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千金文裏當路人甲

我穿進了一本抄襲文裏。
我不是真千金,也不是假千金。
而是村口小賣部的老闆娘。
抄襲文裏的女配天生惡毒,存在的意義就是給女主打臉用。
可我親眼看着那個孩子被哥哥們按頭鑽褲襠,學狗叫。
只爲了換一截飽肚的幹蘿蔔。

-1-
這個小山村實在太窮了。
窮到女孩子不配喫飯,只能啃些酸掉牙的野果,喝水充飢。
她已經在這裏轉了好幾天了。
又黑又瘦的臉上眼睛滴溜溜地轉,想偷東西。
我穿進這本書已經一個多月,時不時就有熊孩子來蹲點。
但這一次,我選擇無視。
我蓋着蒲扇打盹,從縫隙中看到她躡手躡腳地進來。
飛快偷走了一包陳皮糖。
她瘋狂逃跑,摔了一跤,跌跌撞撞遠去。
明明她應該是錦衣玉食的小公主,沈氏集團的大小姐。
可哪怕未來她被親生父母找回去。
也會因爲不斷作妖被所有人厭棄。
她是綠茶、是心機婊、是白蓮花。
如果說原文中尚存理智和情感,那作爲抄襲文裏的女配,她的所有缺點都被無限誇張放大。
我厭惡抄襲,也厭惡她長大後那副歹毒心腸。
她第一次來偷東西的時候,被我當場抓住。
她爹當着我的面,折斷了她一根手指。
女孩疼得撕心裂肺,卻還是拼命護着半塊綠豆糕。
她爹看見了,冷漠地一腳碾碎。
我離開之前,看見她呆呆地盯着滿地碎屑。
顫抖着低下頭,連那些塵土一起吞進肚子裏。

-2-
有種情緒沒過頭頂,讓我窒息。
哪有什麼天生惡毒?
作者把她寫得越貪婪、越愚蠢,在小山村裏的日子就會越痛苦、越難熬。
因爲極端的苦才能催生出極端的惡。
紙上的文字不過寥寥。
化作真實的生活,一切都要合乎因果。
我忽然意識到,用一個女孩十七年的苦難和悲慘,做另一個女孩光芒萬丈的墊腳石,這邏輯噁心得讓人渾身發顫。
所以她後來再來偷東西的時候,我放任了。
反正次數也不多,幾塊錢的東西罷了。
本以爲我和她就這點交集。
一天晚上,我剛準備關門睡覺,忽然瞄見不遠處有個黑影。
小偷目標明確,直奔裝錢的匣子去。
我躲到裏屋,握緊一把鐵錘,緊張得冷汗直冒。
我一個女人勢單力薄,還是破財免災吧。
小偷拿到錢,很快離開。
我正要鬆口氣——
「啊!」
一聲大吼嚇得我一哆嗦,緊接着是女孩子的尖叫聲。
我急忙衝出去。
清涼的月光下,男人拽着女孩的頭髮反覆扇耳光。
那胳膊上鮮血淋漓,有個深深的牙印。
我熱血上頭,抄起店門口的一把破鋤頭就衝上去。
這動靜驚動了村裏的狗,在寂靜的夜裏分外突兀。
小偷嚇跑了。
我剛拉開燈,剛纔勇鬥小偷的女孩就一骨碌軟倒在地。
我嚇了一跳:「你咋了?傷到哪兒了?」
我把她拖進屋,她整張臉血紅血紅,腫得不成樣子。
看她眼睛半睜半閉,我急了:
「你醒醒,告訴我哪兒難受?」
她虛弱地睜開眼:
「餓——」

