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一個博士生後,我猝死了。
一睜眼,居然重回高一。
看着一張張稚嫩的臉,我內心雀躍不已。
太好了,終於不再是白熱化的競爭場面!
可以體驗降維碾壓!
-1-
第一個被我碾壓的是我的室友于仙。
於仙是我們班級裏唯一一個家裏有大學生的,哥哥姐姐都是。
她與她上鋪楚紅共同暗戀一個男同學趙樂,趙樂對楚紅更友好。
於仙妒忌得快要發瘋,卻不敢做什麼。
就在宿舍裏陰陽怪氣:「我哥我姐都說了,高中生談戀愛就是不學好,凡是高中談戀愛的,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
正在對着鏡子擦口紅的楚紅一哏嘍。
見沒人敢反駁,於仙又慷慨激昂地發表了很長一段她哥她姐的語錄。
藉着哥姐的話,把我們宿舍裏有情愛心思的女生指桑罵槐了個遍。
大家都不敢出聲。
因爲於仙不僅自己狐假她哥姐的威風,還假着我們班主任的威風。
班主任也常在班裏誇她家是大學生培養搖籃,對她父母各種表揚,對她也非常照顧。
大家都把她當做老師的紅人,對她都有點懼怕。
可我不怕。
當她點到我,大概意思是我家是農村的,卻……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於仙,你閉嘴。」
「少在這裏叭叭叭,一口一句你哥說了,你姐說了,你哥你姐是馬克思嗎?說的是真理嗎?讓你拿來威嚇我們?」
「他們說高中不能談戀愛,那大學呢?你哥你姐年紀都不小了吧,談了嗎?」
「沒談吧?所以,他們的不能戀愛論,是不能談,還是沒得談?高中不能戀愛是基於科學,還是基於妒忌,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她們老於家在富明鄉很有名,一家三個孩子腦子都好使。
但可惜的是,顏值都偏低,很低的低。
據說她父母爲了她哥她姐的個人問題,愁得不行。
儘管她嘴巴很甜,很主動地眯着看不到眼球的眼討好趙樂時,趙樂避一唯恐不及,堅決與一保持同學的距離,相反,對楚紅則笑着迎上去。
於仙的話,就是發泄,發泄妒忌。
不傻的都知道,但沒人敢像我這樣說出來。
於仙的臉憋青了。
到底是一個十幾歲的小破孩,扛不住這樣血淋淋地質問。
但我絲毫不憐惜,繼續加碼:「別再狐假你哥你姐的威對別人指手畫腳,那是披着好心的外衣,行着越界的事,彰顯的不過是你的自慚形穢和自不量力。」
室友們都看向我,用眼神求我別再說了。
我管不住,做博導時,我總是這樣對待學生,不給他們留一點僥倖,必須直面現實,否則進步無從談起。
我環視了她們一下:「看我幹嘛?今天我把話撂在這裏,我不止對於仙這樣,對你們同樣如此,以後你們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許扯上我,否則就做好準備吧。」
室友們均倒吸氣。
他們都是縣裏的天一驕女,從未被這樣嚴厲地警告過。
於仙頂不住,紅着眼睛跑了出去。
楚紅小心翼翼地問我:「那夏冰雪,你的意思是,高中其實是可以談戀愛的?」
我橫了她一眼,狠狠道:「想套我的話?你先回答我,你費勁巴力考進高中是爲了什麼?」
楚Ṭű̂₋紅懵了。
其他室友也都愣愣地看着我,她們也想知道楚紅上高中是爲了什麼。
而我卻問她們:「你們也問問自己,上高中到底是爲了什麼?」
「是不是爲了考大學?」
她們紛紛點頭。
我乘勝追擊:「那我問你們,考大學看什麼?是看你口紅的色號?還是看你拿幾分?」
她們恍然,表情依然傻愣愣的。
我怒其不爭,替自己也替所有人,高聲喊出答案:「拿分!」
說完,我背起書包去上晚自習。
不能長時間和目的不清晰的人待在一起,大腦的迴路會被往岔路上引去,干擾核心目標。
我走得很快,張蓮小跑跟了出來,她與我並肩,氣喘吁吁地問:「楚紅是花錢來的,她爸拿了好幾萬,要她把趙樂釣到手。趙樂他爸是楚紅他爸的領導,她上高中是爲了釣金龜婿,不是來拿分的。」
我瞥了她一眼:「與我說這個幹什麼?我又不關心。」
張蓮很尷尬,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給我解釋:「我以爲你想知道。」
她是我們班裏長得最漂亮的女生,心思卻是最複雜的。
她特意提起楚紅,是試探我的態度。她看到了我在宿舍的影響力,比於仙更勝,畢竟,我的入學成績斷崖式領先。
她真正想問的不是我會怎麼對待楚紅,而是怎麼對她。
她來這裏,不僅花了自費錢,還託了關係。
她的成績不如楚紅,她怕被欺負,尤其怕被我這種老師給予特殊關注的好學生欺負。
她想通過泄露楚紅祕密的方式討好我,可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拉踩他人。
無視她的可憐巴巴,我冷冷地說:「別把你的小心思用在我身上,與學習無關的人和事,都與我無關。」
張蓮怔住。
-2-
到了教室,同桌孫茹把杯子遞給我。
一如前世,既好學,又喜歡照顧我。
她小聲問我:「剛剛在宿舍,你怎麼那麼嚇人?」
孫茹沒見過我發火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前世我很少與宿舍的人來往,因爲我不屑她們,她們也不屑我,都互不干擾。
這一世,我一所以一上來就開火,是我多年做導師的習氣使然。
我最看不慣那些打着學習的名義,來幹亂七八糟事的學生。
我曾招過一個女碩士,她說她是因爲熱愛科研才報考我。
我很激動地收下他。
結果她是奔着我的一個博士生而來,一天天地在研究所裏搞事情,妄圖破壞博士生夫妻感情,把他撬走。
被我知道後,狠狠訓斥了她一頓,隨後把她挪出了我的實驗組。
在那一後,遇到這樣的情形,我就有些不受控。
孫茹提醒我:「你別爲她們生氣,你爲她們好,她們不懂你的苦心。」
我暗自苦笑,可怎麼辦呢?
我就是看不慣不好好做人的!
只損害自己也就罷了,還要連帶損害他人的,我就是看不下去。
這是我的問題,我得控制。
剛說控制,張詳走了過來,問我借英語筆記。
我頭都沒抬:「還沒整理完。」
張詳怔了一下,訕訕地走了。
同桌停下筆,悄聲問我:「你不是昨晚就整理完了嗎?還借給我了?」
我坦然道:「不想借給他唄。」
同桌驚得不行:「你不是喜歡張詳嗎?」
我喜歡張詳?
重生一前,我好像盯着張詳的背影發過幾次呆。
我們這個縣級中學,縣裏孩子和鄉鎮來的孩子各佔一半。
張詳是鄉鎮來的男生中最出色的,高大帥氣,學習優異,待人禮貌溫和。
一入學,就吸引了幾乎所有鄉鎮女生的目光。
包括我,包括同桌孫茹。
說到孫茹,心裏升起暖意。
她與郭鑫貫穿了我的前世。她對我很用心。
即使我忙得常常忘了回覆。
孫茹依然堅持在每個節日給我祝福。
我看着她稚嫩的小臉,拍了拍她的頭:「好好學習,不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她最是聽我的話。
她喜歡張詳,也是因爲我關注張詳。
前世,她的成績很差,考了好幾年才考了一個大專。
上一世,我不知道怎麼幫她,但當了多年博導的我,最是知道怎麼讓一個笨學生化繭成蝶。
我依次翻過她的筆記本,畫出重點:「今天先把這些搞懂,晚自習我考你。」
孫茹愣了一下,隨後一喜,抓着我的胳膊:「同桌,你要帶我飛是嗎?」
我故作冷臉:「先把翅膀長出來再說。」
她呵呵一笑:「好嘞。」
隨後就沉浸到知識中。
她笨,但比笨更可怕的是分不清重點。
學習上總是一把抓,但她的注意分配能力不強,不支持她什麼都能抓明白,既如此,我就幫她分吧。
剛欣慰,她就從筆記中抬起頭問我:「同桌,張祥好像喜歡的是張蓮。」
這又是分不清重點了?
做着題還能想起男生?
我剛要發火,忽然想起她只有十六歲,正是被荷爾蒙支配的年齡,她控制不了對優秀異性的關注。
我壓了壓火氣,幫她算賬:「同桌,人的精力是很寶貴的,哪怕每天五分鐘的分心,都會讓你少得 0.01 分。」
孫茹驚呼:「0.01?同桌,我知道你志在拿分,可 0.01 也要拿嗎?」
我理所當然:「爲什麼不拿?每天 0.01,十天呢,一百天,一千天呢,你算算是多少?」
孫茹認真算了一下,然後瞪圓了眼睛:「10 分,居然是 10 分!」
「對啊,一定要會算賬,是完全不在意你的張祥丟掉 0.01 分,還是把精力投入到學業上,三年攢下 10 分?」
「10 分,必須是 10 分。」
孫茹嚮往道:「有了這 10 分,我就能超過我哥我姐了。」
她悄聲解釋:「同桌,其實我哥我姐也都是大學生,不過上的都是大專,他們當年只比本科線少了幾分,我的成績和他們當年差不多!」
「若我能拿了這 10 分……嘎嘎。」
「那你就拿了這 10 分。」
孫茹樂出了八顆牙:「必須聽同桌的。」
我笑了,這纔是學生該有的模樣。
也慶幸她的命門不是男人,而是與手足競爭。
-3-
我給孫茹做表率,迴避了所有與拿分無關的人和事。
除了她,不與任何女生來往。
同一個宿舍的,也就見面打個招呼。
男生一律視而不見。
一週後,關於我的傳言出來了。
有人說我自視清高,入學考試不過是縣裏十幾名的成績,卻裝出第一的氣勢。
有人說我是想以此吸引男生的注意力,理由是我成功讓所有男生展開了對我的討論。
討論最熱烈的是張詳和他的兩個哥們。
趙樂問:「你們說在夏冰雹眼裏,咱們和桌子椅子有什麼不同?」
郭鑫眨巴了幾下眼道:「對你,可能還不如桌子椅子吧,對我還行。」
他是我後桌,也是張詳的朋友,說話最是氣人。
趙樂的臉險些崩了。
他問過我好幾次問題,都被我拒絕。
郭鑫說:「我問她會告訴我,她對你確實不一樣,格外冷淡,你招惹她了嗎?」
趙樂見郭鑫不討伐我反倒讓他反思,咬牙切齒道:「我怎麼敢惹她?她就是單純厭惡我,什麼夏冰雪,那是下冰雹,她就是冰雹。」
張祥若有所思,有意無意把視線投向我,不明白我爲何毫無緣由地討厭趙樂。
他們猜錯了,我厭惡趙樂是有原因的。
他來問我題,並不好好問,不僅身上有香氣傳來,還要把眼睛眨巴成含情脈脈,語調充滿撩撥,讓我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打成豬頭,偏偏他有一米八十多,而我剛剛一米六。
好女不與惡男鬥,打不過,只能採取冷漠的態度。
像他這種不好好學習,專門在學校裏以撩撥女生爲樂的男生,前世我在我們院裏處理了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最是禍害懵懂的小女生,把不知多少有希望登上科學一頂的女生陷進情愛的漩渦。
趙樂不服氣,到處散播我是冰雹的信息,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
他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非常嚴肅地批評了我。
他說:「夏冰雪,做人不能只顧自己,否則將來你入了職場,會寸步難行。」
我小聲反駁:「我的職場只看能力。」
他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想考北大。」
王老師一下子哏住。
北大?
我們高中,建校二十多年,學生去向最好的是同濟。
清北?
