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者實錄

霸凌女自稱是網上神祕的懸疑作家。
同學們紛紛吹捧。
我作爲真正的作者冷眼看着這一切。
她不知道,書裏這起殺人案件是我親身目睹。
而且,兇手正在找我。

-1-
「九禾更新了!」
消息一出,班裏學生立馬圍到一起。
「臥槽,這次寫的是雨巷殺人,刺激。」
「不愧是九禾,剛剛更新十分鐘,就有了一萬評論追更!」
「她斷更了一週,大家當然等急了……」
大家都在討論網上最紅的懸疑作家九禾的新作。
程含故作隨意地說了句:
「這次月Ţŭ̀₈考結束,我有時間了會更快點的。」
周圍的學生愣了下,有人立馬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程含,你是九禾大大嗎?」
程含坐在桌上,抬着下巴抹指甲油,聞言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們可別到處宣傳,這只是我的愛好而已,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身份,我現在最重要的是考清北。」
班裏立馬炸了,大家七嘴八舌道:
「臥槽,程含你也太牛了,家裏有錢就算了,學習又好,還這麼有才!」
「九禾大大能給我一個親筆簽名嗎!」
「我天,我可以炫耀一輩子!」
……
聽着這些話,我在角落默默收起手機,抬頭看了程含一眼。
就這一眼,也不知道碰到了她哪根敏感的神經。
程含抄起桌上水杯就朝我腦袋砸了過來。
「你特麼那是什麼眼神!」
眼前猛地一黑,我再摸向額頭,已經有血流了下來。
班裏所有人都在看我。
卻沒有一個人出聲。
像往常一樣,程含對另外兩個女生招招手,她們心領神會地把我拖拽到廁所。
我的腦袋被按進水池,直到快窒息了才被提起來。
程含抓着我的頭髮,我感覺頭皮快要被掀起來了。
她看着我痛苦的樣子哂笑:「你們快看看她這副死狗樣子,笑死人。賤人,下次再敢那麼看我,我挖了你眼睛。」
等她消了氣,帶着人離開。
我靠坐在地上大喘氣,口袋裏的手機「叮」的一聲。
我拿出來一看,是一條私信——
「你在青城一中對吧?我找到你了,九禾。」

-2-
我不慌不忙地退出作者號,用小號在一中論壇發了個帖子,附上程含的照片。
並配文:【九禾大大!!本人真的好美好瘦。】
程含不知道,我纔是寫那個《審判者實錄》的九禾。
她更不會知道,最新更新的那章雨夜巷子殺人案是真實發生的,而我目睹了整個過程。
而兇手,已經盯上了我。
程含在班裏大肆宣揚她是作者的行爲,無疑把她拉進了危險的漩渦。
但……關我什麼事呢。
我出了洗手間,看見隔壁廁所有幾個人鬨笑着走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滿身髒污,頭髮溼透的男生。
他低着頭,我看不清臉,但不用猜也知道他跟我一樣,是這所高中被霸凌的對象。
而霸凌者徐țùₙ文浩,卻跟程含一樣,是光鮮亮麗的優等生。
還經常作爲品學兼優,相貌出衆的天才上一些新聞報紙。
徐文浩看着我,猥瑣地笑了:
「喲,三班的姜禾。」
他目光在我凌亂的衣服上游移,突然湊近低聲道:
「晚上見。」
……
我直犯惡心。
放學後一打下課鈴我就要跑,卻被程含抓住頭髮,她不懷好意地說:
「跑什麼?走,帶你去玩點好玩的。」
我被他們連拖帶拽拉到後門。
徐文浩等人都等在那裏。
一輛豪車緩緩靠邊,徐文浩率先上車,我甚至沒來得及喊救命,就被他們捂着嘴拽了上去。
「老陳,直接去 on 酒吧。」
我心亂如麻。
on 酒吧是有錢人的天堂,聽說只要給錢可以提供一切需求。
餘光看見他們隨身帶的包裏還有一些手銬皮鞭,我後背漸漸冒出冷汗,屢次想跳車都被抓了回來。
就在徐文浩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時,車猛一剎車。
徐文浩沒坐穩直接飛了出去。
「操!你特麼怎麼開的車……」
他聲音一頓,猛地變得驚恐:「你你你是誰?你不是老陳!」
透過內後視鏡,我看見一雙如蛇般銳利的眼睛。