-3-
我扶她坐好,給她下面喫。
丫丫狼吞虎嚥,燙得捧不住碗,都不肯慢下來。
一大碗麪喫完,我又給她煮了兩個雞蛋。
「你這是餓了多久?」
「快四天了——」她小聲道。
我狠狠皺眉:「怎麼回事?」
原來她前幾天照顧弟弟,不小心讓弟弟掉進河裏了。
弟弟沒事,但她被她爹暴揍了一頓。
我注意到她閃爍的眼睛。
「你弟弟,真的是貪玩自己掉下去的嗎?」
十七歲的陳丫丫變成了沈知雪。
因爲家裏的弟弟始終向着假千金。
她謊稱弟弟偷喝了酒櫃的酒,從樓梯上摔下來。
當場斃命。
但七歲的陳丫丫顯然還沒有身經百戰的演技。
她慌得被雞蛋湯嗆到,嚇得哭出來:
「我……我沒推他,我只是……只是……」
「只是袖手旁觀。」我接口。
她號啕大哭:「他只會欺負我,弄壞東西都賴給我,我討厭他。」
我想着她今後會變成那樣一個自私惡毒的人,心裏發涼。
「那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她抽噎道:「我太餓了,所以……但是我看見有、有個男人進去了。」
「我怕你有危險,就躲在門口。」
我一愣:「你怕我有危險?」
她一個小女孩能做什麼?這種時候不應該躲得遠遠的嗎?
她紅着眼睛,小聲道:
「我不想你有事。」
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有意放任她在我這裏小偷小摸。
剛纔拔涼的心口悄悄回暖。
我忽然意識到,不管未來的她是誰,現在的陳丫丫,只有七歲。
縱然有些想法偏激,但還是個會念着別人好的孩子。

-4-
我告訴她,以後要是爸媽不給她喫飯。
她可以來我這裏。
還沒等她驚喜,我伸出三根手指——
「我們約法三章。」
「我和你的關係不許告訴別人。」
「飯不是白喫的,你要幫我幹活。」
「最後一條,絕對絕對不能對我撒謊。」
暖黃色燈光下,女孩瘦得像條麻稈,頭髮又黃又亂,渾身髒兮兮的。
她鄭重點頭,滿眼雀躍。
丫丫三天兩頭往我這裏跑。
我店裏幾乎所有的活兒都被她包攬。
就在我漸漸習慣這樣的日子後,她突然消失了好幾天。
我心生警惕,去找她。
「那伢子可憐呀,被她爹那一頓打,嘖嘖。」
原來丫丫到了該上學的年紀了。
本來她對上學沒什麼概念。
但我閒着無聊給她講故事,提過同學趣事,校園生活。
沒想到這丫頭就上心了。
就在我憂心要怎麼救她時,她突然拿着一沓錢來找我。
她鼻青臉腫,模樣悽慘而急切:
「咱們快走,這裏足有兩萬塊呢。」
「夠你在城裏開個店,我也可以唸書了。」
「哪兒來的?」我盯着她,「不許撒謊。」
逼問半天,她才交代是偷來的。
「你不知道這是王嬸給兒子做手術籌的錢嗎?」
我厲聲怒斥,她嚇傻了。
我第一次對她動手。
我彷彿看見她長成日後那個自私虛僞的樣子,因爲雌競而斷送大好人生。
「我告訴過你什麼?」
丫丫嚇得哭出來:「做人要光明磊落,做事要問心無愧。」
這些話,我時常耳提面命。
她爸爸是個酒鬼,媽媽是村裏有名的潑婦,幾個哥哥都是地痞無賴。
她是賠錢貨,是死丫頭。
是爸媽不高興時的出氣筒,是哥哥們無聊時的玩具。
她從小就會看人眼色,賣着笑爬哥哥的褲襠,像狗一樣汪汪叫。
再大一點就慣於假情假意,除了利益什麼都不認。
這個世界不曾對她溫柔。
於是她也順理成章成了一個標準的反派女配。
我不知道我能做多少。
事實上,看她像個物件一樣被踢來踢去。
我都忍不住覺得。
她合該長出尖銳的鋒芒,和這Ţů₅個痛苦的世界互相傷害。

-5-
丫丫把錢還回去了。
我有些後悔對她動手,正思索着怎麼補償。
「對不起,我錯了,你別生我氣好不好?」
她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紅着眼睛哀求我不要走。
「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別趕我走。」
她在我這裏待了大半年,好不容易養出一點肉。
這一頓磨難,又把她變回那個孤苦孱弱的模樣。
好像身處黑暗,她拼命掙扎無果,只能隨之沉淪。
看她表情一點點絕望。
我深呼吸,終於下定決心。
什麼狗屎抄襲文,都給我去死。
我向她伸出雙手——
我要以身爲鉤,拽她出泥潭。
我用這家小賣部,換了她的撫養權。
畢竟女娃在這個山村裏唯一的意義就是長大後換彩禮錢。
手續很快,我拖着大包小包出村子的時候,丫丫還沒反應過來。
「我們,我們真的要離開了?」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你以後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我笑着捏捏她的臉:
「別高興太早,我現在沒有工作,身無分文了都。」
「沒關係,沒關係。」她急切道,「等我長大一點我就去賺錢,我要賺好多好多錢給你花。」
塵土飛揚的村道,她抱住我,在天地間號啕大哭。

