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愛唱空城計

婆婆愛唱空城計。
我剛懷孕，她就說要打十萬塊過來。
「補品、產檢、坐月子……樣樣都要花錢。」
「這幾個月很辛苦，你可得對你媳婦好一點。」
「錢不夠再問我來要。」
老公感動壞了。
「媽，你是真把琳琳當親閨女看待啊！」
「不過我們有錢，不用花你的養老金。」
就這樣，錢我一分沒收到，人情倒是欠了好大一個。
抱怨了兩句婆婆沒誠意，老公還不高興了。
「你怎麼能這樣想我媽？」
於是，我給我媽發了個確認懷孕的 B 超單。
下一秒，轉賬和消息同時到了。
【轉賬：100,000 元。】
【寶貝女兒辛苦了，需不需要媽來照顧你？】

-1-
懷孕九周，我正經歷着教科書上所說的、最難熬的孕早期。
胃裏像是住進了一隻翻江倒海的孫悟空，喫什麼吐什麼。
到後來連黃膽水都吐得乾乾淨淨。
我整個人都瘦脫了相，眼窩深陷，臉色蠟黃，像是被吸乾了精氣的妖精。
婆婆王秀梅提着一小袋水果又來了。
人還沒進門，聲音先揚了進來。
「哎喲，我的大功臣！我的好兒媳！今天感覺怎麼樣啊？」
她一屁股坐在我牀邊，熱絡地握住我的手。
那雙精明的眼睛在我臉上掃來掃去，嘴裏嘖嘖有聲。
「看這小臉瘦的，真是受大罪了。」
「琳琳啊，你放心，媽給你準備了十萬塊錢！」
「補品、產檢、將來坐月子……樣樣都要花錢，可不能委屈了我大孫子！」
我老公李偉跟在她身後，一臉的感動和自豪。
他衝我擠眉弄眼，想讓我給個面子感恩戴德一下。
又是這十萬塊。
從我驗出兩道槓開始，這筆「鉅款」就掛在婆婆嘴邊。
我扯出一個虛弱的笑，胃裏又開始翻騰。
「兒啊，你可得對你媳婦好一點。」
王秀梅轉頭開始教育兒子。
「女人懷孕最辛苦，想喫什麼買什麼，別省着！錢不夠再問我來要！」
李偉立刻把身板挺得筆直，像個接受嘉獎的士兵。
「媽，您放心吧，我肯定把琳琳照顧好！」
看，多和諧的一幕。
一個深明大義的婆婆，一個孝順體貼的兒子。
而我，只是躺在這裏，就欠下一個天大的人情。
孕吐稍微好轉一點後，醫生建議我去做個早期的無創 DNA 檢測。
費用不低，要好幾千。
我想着婆婆那「準備好了」的十萬塊，決定旁敲側擊一下。
那天晚飯後，王秀梅又照例坐在沙發上，對着電視裏的家庭倫理劇指指點點。
我深吸一口氣，狀似無意地提起。
「媽，今天醫生建議我做個產檢項目，說是對寶寶好，就是有點貴。」
王秀梅的視線依然黏在電視上，嗑瓜子的動作卻慢了半拍。
「哦？什麼項目啊？」
「叫無創 DNA，能篩查一些先天性的問題，大概要……」
「哎呀！」
她突然一拍大腿，猛地坐直了身子，指着電視喊ṭũ̂ₑ道：
「這個女的，真是不要臉！搶人家老公！」
話題就這麼被她生硬地掐斷了。
我心裏堵得慌，看向李偉，希望他能幫我說句話。
李偉卻像是沒聽見我們的對話，正低頭專注地打着遊戲，嘴裏還唸唸有詞。
「上啊！推塔啊！SB！」
一頓飯的工夫，我像是吞了一百隻蒼蠅。
晚上臨睡前，我終於沒忍住，跟李偉攤牌。