-3-
下一秒我的腦袋越來越沉,陷入了昏迷。
等再次醒來,入目是一片白。
我們被綁在一個全封閉的房間裏,鐵鏈鎖住了手腳,只有腦袋可以轉動。
徐文浩跟他的跟班王虎醒了後開始破口大罵:
「誰啊!你他媽到底要幹嗎?」
程含強裝鎮定道:「你想要錢?只要你不傷害我,我爸會給你很多錢。」
徐文浩也說:「對!我家很有錢!你要多少!」
他們吵嚷了半晌,沒有一點聲音回應。
我把自己縮在牆角,大腦一片空白。
是那個兇手綁架的我們嗎?
程禾他們有錢,兇手說不定會爲了錢放了他們。
可我是個孤兒,無依無靠,我怎麼辦?
我心臟狂跳,只能躲在牆角,看徐文浩他們從商量變得暴怒,仍然無濟於事。
三個小時後。
門開了。
一個穿着黑色襯衫,戴着面具,看不出年齡長相的人出現在門口,密室裏所有人都驚恐地往角落躲去。
因爲男人手裏拖着一把帶血的斧頭。
他聲音意外地好聽:
「九禾,我找到你了。」
我猛地抬頭,果然是他!
上週五晚上下了大雨,我在回家必經之路的巷口,看見一個穿雨衣的人拖着一具身體往外走。
我看見了他,他當然也看見了我,但我當時轉頭就跑了。
他應該只看見了我的校服。
此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徐文浩率先反應過來,他驚恐地看向程含:「她!她就是九禾!你要找的人是她!」
程含張口就罵,下一秒看見男人拖着斧子越走越近。
他俯下身,嗬嗬笑了下:
「那天晚上你都看見了吧,我的殺人現場……」
程含終於崩潰大哭:
「不是我!我不是九禾,真的不是我!」
王虎跟徐文浩你一言我一語:
「怎麼可能,你自己在班裏親口承認。」
「當天下午幾乎全校人都知道了!」
「有人扒過九禾的地址,就是在我們學校……」
……
程含瘋狂搖頭:「你媽的,你們就是想讓我當替罪羊!真的不是我!姜禾……姜禾!你當時在場,我就是開個玩笑對不對?」
程含像看救命稻草一樣看向我。
眼裏卻沒有乞求,是我熟悉的威脅。
男人面具下的眼睛陰鬱得如同毒蛇:「你來說,她是誰?」
我盯着他的雙眼,面不改色:
「她就是九禾,她親口承認的。」

-4-
「啊!!!賤人!你故意的!」
程含想撲上來,男人一把抓住她的頭髮,不管她的哭喊,將她拖到密室外。
求饒聲漸漸消失,密室再次歸於沉寂。
這一次,沒有人再說話。
徐文浩滿頭大汗,終於撐不住哭着喊起媽媽。
我也害怕,可強大的報復欲跟復仇成功的快感佔據了我的腦袋。
從未有哪一刻比現在更痛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含被拖回來。
她上半身都溼了,像是被人塞進了巨大水桶,整個人如同一條死魚,倒在地上吐水。
第二天,我們都還昏昏沉沉睡着。
男人再次出現,這次他帶走了徐文浩。
我只能聽着慘叫聲越來越遠,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舒暢。
第三天輪到王虎。
等到第四天,過度飢餓和缺水蓋過恐懼,我甚至希望兇手早點出現。
終於,輪到了我。
三天的缺水讓我頭暈目眩地跟在男人身後。
其實我早早就做好了打算。
在兇手殺了我之前,我至少要拉個墊背的:
「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程含是九禾,前幾天她還跟我說過,她在回家路上看到了什麼,然後作爲素材寫進了小說。」
男人戴着面具好整以暇地看我。
他伸手推開另一間,我猶豫了兩秒,踉蹌着跟上去。
走到門口,我愣住了。
這是一間充滿生活氣息的房間,有廚具,有健身用品,還有一個看起來很舒服的暖黃色沙發。
「想喫點什麼?」
男人走到冰箱前問。
我完全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後背還在冒冷汗。
見我不說話,男人轉身頓了一秒,隨即摘下面具。
我猛地瞪大雙眼。
是他。
那個一班被霸凌的,劉海甚至擋住眼睛的陰鬱男生林規。
前幾天他還被徐文浩他們拖進廁所欺凌,現在立場反轉,他成了刀俎,整個人的氣勢也完全不同了。
林規直接端了一盤蛋糕放到桌上,又倒了一大杯水。
「別緊張,我只是想請你喫個飯。順便催個更,九禾。」

