去摸枕邊的手機,發現不見了。
「抱歉,我早上想叫醒你,結果不小心把你枕邊的手機碰掉地上摔碎了。」
「我已經送去修了,手機店說得等幾天。」
我一回頭,見到謝梵站在牀邊,像是等了很久。
那個夢剛剛結束,我到現在都還有種不真實感。
尤其是看到謝梵那雙與夢境裏如出一轍的眼神。
謝梵與半個月前比起來,簡直像換了個人。
眼前彈幕刷得飛快。
【騙人,哪裏是碰碎了,分明是藏起來了。】
【謝梵是害怕女主再聯繫許雲洲吧?】
【真的好奇怪,走向不該是這樣的,他不是個小配角嗎?】
【真服了,有完沒完?謝梵是男主!男主!我看的上一部,許雲洲纔是配角。】
【我覺得目前可以肯定的是,重生的人不只有許雲洲一個。】
我低下頭,掩蓋住臉上震驚的表情。
我沒多問手機的事。
我說:
「我今天還有課,得先去學校了。」
還不等我從被窩裏爬出來,就聽見謝梵不緊不慢說:
「就算許雲洲在學校裏等你,也沒關係嗎?」
我支支吾吾着回答:「我想去報警。」
「沒有犯罪事實,不會有任何警察理會你。」
「許雲洲一直在找你,甚至電話打到了我這裏。」
「據說上陣子,他和家裏人的關係已經緩和了,他如果動用家裏的關係來找你,到時候你一露面就會被他按住,這也沒關係嗎?」
每一句話,都說在我最害怕的點上。
剛剛結束的那場夢,這會兒又開始翻湧上腦海。
我壓抑到喘不過氣,最後渾渾噩噩搖了搖頭。
「我……我不要被他找到,我不出去了。」
謝梵聽到了想聽的,這才如願。
他露出淺笑,如同誇獎一般,摸了摸我的頭髮。
「這才乖。」
-7-
這裏很大,只有我和謝梵兩個人。
謝梵外面的事情一辦完,就會立馬回來陪我。
一開始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漸漸的,我發現有些奇怪。
窗外的環境很偏僻,看起來附近不像是有學校的樣子。
家裏的門鎖很特殊,只能在外面開鎖。
人在家裏的話,需要遙控開鎖。
有遙控器的人也只有謝梵。
我一開始的時候覺得新奇。
「好特別的門鎖,爲什麼要這樣設計?」
謝梵說:
「因爲這裏治安不是很好,用這樣的鎖,安心一些。」
我沒琢磨這句話裏的漏洞,還笑嘻嘻着問:
「我第一次見,你教教我怎麼開鎖。」
謝梵默默別過頭:
「……改天吧,我這會兒有些忙。」
家裏什麼都不缺,一日三餐有謝梵準備。
可後來,我琢磨出不對勁。
既然這裏治安不好,那選擇只能從裏面打開的門鎖,不是更安全嗎?
只能從外面打開țṻₗ的鎖,如同籠子一樣。
就像是外面的看守者支配着籠子裏獵物的一切。
晚上的時候,趁着謝梵不在,我偷了他的門鎖遙控。
開鎖的那一刻,我無比緊張。
我腦海裏計劃着一會兒的離開路線。
或許可以在樓下問問別人,這是哪裏。
還可țúₔ以打車回去,到家再付錢。
眼前沉重的大門緩緩開了。
出現在我眼前的,不是通往自由的階梯。
而是一個更大的房間。
我的照片貼了滿牆,很多都是這幾天的,看起來像是監控截圖。
這裏的中間,擺放着畫架。
似乎完工已經有一陣子了。
那上面畫的是我上輩子,死在車禍裏的畫面。
這個房間是封閉的,根本不是這個房子的出口。
我嚇得頭皮發麻。
轉身想逃跑的那一刻,和出現在身後謝梵四目相對。
謝梵緩緩彎下腰,與我平視。
「小橘子,只要你不想着離開,就不會撕開這層窗戶紙,我也還能耐心扮演着你記憶裏的鄰家哥哥。」
「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推開我,想要回去找死。」
彈幕瘋狂滾動起來。
【青梅竹馬強制愛,總算等到了,我還以我走錯片場了。】
【謝梵果然是重生的,哈哈哈哈哈,謝梵這種聰明人,真的要爭搶起來,能玩死許雲洲那個傻狗。】
【這纔對味。】
【不對,謝梵這是第二次重生了吧?】
【是的姐妹,但上輩子也是強制愛,趁着悲劇還沒發生,把女主從許雲洲身邊帶走,囚禁了一輩子,女主最後被關瘋了,情緒崩潰自殺了。】
【有點可怕,心理醫生折磨瘋了自己的愛人……】
【這輩子這不是還走老路嗎?】
【不會吧,既然是重生,肯定會有不一樣的結局發生啊。】
我盯着那句「不一樣的結局」這幾個字,忍不住露出了笑。