-6-
我沒有任何學歷,只能做些收入微薄的髒活累活。
我送丫丫去上學,給她改了很好聽的名字,叫陳念。
我終於支起來一個早點攤。
每天她都會吆喝同學來光顧。
「我姐做的包子超級無敵好喫。」她笑嘻嘻道。
「陳念,你家原來這麼窮啊?」一個男孩有些嫌棄地打量這個路邊攤,「怪不得鞋子開膠了都不換。」
我和陳念同時一愣。
我往下看,果然看見她的鞋子磨得厲害。
陳念臉漲得通紅:「礙你什麼事了?你走開,這裏不歡迎你。」
「我還不稀罕呢,誰知道喫了會不會拉肚子。」
我牙根兒癢癢,陳念比我還激動,書包一扔就追上去揍人。
晚上,我看見陳念偷偷刷鞋,刷完了就用 502 粘起來。
我心裏難受,第二天去給她買了新鞋子。
可她轉頭就把新鞋送人了。
「明天我同學生日,不回來喫晚飯了。」
我默不作聲,看着她把鞋子小心翼翼裝進袋子裏,換上最好看的一身衣服。
整日忙於生計,我低估了青春期孩子的心理需求。
但是看見那雙我咬碎後槽牙纔買下來的鞋,被她用來充面子,我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第二天她出門之後,我就發燒了。
昏昏沉沉地出完攤,我甚至沒力氣爬起來喫藥。
現在陳念在做什麼呢?
聽她說那個同學的父親是包工頭,她現在應該在暖乎乎的漂亮房子裏,喫着香甜軟糯的蛋糕,和同學玩鬧。
身上越來越難受,胃裏空落落的。
我也好想喫蛋糕,都快忘記那個味道了。
半睡半醒間,不知道是不是執念深重,我竟然真的聞見了蛋糕的香氣。

-7-
我撐開眼皮,陳念焦急的臉一晃一晃的。
「姐,能動嗎?我們去醫院吧?」
「你怎麼回來了?」
我瞅一眼時間,還早着呢。
「我給你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擔心你就回來了。」
鑑於我堅持不肯去醫院,陳念只好給我找藥。
「姐姐,給。」她獻寶似的把一塊蛋糕捧到我面前,「大家說這個好喫,可甜了,姐,你快嚐嚐。」
我怔愣地看着那塊蛋糕。
很完整,她一口都沒動過。
「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她興奮得手舞足蹈,「薛安安的爸爸答應以後工地上的早點都由咱們來提供,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但電話沒打通。」
她有些不好意思:「薛安安就切了一塊蛋糕給我,讓我提前回來了。」
她以爲我也沒喫過蛋糕。
當着所有同學的面,她不怕別人笑她寒磣,一路護着蛋糕,冒着寒風回家。
「姐姐,薛安安在她爸跟前幫我說了好多好話。」
「你告訴過我,人要知恩圖報,所以我把新鞋子送給她了。」
那雙鞋在櫥窗擺了幾個月,每次陳念上學路過都要看好久。
我眼睛瞬間就紅了。
剛纔腦子昏沉,我想過我這麼做值不值得。
會不會最後拗不過書裏的命運,變成現實版的東郭先生。
我嗓子發緊,舉起蛋糕挖出一大塊。
「姐,我牙疼,不能喫甜的。」她偏頭躲過,藉口一聽就是提前想過的。
「牙疼也受着。」我紅着眼睛兇她,勺子粗暴地戳她嘴裏。
她趾高氣昂,自私虛榮,沉迷雌競,甚至害死親弟弟,搶走女主的未婚夫。
書裏那些極盡誇張的描寫一一遠去。
只有這個不足十平米的小隔間裏,一人一口分享蛋糕的人才是真實的。