他知道九禾是我!
我死死盯着他,心臟快得要跳出來。
求生欲讓我大口灌着水,又塞了塊蛋糕後總算活了過來。
林規又給我拿了一塊肉,我警惕地搖搖頭。
他便聳聳肩,指着沙發說:「你可以休息一會兒,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帶你回去。」
我沒時間想那麼多,橫豎都是死,便大膽在沙發上睡了一覺。
一小時後,林規把我叫醒。
在帶我回去前,他猝不及防地靠近,伸手將我嘴角沾的麪包屑抹去,喉嚨發出一聲輕笑:
「密室裏那麼多攝像頭,要注意點形象,另外……
「待會兒有齣好戲,你別害怕。」
他在我耳朵裏塞進一個隱蔽耳麥。
回到密室後我餘光掃過周圍,想起林規的話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這間密室裏,遍佈着攝像頭?

-5-
與此同時,青城內所有商場,學校,街道,凡是有 LED 屏的地方,屏幕全部黑屏。
一秒後,畫面閃動,出現了一間密室的監控畫面。
不管是學生還是路人都驚呆了,以爲是什麼節目。
直到畫面中徐文浩淚流滿面地大喊救命。
青城一中所有學生都擠在 LED 屏前議論紛紛。
「這不是失蹤的徐文浩他們嗎?」
「我去!他們真被綁架了……」
「綁匪膽子也太大了,還玩現場直播!」
已經搜尋三天的警方立馬展開調查。
徐家跟程家心急如焚地趕到警局,用財力權力施壓,讓警方趕緊救人。
但,結果讓所有人意外。
「黑客技術高明,信號做了幾層加密,要想破解 IP 地址至少需要五天……」
「綁匪聯繫你們了嗎?」
「沒有!」
警方蒙了:「他到底想幹什麼……」

-6-
林規把我推進去後,看了我一眼,我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裝作剛剛被折磨過的樣子,躺在角落奄奄一息。
只見他慢條斯理端着一壺水,放在離衆人最遠的地方。
渴極了的徐文浩連滾帶爬衝過去,被林規一腳踹開。
他冷冷道:
「玩個遊戲吧,我問你答,誰答出來,這杯水就是誰的。」
程含他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再不喝水他們就完了。
程含嚥了口口水:「什麼問題?」
林規冷笑:「青城一中一班原本有個學生叫陳夢,她成績很好,可就在一次競賽後,她突然退學了,爲什麼?」
程含猛地瞪大眼睛。
她驚恐地盯着林規,像見鬼一樣後退:
「你是誰?你都知道什麼?」
林規只看着她笑。
程含像看着怪物一樣看着他,瘋狂搖頭:「我不渴,我不喝。」
林規聳聳肩,程含在第一天被按進水裏多多少少喝了點,可徐文浩跟王虎已經撐到了極限。
王虎手腳並用衝過來:
「我!我知道!」
他看了程含一眼,嚥了口唾沫道:
țű̂¹「陳夢成績好,長得又漂亮,高一那年學校要選形象大使,原本定的人是她……」
程含開始瘋狂叫喊:「你他媽的!你閉嘴!」
「後來程含找我們給她拍了點照片,以此威脅她退學,都是她指使的,我就是收了點錢,衣服是別人扒的,跟我沒關係!」