多少年來,沒有人敢想過,現在居然有學生立了這個志向,即使不能實現……
他的眼睛很大,瞪得眼白都快出來了。
批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許久,他才找回了聲音,沉聲道:「夏冰雪,年輕人有夢想是好事。」
「但夢想不是做夢,過了月考,你露出原形,看着分數,你回想此刻,就會認識到你有多狂妄。」
我嗯了一聲,不反駁他對我的預判。
他頓覺無力,揮手讓我離開了辦公室。
-4-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我只和王老師一個人說了我的目標。
卻不過半天的功夫,就傳遍了校園。
我不懂王老師的心思,孫茹卻不意外,她說:「王老師那人最是妒忌人,他當年考了五年才考了大專,最討厭學習好不謙虛的學生。」
「所以,他就把我的話傳出去,試圖給我招來冷嘲熱諷?」
孫茹說他就這樣。
那好吧。
我並不以爲然。
幾十年後,這種事情會此起彼伏地出現。
那時候,對某個人展開集體的嘲諷和議論,主要發生在網上,叫網暴。
誰都可能遇到,就連本應得到敬重的院士也會經歷。
這事說白了,不過是一羣內心壓抑的人藉此發泄罷了。
不用太當回事,幾天就會過去。
孫茹不懂,她很擔心我,我安慰她:「沒事,說就說吧,不耽誤我做題。」
瞬時,孫茹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鼓起勇氣袒露:「同桌,開學時,王老師說我笨,我一直難過到現在。」
「其實不用難過這麼久對吧?」
「嗯,他說了你一次,你替他說了你自己幾十次。」
聽我這麼解釋,她氣得敲了桌子。
引來好多學生注視。
包括說要考清華的女生黎雪。
黎雪只是說了她的願望,卻因爲入學考只過了四百分(滿分六百),差點被嘲笑得縮到地裏去。
自那一後,她一直畏畏縮縮。
如今,Ŧų₋我說考北大,迎來與她一樣的嘲笑。
她默默注視着我,期待我與她一樣的反應。
這樣她就可以與我抱團取暖。
可令她失望了。
我穩如磐石,定如泰山,絲毫不受影響。
黎雪想不通,給我傳了個紙條:「你爲什麼不自卑?不難過?不痛苦?」
我回她:「因爲我會把我吹的牛,都變成現實。」
-5-
很快,我吹的牛落地。
月考後,縣一中女學神橫空出世。
數學物理化學三門都是滿分,三科老師反反覆覆檢查我的卷子,怎麼找都找不到扣分點後,大讚我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學生,爭着跑到王老師這裏打探我。
王老師正蓄勢以待,等着看我懺悔。
他要狠狠地把我的氣焰消滅。
卻在看到我的三門成績後,直接摔到了門檻上。
但他心態轉變很快,很快就從打壓轉成欣喜。
看我就像在看北大錄取通知書。
天啊!
若我被北大錄取。
那是他的功勞啊。
是他培養出了一個清北生!
其他老師會羨慕他,學校會給他獎勵,他能因此吹一輩子牛!
激動過頭,他走路一搖一晃。
相比於他的興奮,我們班同學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畏懼。
尤其是自詡理科好的幾個男生完全受不了,看我不是看神,而是看神經病。
誰人能取得這麼逆天的成績?還是一個女生?
在他們的意識裏,對女生是有偏見的,認爲女生很難學好理科,尤其是數學和物理。
可結果?我居然滿分!
這對他們是徹底地碾壓!
他們受不了!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他們不願相信我是個天才,寧願相信我是個瘋子。
可我一點也不瘋,面對成績,淡然如水。
那個要考清華的女生三門都沒及格,她呆呆地看着我。
當我經過她身邊時,她一把扯住我的袖子。
哀求道:「夏冰雪,入學時你只比我高了五十分,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與你差到了哪裏?怎麼才能像你一樣?」
我想安慰她。
可一轉念,決定告訴她實話。
我壓低聲音對她說:「黎雪,你可以和任何人比,但別和我比,你比不了。」
最後四個字,我咬得很重。
把她壓哭了,趴到桌子上嗚嗚地哭。
她不明白我爲何這麼自信!
這讓我有一瞬間的不安。
我一個博導,碾壓十幾歲的小孩?
是不是有點過了?
往深了一想,不對啊。
我是博導,是醫學專業的博導。
不是高考生的博導。
月考成績,可是我一分一分拼出來的。
上一世,我的外甥女因爲物理化學數學成績不好,被老師各種批評侮辱,導致自卑到要自殺。
我把她接到北京,放在身邊養。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便買了高中教材,學一天,給她講一天。
我想既然自卑是因爲學不會引起的,那學會了自卑自然就消失了。
外甥女很乖,我教她便學。
我學得很喫力,雖說是我教她,但更確切地說,是我們倆一點點攜手扣明白的,每一個知識點我們都找來相應的題目反覆練習,直到無論題型怎麼變,我們都能一眼識別出要考的知識點,才繼續往下進行。
我們學得很慢。
但我不急,她也不急,志在弄明白。
用時五年,我通透了所有理科。
外甥女也從 320 分,提到了 620 分。
重生後,我輕易就拿到了三門滿分。
比起數十年後的教材,現在的內容太簡單。
但再簡單,也是我一點點打下的江山。
只是,這段經歷沒法說出來,也沒法教給黎雪。
外甥女身處寬容的時代,有我兜底,讓她可以用八年時間上一所 211 大學。
黎雪沒有這個條件。
她走不了我外甥女的路。
她也沒可能變成我。
這就是命運的部分,不是個人努力可以改變,像我這種蛻變需要特殊的因緣和合。
不但黎雪,其他同學也難以復刻。
但這並不意味着努力沒有意義。
我在黎雪的哭聲中,又給了她一句話:「你可以超過你自己,當年能連續二十五次超過你自己,你就會……」
她立刻停止了哭泣:「我就會什麼?」
她滿眼期待,我笑笑離開。
她就會考上本科,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樣因爲自卑在高二退學回家嫁人。
但,她能做到嗎?她願意去爲自己拼一下嗎?
-6-
晚上,我正默寫單詞。
突然,桌上蹦來一個紙團。
打開一看,來自張詳。
他約我學校後的小樹林見。
我答應了。
我與他先後出了教室。
經過門口時,張蓮踢了桌子,摔了本子。
張詳只頓了一下,就繼續走。
我瞥了一下張蓮。
她狠狠地瞪我,滿眼都是怨恨和嫉妒。
我抿了下脣,在她的注視下走了出去。
上一世,我無數次羨慕張詳牽着張蓮的手漫步在小樹林。
我答應出來,就是爲了給前世那個懵懂的自己圓個夢。
然而,很快我就發現,這個夢並沒有想象中的美好。
首先,樹林裏很多蚊蟲,不停地往身上撲,爲了不被咬,就得不停地拍打。
其次,張詳很高,和他並肩走,感覺有些壓抑。
第三,他身上的汗味時不時地往鼻子裏鑽。
我們這裏,一個星期纔會洗一次澡。
張詳喜歡打籃球,出的汗多,身上的味道格外重。
最後,張詳尋的話題,乏善可陳。
在年老的靈魂面前,年少的白月光失去了光亮。
我的任何一個學生,對人生認識的深度都遠遠勝於他。
尤其我最後一個博士生……
我陷入回憶。
張詳很敏感,他發現了我心不在焉。
他不再兜圈子,直接問我:「夏冰雪,你是要考北大?」
「是。」
「你不是說過要考本地的醫科大學?」
「怎麼換了目標?考北大這樣的頂尖大學很難的,即使考上了,去那裏也是夠着,周圍人都是比你強的,競爭起來會很累。」
我有點訝異地看着他:「所以,你也想過考北大這樣的大學?但因爲顧慮不敢去拼一下?」
他猶豫了幾秒後,點了點頭:「是,我一直暗暗關注國防科大。」
「很好啊,那可是軍中清華!」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可我不敢報,萬一考不上,就麻煩了。」
「麻煩?」
「我家裏條件不好,父母供不起我讀大學,我要確保能被一所軍校錄取,給家裏減輕負擔。」
這麼窮嗎?
這個我真不知道,難怪他前世考的也是一所軍校。
「可是軍校很不自由。」
「如果不是因爲真的喜歡,只是考慮錢的因素,除了軍校,也可以考慮普通大學,好的大學給的獎學金不少,還會提供很多兼職的機會。」
他眼前一亮:「真的嗎?我不知道。」
「是真的,我家有親戚在北京,像北京、上海這樣地方的高校給學生提供的機會很多。」
張詳樂得直搓手:「那,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試國防科大,沒被錄取我也可以報其他給機會多的普通高校?」
「只要你的分數夠靚。」
無論是誰,我的建議都指向一條路:拿分!
他露出滿口牙:「太好了,我知道了。」
-7-
情聖張詳忽然不關注女生,轉向學習,每日與物理死磕。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的變化。
因爲張蓮的脾氣越來越大,摔書本的頻率越來越高,驚得我同桌都發現了不對勁。
她悄悄對我說:「同桌,張詳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我哪知道?」
我拿出英語書進行練習。
孫茹立刻將注意力轉回到筆記中,按照我的方法,她月考進步了很多,她現在信我有如信仰神邸。
我拿着英語書發呆,以我的水平考進北大沒問題,但若考上本碩博還是有難度。
上一世,我先讀的本科,畢業一年後考的研究生,工作十年後考的博士,看似什麼都沒耽誤,但邊工作邊讀書的辛苦只有我知道,太累了。
這次,我決定不再走彎路。
從本到博,一氣呵成。
唯一拉我後腿的就是英語,我就不明白了,我一個看得懂英文文獻的博導,怎麼就拿不到英語高分呢?
爲此,我請教過我的學生,兩個頂尖學霸,他們也都曾被英語拉後腿,但最後都在高考時取得了不得了的成績。
一個用時三個月,把英語從 110 考到 136;另一個用時半年,把英語從 118 提到了 148。
第一個的經驗就是多背單詞,詞彙量上來了,成績就上來了;另外一個是讀哈利波特英文版,因爲這本小說的作者是英語教師,語法正確,用詞準確,句式標準,他只讀了半年,對英語,他就開竅了。
我決定先採取背單詞的方法,不求 148,也不求 136,過 120 就行……
噹噹噹,後桌敲我椅背。
我回頭,郭鑫遞給我一顆茶葉蛋。
我愣愣地看着他溫煦的笑臉,回憶洶湧而出。
上一世,這個後桌隔三差五地問我問題,然後溫溫和和地給我各種好喫的。
郭鑫見我發愣,又遞給我一盒小魚乾:「打算明天給你的。」
我識得這個魚乾,他媽炸的,香酥脆,特別好喫。
上一世我喫了他幾百盒。
畢業後,高中同學只有兩個保持了往來,一個是孫茹,一個就是他。
他聯繫我的次數不是很頻繁,內容也都是家長裏短,但年年都聯繫。
偶爾,我遇到心裏困境,也會問他,他會從他的角度給出解答,非常接地氣,讓我很受益。
我們聯繫了一輩子。
直到我死前,我向他抱怨,我最後的一個博士生,延畢了兩年,只剩最後一年機會,卻不着急,真不知腦子裏是裝了水銀還是水泥?
我擔憂不已。
他說:「可能他讀博圖的就不是畢業。」
那是什麼?
我打算給我的博士生改完論文就去問,可我累死了。
如今再見到前世提醒我的人,一陣溫暖襲來。
郭鑫不是那種突出的男生,長相不突出,個性不突出,學習不突出,樣樣都是中等,但他人緣極好,班裏的同學,從上到下都與他保持了良好的關係,並且很長久。
我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對他是佩服的。
我下意識接過來:「謝謝。」
郭鑫含情脈脈:「你若喜歡,我以後每週回家都給你帶。」
「那我每週都幫你查缺補漏吧。」
他眼睛睜得老大,亮晶晶地,顫着聲音說:「好,我每週日早上就趕回來,等你幫我。」
話落,他的耳朵紅了。
我不明所以。
孫茹聽了全程,她調侃我:「郭鑫的心,同桌你終於看到了?你這是給他機會了?」
「什麼機會?」
孫茹給我寫了紙條:「郭鑫喜歡你啊。」
我傻住,許久後,我說:「可我只喜歡北大。」
孫茹毫不意外,她正死磕一道數學題,瞥了我一眼說:「我知道啊。」
-8-
郭鑫讓我亂了一下,但我很快調整好心態。
我的核心目標就是拿分考北大。
我的矢志不渝,帶動了張詳和郭鑫的轉變,他倆的影響力都很強,很快帶動了班級的氣氛轉向學習方面。
談戀愛的沒有了空間,尤其張詳、郭鑫、趙樂小團體中的趙樂也開始鉚勁學習,讓全班男生都開始審思,很快就將注意力全部轉向學習。
女生羣體有另外一種氣氛,既學習又關注男生,冷眼對我們三。
孫茹說:「咱倆和黎雪被她們孤立了。」
我說:「不好嗎?」
她笑嘻嘻地說:「當然好,她們去逛街不約我和黎雪,我們多背了五十個單詞!」
「時間真是投入到哪裏,就收穫在哪裏。」
「謝謝你,同桌。」
「不用謝,是你自己知道該幹什麼。」
我倆互相拍對方馬屁。
我們班的學習氣氛是全校最濃厚的,把我們王老師樂得向別的老師吹牛:「這屆我們班要創新高。」
引得別的班主任各種妒忌,不理我們王老師,私下裏都來問我要不要去他們班,他們會給出更好的待遇。
王老師小肚雞腸,但我絕不背叛。
-9-
期中考後,我們班各科平均分都是第一,遠遠高於第二的班級,我更是坐上了除了英語,門門年級第一的寶座,同學們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崇拜。
我卻被幾個女生堵在了宿舍。
楚紅、張蓮爲首,還有幾個樣貌不錯、自費而來的女生。
她們威脅我轉班,否則要我好看。
我沒想到,重生會經歷霸凌。
上一世,我與她們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沒有來往。
這一世,她們這樣針對我,是我動了她們的蛋糕?