-8-
陳念上高中之後,學習還可以,不拔尖,但考個普通一本沒問題。
日子平淡而幸福,差點讓我忘了還有劇情這種東西。
我提着生日蛋糕來校門口接她,陳念剛扯開笑臉,就被一輛豪車打斷。
祕書打扮的人衝陳念驚喜道:
「大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人來人往的校門口,陳念一臉蒙逼,下意識後退一步。
祕書道:「其實你是沈氏集團董事長的獨生女沈知雪,因爲小時候抱錯了才流落在外。」
「我們費盡波折才找到這裏,大小姐,快跟我回家吧。」
這消息不亞於晴天霹靂,陳念又驚訝又懷疑,還有些慌。
我都看在眼裏,做足心理建設才拉起她的手:
「別怕,有我呢。」
我和陳念一起到了沈家大宅,全程她都死死握着我的手。
沈家人早早收到消息,等在客廳。
陳念和沈夫人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的知雪,你受苦了。」沈夫人抱住她,哭得聲淚俱下。
陳念手足無措,求救似的看我。
而我腦子一團亂,拼命回憶着已經淡忘的劇情。
「既然她回來了,那我今天就離開吧。」
樓梯上的女聲吸引了全場注意。
我也抬頭,第一次和女主正面對上。
沈知雪居高臨下,姿態隨性瀟灑。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忽然聽到一個軟糯糯的聲音:【宿主好帥!】
我:?
沈知雪下來,和陳念面對面。
「正主回來了,我這個假貨馬上就走,以後不會再糾纏,你的爸媽和千金身份都還給你。」
「我的東西已經全部扔掉了,房間也騰出來了。」
沈知雪語速很快,唯恐誰打斷她一樣。
「咱們就此別過,再也不見。」
說完,她轉身就走。
我一時愣住,就看見她在離門三米遠的地方顫了一下。
「等一下——」
與此同時,陳念也出聲: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你先別走。」
沈知雪頓了一下才轉身,表情咬牙切齒:「行,好得很。」
那個軟糯聲音又出現了:
【宿主,你必須完成『沈宅衝突』的劇情,否則還會被電擊的。】
【我知道宿主討厭這些,想快刀斬亂麻,但沒辦法嘛。】
【宿主別怕,咱們一起虐渣也很爽的。】
只能聽見系統的聲音,聽不到沈知雪的。
是了,這是本系統文,原文中沈知雪不敵惡毒女配被害死。
現在的沈知雪攜系統穿越而來改寫劇情,虐渣打臉走上人生巔峯。
就是本爛大街的爽文。
沈知雪皮笑肉不笑:「你非要這樣是嗎?」
陳念莫名其妙,我卻回過味來了。
沈知雪這是覺得剛纔陳念挽留她是別有用心呢。
三人心思各異,沈夫人卻注意到我手上的蛋糕。
「知雪喜歡喫蛋糕嗎?正好今天容媽做了芝士千層,快來。」
陳念還沒作反應,沈知雪就目光閃爍。
我心裏咯噔一聲。
「沈夫人,您這是叫誰呢?」
【宿主加油!死綠茶,看宿主怎麼收拾你。】
我瞬間猜到,沈知雪這是被迫開始走劇情了。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的女主和文裏不一樣,但不妨礙我心裏冒火。
沈夫人眉頭一皺,果然上鉤:「你別鬧,她剛回來,你作爲姐姐要照顧她一點。」
很好,偏向反派纔有女主發揮的空間。
若走向正常,陳念應該適時茶言茶語裝可憐,然後被女主懟到吐血。
可惜——
「我不喫。」