-7-
角落的隱藏攝像機默默閃着微弱紅光。
王虎的一番話如同一顆炸彈。
學生、路人、警方看着 LED 屏上的畫面,全都炸了。
「原來陳夢退學是因爲這個!」
「臥槽程含真的畜生,虧我還拿她當女神,真噁心。」
「就因爲她家有錢就能爲所欲爲嗎?還有沒有公道!」
警局也陷入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看着程含和王虎的家長,眼裏多ţů⁶多少少都有些嫌惡。
程家心虛地大喊:
「這重要嗎?現在重要的是把我女兒救出來!你們還不快點!」
負責破解 IP 的警員瞥了他一眼:
「那要不你自己來?」
「那能不能先把這些東西關掉!」
「我建議你先看看這個。」
警方遞過去一封信,上面寫着印刷字:【十三塊 LED 屏,斷掉一個我就殺一個人。】
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
程、徐、王家準備先回家準備贖金,不知道綁匪會什麼時候要錢。
路上卻被一對夫妻攔住去路。
是剛剛得知真相,聲淚俱下的陳夢父母,他們無助地攔着名車,想爲女兒要個說法。
程含媽媽煩躁地揮揮手,司機便下車猛地將陳夢父母推倒在地。
路人全都停了下來,圍觀這場鬧劇。
司機原本準備上車離開,直到看到旁邊商場的 LED 屏幕上突然放到的畫面,嚇得趕緊拍了拍後車窗。
幾家父母都不耐煩地看過去。
只見 LED 屏上,是程含、徐文浩、王虎鼻青臉腫,生死不明的照片。
上面還有一行字:
「我想看加害者向受害者跪下贖罪的畫面,倒計時一小時,看不到的話,這三個我會隨機殺一個,猜猜會是誰呢?」
三家人蒙了。
而陳夢父母一想到女兒的遭遇,便撕心裂肺地哀號起來。

-8-
王虎將那一杯水一飲而盡,無力地癱倒在地。
林規又倒了一杯,示意程含跟徐文浩可以繼續。
但他們兩人全都心虛得別開臉,生怕林規再問什麼問題。
晚上整個密室只有我們幾個,程含他們都在不死心地找逃生的路。
我只因爲太困睡得久了點,程含突然發瘋,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咒罵:「你這個賤人,看到我們現在這個下場你很開心是吧?」
她就算沒什麼力氣,也硬是抬手扇了我一巴掌。
而我可憐兮兮地躲開角落求饒:
「求求你們不要再打我了……」
餘光掃了一眼攝像頭,確定這一幕被清楚拍到。
就在程含叫來徐文浩加倍折磨我前,隱蔽耳麥傳來林規的聲音:
「好了,直播暫時關閉,你可以反擊了。」
話音剛落,我一把擋住程含的手,然後狠狠一擰,毫不留情地踹在她肚子上。
程含一聲慘叫倒地。
徐文浩咒罵一聲就要上來打我,我死死抓住他的頭髮,用胳膊勒緊他脖子直到他快喘不過氣才放開。
我白天才喝飽喝足又睡了一覺。
而他們三四天沒進食了,就算是男生體力也不如我。
我冷冷看着他們:
「現在大家處境都不好,我勸你們不要招惹我,畢竟……這裏可沒有鞍前馬後的小跟班,沒有你們無所不能的鈔能力,真把我逼急了,我死也會拖個墊背的。」
程含捂着肚子罵我:
「你這個賤人……」
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還有個建議,下次那人問什麼大家就答什麼吧,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另外……就算說了什麼,也只有這個密室裏的人知道,那說了什麼還重要嗎?」
程含跟徐文浩對視了一眼。
被排擠的王虎立馬幫腔:「就是,這裏只有我們幾個,說真話又能怎麼樣,現在出去纔是最要緊的。」
他們大概是被說動了,認爲只要能出去,兇手就會伏法,而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學生只會任由他們處置。
那還怕什麼?
所以第二天林規又一次來的時候,他們冷靜多了,身體機能也到了極限。
林規帶了幾塊麪包跟一壺水。
悠閒地坐在攝像頭死角開始提問。
「新問題,陳夢退學後不久,高二年級有個男生也死了,請問他叫什麼?」
程含嚥了口口水:「夏……夏延。」
青城一中高二學生夏延跳樓自殺的事情當時還上了新聞。
但由於他本身學習不好,也不愛跟人接觸,所以草草定爲自殺案後就了結了。
學校當時還賠了一筆錢。
林規遞上面包跟水,程含立馬狼吞虎嚥起來。
「下一個問題,夏延是怎麼死的?」
徐文浩虛弱地爬過去:「跳樓自殺!」
「嘖。」
林規收回麪包,居高臨下看着他,似乎在譴責他的不誠實。
徐文浩只猶豫了幾秒,看着喫麪包的程含嚥了下口水。
似乎是想起我昨晚說的話,便咬了咬牙,低聲道:
「是我推下去的。」