-2-
「你媽那十萬塊，到底什麼時候給？我下週就要去做檢查了。」
李偉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皺起了眉，語氣裏帶着一絲不耐煩。
「你怎麼又提錢？我媽那不是說了嗎，早就準備好了，還能少了你的？」
「可我需要用錢的時候，她就打岔，根本不接我的話。」
我的委屈再也藏不住了。
「李偉，我懷孕這麼辛苦，身體難受，花銷也大，買件孕婦裝都要好幾百。」
「我都說了多少次了，每次都說給，可錢又看不到。你讓我怎麼好意思一次次地去問她要？」
他把手機一扔，聲音也大了起來。
「丁琳，你怎麼變得這麼物質了？我媽對你的心意你感覺不到嗎？」
「她天天過來，噓寒問暖，比我這個親兒子都上心，你就只盯着那點錢？」
「心意？」我氣得發笑。
「心意能當飯喫？能付產檢費？」
「結婚前，她當着所有親戚的面，說除了彩禮，還要給我們這個小家一大筆啓動資金，那筆錢呢？我見着一分了嗎？」
「現在又來一筆生孩子的十萬，好話全讓她說了，名聲全讓她賺了，我呢？」
「我除了陪着演戲，得到了什麼？」
這番話徹底點燃了李偉的怒火。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媽！她那是愛面子，喜歡把話說得好聽點，但心是真的！」
「你這麼想，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漲紅了臉，一副我不可理喻的樣子。
「錢錢錢，你就知道錢！我們自己的工資不夠花嗎？非要惦記我媽那點養老金？」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原來在他心裏，我只是個斤斤計較、貪得無厭的女人。
我突然想起我們還是學生時談戀愛，婆婆經常多給李偉生活費，叮囑他和女孩子出門要大方一點。
我當時還天真地覺得，這個未來的婆婆真好，真開明。
可現在細細一品，才咂摸出不對味來。
生活費再漲能漲多少？
幾百？一千？
那些錢，都進了李偉的口袋，我頂多是跟着他下館子、看電影時沾了點光。
而且那些錢，我自己又不是沒有。
她用一點點小錢，就給我營造了一個「這家人真不錯」的美好幻覺，爲她兒子牢牢地套住了我。
真是好算計。
從婚前的「啓動資金」到現在的「生育基金」，婆婆的「空城計」唱得是越來越熟練，越來越理直氣壯。
而我的丈夫，就是她最忠實的觀衆和幫腔。
那晚，我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我躺在牀上，睜着眼睛到天亮，心裏的委屈和不甘幾乎要將我吞噬。

-3-
第二天，婆婆又來了，這次提了一隻老母雞。
「琳琳啊，媽給你燉雞湯補補。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她一邊在廚房裏忙活，一邊高聲說道：
「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你說的那個檢查，該做還是要做。錢不是問題！」
「等需要的時候，媽肯定二話不說，就把錢打過來！」
我躺在牀上，聽着她這番話，只覺得諷刺。
「等需要的時候」，什麼是需要的時候？
難道我現在就不需要嗎？
過了一會兒，她端着一碗油汪汪的雞湯走進來。
一股腥氣撲面而來，我瞬間反胃，捂着嘴就往衛生間衝。
等我吐得天昏地暗地回來，她正坐在我的梳妝檯前，拿着我新買的一瓶精華液在手上抹來抹去。
「哎喲，這小瓶子東西這麼貴啊？」
她看到我，一點沒有被抓包的尷尬，反而理直氣壯地抱怨起來。
「你們年輕人就是會花錢。我跟你說，我那點養老金，現在買個菜都不夠花，物價漲得太厲害了！」
我看着她那張寫滿了「我窮我有理」的臉，突然就明白了。
她不是「忙忘了」，也不是「暫時週轉不開」。
她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用這虛無縹緲的十萬塊，給我畫一個看得見喫不着的餅。
既能落一個「中國好婆婆」的美名，又能用這份「恩情」在精神上牢牢地控制我。
讓我對她感恩戴德，對她的兒子死心塌地。
而她自己，一分錢都不用出。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我心如死灰，連跟她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默默地回到牀上，拉過被子矇住了頭。
就在這時，被我扔在牀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拿起來一看，是我媽發來的消息。
我這纔想起，昨天跟李偉吵完架，我氣不過，把那張 B 超單和被孕吐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自拍照一起發給了我媽。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想找個人傾訴一下無聲的委屈。
我點開微信。
赫然在目的是一條轉賬信息，和一句再簡單不過的關懷。
【轉賬：100,000 元。】
【寶貝女兒辛苦了，需不需要媽來照顧你？】
沒有一句多餘的噓寒問暖，沒有一句「畫大餅」的空頭承諾。
只有最直接、最實際的行動。
我媽甚至不知道我正爲了錢和婆家鬧得不Ṭųₛ可開交，她只是知道她女兒懷了孩子，就毫不猶豫地傾其所有。
那一瞬間，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無聲地砸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那串刺眼的數字。
王秀梅還在客廳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養老金不夠花，李偉昨晚那句「你怎麼能這樣想我媽」還回蕩在腦海裏。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天衣無縫。
他們母子倆，一個用虛僞的承諾綁架我，一個用愚孝的指責 PUA 我，把我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我抹掉眼淚，點下了收款。
然後，我平靜地給我媽回了消息：
【謝謝媽媽，錢我收到啦。我想你了，有空的話過來看看我吧。】