-9-
陳念冷下臉,看向角落裏的我。
他們圍在一起,個個衣着光鮮。
而我因爲趕着取蛋糕,連衣服都沒換,一身油煙和豪華別墅格格不入。
容媽給在場所有人都切了千層,唯獨落下我。
陳念兩步過來拉住我,提起那個普通的奶油蛋糕:
「我愛喫這個。」
「而且現在很晚了,我要回家過生日,這些事改天再說吧。」
沈夫人見我們要走,急了:「傻孩子,這就是你的家啊,而且你不是今天生日呀。」
陳念理也不理,拉起我就走。
而沈知雪也起身,有意無意帶翻了蛋糕。
全都扣在容媽身上。
【宿主,你還是這麼愛打抱不平。】
【勉強算有了衝突吧。】
【我也不知道哎,等我看看這個女配作什麼妖呢。】
陳念拉我離開,剩下的話沒聽見。
回到家,陳念還是不高興。
我點上蠟燭,讓她許願纔好一些。
「姐,我該怎麼辦?」她悶悶道。
驟然聽聞這種事,任誰都不會淡定。
我理解她:「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陳念看着火苗發呆:
「十年前的今天,是你把我從上水村帶出來的日子。」
「從那時起,我就發誓,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看上去很迷茫,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想不通就別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好香啊!」
突然,一個人推開玻璃門進來Ṫú₃。
這幾年,託薛安安父親的福,我也開了個小店,生意很不錯。
來人讓我非常意外。

-10-
是沈知雪。
她相當自來熟地坐下,心急火燎:「快吹啊,蠟滴蛋糕上了怎麼喫?」
陳念瞪大眼:「你來幹什麼?」
沈知雪:「我說了,我東西都扔了,你要我睡地板嗎?」
Ṭũ̂₋「別廢話了,快吹。」
陳念吹了蠟燭,還是沒反應過來:「你,你難道要住這兒?」
「Bingo。」沈知雪衝我賣萌,「姐姐,可以收留我嗎?」
「誰是你姐姐?給我出去!」陳念炸毛。
我想到剛纔系統說的電擊,有些不忍心:
「你要是真的沒地方去,就暫住一晚吧。」
沈知雪一愣,好像沒料到我會同意,驚Ťüⁿ喜地狂點頭。
三個人分蛋糕喫,系統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她好像是個 bug,完全查不到。】
【宿主,雖然現在不用走劇情,你也別和她們走太近,不然以後怎麼辦?】
【嚶,宿主你好凶啊。】
沈知雪笑容滿面地雙手接過蛋糕。
陳念和她大概八字不合,從飯桌上吵到書桌上。
「我靠,這麼簡單的題你都做錯?」
陳念怒氣衝衝:「要你管!」
身爲女主,沈知雪自然是全能學霸,她拎起一張紙:
「這誰寫的,字兒挺好看。」
陳念:「那是我姐姐寫的,你快放下。」
沈知雪:「她給你寫的解題思路?你姐比你聰明多了啊!」
陳念難得沒反駁。
大概從上學到現在她都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麼我光憑自學就能甩她十八條街。
穿書前的 985 學霸深藏功與名。
家裏只有兩間臥室,陳念討厭死了沈知雪,又不肯讓她和我睡,又怕她單獨睡會亂翻自己東西。
幾番權衡,只好忍辱負重把被子抱進她屋。