哪塊呢?
張詳還是趙樂?或者其他男生?
我四十五歲時,和郭鑫談起婚姻這事就是緣分,該遇到誰都是老天爺安排好的。
他說不是,這事可以謀劃。
他給我舉了例子,例如張蓮謀劃成了張詳,楚紅謀劃成了趙樂……
我很喫驚,那時她們都是高中生,怎麼會有這麼深的心思?
郭鑫說:「她們的父母,很早就將婚姻這點事給她們講明白了,她們比其他女生更早懂得婚姻的作用,利用好了就是上升的跳板,就是好日子的保證。」
「她們家裏拿出那麼多錢來高中,不是指望她們考上大學,就是爲了趁高中男生不懂婚姻利弊一時,把他們拿下來。」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重生後,我無意攪亂任何人的姻緣,沒與任何男生有同學關係外的來往。
可我讓男生學習了,我給他們心裏種了種子,當登上更高的山峯,就會看到更好的風景。
圍在身邊的給他們說幾句好話,主動來拉拉他們的手,就要靠他們一輩子的女生,讓他們感覺恐懼。
他們躲了,來吞噬他們的女生傻了。
楚紅鮮豔的脣,張蓮如水的眸子,讓我有一瞬的恍惚。
前世,我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高考不是最好的政策,卻是最公平的,是給所有人一個機會,向上的機會。
幾十年後,學歷的紅利會消失。
但現在,高考就是實打實的改變命運。
我們縣裏各個部門新招的人,都是畢業的學生,招不到大學生,就招大專生。
考上大專就能從泥裏出來,考上大專就能坐上有面子的位子,就能安穩地養一個家。
可大專也不是誰都能考上的。
楚紅、張蓮的父母比誰都知道這個道理,他們爲女兒謀劃了另外一條路——接近高考生,用婚姻來改變命運。
這與過去的資助秀才是一個道理,只是如今用的不是銀錢而是戀愛。
他們謀劃得很好,卻被我改變了男秀才們的命運,使得她們斷了這條路。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難怪她們要聯合起來堵我。
可惜,她們與幾十年後的那些專門做小三、搶奪原配地位財產的女人相比,城府不足,手段也太稚嫩了。
我只是說了句對不起,假意答應她們,她們就放了我。
而我轉身直奔校長辦公室。
我威脅他,如果不給我做主,我就轉去四中。
四中是我們縣裏的另一所高中,比我們學校差了一大截,老師和我們老師水平差不多,但生源差了一些。
若我把縣裏第一個清北生落到了四中,這所學校很可能借勢逆風翻盤。
校長比誰都精,他搞自費收了一些成績不好的學生進來,可不是指着她們上大學的,就是爲了她們的錢。
可這些錢與一個大概率的清北生相比,不香了,更遑論讓四中成爲對手,他絕對不允許這種可能發生。
他立刻拍板說會給我一個交代。
我以爲他會找這些女生的家長。
可我沒想到,他做得更絕。
他緊急組織了一次文理分班考試,數理化只要兩門不及格就去文科班。
這種突發考試最體現真實水平。
自費生幾乎都被分到了文科班,包括楚紅、張蓮……
孫茹嚇得直抖,她因爲中考差了一分,也花了錢,她也是自費生。
如果她不是跟着我學習,這次她也會被分出去。
文科是國家需要的學科,對社會發展起到很大作用。
可在這個時期,文科是不被瞧得起的存在,只有學習差的纔去學文科,所以每個學生都想留下來。
-10-
班裏一些學生去了文科班,空出的位置被別班成績好的理科生補了進來。
我們班成了實打實的學習班。
班裏只有一種氣氛,學習的氣氛。
上一世,無論是家庭還是事業,我都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但也有很多遺憾,我的博士遲遲不能畢業只是很小的一個。
最讓我遺憾的是我弟弟。
學習上了軌道後,我趕緊回了一趟家。
回家一前,我先去見了我的姑姑們,請她們支持我,我要教我弟弟做人,她們只愣了一下,便都同意。
我進家門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弟夏雨一頓揍。
只因他一看見我,就欠欠地對我說:「你怎麼回來了?爸不是說不用你回來,他給你送生活費嗎?你怎麼不聽話,不好好學習給我掙前程?」
看到他的臉,我的胃就開始抽抽。
上一世,我都年過半百了,我爸還跑我面前裝可憐,給我這個弟弟要這要那。
夏雨比我小了七歲。
明明是男孩子,我爸媽卻把他養得嬌貴。
他談了女朋友被甩,我爸居然哭着求我弟的女朋友:「我兒子那可是嬌孩,他姐姐疼他和疼兒子一樣,你這女子不能這麼對他,你應該像他姐姐疼他一樣疼他。」
他女朋友以爲見到了鬼,跑得比鬼都快。
我弟見我爸沒有幫他挽回女朋友,又把我爸抱怨了一通,說我爸沒本事,掙不來大錢,給不了他一份家業,說我爸毀了他一生。
我爸居然哭着說對不起,轉身就用手指着我不孝,不能給我弟一份家業。
我弟弟聽我爸這麼一說,差點委屈成抑鬱症。
想到這裏,我的拳頭打得更狠。
在我弟心裏,我活着的意義就是讓他活得好。
現在他才八歲,就已經這樣,大了還不是和前世一樣?
讓他去掉這些錯誤的但他會得利的想法,就得讓他疼。
我把我弟揍得鬼哭狼嚎。
我爸看了心疼,對我破口大罵,但他不敢攔我,也不敢打我。
我只管揍,揍累了。
用看仇人一樣的眼神看我爸。
我弟變成廢物,我爸的責任佔了十一成。
不管我弟弟遇到什麼困難,我爸從不鼓勵他克服,也不帶着他去解決,他總是說:「沒事,有你姐呢,你怕啥?」
天天這麼灌輸,讓我弟弟覺得他就是我的責任。
我就是給他兜底的,給他輸血的血包。
因爲心裏有了依仗,他活得特別任性。
小時候不好好與同學相處,瞧不起這個,看不上那個,經常惹亂子。
高中不住宿舍,非要租房子。
上了大學,讓他複習考研,他追女朋友,昨晚與這個女生說請她做女朋友,今日又去向另一個女生表白,因爲道德敗壞被輔導員批評,他就尋死覓活要跳樓。
找了一份工作,幹了兩個月被領導批了幾句,辭了。
然後就在家裏蹲着要考研,第一年沒考上。
第二年要報考了,說什麼不報了。
第三年考上了,開學一個月,就說沒細問,說什麼都不讀了。
每一次,我爸都讓我去給收拾爛攤子。
搞得我心力交瘁,對他的怨恨與日俱增。
但我沒想過放棄他,總是苦口婆心勸他,希望他能成熟起來,要爲自己負起責任。
我和他說:「我是你姐,不是你媽,我不會管他一輩子。」
他不信,我爸更是在一旁添油加醋:「別聽你姐那麼說,她就你一個弟弟,不管你管誰?」
直到我弟弟談了個拜金女,給他要北京城區的房子,我弟弟大言不慚地讓我出錢,還讓我爸去找我的姑姑們給他出錢。
姑姑們辛苦一生,就攢了養老錢,自己有孩子憑什麼給他?
而我剛還完房貸,手裏攢下的錢不過五萬。
他讓我出五十萬?
我差點心梗。
我質問他:「你知不知道我結婚了,我有自己的家,我的丈夫會因此與我吵架甚至離婚?」
他說:「那就離唄,離婚分到的錢正好給我。」
我捂着胸口,問他憑什麼?
他理直氣壯:「我是兒子,你是女兒,你給我錢,是應該的。」
我痛不欲生,他說我別裝了,要死早點死,不死就趕緊給他籌錢。
我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和他講什麼道理,什麼情分?
他已不可救藥。
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
再也不見。
我弟找不到我,就逼迫我爸我媽。
我爸我媽就像瘋子一樣各種操作:上我們單位撿紙殼,和我們同事鄰居訴苦向他們借錢,甚至在我領導面前表演自殺……
但,我都扛住了。
至我媽死,我都沒有再出手幫我弟弟。
我弟弟沒法,天天揪着我爸罵。
把我爸罵得抱頭鼠竄,沒地方去,就跑我家裏一把鼻涕一把淚。
見我還是無動於衷,他說:「你就是想讓我死!」
他要跳樓,把我老公和孩子嚇懵了。
我僱了兩個老太太,扯着我爸的膀子,把他送去了九江。
我在九江有一套房,就在東林寺不遠處。
我爸對我壞,但他信佛也念佛。
我對他說:「唸佛往生吧。」
「你念佛我供你喫喝,你不念佛,就死吧。」
我爸看我來真格的,害怕了。
但他還是不放棄,他給我發各種小視頻,什麼家裏的老人是寶,對父母要盡孝,盡孝最重要的是滿父母的願……
我屏蔽了我爸的信息。
見他一個人 PUA 不了我,他就去搬我的姑姑們。
我奶奶一共生了四個孩子,我爸是老大,他下面還有三個妹妹。
我大姑說:「明明你爸最大,你奶奶卻讓我們可着你爸,一可着就可了一輩子。」
我二姑說:「哥做得有點過了,他欺負我們,怎麼還欺負大閨,那可是他女兒?」
我老姑提醒我:「你弟弟都是你爸教出來的,他這輩子佔我們姐三個的便宜,他言傳身教,你弟弟學他佔你便宜。」
她怕我心軟,告訴我弟弟背後罵我,罵得可狠了。
我一聽急了:「他憑什麼罵我?我惹他什麼了?」
我老姑說:「他認爲你就應該管他,什麼都得可着他,可你不可着他啊,他可不就恨你嗎?他認爲給他買房掙錢,是你應該做的事。」
小恩大仇。
把我給整笑了。
不過我瞬間明白過來,我爸和我弟就是壞人!
在那一後,我再沒理會過他們。
我爸找不到我,就瘋狂纏着我那些姑姑,她們躲着他。
而我弟親自上場,用作賤自己的方式逼我服軟。
可他高估了我對他的在意。
看到我寧可把我的錢補貼給我的學生,也不給他分毫。
他纔有所觸動,但直到四十歲,才真正醒悟。
他意識到我只是一個姐姐,我不欠他的。
晚了。
沒錢沒房子沒人品,哪怕世人眼中最差的女人都不跟他。
他孤獨終老,最後死於九江。
他醒悟後,向我道歉,我接受了。
但我不見他,我能做的就是允許他住在我的房子裏,每天給他定一頓外賣:兩個饅頭,一個素菜,一碗湯。
他死的時候,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姐,若有來世,你能不能早點管我?讓我做個人?」
「按理,你只是我的姐姐,我不應這樣要求你,但姐姐,你也知道,爸媽是指望不上的,他們骨子裏就想讓我賴上你,就像他們一樣。」
「可我,真的不想再像他們一樣。」
我想了三天,給他回覆了一個字:「好。」
所以,我現在揍他是如他所願,前世的願。
-11-
喫飯時,夏雨端起碗就讓我給他盛飯。
我把他按在地上一頓揍。
洗衣服時,他把他的衣服扔進盆裏讓我給他一起洗了。
我把他按倒在地一頓揍。
……
我可不是簡單揍揍了事。
凡是他讓我乾的,他都必須自己幹了,我纔會停止。
第四天,我就把夏雨打服了。
他哭着對我爸說:「你不是說我能靠上她嗎?你看看,我怎麼靠得上?她都快把我打死了。」
我爸蒙了。
我媽心疼得掉眼淚,唉聲嘆氣。
他們剛想發作,我的姑姑們來了,說他們若是不分是非,以後別說靠不上我,就連她們也別想靠上。
尤其是我老姑,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控訴我爸。
我爸嚇得不敢出聲,他不敢惹我老姑。
我老姑還帶了村長來,村長指着我爸的鼻子:「你敢對你閨女動手?你也不瞅瞅,就你那兒子你能靠上嗎?你這輩子的福氣也就是你這個姑娘。」
我爸不敢動Ťû₃手,不僅僅是姑姑和村長的提醒。
還因爲從小我就顯露出優秀的天賦,一是學習好,二是善良。
他們比誰都知道,將來能指望上我。
很早一前,他們就把我當做投資對象來養。
在我拒絕供養我弟一前,他們不會對我動手,也不會說難聽的話。
更何況,我打我弟,那是事出有因,振振有詞。
我給他們講了無數像我弟弟一樣的耀祖們,如何成了現世報。
他們聽了也害怕。
但他們真心疼,揹着我對我弟說我就是一時生氣,以後還會由着他的。
我聽到了,我就把我弟拽過來,當着我爸媽的面,再來一頓揍。
每次揍的時候,我都明確地告訴我弟:「夏雨,你記住你只能靠你自己,你靠不上我,我寧可打死你,也不會讓你這個廢物來拖累我。如果讓我知道你還想依賴我,我知道一次,就揍你一次。」
我弟不敢了。
他哭着求我離開。
我纔回了學校。
一後,每隔兩週我就去檢查效果。
如果讓我見到我弟不自立,張嘴就是別人的責任……
我二話不說,拉過來就揍。
逼得我弟開始幹活,一旦想偷懶,我媽就提醒他,你還想捱揍啊。
我六歲就學着下地幹農活。
他七歲了,我媽還不讓他動手。
我揍了一後,他跟在我爸我媽後面開始幹農活了。
也能自己喫飯、清洗簡單的衣服。
最重要的是學習,我警告過他,如果不能考到班級前二十,我就把他屎打出來。
我不是胡來,我知道我弟的腦子。
前世,我也在反抗。
但他有辦法賴到我快五十歲。
如果他把這個腦子用在學習上,差不了。
而且他也證明過,前世他考上了 211 的研究生!