既然是重生,那自然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但這一次佈局的人,是我。
突然伸過來的一隻手,將謝梵一拳掀翻在地。
許雲洲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這裏,整個人如同瘋了一樣,雙目赤紅,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恨不得將謝梵活活打死。
「褚橘是我的妻子,你怎麼敢欺辱我的人!」
-8-
那天晚上,謝梵突然出現,把我帶走。
我心裏是感激的。
畢竟在我眼裏,許雲洲就是個瘋子。
可是人在睡前,總是會莫名想很多事。
眼前彈幕上的一句又一句,始終在提醒着我,謝梵的出現並非偶然。
經歷過許雲洲,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不到最後,是看不出一個人是善是惡的。
我給父母發完消息後,又突發奇想。
我給許雲洲設置了一條定時發佈的消息。
【謝梵是個變態,他快把我折磨瘋了,求你救救我。】
消息下面,掛着這裏的定位。
設置時間是三天後。
謝梵和我是青梅竹馬,感情很好。
這條消息發給父母,他們也只會當做是玩笑話。
我能發的人只有許雲洲。
三天後,我如果平安無事,這條消息我會提前撤銷,自然就什麼也不會發生。
我一開始的時候,是真的很信任謝梵。
他救我,他對我好,他幫我躲着許雲洲。
在加上初次的夢境,他最後抱着我殉情的畫面,讓我對他更是放下了防備。
就在我快要沉浸在這樣的溫柔裏時,我又做了一場夢。
這場夢,更加可怕。
發生的一切,與這幾天一模一樣。
許雲洲重生了,謝梵也重生了。
謝梵爲了不讓我和許雲洲再有交集,一直都在盯着許雲洲的一舉一動。
發現許雲洲要對我不利的時候,他趕過來我家,救了我。
我被他帶走了。
他打着保護我的名義,將我困在他在郊區的別墅裏。
愛意在過度的掌控欲下扭曲,瘋長。
直到我一如剛纔那樣推開那扇門,謝梵僞裝出來的溫柔徹底撕碎。
「乖乖,只要你不想着離開,就不會看到這些,我也還會好好做的你鄰家哥哥。」
「我喜歡了你那麼多年,無論對你多好,在你心裏也始終不如許雲洲那個畜生。」
「你就那麼喜歡他嗎?」
他一字一句將我上輩子的痛苦描述給我聽,刻意引導,將我的負面情緒最大化。
看着我被無形的壓力逼瘋,他再來當救世主,溫聲細語的將我從許雲洲的陰影裏解救出來。
等我再次想要出去外Ţū́²面的時候,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洗腦。
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
直到最後的時候,我已經徹底離不開謝梵。
似乎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其他任何人都是洪水猛獸。
我患上了嚴重的妄想症。
謝梵這個首屈一指的心理醫生,徹底逼瘋了自己的愛人。
懷孕時,我看着隆起的肚子,把裏面的孩子想象成啃食我內臟的怪物。
我徹底發瘋,在浴室裏殺掉那個「怪物」的時候,我自己也已經渾身是血。
最後一刻,渾渾噩噩的女人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像是迴光返照一樣,直勾勾盯着我的方向。
「救一救我們吧。」
「我們的人生,不應該這樣。」
那一刻,我驟然清醒。
那不是什麼夢境,那是我真真切切承受過的痛苦。
是我的執念,讓我不要忘記過去,不要沉淪下去。
手機被沒收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天,那條設置自動發送的短信也已經到了許雲洲的手機上。
上輩子,我始終找不到這個房子的出口在哪。
我只能把希望寄託在許雲洲身上。
好在,他找到了。
毫無防備的謝梵被許雲洲按在地上打。
謝梵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已經渾身都看不出一塊好肉。