-11-
我一夜無夢,她倆的黑眼圈卻一個比一個大。
喫早點時,還爲了搶一個荷包蛋差點打起來。
我拉架拉得腦仁兒疼。
難道這就是女主和反派之間的特殊磁場嗎?
兩人滾去上學,我終於清靜下來。
卻接到一個電話,沈家打來的,讓我下午兩點去什麼什麼餐廳。
高高在上的命令語氣,我直接拉黑。
結果他們乾脆找上門來。
「五百萬,離開我女兒。」
我看着桌上的支票,陷入迷之沉默。
祕書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
「這是夫人的原話,她想把大小姐轉到國際高中,不能再在這裏浪費時間Ťūₐ了。」
我淡淡道:「我沒攔着她。」
祕書環視一圈,意有所指:「大小姐既然回來,自然要享受最好的一切,閒雜人等只會阻礙她的前途。」
「我們調查過你,如果真的爲了大小姐好,就離開她。」
爲了她好嗎?
祕書前腳離開,陳念後腳就回來了。
我看她眉飛色舞的。
「姐,遊胖子你還記得嗎?就是小時候罵咱家攤兒不乾淨的那個。」
「今天他又欺負同學,我滋了他一嘴墨水,結果他țû₍屁都不敢放一個,老師問他怎麼了,他說他想嚐嚐什麼味道,笑死我了。」
陳念捧腹大笑,我反問她:
「你知道他爲什麼這麼說嗎?」
陳念不解其意,我嘆口氣:「是昨天的事,校門口那麼多人,肯定有人聽到了。」
這就是權勢帶來的好處,哪怕學生時代都不例外。
陳念慢慢斂了笑,一臉怔愣。
我沒再說什麼,她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被作者左右思想的角色。
她的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
就像我說的,不管她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12-
沈家來信,說馬上就是沈老爺子八十大壽,請陳念務必出席。
畢竟是親爺爺,陳念答應了。
消息是沈知雪帶來的。
她好像特別喜歡往這裏跑,除了走劇情的時候,活力十足的小姑娘還蠻順眼的。
好在陳念不愛去沈宅晃,她也不用太辛苦。
沈知雪又在和陳念拌嘴,我揉着面,聽系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宿主,你要好好準備。】
【別啊,要是這條線崩了,你會遭受嚴厲懲罰的。】
【不可能,他一定會出現的,這是重大故事節點,不會因爲這些外力改變。】
這些話驢頭不對馬嘴,但我聽懂了兩件事。
壽宴上會出現一個重要人物,和她們兩個都息息相關。
沈知雪又要被迫走劇情,和陳念撕逼。
我看着沈知雪笑得賤兮兮地逗陳念,非ƭú₊常無力。
哪怕女主女配都不想再雌競,故事的結局還是改變不了嗎?
壽宴很快到來。
陳念一身樸素,沒有穿祕書送來的誇張禮服。
而沈知雪打量她一眼,摩挲着下巴。
【額,這個倒是沒有,畢竟書裏沒寫這麼細。】系統道。
於是沈知雪也穿了一身便服,甚至衣襬還有兩點西瓜汁。
我們仨一進門就成了全場的顯眼包。
沈夫人眉頭一皺,對沈知雪道:「你怎麼帶着你妹妹胡鬧?」
沈知雪一臉冷笑:「誰是我妹妹,沈夫人,請注意您的措辭。」
得,又開始了。
陳念則是很不滿沈夫人把我擠到一邊。
腳步一轉,她像磁鐵一樣黏到我左邊。
沈知雪一邊和沈夫人對槓,一邊黏到我右邊。
我像餅乾夾心一樣被夾着走,沈夫人陰陰地看了我一眼。
沈老爺子身邊有個小蘿蔔頭,應該就是原文裏被真千金推下樓的那個男孩。
「姐姐。」他飛奔到沈知雪面前,他的設定可是女主的小忠犬。
二人相談甚歡,系統吱哇亂叫。
這本是一場刺激真千金嫉妒心的戲碼。
但我轉頭看陳念,她正緊張兮兮地擋住沈夫人看向我的目光。
「姐,你跟緊我,我怎麼覺得她沒憋好屁。」
我猜系統大概已經哭暈在廁所。

-13-
宴會過半,沈老爺子一敲柺杖:
「趁着今天這個機會,我宣佈一件事。」
一個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上前。
我瞬間意識到系統說的重要人物是誰了。
「夷舟將和我的孫女沈知雪訂婚,不日舉行訂婚宴,還望各位賞光。」
這他媽是男主啊!
沈夫人一把扯過陳念,推到宴會中間。
陳念震驚地和英俊男對視。
「我不同意!」
四個聲音同時響起。
英俊男面沉如水,深情地看向沈知雪:「她是我唯一的未婚妻。」
陳念臉色難看,指着英俊男:「別扯淡了,你們開什麼國際玩笑?」
沈知雪渾身輕顫,不說話。
而我則是單純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擔憂地看着沈知雪。
怎麼說呢,場面猶如亂燉,喫瓜羣衆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本屬於自己的未婚夫,卻癡情於一個假貨,當衆打臉,真千金成了全場最大的笑話。
於是她徹底黑化,耍盡手段搶走男主,和女主槓了幾十萬字,最後被所有人拋棄,含恨而終。
這本該是陳丫丫的結局。
卻不是陳唸的。
陳念環視一圈,在紙醉金迷裏站得像一棵青竹。
「我一個星期之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緩緩道,「沈夫人,您現在一天十個電話讓我回家。」
「那我想請問您,過去十年您幹什麼去了?當初爲什麼把我弄丟?」
「我到沈宅的時候,您那麼激動,桌上卻有喝了一半的花茶。」
「今天沈爺爺甚至沒和我說一句話,就擅自定下我的婚事。」
全場都在看好戲,沈夫人被懟得臉色蒼白:「夷舟那麼優秀……」
「呵——」這一聲,是沈知雪發出的。
「您知道我今天爲什麼站在這裏嗎?」
「因爲我以爲能看見我那至今未曾露面的父親。」
她滿眼失望,卻又很快釋然:「看來是我想多了。」
「畢竟一個女兒,哪兒有他偌大的商業帝國重要。」沈知雪接口。
我看見她垂在身側的手顫得越來越厲害。
而自詡深情的男主,在全程看着她的情況下,竟然完全沒發現。