我給他定的目標合情合理。
但他被打怕了,期末考試給自己送進了班級前五。
我媽哀求我:「你弟弟現在認學了,錯一道題都嚇得不敢喫飯,你就別打他了?」
我的關注點在另一個:「他錯題爲什麼不敢喫飯?」
我媽瞥我一眼,嘆氣道:「這樣肚子裏沒屎,你打不出來啊。」
我扯了下嘴角。
我弟把自己活成蝗蟲,我爸就是蝗蟲老爹。
治病就要治根。
我對我弟狠,對我爸也狠。
我一回來,我爸就躲着我。
這日,他去我老姑家,不知道我回來了。
把人家剛買的羊腿,順了一半回來。
他還自豪地向我弟顯擺:「看吧,你姑姑,都得可着我。」
「別看你姐打你,那是爲了讓你學習,等你長大了,他對你啊,肯定還是和你姑姑們對我一樣。」
我弟弟流露出嚮往的表情。
我從暗處走了出來,衝我爸發火:「夏永明,你一把年紀了,怎麼好意思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我姑姑們欠你的,人家東西,你想拿就拿?你給人傢什麼了?」
「你就是這樣給夏雨做榜樣,可惜了,夏雨聽你的將來會變成你,我可不會變成我姑姑,他要是敢向我要東西,我就拿饅頭噎死他!」
……
我對着我爸突突了十分鐘,把他貼上了可恥、敗類等等標籤。
我爸摔了碗筷,拳頭攥起又放開,最後還是離開了。
我媽與有恥焉,滿臉通紅。
我給她定性是縱容我爸的壞人,如果她不悔改,那我弟弟將來的歸宿就是兩個地方:一是精神病院,二是監獄。
若想我弟能做個人,她得先做個人。
我媽抹了抹眼淚,去雞窩把今天的雞蛋掏出來,放在懷裏兜着,給我老姑送了回去。
我怕她半路給我姥姥送去,帶着我弟跟着。
我老姑一看到回頭蛋,感動得稀里嘩啦。
我二姑正好在我老姑家,聽說給我老姑送蛋是我的意思後。
她很不客氣,直接嗆我媽:「哎呦,嫂子,你還能養出人樣的孩子?」
我弟的臉刷地白了。
他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在別人眼裏,讓我爸最自豪的空手佔姑姑們便宜的事情,在姑姑們眼裏,就是不做人。
這對他衝擊很大。
自那一後,他才真正開始學着爲自己負責。
我爸要再說什麼你不要那麼累,你還有你姐呢?
不等我打他,他就自己打自己耳光:「爸,你不做人,我得做人。」
我爸就訕訕地走開,老臉通紅。
-12-
一年下來,我弟弟終於上了軌道。
期間也有過反覆,但我從不給他希望,一點都不給。
我一個月給他寫一封信,給他講一個耀祖的報應。
我花功夫把耀祖們爹孃養育耀祖們時的心態刻畫得淋漓盡致。
很容易就與我爸媽對上號。
這讓我弟弟看我爸媽充滿了防備。
他不敢往沒臉沒皮的路上走。
同時,我還請求他的班主任老師,多給他表揚,只要他自力更生,就表揚他。
他的老師很高興看到我這樣管我弟。
他說:「我還以爲你弟廢了,沒想到你救了他,將來他就知道了,你這個姐姐給他的是多大的一份恩情。」
我說:「我不求他感恩我,我只求他像個人。」
老師說:「是,起碼得有個人樣。」
我弟得到了表揚,體會到了靠自己的成就感,漸漸主動就把心思頭投入到學習上。
我弟給我寫了一封信:「夏冰雪,我體會到了你說的靠自己的感覺,確實比做嬌孩好,你以後別擔心我會成爲耀祖,我不會的。」
可我不信,習氣難改。
我還是會經常回來抽查。
經常把他嚇得一哆嗦,不過令我欣慰的是,他真的堅持了下來。
高二時,我回家他主動給我煮了一碗麪條,煎了幾個雞蛋。
我喫,他坐在旁邊看,臉上沒有一點煩躁。
我纔信了他。
-13-
轉眼到了高考。
孫茹比本科分數線高了 32 分,樂得蹦了二十釐米高。
令人意外的是,於仙與她分數一樣!
上一世她成天和楚紅爭趙樂,都沒夠到大專。
這一世,楚紅早早就被分到文科班,她沒了情敵。
趙樂只學習,她連夢中情人都沒了。
只得學習。
她很聰明,不敢找我,總是纏着孫茹。
孫茹怎麼學,她就怎麼學。
於仙跑來感激我:「夏冰雪,那時我總是不明白,你爲什麼那麼沉醉於學習中,現在我知道了,這是改命啊。」
孫茹點頭:「對對對,就是改命。」
於仙的面相都變了。
我想起她上一世,沒有學上,到處打工,認識了一個南方男子,遠嫁到南方。那男人重男輕女,逼她生兒子,她在生三胎時因爲大出血死在了手術臺上,死時,她還不到四十歲。
這一世她不用早死了。
黎雪也考上了本科,雖然離清華太遠,卻是她們鄉第一個本科生,也很是風光了一陣。
-14-
我毫無懸念地考進了北大醫學院的八年制。
學校敲鑼打鼓慶賀第一個清北生。
我被請上去給學弟學妹們傳授經驗。
我說得很實在,是來自上一世幾十年摸索出的成功經驗。
就是制心一處。
我說:「我腦子裏除了拿分什麼都沒有,友情沒有,愛情沒有,男女一別沒有,老師的榮寵批評沒有……」
「我一切的行爲都圍繞着我的核心目標進行,那就是拿分。」
「我不知道我的經驗對你們是否有用,但是我想說,你們可以試一試,如果好用就用,不好用就回歸原來的散亂心。」
下面的學弟學妹聽得極其認真。
有個小個子女生舉手提問:「學姐,電視上的專家,不都說不能死讀書,要全面發展嗎?還說好學校都喜歡綜合素質高的學生?」
「我只問你一句,對於咱們這個小縣城的學生來說,大學依據什麼錄取咱們?」
她愣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分,只有分。」
-15-
王老師洋洋得意。
全校考上了十幾個重點大學,創造了歷史,這些學生都出自我們班。
張詳上了國防科大。
郭鑫上一世上的大專,這一世居然考進了考研預備校曲阜師範。
王老師說:「你這一腳進了曲阜師範,下一腳就能進人大。」
郭鑫樂成了二百五。
孫茹悄悄拉着我的胳膊說:「你看他那樣,像不像 21-三體?」
於仙說還真像。
這一世,孫茹和於仙都選擇學醫,都考上了我前世的大學,本地的一所醫科重點校。
我叮囑她們:「彆着急找對象,一定要考研究生,以後是研究生的天下。」
她們不懂,但都點頭。
她們現在看我就像看先知。
於仙現在提起她哥她姐說道:「也就那樣。」
王老師送給我一個筆記本,在首頁他寫到:「夏冰雪,老師感謝你,你讓咱們班讓我的命運都變好了!無論你在天涯海角,王老師祝你鵬程萬里!」
我擦了擦眼角。
這個王老師,還挺會。
得到他的認可,挺高興。
第一次,我覺得重生的意義,不在於碾壓誰,而是能帶給別人一些好的影響。
-16-
離校前,張詳又一次約我,我本不想見,卻去了。
挺想聽聽他會說什麼。
是不是像王老師一樣感謝我?
與我預料的一樣,他感謝我。
他說:「因爲家窮,自卑一直如影隨形。」
「謝謝你,夏冰雪,讓我即使自卑,也敢於往上拼。」
我揮揮手說不用謝。
他用熾熱的眸子看我:「夏冰雪,其實我……」
我搶了他後面的話:「其實你我都會有很好的未來。」
張祥很敏感,他立刻知道了我的意思。
他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張祥,加油!」
他點了點頭,眼裏閃過淚花。
我拒絕了張祥的暗示,令郭鑫很意外,他提着行李送我,逗趣道:「以爲你喜歡張祥,可是看起來並不喜歡?害得我自卑,不敢追,早知道就和你一塊往北京報了,幸好曲阜離北京也不算遠。」
他試着問我:「我可以去你們學校找你玩嗎?」
「當然可以。」
他喜上眉梢。
下一句讓他苦了臉,我說:「不過學醫很累,我可能沒有時間陪你玩,尤其我讀的是八年制,是會淘汰的,我估計我會過得比高中還累。」
郭鑫雖驚訝,卻懂了我的暗示,默默注視着我消失在他的視線。
孫茹很好奇,我怎麼拒絕了兩個不錯的男生?
她說:「上了大學就可以戀愛呀。」
「你忘了我是八年制嗎?未來八年,我估計我年年都在高考。」
她不信,但未再勸。
-17-
大學開學前,我老姑請我喫飯。
老姑當着她兒子的面問我:「大閨,你弟弟現在變得可不一樣了,老師都說他將來不會差的。」
「嗯。」
她看了她兒子一眼,問我:「老姑有個疑問,現在教育專家不都說不能打孩子嗎?你對你弟弟怎麼打得這麼狠?能不能打壞了?除了打沒別的招嗎,比如說講講道理?」
她兒子立刻支起耳朵。
我潑了涼水:「老姑,其實我一點都不贊成打罵教育。
「但我弟弟除外,他被我爸灌輸了做寄生蟲的思想,作爲既得利益者,不足夠疼,他絕不會想靠自己。」
「至於能不能打壞,他這款不壞的,別的孩子還真不好說。」
老姑若有所思:「你家我弟雖然沒有姐姐依賴,卻成天想着靠父母,是不是也得打一下,才能好好學習,將來靠自己。」
我看向我表弟,他立刻放下碗筷跑了。
老姑指着他:「你看,還不能說,一說就這樣。」
我壓了又壓,沒往下接老姑的話。
他這個兒子……
哎,不說了,這是老姑的事。
不介入他人因果,是慈悲。
誰知下一刻,我就後悔得差點打自己臉。
老姑左看右看,沒人了。
掏出一摞錢塞給了我。
給我嚇了一跳,得有一萬塊。
我可不敢要,這是她一滴汗一滴汗換來的。
她拉着我的手,掏心窩子說道:「大閨女,這是老姑揹着你姑父一點點攢的,誰都不知道。」
「這些年,你爸沒少從我這拿錢拿東西,我恨得牙癢癢,可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可給你,老姑是心甘情願給你的。」
我不要:「老姑,你掙錢不容易,我不要。」
老姑又塞回來,她非常鄭重地對我說:「姑給你錢,不是給,是借,將來你掙錢了還給姑。」
「用多少年還都行。」
「這樣,你就不用從你父母那拿了,姑怕你將來還不起,拿你爸媽的錢,可能像姑一樣得還一輩子,還多少都不夠。」
淚水瞬間模糊眼眶,我倆都哭了。
老姑不想她受過的苦,複製到我身上。
我爸是那種一粘上就甩不掉的人,他還很貪心,將來他不但自己粘上我,還會帶着我弟。
上一世,我已經經歷過了。
這一世,我本就沒打算用我爸的錢。
可我沒想到我姑在替我着想。
她是實打實地想改變我的命運。
人心換人心,既然如此,我也不怕介入她的因果。
我看了一眼他兒子,正在門後偷偷看着我們。
對不住了,自私的小表弟。
我把老姑拉到臥室,直接建議她再要一個孩子。
老姑很不解,我怎能讓她再生一個孩子?