-9-
看到 LED 屏的轉播,所有人陷入沉默。
徐文浩父母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與此同時學校炸開了鍋。
「夏延竟然不是跳樓自殺!」
「虧我還以爲徐文浩、程含是學校的金童玉女,沒想到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噁心……」
「等等,徐文浩也可能是爲了自保瞎編的吧……」
「就是,徐文浩那麼帥,還有禮貌。」
「你們這些看臉的是不是腦子有坑!」
「徐文浩也就在外面裝的人模狗樣,私底下什麼樣明眼人都知道。」
「但徐文浩家境好成績好,跟夏延甚至沒什麼接觸,爲什麼會殺他!」

-10-
「新問題,你爲什麼推他?」
徐文浩沉默了沒說話,他已經喫了麪包和水,人也變得謹慎了點。
這時候程含發現了不對勁,她滿是懷疑地打量我:
「不對,你也一直沒喫東西,你不餓嗎?還有昨天,你還那麼有力氣……」
她話音未落,我跟林規對視了一眼。
我毫無徵兆地衝上去奪過他手裏的麪包就往嘴裏塞。
程含、徐文浩都驚呆了。
我一邊塞一邊說:「我不知道答案,但我要餓死了,你打死我吧,來啊!」
林規果然拉着我的後衣領往外走,徐文浩他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我開始扯着嗓子喊救命,直到距離密室越來越遠。
林規鬆開手,忍不住輕笑了一下。
「你就不怕,真把我惹生氣了?」
我直直地看着他:「從你問這些問題開始,我就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了。」
林規聳了聳肩。
他又把我帶到他的休息室,我們下了兩包泡麪。
林規給我看了程、徐、王三家父母在人潮洶湧的街道對陳夢父母下跪的視頻。
他嘴角帶笑,似乎很是滿意。
我們聊了一會兒我的小說。
林規說我寫的雨巷殺人有個漏洞,他用來捆身體的是麻繩而不是尼龍繩。
我頓了一下:「你爲什麼殺那個人?」
林規靠在椅子上,攤手:「你還記得前段時間新聞播了一個丈夫報警,說他妻子失蹤了嗎?其實他在一個雨夜,把他妻子用麻繩捆起來,丟進了西江。我只是對他做了同樣的事情,不過我沒殺他,他被吊在西江橋洞底下,每天都有人給他點喫的,確保不會死。我已經找齊了他殺人的所有證據,算算時間,警方應該收到了,他能不能熬到救援,就看運氣吧。」
他說這些話時,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彷彿自己也參與了這起替天行道的密謀中。
我們又聊了許多,這才發現我們的觀點有很多契合的地方。
我們都有強烈而無處發泄的報復欲。
不同的是,林規有足夠強的實力,將他的報復付諸行動。
我唯一不解的是:
「爲什麼對我坦白?」
「因爲你是天生的謊言大師。」
林規像看破了我般微笑:「你有嚴密的邏輯,你說的謊言幾乎沒有漏洞,你完成了謊言自洽。所以一開始就不是我在找你,是你故意把我寫進小說,又花錢買了很多推廣,確定我能看到。你讓我主動找過來,我也想問一句爲什麼,你找我,是爲什麼?」
……
我抬頭看向他:
「我本來想給程含她們找個大麻煩,結果,沒想到把自己玩進去了。」
林規搖搖頭:
「倒也不是,他們的確有大麻煩了。」