-14-
【……宿……主,快……不行……你……快……】
系統的聲音斷斷續續,沈知雪頭越埋越低,試圖掩飾慘白一片的臉。
她竟然倔強至此,寧可忍受懲罰也不願意低頭認命。
我急得滿頭大汗,不知道怎麼幫她。
忽然,腦海中電光石火一閃。
「可他的商業帝國維持不了多久了。」
我突兀開口,吸引了全場視線。
我壓下心慌,一字一句無比清晰。
「沈氏科技的底層算法有重大漏洞,過幾個月就會被長林科技破解。」
「沈氏土崩瓦解,家產全部查封,沈董事長氣得突發心臟病。」
【宿……她……不……】系統的聲音越發凌亂,沈知雪的身子也抖得越來越明顯。
「沈夫人變賣最後的首飾才湊齊手術費用。」
系統的聲音只剩下嗞嗞電流聲。
「那筆錢的數額是——」
尖銳的嘶鳴聲響起。
我心臟狂跳,成敗在此一舉:
「——125 萬。」
世界徹底安靜了。
沈知雪軟倒在地,陳念立刻去扶,發現她臉白得像紙ṭũ⁾一樣,氣息微弱。
「喂,你怎麼了?」
沈知雪餘顫未消,卻衝我虛弱一笑,顫顫巍巍豎了個大拇指。
其實我也是突然想到系統那句——
「這是重大故事節點,不會因爲這些外力改變。」
外力改變不了,內力呢?
我利用了所有小說都有的一個致命弱點——
劇透。
這對以維護劇情爲使命的系統來說非常要命,劇透一旦發生,它就要重新規劃所有故事線,抹除這個 bug。
在場這麼多 NPC,更遑論男女主以及女配在場。
超負荷的計算量,足以讓它把自己燒焦。
事實證明,我賭贏了。

-15-
那天,我們三個扔下所有人離開。
沈夫人不肯放人,沈知雪的小忠犬就一直鬧,堵在門口撒潑打滾。
真女兒和假女兒都不肯認他們,連親生兒子都不幫着自己。
可想而知過了今天,沈家會成爲整個豪門圈裏的大笑柄。
在出租車上,沈知雪就緩過來了。
陳念問我,我說的那些是真的嗎?
我和沈知雪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雖然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但我大概能猜到,可能是因爲我引起的 bug,才讓她脫離了原文設定。
也是,一個清醒理智的女生,怎麼會希望自己成爲這種惡俗雌競文的主角呢?
「我瞎掰的,他們不做人,我就咒他們,給你出氣。」
陳念眉開眼笑,蹭了蹭我的脖頸。
我也笑。
我剛纔沒說的是,沈氏的商業機密是真千金泄露的,她甚至跑到醫院,試圖毀了手術。
是假千金和她幾番糾纏,耍盡心機才最終解決。
她倆不管是長相、品行、能力,甚至是被男人喜愛的程度,都被所有人拿來比較,好像生來就要分出誰高誰低。
後來沈氏夫婦在假千金的幫助下渡過難關,終於認清誰是好的,最後拋棄真千金,爲假千金和男主主持了世紀婚禮。
這潑天的狗血。
幸而她們誰也沒淋到。
都走出了一條坦途。
到家時,沈知雪已經可以走路了。
「哎,空氣真清新啊。」沈知雪張開雙臂,一臉享受。
「神經病。」陳念翻了個白眼,率先進屋。
「接下來你想做什麼?」
沈知雪:「沒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機會我會把這份人情還你的。」
她擺着手走了,如初見時一般瀟灑。