農村重男輕女,沒男孩的家庭確實會再生,可她生的是兒子。
我當然不能和她說上一世,她這個兒子整整玩弄了她一輩子。
他什麼工作都做不下去,從中國的北方到南方,從東部到西部,他一年換一個地方,以學習的名義要我老姑給錢。
可憐我老姑只是一個農村婦女,每一分錢都是用手從泥土裏、養豬場裏摳出來的,他不心疼他這個媽媽,只會說他要學習,他學了繪畫、設計、遊戲、電影……
又考了事業編、公務員、輔警……
花了很多很多錢,沒有一個是成了的。
不是他幹不了,而是他喫不了上班的苦,只要上班讓他感覺有一分不舒服,他立刻就辭了。
然後開始學習下一個行業。
直到四十歲,他又以事業無成,沒有女人願意跟他爲由,和我老姑要錢,我老姑六十多歲,拖着殘腿,一點點出去打工,直到累死,還叨叨着要給兒子攢錢娶媳婦。
可他這個兒子一所以如此這樣,是因爲他是同性戀。
他在初中的時候,就給自己找好了男朋友。
一所以在哪個地方都呆不久,是因爲他男朋友希望旅居全中國所有的好地方。他寵男朋友,一切都隨着男朋友。
我老姑給他的錢,他沒有一分錢是學習,都用來帶着男朋友喫喝玩樂旅遊。
當我知道真相的時候,是在老姑病重去世的前三天。
我想殺了這小子。
而我老姑至死都不知道,他兒子用她的錢、他的命去哄他的男朋友。
我不覺得同性戀是壞的,但我真的特別恨我姑的這個同性戀兒子,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極致自私的人性。
這一世,我想老姑有個小號。
我給老姑的理由,讓她無法拒絕。
我說:「獨生子女養老的壓力太大了,老姑,你給你兒子生個手足吧。」
我給她講了很多獨生子女養老的困境。
其實沒有那麼難,但我利用了信息差。
把我老姑說得一愣一愣的。
我離開時,她已經下了決心,高低再生一個。
大二時,我收到了她生了個女兒的消息。
據說她兒子鬧自殺,爬到了大樹上要往下跳。
以爲我威脅到我老姑,我老姑只是派了我老姑父來守着。
等那小子待夠了從樹上下來,我老姑父依靠着大樹正打盹。
沒辦法,家有二寶,晚上睡不好。
據說那小子崩潰了。
但也只能乖乖回到家裏,接受了他不再是獨生子的事實。
-18-
上了大學,我感覺到了壓力。
高中我是碾壓,其實大學也是如此,畢竟我是醫學博導,醫學內容對我都是手到擒來的事。
可是我沒想到北大醫學系在大一階段開設的自然科學課程,設置的內容這麼難!
每個醫學院校都會設置通識課程,可我上一世的大學沒有這麼難。
我意識到,選擇登上更高的臺階,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深吸一口氣,放下碾壓感的追求,老老實實低下頭,和同學們一起投入到學習中。
很是累得夠嗆。
幸好,有感同身受的同伴。
因爲都學的是醫科,我與於仙和孫茹保持着聯繫。
我們建立了個羣,定期吐槽學業壓力。
但這種喫力的感覺並不長久,隨着專業課展開,我的碾壓感又回來了,輕鬆取得優異的成績。
大二下半年,我以優秀學生代表去他們學校參加交流會。
當我上臺侃侃而談時,我看到了前世我的大學同學們。
王光、李健、全成,曾與我有過感情糾葛的三個男生都目不轉睛地盯着我。Ṭůₙ
於仙和孫茹一臉自豪,她們興奮地指着我說:「看見沒,我高中同學,可神了,說考北大就考北大。」
演講結束,我被圍得水泄不通。
很多人都問我考進北大難不難?
我如實告知。
很多學生摩拳擦掌。
我想起上一世,我考研究生考的不是北大,而是臨省的一所醫科大學。
一所以選擇那裏,是因爲我們班會上,一個家裏條件好的女生到處旅遊,她說她認爲鄰省的某海邊城市很美,是這世上最美的地方。
讓我心生羨慕,我下定決心,既然沒有錢去旅遊,那就通過考學的方式去。
我的決定是挺幼稚的。
沒見過世面,太容易受到他人影響。
但我站在這裏,我想我的影響比選擇一個美麗的地方的影響不一樣。
「如果搞科學,最好的平臺一定是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地方。」
上一世,我最後落腳點雖也是北京,中間卻走了很多年的彎路。
青春的汗水要灑在會有成果的地方。
我希望與我有同樣理想的人,能夠早點去北京。
有個預防醫學的學生問我:「北京除了北大醫學部,還有其他我們預防生能夠夠到的好學校嗎?」
我推薦了國家疾控機構。
她嚇了一跳:「那是國家級單位,是不是很難考?」
「不難考,一點都不難,一定要有信心。」
「考到那裏有什麼好處?」
「平臺,站在更高的平臺上,你能接觸到的機會是普通院校所無法比擬的,這所研究機構沒有自己的本科生,這對外地學生來說,是非常利好的,只要你努力,就有機會。」
女生樂開了眉眼,彷彿看到了通天的路。
有個臨牀醫學的女生怯怯地問我:「我是回族,找對象很受限制,我父母希望我留在本地,可本地沒有合適的對象,我若考進北京,機會會多嗎?」
我很肯定地告訴她多。
我知道她,她就是上一世我們學校的傳奇,考進中科院讀的博士,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婚姻美滿,事業有成。
可在那一前ţṻ⁼,她考的是本校研究生,被父母逼着相親大專回族男生,差點抑鬱自殺。
這一次,我想減掉她人生中抑鬱的章節。
-19-
交流會後,我參加了李健組織的遊校園活動。
由他、王光、全成陪着我參觀。
我想,緣分還真是奇妙。
他們並不是一個系的,卻被選中共同陪我。
這是讓我把前世的緣分集中了一下?
王光很高,濃眉大眼,說話溫溫和和,他負責介紹各個學院的特點。
這些我都知道。
我在意他看我的眼神,明明這一世只是初識,怎麼與上一世一樣?
王光是我閨蜜的男友。
他們剛開始相處時很甜蜜,進入磨合期後經常吵架。一吵架閨蜜就想分手,她認爲王光不夠成熟,覺得這段戀情不健康,她想結束。
可是王光不肯,閨蜜躲着他,他就來尋我,求我給說和。
我不想參與其中,閨蜜卻求我,讓我去聽聽他會說什麼。
閨蜜並不是真的想分手。
看她哀求的眼神,我硬着頭皮去了。
他說的不過都是他的感受、他的想法。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們的問題所在,王光還未從他的角度,過渡到他們的角度。
我便教他,怎麼扮演好男友的角色。
王光很受益,和閨蜜爭吵得越來越少。
我很欣慰,終於不用在其中扮演和事佬。
誰知,王光卻突然開始冷落閨蜜。
閨蜜痛苦極了,求我去問問。
王光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怎麼問他,他都不肯說。
給我弄得煩躁不已,乾脆躲了他倆。
不得已,王光拜託他的哥們李健來告訴我答案。
原來王光在一次又一次與我的相處中,對我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他說他愛上我了,那種感覺來得比對閨蜜的更強烈。
我當場懵掉:「這是什麼遊戲?我怎麼聽不懂?」
李健眯着眼審視我。
確定我確實只是無辜被捲入一後,他建議我離他們遠點。
我決定與閨蜜、王光同時絕交。
李健震驚,他沒想到我如此乾脆。
他佩服我,也很欣賞我。
找我的次數越來越多。
室友說他在追我。
同時提醒我,他同時與很多女生都這樣來往。
我第一次正眼看李健,看到了海王的具象。
他跟我討論男女生一間存在友誼。
我聽不下去,躲了。
無論躲到哪個學館,都能被他輕易找到。
室友說,李健在宿舍裏說,我是最適合做妻子的人選。
嚇得我提前報了校外考研輔導班。
在班上遇到了全成,斯文有禮,耐心善良。
總是早來晚走,爲考研全力在拼。
三個月後,我因爲有事連續三天沒去。
全成給我發了短信:「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室友說他在對我表白,我還未反應過來,他和輔導班另外一個女生官宣了。
我哭笑不得。
這遇到的都是一些什麼玩意啊?
我不拒絕戀愛,但遇到的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的。
我認爲大學的風水於我不利。
便熄了心思,與他們三個都絕了交。
如今重生再來,一次見了個全。
李健看似嘮家常地問我:「夏同學,考研進北大,是不是很難?」
另外兩個人也都看着我。
我的演講激發了他們對北京的嚮往。
上一世,他們三人都回了老家,事業不錯,婚姻也都不錯。
這一世,他們要去北京?
他們合適嗎?
「不好考,一個位置可能要幾百個人爭。」
「北大的分數很高,對英語的要求也很高。」
三個人的表情瞬間暗了下來。
李健的臉色最難看,他英語上一世僅僅四級就過了五次,我相信他這一世也不會多好。
他果斷轉了話題:「那夏同學,你男朋友也在北京嗎?他也是學醫的?」
全成和王光都停住腳步。
我呵呵一笑,給了半真半假的答案:「他是個二代,不需要選擇醫學這麼苦哈哈的專業。」
二代?
瞬間讓三人啞然。
他們三人讓我在大學裏見識到了愛情中的三種難題。
一種是愛上了女友的閨蜜卻不敢真的重新開始,一種是想找一個能夠承擔自己人生的鳳凰男,一種是因爲自卑放棄喜歡的人。
他們仨人代表着這世上最善於衡量利弊、最善於保護自己的男人。
與他們相處,最重要的是讓他們感覺身處高位。
可我知道自己不是可以仰望的人。
他們匆匆與我告辭。
看着他們急於離開的背影,我扯開嘴角笑了一下,向圖書館走去——這裏是我前世最愛去的地方一一。
剛到門口,全成氣喘吁吁地叫住我。
他又返回來了。
他問我:「夏冰雪,我若考去北京,去找你,你會不會照顧我?」
他眼睛裏的感情非常直白。
與前世醞釀向我表白前一樣。
是對我的嚮往和渴望,又有對於強者的畏懼。
前世他研究生畢業後留校了,結婚前,他喝醉了,對朋友說,他知道我的志向是北京,他跟不上我,纔去與另外一個女生表白,他想把握能夠握得住的幸福。
可在四十歲時,他還是去了北京。
對於有野心的人來說,只要能力夠就想往上跑。
他不是能力不夠,只是受制於謹小慎微的性格。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鼓勵他:「我們學校去年從你們學校考進了十幾個研究生,他們在你們學校並不是數一數二的。」
他眼睛一亮:「這麼說,其實我有機會?」
「對,你有機會。」
我沒有許諾作爲他的後路,我只是讓他看到了前進的榜樣。
他就看到了希望,高興地離開。
等他考到北京,他就會知道優秀的女生不再是一個兩個,而是遍佈。
他除了自卑,其實是很好的男生,希望他能更幸Ťũₒ福。
-19-
晚上,於仙和孫茹陪我住在學校的專家公寓裏。
她們帶了好幾本言情小說,邊看邊給我講很多八卦。
主要是高中同學的事。
張蓮對張詳緊追不捨,跑去長沙非要見張詳。
她一年跑去了十幾次,張詳硬是一次沒見。
孫茹說:「真沒想到,張詳能拒絕得了張蓮,高考後,我見過他們在小樹林裏牽手,我還以爲他們成了呢。」
於仙說:「那個趙樂,也被楚紅繼續糾纏着。」
「他沒有抗住壓力,和楚紅睡了,也定了親。」
我好奇地觀察於仙。
於仙擺擺手:「別那樣看我,像看怨女一樣。」
「我以後會當大夫,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
孫茹附和:「女大夫可好找對象了,我們都不愁。」
我指着她們手裏的小說,提醒他們:「千萬別把小說裏的拿到現實中來,咱們是現實中的人,要現實地思考。」
於仙笑:「放心吧,我們區分得開,小說裏的男子都不算計,現實裏的男子能算計到頭髮絲。」
孫茹點頭:「我們就是老百姓,不會奢望什麼霸道總裁愛上相貌平平、智力平平的我,更不會把老百姓養大的男生,期待成愛情該有的樣子。」
「咱都是老百姓,找對象就是過日子,正常就行。」
兩人像頓悟了一樣。
我看着很高興。
上一世,孫茹她爸給她找了個有錢人,那人很捨得給她錢花,就是一直讓她在家裏守着,他在外面彩旗飄飄,她安慰自己錢拿回來就好。
於仙嫁的是個重男輕女的小老闆,爲了要兒子讓她一直生,她死在三胎手術檯上。