-11-
我給自己淋了半身水,回到密室後儼然一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樣子。
程含跟徐文浩、王虎見狀更害怕了。
生怕林規用同樣的手段對待他們。
他們沒有一個人發現,林規給的麪包裏摻了別的東西。
於是當天晚上,所有人在安眠藥的作用下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大家驚恐地發現,我們被捆住手腳泡在了一個個單獨浴桶裏。
而林規悠閒地坐在前面,手裏擺弄着幾個遙控器。
「我喜歡軟硬兼施,麪包獎勵完,該輪到懲罰了,還是問答遊戲,桶裏的水溫會持續升高,你們如果答不出我的問題,你們……會被煮熟。」
程含精神崩潰得大叫起來,罵林規是瘋子。
而王虎剛罵了幾句就開始大叫水燙。
我看了眼自己的水桶,不僅一直是舒適的恆溫,上面還飄了一個小鴨子。
我:「……」
林規:「繼續昨天的問題,你,爲什麼把夏延推下樓?」
被指着的徐文浩滿頭大汗,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吼出聲:
「這都是他自找的!」

-12-
在徐文浩的坦白中,我們逐漸窺見事情的真相。
在程含的指使下,徐文浩跟王虎帶人強行給陳夢拍了不雅照以威脅她退學。
可拍完照,徐文浩看着女生青春靚麗的樣子,忍不住起了別的心思。
在那個昏暗的廢棄教室,陳夢遭遇了她一生的夢魘。
可偏偏那天,夏延去找陳夢問作業,看見了事件的全過程。
「他媽的,他竟然敢打我,他算個什麼東西,也敢打我!」
徐文浩有些失控:
「我當時忍了下來,威脅他要是敢把事情說出去,就讓他在一中待不下去。」
可徐文浩沒想到,夏延不僅沒有閉嘴,還拉着陳夢一起收集證據,要去報警。
徐文浩原本並不怕,他先是利用家裏勢力,把夏延爸媽的工作都搞黃了。
又砸錢,讓夏延一家的房子被房東收回。
他原以爲這樣會讓他知難而退。
但他沒想到夏延爸媽雖然是農民工,沒上過幾天學,但聽了夏延的話都支持他去報警。
徐文浩這才徹底慌了。
他選一個雨天,放學後約夏延去樓頂,威脅他如果不去就把陳夢的照片發在校園網站上。
夏延只好隻身前去。
於是在那個雨夜。
徐文浩將這個滿懷正義的少年推入深淵。
夏延性子孤僻,平時不大愛跟同學接觸,成績也平平。
爲陳夢奔走的這段時間,他的成績更是有所下降。
第二天雨過天晴。
夏延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手裏還拿着徐文浩爲他精心準備的不及格成績單。
於是所有人都認爲,他是因爲成績壓力跳樓自殺。
那場雨洗刷了罪惡的痕跡。
可現在的這場綁架,讓真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掀起軒然大波。

-13-
青城 LED 屏綁架直播案衝上第一。
無人在意被綁架的幾個人渣是否安全,所有網友都憤怒了。
「十七八的年紀,怎麼能做出這麼豬狗不如的事情!」
「這個叫夏延的少年,至死都以爲自己保護了陳夢,爲什麼死的人不是這幾個人渣。」
「我在 A 市,就算救出來了,我請求判處死刑!」
「我在 B 市,我請求判處死刑。」
……
程含、徐文浩等人的社交賬號被轟炸。
連帶所有信息也被扒了出來。
青城一中所有學生衝到徐文浩、程含、王虎的班級,將他們的桌椅砸個稀巴爛。
跟班們緊急休學。
根本不敢再進學校。
徐家程家的公司股票也在一țų₎夜之間暴跌,家門口被人擺滿白菊。
門上寫着「殺人償命」的鮮紅字眼。
兩家人躲在家裏不敢出門,徐文浩、程含做的事情他們不是不知道。
但是爲了讓孩子成爲光鮮亮麗,讓人羨慕的少年天才。
爲了讓他們成爲自家產業的代言人,他們選擇了包庇。
可現在,所有產業,無論是公司還是超市都被人砸成了廢墟。
這件綁架案牽扯出校園霸凌,故意傷害,甚至是惡性殺人案。
徐文浩的自述讓警局亂作一團。
隨即開始立案徹查。
「破解了。」
熬了幾天夜的技術人員摘下眼鏡:「IP 地址查到了。」
警方立馬召集人手,準備出發救人。
一旁的同事看了眼技術人員:「我都看見了,你昨天晚上就破解出來了。」
技術人員靠在椅子上,久久沒出聲:
「總要讓大衆知道這些真相,事情鬧得越大,上面迫於壓力纔不會草草了事。你可以舉報我。」
同事聳聳肩:
「嘶,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我好像看錯了。」