-16-
「就你一個?」陳念一愣。
「不然呢?」
「你沒讓沈知雪……」
「讓她什麼?讓她進來?讓她住咱家?」
陳念表情彆扭,但還是道:「你不是覺得她挺可憐的嗎?」
「剛纔還說什麼在那樣的處境裏辛苦了。」陳念嘀咕,「原來一家子都不正常,怪不得她那麼討人嫌。」
「我不管怎麼可憐她,你纔是最重要的。」
陳念一愣。
我說:「你在我心裏最重要。」
「所以哪怕我很同情她,也不會在沒有經過你同意的情況下擅自收留她,讓她成爲咱家的一分子。」
陳念眼裏浮起水光,扭頭嘴硬道:「誰要她成爲咱家一分子了?」
我歪頭:「你剛纔問我怎麼不把她帶回來,不是這個意思嗎?」
陳念耳尖泛紅,囁喏半晌才道:
「上次她住我屋,說什麼失眠,非點着小燈把我攢好的題都解了。」
因爲我平時比較忙,所以陳念有不會的題都攢着,等我給她寫解題思路。
這段時間太忙了,陳念大概攢了不少。
「她……她寫得還……不錯。」
我:「哦。」
「還有今天,她也不喜歡那個裝逼男。」
「我懟沈夫人的時候,她還幫我腔……」
「她還生病了……」
我一臉老神在在,她急了:
「哎呀,你就讓她來嘛,我有那麼小氣嗎?」
我忍住笑:「真是脾氣漸長,敢使喚你姐了,要去自己去。」
看着陳念彆彆扭扭地出門追人,我終於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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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雞飛狗跳的日常。
「沈知雪, 我要殺了你!」
一進門我就聽見陳唸的怒吼:「那是我姐留給我的小湯圓, 你憑什麼偷喫?」
沈知雪不屑:「胡扯, 那是姐姐給我的。」
「誰是你姐,不許亂叫!」
沈知雪跑到我身後, 可憐兮兮:
「姐,你看, 陳念好兇啊。」
「年級前一百都進不了,還這麼兇, 哪兒有我乖?姐,以後好喫的都留給我好不好?」
陳念一臉扭曲。
家裏三個人,兩個都是學霸。
陳念整天被沈知雪嘲諷, 硬生生從年級三四百名,提到一百左右。
很不幸, 這次月考,沈知雪名次是 1,陳念是 101。
我生無可戀地看着兩個人圍着我繞來繞去。
「姐,這是競賽獎學金, 都交給你。」
沈知雪得意地看着陳念:「我還給你買了一個頸椎按摩儀。」
「生日快樂!」
蛋糕是陳念親手做的。
我覺得這要不是我的生日蛋糕, 陳念就拍沈知雪臉上去了。
點上三根蠟燭, 我閉眼許願。
「啊!你踩到我了!」
「誰讓你伸這麼遠的?」
「陳念,你是不是活膩了……」
本來這句話, 要用在女主女配生死 PK 的場合。
可現在一切淡去, 她們整天打打鬧鬧,互相爭寵, 平凡的小家溫馨而幸福。
燭光搖曳中——
我許願, 三人從此, 憎怨陰暗皆遠去。
漫漫餘生,要多喜樂,長安寧。

-18-
百年之後, 我自然老去,死去。
再一睜眼, 面前是闊別已久的電腦桌。
我愣了許久才消化完我又穿回來了這個事實。
鼠標移動, 電腦屏幕亮起,是一個 Word 文檔。
對啊,我都快忘記了。
我就是那個被抄襲的倒黴作者。
我連男主出場都記不住,卻記得 125 萬, 就是因爲抄襲文裏原封不動地搬運這段,才被我發現貓膩。
我習慣全文存稿,這些存稿只給我一個朋友看過。
反手聯繫律師,我要和他槓到底。
丟開手機,我看着幾十萬字的文檔發呆。
我跟風寫爆款, 寫了一個真假千金的故事。
沒有抄襲文裏那麼誇張, 真千金沒有害過人命,假千金也沒有非要置她於死地,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主打倒反派的故事。
大概是不夠「爽」,才被二創成那個樣子。
我有些生疏地敲打鍵盤, 關閉這個文檔,打開一個新的。
還好,我只發佈了一個開頭。
還來得及。
我要給她們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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