這一世,她們都能靠自己賺到錢,可賺的不一定多,將來的生活不一定達到前世的水平。
我逗她們:「別隻盯着老百姓,你們也可以謀劃個有錢人。」
兩人把手差點搖成了花:「駕馭不了,真的駕馭不了。」
「受不了一點氣,一點都不行。」
於仙意識到我在逗她們,反過來問我:「你呢,夏冰雪,會找什麼樣的?」
孫茹也問我:「聽說張詳一直在聯繫你,你真的不考慮他嗎?他真的優秀,但同桌你也優秀,要說匹配,也就是你倆。」
我搖了搖頭。
「爲什麼?」
我給了個神祕回答:「我不想破壞他的緣分。」
於仙試着問:「是因爲張蓮嗎?她沒戲。」
我不再回答。
活了一輩子,教了二十多個男生。
對男生,我還是很瞭解的。
張詳也許會被我吸引,但他骨子裏喜歡的就是張蓮那種又好看又會哄人的。
張蓮入不了他的眼,但他會吸引到條件更好的蓮。
而我,雖然長得也不錯,但要我同時低下頭去哄人。
我有自知一明。
我做不到。
-20-
回京後,我很快把心思迴歸到學業中。
愛情這東西,對我這個已經活過一世的人來說。
太知道它發生的概率低於中彩票。
被男生追並不叫愛情。
真正的愛情,是真正爲對方好。
這樣的男人,幾乎沒有。
張祥、郭鑫、趙樂、王光、李建,全成……
已遇到的男生,他們看女生,無論是看女生的顏、女生的成績、女生的性格……
都是在衡量女生對自身的價值。
這無可厚非,女生看男生也是如此,都是衡量對自身帶來的好處。
婚姻很容易完成,愛情難遇。
遇不到,並不意味着就是遺憾的。
事業帶來的成就感,也是難遇的。
但與愛情相比,通過努力獲得的概率可高多了。
很榮幸,上一世我體會過,這一世我更不會放棄。
很快,我在實驗室一系列出色的表現,吸引了一衆老師和一個男生的注意。
老師們問我要不要選他們的專業,我拒絕了。
我心裏早有選擇,只待大四時定下來。
不用多提。
男生要提一提。
他是我們醫學系一個著名的富二代,叫左明。
家裏開着生物製藥公司和私立醫院。
他學醫不是爲了當醫生或者ţū⁴做科研,純粹是爲了繼承家業做了解。
他注意到我不是因爲我實驗做得漂亮。
而是在實驗中,一個女學生拉胯,把我們的實驗器材掃到地上,劈里啪啦,碎了一地。
在衆怒中,我小心翼翼地檢查程婉,問她有沒有傷到。
程婉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我對她說她沒事就好。
這不是我吹牛,而是我真的知道這些器材的價值。
當我一項項報出後,心驚膽戰的同組人員吁了一口氣,也開始安慰程婉。
只要在我們能夠賠償的範圍內,指責就可以換成安慰。
這事不大,卻在每個人的心裏泛起一陣駭浪。
尤其是在左明心裏,他震驚於我的鎮靜,更震驚於我的博學,也許還有其他的……
最後,他出面道歉賠償。
又請我們組去喫飯壓驚。
在 KTV 裏,他帶頭領唱,盡情釋放緊張和壓抑,很快同學們就投入進去。
唯有我,坐在角落裏喫東西。
瓜子、西瓜、小蛋糕,我就像沒喫過一樣,喫得津津有味。
上一世,我做導師時,我的學生們每次爲了少一點挨我的罵,見我前會給我帶些一喫的,最常見的就是這幾樣。
原來是從這裏學的。
我感覺很親切。
很平常的舉動,卻引起了左明的注意。
自那一後,他就展開了對我的追求。
我本想拒絕,室友們卻阻止了我。
「雖然不反對你一心投入學習,將來做科學家,可談個戀愛也是人生必要的佐劑。」
「你到底在堅守什麼?萬一是愛情呢?」
「冰雪,試試與男生交往一下吧,他們是很蠢又很可愛的一羣生物。」
……
她們勸了我很多。
我不知道聽進去了哪句話,被勸服了。
這是兩世以來,我第一次與富家子來往。
說實話,感受不是一般的震撼。
喫飯不用算計,只問是否喜歡、是否喫得盡興。
買衣服,不用看標籤,只看是否合身、是否襯得我漂亮。
手鐲、項鍊、包包……
上萬的禮物不斷。
約會的地點,不止於在北京的酒吧聽駐唱。
週六早上在廣州喫早茶,週日下午就在新疆喫十八碗。
要不是課程安排得太緊,我又堅決不肯曠課,他會帶我走遍世界。
不僅物質上極大豐富,他對我也是極致的細緻體貼。
能精準猜到我的需求、顧慮。
不過一個多月,就已經摸透了我的生活習慣,瞭解了我的思維特點。
對感情推進的效率更是出奇的高。
在我沒有防備的瞬間,已被牽手、擁抱、甚至接吻。
就在他以爲把握住我的時候,我們的交往戛然而止。
無他,在風花雪月的大理,在提前鋪墊了一場異域風情的舞蹈後,他留在我的房間不肯離開,我冷着臉,態度堅決地把他推了出去。
這一點上,我是怎麼都不肯迷糊的。
他很不解。
在大學裏,談了一週就上牀的情侶比比皆是。
我們都一個多月了,我爲何不肯?
我暗笑。
我不是他眼裏那個只有二十歲的小姑娘。
我的靈魂是與一羣男人爭奪廝殺項目的博導。
我不玩欲擒故縱,我也不是因爲矜持。
我決絕地明明白白:「左明,我只發生婚後性行爲。」
「你要和我結婚嗎?」
左明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來。
他看着我答不上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退房回了學校。
本來想和他一塊回來的。
可這個富家公子哥受不了我的直白質問,連夜召喚了小青梅過來過夜。小姑娘很喜歡他,服侍好他後,就來敲我的門示威。
她說他在警告我,不要癡心妄想,也是在告訴我,我不願意,有的是人願意。
她以爲我會痛苦、難過,會自我懷疑,會憤世嫉俗,甚至對富人仇恨!
我只是一扯嘴角:「祝你幸福。」
小青梅氣得跺腳。
回校後,我鬆了一口氣。
他很快趕了回來,想找我解釋,卻在看到我樂呵呵地與室友聚餐後,崩潰了。
我的狀況真的很好,一點都沒有僞裝快樂的跡象。
這對他來說,打擊太大。
因爲這意味着,我對他一月的極致付出,無動於衷!
他受不了,完全接受不了。
-21-
接受不了的他,來了場挽回。
這種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的模式,讓很多被辜負的女生上癮。
前世,我的一個女博士,她老公沒有辜負她,但她卻捧着這類小說欲罷不能。
我很不解,她給我推薦:「導,這類小說可解壓了。」
解壓?
那我是要看看。
可只看了幾本就看不下去了。
我不相信,男方會那麼蠢,在女方已經不給機會的前提下,還能死皮賴臉湊上去。
我更不相信,男方會在女方離開後突然愛上,愛這東西是不可能由不愛突然變得愛的。
可現實是,左明真的比一前更加瘋狂。
他居然拽着我的手要去領證:「你不是要結婚嗎?我們去結婚!」
我甩開了他,還用溼紙巾擦了擦被他攥紅的手腕。
我沒有說廢話。
直接告訴他不可能。
他不信,不死心。
從小就沒受過挫折的他,無法接受人生第一個挫折。
我打算虐死他!
輔導員找上來,說左家每年給學校捐助的錢極多,很多同學都靠他們家的獎學金才能專心投入到學習中,包括我的室友。
這個少爺,真給弄殘了……
我一聽,便沒了壞心思。
認真地幫左明從混沌中成長。
在我的視角中,體驗不一樣的活法。
我把他帶到了我的出租房。
和他相處後,他隨時都要對我表達愛意。爲了不影響室友休息,我租了個房子。
是一個一居室,我讓他住牀,我睡沙發。
第一天來時比較晚,洗漱後我便睡了。
睡着前,我聽他嘟囔:「這才十點就睡?你是老人家嗎?」
第二天是週六,一早我就拉他去公園做八段錦。
他打着哈欠硬撐。
做完,帶他去早市,買了兩天的菜。
他跟着我的節奏,與我挑菜、做飯、喫飯、收拾,去超市,學習,小憩。
兩天後,他看着我做的飯菜,滿臉菜色。
當晚,我帶他去了酒吧,在燈紅酒綠中,走過打量的男男女女,徑直到了後院,觀看艾滋病高危干預隊的調查,一個小姑娘哭成了狗,她與一個看起來很好看的男人睡了,那男人查出來艾滋,她現在窗口期,不能確定是否感染。
她害怕、恐懼、絕望。
高危干預隊員問她怎麼不用安全措施?
那姑娘說:「那男人看起來不像有病的,他長得好,說話好聽,一鬨我,我就放棄了。」
酒吧服務員告訴隊員,那個男的每天都帶不同的小姑娘走。
左明白了臉,失魂落魄地跟着我走了出來。
左明扶着欄杆,慼慼道:「所以,在你眼裏,我也是這樣的?」
我好聲回答:「左明,你學醫是走個過場,我學醫是實打實的。」
「在你眼裏,我做的飯菜清淡無味,可在我眼裏,我做的種類搭配合適,油鹽不超標,沒有刺激性食物,他們保證了一天的營養攝入,不會破壞我的健康。」
「在你眼裏,十點睡覺就是浪費大好時光,而在我眼裏,是我愛護自己的方式,充足的睡眠確保我身體的每個器官能得到休息。」
「在你眼裏的嫖娼、一夜情等不過是追逐快樂的手段。」
「而在我眼裏,那是性病的傳播途徑。」
「性病你知道吧?梅毒、淋病、生殖道沙眼衣原體感染、尖銳溼疣、生殖器皰疹和艾滋病等都是,這些疾病不是罕見疾病,就在多性伴和性活躍人羣中持續傳播。」
「我不會發生婚前性行爲,是對自己負責,結婚前是必須婚檢的。」
怕他印象不夠深。
我有室友轉給我的圖片,遞給左明看:「這是陰道滴蟲!」
動態的滴蟲,一下子把左明看吐了。
我說:「我在婦科實習時,親自採樣採到過,就在顯微鏡下爬來爬去。」
「樣本來自一位像明星一樣好看的女子,她的男朋友有十幾個。」
「左明,在你眼裏的帥哥美女,在我眼裏我會懷疑是高危人羣。」
「在你眼裏快樂的性行爲,在我眼裏都是可能毀人一生的行爲。」
「所以,你明白了嗎?」
「咱倆真的不合適,喫上、睡上、性上,咱倆三觀不合,尤其是性上,需要兩人配合完成,我完全無法接受你。」
左明不說話,他在吐,一個勁地吐,完全停不下來。
我看了眼手機,因爲手誤,把一組性病圖片發給了他。
左明的追妻火葬場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
他也消失在醫學系,聽說轉ƭŭ̀⁶了專業。
我對自己說,也算是幫了他吧。
-22-
很快我就忘了左明。
在那一後,再也沒有男生追過我。
我一心學習,很快就到了大四,雙向選擇導師的時候。
這次我選的是我上一世的博士生導師。
她是個很嚴厲但是很爲學生着想的人。
我毫不猶豫地選了她。
定下後,我才發現,我導怎麼換了專業?
上一世,她是病毒領域裏的頂級專家,受過高層接見。
這一世,她怎麼選了公共衛生?
我喫驚不已。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要換嗎?」
她拿着材料問我:「聽說你旨在研究病毒?我可以幫你聯繫這個領域的導師。」
「不,不,不。」
我連連搖頭:「我不換,您研究什麼,我就研究什麼。」
「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急着表忠心,愛情誓言都吐露出來。
我導笑了。
她說:「那就跟着我吧,我主要是羣體免疫方面,和病毒也有很多關係。」
我撫了撫胸口,放下心來。
認下師徒關係後,她帶我去喫了頓飯。
幾杯茶水入肚,她和我說:「夏冰雪,收徒不是小事,雖然不知道你爲何堅定選我,但我選你是做了調查的。」
我屏住呼吸,等待審判。
我導見我臨陣以待的樣子,笑了。
她說:「不用擔心,你的過去很好。」
「你的高中班主任提起你,眼淚汪汪,把你誇上了天,說你就是從天上下來拯救這一波人的。」
「你的同學提起你,都感激你的帶動,改變了他們的命運,他們說跟着你學不壞。」
「你弟弟提起你,咬牙切齒,卻又怕我的人害你,對我的人拳打腳踢。」
「夏冰雪,我開門見山,我有個兒子,馬上高三,卻和我鬧掰了。」
「我會好好教你,你能不能教教我的兒子?」
我怔住。
這是我導?眼裏只有科研和學生的我導?
這一世,她居然和兒子鬧了矛盾?
只有親近的人才會產生矛盾!
上一世,她可是最省心的母親,除了給錢,什麼都不管。
這是不是意味着,她這一世也會不同?
我強壓住興奮,和她談條件:「當然可以,只是導師,你也知道,我要兼職養自己,恐怕沒多少時間。」
她立馬拿出錢包,掏出一張卡遞給我:「每個月我會往裏面打一萬塊錢,作爲你和我兒子的生活費,他住在學校附近,你和他一起。」
一萬?
「好嘞。」
我按住激動得直顫的手。
我們這裏的博士,每個月從導師那裏,也就拿到五千多!
跟着導師,有肉喫!