他站起身,要過來抱我。
「小橘。」
我手裏攥着從謝梵那裏摸過來的手機,正對着他們錄像。
見到許雲洲渾身是血地過來,我本能地後退一步。
「別碰我,我已經報警了。」
「警察就在樓下。」
-9-
做筆錄的時候,許雲洲口口聲聲說我被非法監禁。
他救人心切,所以纔會動手。
問到我的時候,我一臉茫然。
「謝梵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去他家做客而已。」
「你私闖民宅,把人打成重傷,總不能想要編個謊話就混過去吧?」
謝梵成了重傷,倒在醫院重症監護室裏,生死未卜。
謝家那邊已經哭成了淚人。
許雲洲不可置信地盯着我。
「你分明看見了那個房間裏的那些照片,你明明知道謝梵對你的心思,你爲什麼還要維護他?」
「你知道我如果當時沒有過去,他會對你做什麼嗎?」
我沒回答,只是靜靜看着他。
許雲洲的呼吸變得沉重,最後陰惻惻地笑了,整張臉看起來都變得有些扭曲。
「褚橘,你喜歡他,是吧?」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讓那個勾引你的小白臉有好下場的。」
許雲洲像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
他當晚讓人斷掉了謝梵的醫療設備。
隔天的時候,醫院宣佈謝梵腦死亡,成了植物人。
這輩子不會再有醒來的可能。
謝家拒絕和解,堅持讓許雲洲牢底坐穿。
許雲洲最後的心願是見我一面。
我拒絕了。
我刪掉他們的聯繫方式,回到自己應該有的生活裏。
愛情可以成爲我人生的一部分。
但不能讓我爲了愛而活着。
我會成爲很棒的設計師,會有自己的成就,會有自己的事業。
我不會再被困在小小的房間裏,被人支配着度過一生。
幸好我還年輕。
幸好一切都來得及。
番外:
許雲洲:
我想見見褚橘。
我想問她是不是也重生了。
她拒絕我請求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明白答案了。
難怪她那樣躲着我。
她估計恨死我了。
我當初娶她的時候,是嫌棄的。
我以爲她喜歡我。
她幫了我那麼多,我娶她,就當做是回報她的感情了。
我不對外公佈已婚的事,我也不怎麼回家。
直到褚橘自己將這份婚姻說出去。
見到身邊朋友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我惱羞成怒。
我砍掉了橘子樹自由生長的枝葉,想要修剪成我想要的模樣。
褚橘笨笨的,總是學不會。
我不知不覺,變得像是當初強迫我修改志願父母那樣。
我的惡毒不加掩飾。
等到我發現小橘子樹病了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見到我會發抖。
我摟着她睡覺,她會渾身緊繃到徹夜難眠。
我想和她親近,她應激到作嘔。
我惱羞成怒,將她送過去醫院。
我惡意作祟,將她扔到人羣裏,想看看她到底會怎麼樣。
我隔着一條街,看着她驚慌失措。
我當時在想,如果她就這樣逃跑了,那我非得把她扔進療養院,好好收拾一下她。
但如果她回頭走向我的話……
我望着褚橘哭紅的眼眶,一時間思緒頓住了。
算了,她要是走向我的話,那今天就看看醫生,然後開藥回家,好好照顧她。
我不要她變成什麼富家千金的樣子了。
小橘就是小橘,是我的妻子,這是不會改變的事。
我們以後好好生活。
我不逼她了。
然而就在她離我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一輛闖紅燈的車子飛馳過來。
我眼睜睜看着上一秒還朝我走來的人,下一秒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都是血。
我就在醫院門口,永遠失去了我的妻子。
就連她的骨灰,都被另一個男人搶走了。
「她怕了你一輩子,最後走的時候,別讓她在黃泉路上也掉眼淚。」
我甚至想不出能反駁謝梵的話。