-13-
被綁架的第五天。
林規什麼也沒做,他就這麼站在所有人面前。
他戴着的鬼面具詭異至極,他盯着徐文浩他們,手裏帶血的斧子一下下敲擊着地面。
很快有人受不了了,瘋狂大喊:「要不然你殺了我吧!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準備放你們走啊。」
林規笑了,他指着唯一的出口。
那裏一直是被鎖着的,徐文浩懷疑地走過去,伸手拉了一下。
門開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接下來,便是瘋了一般地逃命。
很快密室只剩下我跟林規。
我走到他身邊,問:「警察要到了嗎?」
「時間足夠了,足夠他們去直視自己犯的罪。」
……
在林規早就準備好的監控屏幕裏,我看見徐文浩他們很快在迷宮一樣的密室走散。
徐文浩走進一間房,漆黑的房間突然出現投影。
那是他親手推下樓的夏延。
渾身是血,身體扭曲,3D 投影讓這麼一具屍體實實在在地出現在徐文浩面前。
徐文浩瞪大眼睛,驚恐地跌坐在地,開始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可惜門再也沒能打開。
而他的四周,循環播放夏延的死亡瞬間。
程含闖進的房間,像是被血浸溼般,滿目刺眼的紅。
有聲音不斷回放:「你準備好贖罪了嗎……」
程含崩潰地尖叫起來……
我跟林規如同欣賞藝術品一般,觀看着他們的崩潰。
林規嘴角帶着笑意:
「你的想法很好,這給遊戲增加了很多趣味性。」
監控裏,有警察持槍闖入這間廢棄工廠。
林規長嘆一口氣:「真可惜,遊戲結束了。」

-14-
11 月 7 日。
震驚全國的綁架案結束,四名人質都被解救了出來。
可奇怪的是,明明警方已經包圍了整片工廠,卻沒有看到綁匪的影子。
而現場連他的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只有雪白的密室牆上寫着留了幾個字:
【審判者】
女警扶我坐到車裏,給了我很多喫的,還叫來心理醫生安撫我。
我雖然喫飽了也只好裝作飢餓狼吞虎嚥。
過了半小時,我纔看Ṫùₑ見警察帶着徐文浩、程含、王虎他們出來。
幾人像經歷了很可怕的事情,一個個眼神呆滯,嘴裏還不停唸叨着「不要來找我。」
徐文浩最先恢復神志。
他看到警察後,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着他。
眼神兇狠:「綁匪抓住了嗎?一定要抓住他!」
警察瞥了他一眼,敷衍道:
「這是我們警方的事情。」
程含被帶到跟我一輛警車上,她被嚇傻了,過了好久纔回過神。
看見我身上披的衣服,還有手裏捧的熱水。
也顧不上形象,氣憤地大喊:
「爲什麼不給我!我也要喫的!」
女警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只有這麼多,等會兒就到警局了。」
「我爸媽呢!他們爲什麼不來接我!」
「不知道。」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受害者你知不知道,你們警察就是這麼保護受害者的嗎?我要投訴你,我告訴你,我叔叔就在警局工作。」
女警嫌惡地看了她一眼,沒再理睬她一句。
程含肯定不知道,她所謂的叔叔已經被查辦了。
她爸媽也面臨破產,現在自顧不暇。