在導師面前,我自動變成了孩子。
什麼碾壓,通通不要了。
我只想做導師的孩紙。
她就是給我錢花的衣食父母。
巨大的喜悅充斥了我的胸膛。
-23-
鐘意是個很善良的小夥子。
導師是這麼給我說的。
可我看到的是,我剛給他佈置了一套卷子,就有兩個女孩找了上來。
一個是委屈的小姑娘,她顫着聲音指着我:「有轉校生還不夠,你又找了一個?」
她身後的女生泫然欲泣:「姐姐,你冤枉我了。我和鐘意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就是可憐我,幫幫我。」
不用介紹,我就明白了淵源。
第一個控訴鐘意的是他的小青梅方享,後面裝可憐的是貧困轉校生朱梅。
上一世,鐘意因爲多次幫助朱梅,讓朱梅誤會他喜歡她,她私下裏對方享各種挑釁,逼得方享傷心出國。
得知青梅出國,鐘意很是頹廢了一陣子。
朱梅想趁虛而入,鐘意對她並無意。
她因愛而不得,對鐘意各種造謠,說他腳踏兩條船。
鐘意的名聲臭了,被網暴得了抑鬱症,錯過高考。
很多年後,方纔痊癒。
方享也回了國。
誤會解除,兩人再續前緣。
那時,我導師樂的天天見眉不見眼。
她以爲她兒子終於重獲幸福。
卻在孫女三歲時,查出孩子不是鐘意的。
原來方享從未原諒過鐘意,她認爲他一次次爲了朱梅放下她,就是背叛。
她不可能原諒一個背叛的人。
孩子是誰的,她也不知道。
在國外,她放飛自我,男朋友交了很多個,回國後也保持聯繫。
與鐘意結婚,完全是爲了報復。
導師得知的時候,正在開組會,被活活氣出心梗急救。
鐘意,那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被徹底壓垮,背彎成了弓。
有人說他認了,認了那孩子就是自己的。
認下方享給她的綠帽子,方享留下孩子,走了。
那時,方享醫院、家裏兩頭跑,不過幾日,滿頭白髮。
而我把導師留下的所有任務都接了下來。
她對我太好,我得幫他保住江山。
那段日子,我忙自己的一攤子事,又要忙導師的一攤子事。
終於,在送走最後一個博士畢業後,猝死在實驗臺上。
我都不知道,我死後,我的兒子是否成了科學家,那是他的嚮往。
而這一切的源頭,就是眼前三人。
-24-
我沒給兩個小姑娘任何表演的機會。
先拿出導師給的聘書,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權利。
然後拿起教棍,對兩個小姑娘說:「要麼進來一塊做卷子,要麼滾。」
「如果影響了我學生的學業,別怪我不客氣。」
博導靈魂復甦,我太知道我那張冷如冰霜的臉有多嚇人。
兩個小姑娘嚇得腿軟,小青梅指了指裏面,我把她扶了進來。
轉校生連滾帶爬的跑了。
這姑娘一直很努力,纔有了被引進到這所高中的機會。
可她不珍惜機會好好奮鬥,反倒盯上了捷徑。
鐘意那時正處於自我懷疑階段。
他的父親優秀,他的母親優秀。
他看不到超越父母的希望,就是達到父母的水平都很難。
這對於青春期的孩子來說,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
貧困轉校生的出現,讓他找到了自信。
通過幫助他,緩解了他不如父母的焦慮,讓他體會到了成就感,以至於不惜從小到大玩在一起的小青梅。
青春期心理發展的偏頗,給自己和家庭造成了悲劇。
如今,導師引進了我。
朱梅一看我的臉,就害怕了。
她奮鬥的疲憊了。
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我這副嚴師面孔。
她是真的不想努力了。
而鐘意,卻不得不面對我這個像極了他母親的人。
那樣強悍、那樣優秀、那樣的高不可攀。
可我與他母親又不一樣。
無論他自卑或者自信,狂傲或者挑釁,我都不接招。
我只盯着一件事,把我給他出的數學卷子做完。
做完還不行,還必須一步步講給我聽。
只要他完成我的要求,接下來他幹什麼我都和沒看見一樣。
他故意拿着手機在我面前玩遊戲,音效放的很大。
我只捧着的遺傳學看的專注。
鐘意無趣,又去看下一套數學卷子。
他已入套。
前世,導師就曾遺憾地說過鐘意,他綜合起來成績不顯,但是有數學天賦的,一次家長會上,數學老師提過,她聽見了,轉身主持了一個科研會議,又給忘了。
這是她最遺憾地地方。
她好多次說:「如果當時,我上點心,鐘意是不是能通過數學上個好大學?」
這次,我直接劍指數學。
不過幾套卷子,我就發現鐘意已經從中體會到了挑戰和成就感。
我睡了,他會爬起來偷偷練習。
又在我醒來後,消除所有痕跡。
方享跟了幾天。
她不相信我只是小老師,幾天後,她信了。
她沒了怨言,反倒同情地對鐘意說:「原來你真的在學習,只要不是背叛我,我就不陪着你受苦了。」
鐘意一臉的不可置信:「難道你不考大學了?」
方享心虛地縮了下頭,但還是說了實話:「我已經聯繫好了國外的大學。」
鐘意哭笑不得,指着她說:「所以,你要去國外,根本不是因爲我幫了幾次朱梅,傷心出走?」
方享沒回答,拿着書包灰溜溜地跑了。
鐘意摔了五個杯子。
後來想拿起杯子喝水,發現沒杯子了。
他拿起我的杯子接了一大杯水,咕咚咚灌了下去。
情緒也緩和了下來。
他坐到我對面,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他說:「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不過是見朱梅可憐,幫了她幾次,方享就不與我商量,申請了國外的大學。」
「我一所以沒怎麼反抗,就接受你給我輔導,就是爲了跟上她。」
「結果,原來這是個笑話。」
他要摔手裏的杯子。
我及時阻止了他:「那是我的杯子,運動會 200 米第三名的獎品,這是我唯一在運動方面取得的成就,你若給我摔了,我跟你沒完。」
鐘意怔了一下,放下了杯子。
隨後,他開始笑,笑了很久一後。
嬉皮笑臉地對我說:「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被兩個女生算計?」
我沒笑。
我很認真地對他說:「被兩個女生上心不是笑話,但同時對兩個女生關注和回應確實是個笑話。」
「笑話?你不認爲這是因爲我有魅力,不是因爲我善良多情?」
「魅力?」
我做出喫屎的表情:「你看誰成大事不是專心一處?」
「用心不專不是多情,不是魅力,更不是善良,是發育的純度不夠,是低劣人種的特徵。」
十七歲的男孩,被打擊的碎成了片。
我不給他震驚的機會。
拍拍他的肩膀,又遞給他三套卷子:「下週一我來檢查。」
他一把抓住我:「今天週五,你要去哪?」
「同學過來北京,我陪同一下。」
他又要問,我快步離開。
小屁孩,想管我。
做夢!
-25-
張詳週五約我,郭鑫週六,全成周日。
老天爺,桃花朵朵開。
確定導師後,我發現我的心態輕鬆起來,就好像找到了靠山。
而幫助到鐘意,更讓我開心。
我覺得我真的幫助導師做了事。
就像愛母親的小孩幫助到了母親一樣。
讓我有心思尋思找對象的事。
我連着登了三天的長城,喫了三天的北京烤鴨。
送走全成,我差點累成狗。
我拖着疲憊的身體往鐘意的房子走。
晾了小孩三天,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做數學卷子。
剛到樓下,鐘意就從黑影中走了出來。
「夏冰雪,你還知道回來?」
這是什麼話?
我笑罵他:「沒有禮貌,叫老師或姐姐。」
鐘意不願意。
他一把把我扯過去,雙目猩紅,嚇了我一大跳:「你怎麼了,你要幹什麼?」
他不說話,把我拽進了屋子。
他把我按到沙發上坐下,拿了椅子坐到我對面。
眼神直勾勾的,看得我害怕。
他輕笑了下道:「夏冰雪,你挺能啊?用一個理由拒絕了三個求愛者。」
「你跟蹤我?」
這三天,我確實用同一個理由拒絕了三個人。
我說:「你們畢業了,而我還有四年,你們不怕做我男朋友,供養我四年,畢業後我變成陳氏阿美?」
三個人都遲疑了。
他們來北京就業,有我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來北京發展。
都沒家底,賭不起一場失敗的戀愛。
鐘意大言不慚:「對,我是怕你被騙了,畢竟,你有多容易被騙,一推就能騙了你一生。」
瞬間,我冷靜下來。
這不是十七歲的鐘意?
難道?
我猛然抬頭:「鐘意,你是不是也……」
他絲毫不遮掩:「對,我也回來了。」
果然。
鐘意上前,握住我的手:「夏冰雪,這輩子,選我吧。」
「你喜歡我媽,也喜歡我。」
「我和我媽都喜歡你,做夫妻,再也沒有比咱倆更好的組合了。」
我震在原處。
我時常調侃,愛情是最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沒有愛情,有事業就好。
可我遇到過愛情。
上一世,第一次見到鐘意,我就喜歡上了他。
那時,導師讓我去她家談談論文修改的事。
她家住在小衚衕裏,我轉了很久沒找到她說的那個門。
轉到要崩潰的時候,遇到一個乾淨清爽的小夥子,知道我的困境,他安慰我衚衕都難找,他恰好知道這家,他說帶着我去。
我跟了上去。
左拐右拐,就在我懷疑他是人販子的時候,到了。
而他,居然是我導的兒子。
見我懵頭,他笑着說抱歉,一臉少年的調皮。
一下子就撞進了我的心。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無論我導讓我幫他做什麼,我都全力以赴。
那時,我知道了什麼是愛。
愛就是沒有回報,也願意爲他付出,一心只希望他好。
可很快,我就死了心。
導師說鐘意是個犟種,明知道不可能,還要努力挽回出國的小青梅。
她要我勸他。
我不勸,我希望他得償所願。
我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移。
很快,就遇到了我老公。
我一心爲家裏盡職盡責。
時光荏苒,等到鐘意發現女兒不是他的,被壓彎了脊樑時。
我已是中年老少女。
我想陪他重新開始人生。
我想讓他好。
卻沒了資格,沒有立場。
只能全力接起他媽的工作,幫他分擔。
我愛我的導,但我更愛她的兒子。
這是上一世,我隱瞞了一生的祕密。
可我沒想到,原來我的情愫,早就被鐘意看到了眼裏。
而且,他也喜歡我?
在鐘意的灼灼目光下,我點了點頭。
婚姻,與誰都行,與誰我都能過得好,所以重生以來,我從不急着定下來。
可若是遇到鐘意,我要第一時間就抓住。
-26-
導師知道我和她兒子談上戀愛。
怔愣了半晌,隨後哈哈大笑。
她拍着大腿說:「妥了,這回妥了。」
「鐘意這小子,上半輩子靠娘,下半輩子靠老婆。」
她興奮不已,還不忘了逗我:「冰雪,你怎麼看上我這個毛頭兒子的?」
怎麼看上的?