那個闖紅燈車主過來找我和解。
「五十萬夠不夠?我讓你再娶個新老婆。」
「女人算什麼,花錢就能買來的東西,男人三大喜事,不就是升官發財死老婆。」
那副嘴臉,令人生厭。
我沒答應和解。
隔天ţű̂⁹,那個車主被一輛卡車來回碾壓,連人帶車捲進車輪底下,屍體拼都拼不起來。
我回到我和小橘的家。
我不知道謝梵把她埋在哪裏,我就連想和她說說話,都不知道該去哪。
我在家裏翻了一圈,也沒找到她的照片。
我差點忘了,我沒給她拍過照的。
我唯恐外人知道她的存在。
而如今,就連我自己都找不到她曾經與我在一起的證據。
我覺得她拿不出手。
可是回想當初,我爲了夢想與父母作對,被斷了所有零花錢。
手裏攥着五塊錢,去食堂打免費湯,去超市買臨期泡麪。
飢一頓飽一頓,餓到低血糖暈倒。
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唯恐惹上麻煩。
只有瘦瘦小小的褚橘,像是有着無盡的勇氣,揹着比她高出那麼多的我,在那麼多人的目光下往醫務室跑。
那時候的我, 並不高貴。
可是小橘並沒有嫌棄我。
她比我更勇敢。
可也是我這樣的膽小鬼,把那樣明媚勇敢的人,折磨瘋了。
我在我們的家裏服藥自殺了。
我受不了沒有褚橘的日子。
如今也一樣。
在褚橘拒絕見我的隔天,我死在了監獄裏。
我不要再重生了。
我劣性難改,不要如就此消失。
你要碰到很好的人, 過完很幸福的一生。
只是,不要讓我看到。
番外:
謝梵:
我重生的那一刻,就一直在盯着許雲洲的動向。
我唯恐像是上一世一樣, 悲劇重演。
我在許雲洲的手裏把褚橘帶走。
她上一世死在車禍裏的畫面,像是噩夢一場纏着我。
我把那一幕畫下來, 放在房間裏, 時時刻刻警醒自己, 一定要保護好她。
我爲了不讓她和許雲洲之間再有什麼, 不惜拿走她的手機,切斷一切她與外界的聯繫。
可是,我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褚橘就在我身邊, 在我面前。
沒有許雲洲, 沒有父母。
小小的天地裏, 只有她與我。
她的衣服,食物, 都是我親自準備的。
我心裏開始有一種病態的滿足感。
她發呆的樣子很可愛。
她在客廳裏睡着了, 睡姿很奇怪。
她玩遊戲機的時候總是輸,整個人氣呼呼的。
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在家裏的監控上截下來幾百張圖,全部貼在了那個房間裏。
只是用來警醒自己的房間, 慢慢變了味道。
那裏成了我見不得光的陰暗面。
褚橘偷走鑰匙的時候, 我是知道的。
可我沒阻止。
我心裏甚至在期待, 等她看見會是什麼反應。
到時候我就不用把那份感情一直壓制在心底。
褚橘嚇到了,大罵我是瘋子,變態。
她要逃跑, 卻連這個房子真正的出口都找不到。
「我是瘋子, 難道許雲洲就是什麼好人?」
「爲什麼總是想要離開?在我身邊好好活下去, 這對你而言就那麼痛苦嗎?」
我開始給褚橘洗腦, 告訴她外面很危險,只有這裏才安全。
只有我會保護她。
我成功的看到她開始對我依賴, 近乎病態。
我原本守護的念頭裏, 摻雜了骯髒的慾望。
褚橘真的很好引導,我把她變成了我期望的樣子。
她再也沒想過離開。
對她而言。除了我之外的一切都是危險的。
然而就在那天,我下班回家, 看到她失去了生息, 躺在浴缸裏。
她的裙子上全都是血。
我打開了家裏的監控,發現她摸着肚子的胎動, 驚慌失措的喊着有怪物。
再後面, 我已經沒有勇氣看了。
後悔嗎?
當然後悔。
我後悔的不是把她變成那樣。
而是我那天不該出去。
我就應該寸步不離的守着她, 告訴她, 那不是怪物, 那是我們共同的寶寶。
我把浴缸裏放滿水,隨後與她一同躺下去。
我割開了手腕,看着自己的血和褚橘, 以及那個孩子的血通通混在一起,染紅了整個浴缸。
「乖乖不怕,我這就回來陪你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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