-15-
到警局後,我們被分開做筆錄。
我面不改色地編造了一個普通高中生被綁架的全過程。
中間還時不時透露出程含跟徐文浩的一些騷操作。
而早知道直播存在的警察,看我說得都能對上,對我的筆錄確定不疑。
我出審訊室的時候,正好碰上手上戴着手銬被帶走的徐文浩。
他瘋狂掙扎:
「你們幹什麼,爲什麼抓我?我是受害者!受害者!我爸媽呢!我要見我爸媽!」
他很快就會得償所願的。
徐文浩父母幫他掩瞞殺人事實,就是幫兇。
他們一家人很快會團聚。
當然,是在牢房裏。
一個月後,我重回學校。
原本迫於程含脅迫不敢跟我相處Ṫű̂₄的同學們紛紛展現善意。
而徐文浩他們的判罰結果也公佈了。
徐文浩已滿十八歲,性侵、故意殺人,數罪併罰判了死刑。
他爸媽作爲幫兇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程含跟王虎判了十五年,只要是涉案人員都沒有逃過處罰。
夏延跟陳夢的父母在法庭泣不成聲。
那天,所有學生都擠在學校的巨大 LED 屏幕上觀看這場審判。
我看見了最前面的林規。
他依舊留着能遮住眼睛的劉海,戴着黑框眼鏡,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我聽見有人對他說:「開心吧?以後沒人再欺負你了!」
只有我知道,他是在欣賞自己偉大的傑作。
我們隔着人羣對視了一眼。
像不認識般,轉頭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16-
夏延原本的課桌被學校鎖進了倉庫。
我莫名很想去看看這個正義又悲慘的少年的生活痕跡。
但我沒想到,我會在倉庫看見陳夢。
休學半年,她再一次回到了校園,只是神色冷淡,像是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再擊垮她般。
「你是被綁架的那個學生?」
我點頭。
陳夢看向夏延已經落灰的桌椅,眼眶有些紅了:「因爲他們被判刑了,我想說給他聽。」
夏延是個孤僻的人。
可陳夢是他灰暗人生中最明亮的光,她喜歡笑,性格開朗,喜歡拉着他參與集體活動,只有她會不厭其煩地教他做題。
夏延是陳夢的救贖。
陳夢何嘗不是他的光。
陳夢開了一場直播,直面自己所受的傷ţŭₖ害,她說:
「沒有一個女生願意遭受這些,但是我是受害者,我絕不會因爲遭遇了這些事就自輕自賤,該懺悔的是加害者,  我沒有任何錯。
「我現在已經回到了學校,我不僅要正常生活,我還要考上一所好大學,以後找一份好工作,  我要出去旅遊,  要穿好看的衣服,  要帶爸媽去見見外面的世界。
「我不僅要活,  我還要好好地活,連帶着夏延的那一份,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這場直播聲勢浩大。
很多女生勇敢說出自己被欺負的經歷。
也有很多有創傷的人擁有了重活一次的勇氣。
可還是有一些惡臭言論出現在評論區。
散播一些受害者有罪論。
但很快便被廣大羣衆懟得連連道歉。

-17-
我的生活又歸於平靜。
可我總覺得這平淡的生活缺了點什麼。
我常常想起綁架期間發生的事情,每次想起血液都有些沸騰,那段經歷我像是一輩子都忘不掉。
在一個平凡的午後。
我坐在學校的長椅上曬太陽。
身邊突然坐下一個人。
我意外地看着林規,  他抬頭看着天,午後的太陽刺眼,  他卻眼睛一眨不眨。
「我幹了件好事。」
他聲音很是興奮。
「我在監獄裏找了人,  將那些人的英勇事蹟全散播了,你知道嗎?監獄也是有鄙視鏈的,而他們做的偏偏是最讓人不齒的。
「聽說他們現在每天被同牢房其他人折磨,度日如年,精神已經不太好了。哈,  真有意思。」
我如癡如醉地聽他說這些。
在某一刻突然覺得。我好像跟他一樣,  成了一個瘋子。
「啊對了,九禾,看見昨天的新聞了嗎?」
我愣了一下:「什麼新聞?」
「妻子離奇死亡,  丈夫獲得鉅額保險。可我卻發現,同一天他的賬戶有一筆支出,  他買了一條鑽石項鍊,第二天就戴在了他的祕書脖子上,我又想玩遊戲了,  你想加入我嗎?」
雨季已經過去,往後晴天萬里。
我笑着握上他伸出的手:
「那我也得起個代號。」
「代號?」
「審判者二號。」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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