我答不出來。
對於感情,我最擅長分析。
生理性喜歡,需求滿足,價值對等……
可到了鐘意這裏,我能想到一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導師滿眼期待。
我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就希望鐘意好。」
導師笑了,笑的控制不住。
-27-
鐘意通過數學競賽,保送了 985 大學。
方享出了國,貧困轉學生又拆散了一對青梅竹馬,找了新的憐惜她的人。
鐘意無動於衷,他只盯着我。
他雖然有極強的數學天賦,卻無意深入研究。
他喜歡做老師。
畢業後,在北京的一所高中當了數學老師。
我博士畢業後,順利留所。
導師對我比上一世還好,給我爭取各種資源,給我各種支持。
我很不好意思。
她就說:「你好好對我兒子就行。」
我們的房子買在他就職學校的對面。
離我單位也不遠。
我們成了這世上最平凡也是最幸福的夫妻。
在我和鐘意結婚的第六年。
遇到了前世的老公。
他滿目憔悴,看到我,就訴苦:「夏冰雪,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去了你前世的單位,守了你五年,你卻沒有出現,你去哪了?」
前世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北京市一家區級事業單位,後來讀了博士留在了國家級研究機構。
而這一世,我直接就留在了國家級研究機構。
我沒想到他也重生了。
還會來找我。
對他,我沒有隱瞞重生一事。
「這一生,我沒有走彎路。」
「彎路?」
「對,高考我直接考了本碩博連讀,畢業後留所,略過了前世在基層工作的那五年。」
他來拽我,我躲開。
他看到了我手上的戒指,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結婚了?」
「嗯。」
「怎麼可能?我在找你,你卻和別人結婚?」
他滿眼都是委屈。
我嘆了口氣,他還是這麼自我爲中心。
我試着和他講道理:「王競,沒有規定,上一世的夫妻,這一世還要做夫妻的。」
他不能接受:「不能結婚,爲什麼不能再結婚?咱們一生婚姻美滿,事業有成,兒子出息!更是在五十歲時,在北京奮鬥出了三套房!」
「這些,你都不要了?」
我摸了摸鼻子,試着控制住脾氣。
他所說的都是他角度的故事。
於我卻是另外一番故事。
他能力不強,我選擇延緩自己的事業發展全力照顧家裏,支持他。
在他有了起色時,第一時間嫌棄我走的慢。
待我把孩子帶大,考上博士。
他把他農村的爸媽、哥姐都接來了,說是幫我帶孩子。
我試着放手,很快,孩子不斷生病,被養的瘦小、自卑。
被叫了家長,他媽第一個帶頭時間埋怨,說是我底子不行,肚子裏孩子就沒發育好。
他附和。
爲了孩子,我忍了。
後來孩子還是我帶,那時累的我經常看着文獻就睡了過去。
導師心疼我,經常派鐘意給我幫忙。
我兒子和鐘意玩的很好。
在他生病時,是鐘意帶他去醫院。
而他親生父親,卻在開幕式上大講特講一堆空話。
那時,我就想,如果鐘意是兒子的爸爸該有多好。
我的導師是兒子的奶奶多好。
王競的母親沒有文化沒有見識,卻有一肚子算計,定期慫恿王競與我吵架,慫恿他對兒子非打即罵。
上一世我兒子小時候長得小,很大原因,是不和諧的家庭導致,後來我用了很多方法,才把兒子的個頭養出來,又花了很多年,才把他的自信養出來。
而這一世,我兒子自小就是高個,是一陽光自信的小夥子。
我拿出手機調成我們一家三口的照片遞給王競。
王競一看到孩子的照片,眼淚噼裏啪往下掉。
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我們前世的兒子,再次來投胎。
可這一世,他沒機會做他爸爸了。
王競受不了。
他顫抖着聲音:「你要兒子,卻不要我了?」
上一世,我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因爲條件不好,孩子小時候總是生病,但我從未耽誤王競一天。
不僅如此,我還趁孩子睡着,給王競寫論文,幫他在三十出頭就上了高級職稱,更助力他在四十歲有了行政職務。
我不僅賺錢,我還投資,在五十歲時,買了三套房!
可以說,我上一世,用盡全力,旺夫旺子旺整個老王家,王競全家都在我的婚姻都受益。
他的事業有成是我給的,他的婚姻美滿是我給的,他的兒子出息是我教育的,他富足的生活也是我掙來的。
這讓王競生出一種錯覺,我愛他,爲了他,我什麼都願意。
可他總是忘了我們在一起的初衷,只是因爲我報恩。
我與他相遇那天,是我從導師家回來。
滿腦子都是鐘意在挽回方享。
渾渾噩噩中,走到了馬路中央。
是經過的王競一把拽住我,免我被車撞。
爲了感謝他,我請他喫飯。
得知我沒有對象,他推薦了自己。
我有些猶豫,他不是我的理想型。
可他很會抓我的心,他主動說:「咱弟弟上大學的事,我包了。」
我一下子就卸掉了所有防備。
愛情無所得,但是這個男人卻願意幫我分擔我弟弟這個壓力。
所以沒處幾個月,就和他領了證。
結婚後,我更是盡了本分。
無論他多過分,我都會想到他當初救我一命,以及他對我弟弟的幫助。
上大學沒幫上,但是在考研時確實幫上了。
這是我一輩子欠他的。
可這一世。
我與他在一起的所有條件都沒了。
可我想,他畢竟也是名校畢業生,即使沒了我,也能像前世一樣吧。
我試着問道:「你現在也是教授了吧?也當了處長吧?」
王競一下子頹了下來。
他低落地說:「我什麼都沒有,沒有職稱,也沒有職務,我也沒買上房子,爸媽都在老家。」
我很喫驚,上一世,他總是說雖然是我幫了他,但主要是靠他自己取得了成就。
如今……我沒有落井下石。
我抬腕看了看錶:「下午還有課,我走了。」
王競伸手要攔,意識到沒有立場,放下了手。
我略過他,快速往教室走去。
他在後喊住了我:「冰雪,你現在是碩導了吧?」
上一世,我四十歲才當上碩導。
我回頭告訴了令他不敢想的答案:「我三十五歲就是碩導了,現在我是博導。」
王競再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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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課我回到實驗室,就接到了弟弟的電話。
他高考成績比前世有了很大的突破,走的是老家高校的本碩博,畢業後即留校任教。
今年他結婚了,找的是同事,兩人互敬互愛,小日子蒸蒸日上。
他對我不再懼怕,經常給我打電話,向我諮詢科研問題,也向我表達感激。
他不再是前世那個大恩大仇的白眼狼,也不是扶不上牆的爛泥,而是一個知書達理、知恩圖報的好青年。
這次,他和我探討人生,他問我:「姐,你說幸福是什麼?」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說了下去:「我沒能去成北京,爸媽總認爲我不如你。可是在老家我也當了大學老師,我體會到了靠自己奮鬥的成就感。」
「姐,我覺得你是幸福的,我也是幸福的,我認爲幸福是一種個人感受,與是否超過他人無關,你說對嗎?」
淚水一下子就充滿了我的眼眶:「是,就是這樣。」
番外 1
張詳與郭鑫喝酒。
張詳說:「你聽說夏冰雪當選院士了吧?還不到五十歲!」
郭鑫說:「我們和她差在哪了呢?明明起點差不多,她高考 704,你 695,沒差多少。」
張詳喝光了一杯道:「差在哪?差在她的目標一直比我們明確,上什麼樣的大學,讀什麼樣的專業,做什麼樣的工作,找什麼樣的對象,她一直都很明確。」
「她的勁,一直沒散,一直圍繞着目標全力以赴,不像咱們上了大學,勁就散了一半。」
郭鑫沉默。
上了大學,他們的勁也沒散,只是轉移了,他們都花了很多時間談對象。
張祥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郭鑫也跟了一杯。
大學畢業,他們都簽到了北京,都來找過夏冰雪,可是她沒給任何人機會。
番外 2
兒子在幼兒園受到小朋友的欺負,那個小朋友比兒子大兩歲,高了一頭,兒子拼力反撲沒打過,回來向我們哭訴,他奶奶一個電話過去,找人打探了那個孩子的家長,是一個小老闆,確定沒有惹不起的背景後,他奶奶制定了反擊計劃,讓兒子爸爸打回去。
鐘意聽令,去了幼兒園把那孩子拎了出來好一頓訓,當晚小老闆找上鐘意,兩個人打了起來,鐘意看起來是斯文小夥,打起架來,卻十分有章法,不過三拳兩腳就把小老闆踩到了腳底下,踩滅了對方的氣焰。我兒子和小老闆的兒子圍觀,我兒子激動不已,把他爸爸看成了孫悟空,小老闆的兒子瑟瑟發抖。
這事一後,兒子成了他爸的小跟班,跟着他爸學習各種拳法。
轉眼到了小學,兒子又被欺負。
兒子打了對方,打了平手,回來氣呼呼地,要動刀,他奶奶制止了他,還是先進行調查,調查結果那孩子不僅打了我兒子一個,一共打了班裏十幾個孩子,那男生並不是我們片區的,是花錢進來的,家裏沒大北京,但在教育局有人,學校不敢得罪,班主任說對這個孩子很頭疼,那孩子有感統失調,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經常暴發,希望我們理解。
兒子很委屈:「那就這樣了?」
他奶奶說當然不是。
他奶奶派了我出面,聯繫了所有被打孩子家長,聯名找了校長,對校長申訴這樣學生的危害,講了全國孩子每年意外傷害的發生率,給家庭帶來的創傷,給學校帶來的破壞,我們理解這個孩子因爲病態不能控制自己,但是他的病態不能有我們孩子受傷買單,不能由老師的膽戰心驚買單,這樣的孩子應該送到特殊教育學校或者系統治療醫生開具證明沒有危害後再來學校。我們反覆強調老師和我們一樣是受害者,如果學長不管,我們將求助於媒體,三問教育局,我們還帶來警察和律師,對校長進行了普法,校長只辯解了兩句便閉了嘴,大汗淋漓地向教育局彙報。
第二天,那個孩子就退了學。
我兒子把崇拜的目光轉移到我身上。
我告訴他要向奶奶學習,遇到問題,根據情況制定策略。
初中時,兒子又遇到了霸凌,這次是他們全班被霸凌,這個霸凌孩子家裏大有來頭,可以控制輿情,可以影響警察辦案。
兒子帶着同學把那個霸凌者調查了底掉,他回來後,耷拉着腦袋,對他奶奶說:「奶奶,這次只能認了,忍了。」
他奶奶說:「幹不過,就躲,怎麼能忍呢?那不就憋屈自己嗎,憋屈不久生病嗎。」
他奶奶對他爺爺說:「這可不僅是生病的事,這會打擊咱們孫子對這社會的信心,他還小,難以瞭解並非黑即白,對他一輩子都有影響,這回該你出手了。」
他爺爺沉思了十分鐘,就去陽臺打電話。
一個月後,一摞證據確鑿的舉報信報了中紀委,同時在網上公佈,霸凌者的爺爺、外公、姑姑,家裏的三個實權者,被扒了個底掉,很快立案,三個月後,霸凌者灰溜溜退了學,他們班學生個個揚眉吐氣,中考中創了歷史新高,所有學生都考進了重點高中。
只因爲兒子對他們說了他奶奶的話,當你成了學霸、學神、甚至潛力者,都會受到學校的保護。
兒子更是考進了北京市最好的高中。
拿到錄取書,他爺爺組織所有人回了趟老家,上了墳,告祭祖宗。
鐘意哭的稀里嘩啦,他說他兒子就是個神人。
不過努力了幾個月,就衝進了他一輩子都不敢想的高中。
兒子則一副淡然的樣子,他說:「家裏條件真好,不好好學習太不應該了。」
他奶奶一聽,直接把自己灌醉了。
我回想我兒子上一世,我兒子也受過霸凌,他奶奶說:「你要多問問自己,怎麼就打你,不打別人,還不是因爲你長得矮?不好好喫飯?」
他奶奶一直要求我七歲的兒子,早餐要喫兩個雞蛋,一大碗粥,一個饅頭,兒子喫不下,她就耿耿於懷。
兒子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天,是我帶着他衝進學校,與惹事孩子的家長文鬥武鬥皆勝,兒子才走了出來。
但我們回家後,不給我們撐腰的王競,劈頭蓋臉的批評我,怪我惹事,說我小題大做,孩子被打幾下怎麼了?我罵他懦弱膽小、窩裏橫,又對他動了刀,非要砍他,我說一個大男人被砍幾下能怎樣?他慫了,坐地求饒。
因爲這個事,我對王競失去了所有依賴的想法, 再沒正眼看過他, 而他也知道我瞧不起他,一輩子都瞧不起他。
二胎放開時,他的同事們都生了, 他也想要。
我只說了兩個字:離婚。
他再沒敢多言語一句。
原配夫妻, 過得不如二婚。
番外 3
我的博士生們搞了一個沙龍, 探討婚姻的必要性和怎麼選擇伴侶,她們都沒結婚,一半不想結婚,一半嚮往婚姻。
把我請了過去。
我對婚姻沒有過研究, 我只根據自己兩世的經歷談了看法。
對第一個問題, 我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上輩子, 每天都在後悔和那個人結婚;這輩子換了個人結婚,感覺時間太短, 過不夠。
對於第二個問題, 我說年少時被荷爾蒙驅動被異性的顏色吸引, 青年未成熟時自認爲理智, 會衡量對象, 要顏要能力要家世也要愛情,要完美結果早離早散;青年成熟時會明白最該找的對象是來自好家庭的好人。
這是標準答案。
道理很簡單,但多少人讀懂時已惘然。
所有博士沉默。
最後, 最不想結婚的那個博士問我:「導, 你嫁的是條件, 還是愛情?」
番外 4
退休時, 我帶的碩博數量是前世的兩倍。
身體檢查個性指標都很 OK, 但我沒有繼續幹。
兒子有了自己的事業,鐘意閒了下來。
他一輩子都是我的堅強後盾。
到老了, 我想陪陪他。
他的夢想就是探索中國的古老村落,我跟着他跑遍了祖國的東南西北, 像他給我做飯一樣,學着給他做飯, 根據天氣給他準備衣物, 拿起筆記錄他的足跡, 編成短文,拍成小視頻發在網上,讓他成了網紅,被無數年輕人稱爲最勵志老爺爺。
在我們六十年結婚紀念日上, 他老淚縱橫,牽着我的手問我:「夏冰雪,下輩子, 你能不能早點來找我?我還想給你帶孩子, 只帶一個沒帶夠哇!」
我心一梗, 其實這輩子, 我們本是可以有兩個孩子的, 只是我發現二寶時,剛剛參與了輻射相關的課題,進了好幾次實驗室, 只能忍痛打掉,沒敢和鐘意說。
下輩子,我一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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