-4-
我媽來得很快，拖着一個大行李箱。
裏面塞滿了給我燉湯用的土雞、補身體的各色乾貨，還有幾套她親手縫製的嬰兒小衣服。
她一進門，就捲起袖子接管了廚房。
曾經那股讓我反胃的油腥雞湯味，被清淡鮮美的魚湯香氣所取代。
王秀梅的臉色，在我媽來的第三天，就徹底掛不住了。
她像個監工，總在我媽身後晃來晃去。
一會兒挑剔我媽買的菜不夠新鮮，一會兒又說我媽煲湯時間太長太浪費煤氣。
我媽性子溫和，從不跟她正面衝突，只是笑呵呵地應着，手上的活計卻半點不慢。
而我，則安心地享受着親媽的照顧。
肚子裏的小傢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外婆的愛，孕吐的反應都減輕了不少。
這份平靜，在一次晚飯後被打破。
王秀梅看着電視裏一個金飾廣告，突然一拍大腿，滿臉堆笑地對着我的肚子說：
「哎喲，等我的大孫子出來，奶奶必須給買個亮閃閃的金鎖戴！保他長命百歲，富貴平安！」
又是這一套。
換作以前，我或許會擠出一個虛僞的笑容，說一句「謝謝媽」。
但現在，我可就不客氣了。
我放下手裏的蘋果，拿起手機，在我媽和王秀梅都看得到的地方，點開了購物軟件。
「媽，您說得太對了，這事兒可不能耽擱。」
「我看看啊，現在金價是……喲，這款式不錯，是個福袋的造型，寓意好。」
「還有這個長命鎖，經典款，八克多，看着就厚實。您看您喜歡哪個？」
「我看評論說，這種手工款都得提前預訂，不然等孩子出生就來不及了。」
我把手機屏幕轉向她，熱情地向她介紹着。
王秀梅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眼神躲閃，乾巴巴地笑了兩聲。
「哎呀，這個……這個不急嘛，等孩子生下來，看是男是女，再去挑也不遲。」
「那怎麼行？」
我故作驚訝地提高了音量，確保一旁看電視的李偉也能聽見。
「奶奶給長孫的第一份禮物，必須是最好的！萬一到時候沒貨了，多遺憾啊。」
「媽，要不您先把錢轉給我，我看準了就下單，也算了了您一樁心願。」
我話說得滴水不漏，句句都是爲了她老人家的「心願」着想。
王秀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脣囁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我就是那麼一說……你們年輕人，別這麼當真……」
「媽，您對孫子的愛，我怎麼能不當真呢？」
我步步緊逼，臉上的微笑無懈可擊。
「這可是您親口說的，我和李偉都聽見了。」
「您放心，錢我一定花在刀刃上，保證給您孫子買個最氣派的！」
「你這孩子！」
王秀梅終於繃不住了，聲音尖利起來。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怎麼就揪着不放了？買不買，什麼時候買，我心裏有數！」
客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李偉終於坐不住了，走過來打圓場。
「琳琳，媽就是表達一下心意，你別這麼急。金鎖的事以後再說。」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以後？什麼叫以後？你媽承諾給孩子的十萬塊錢，也是『以後』給嗎？」
李偉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
王秀梅更是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嚷道：
「我什麼時候說不給了？我那不是忙忘了嗎！」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咄咄逼人，就認錢是不是？」
我笑了：
「對，我就認錢。」
「因爲錢不會說謊，不會畫餅，不會一邊說着愛你，一邊讓你受盡委屈。」
我站起身，撫着肚子，目光從他們母子倆臉上一一掃過。
「要是真的想送，真的想給，就把錢拿出來，不然光說不給，怪難看的。」
說完，我不再理會他們，和我媽回了房間。
身後，是王秀梅氣急敗壞的咒罵和李偉無力的勸解。

-5-
隨着孕期推進，預訂月子中心的事項被提上了日程。
我早就做好了功課，篩選了幾家環境和服務都頂尖的機構。
我沒有私下跟李偉商量，而是直接把他和王秀梅拉進了一個新的微信羣，羣名簡單粗暴——「李家長孫迎接準備金」。
我把月子中心的宣傳冊、價格表以及繳費通知單，甩進了羣裏。
然後，我發了一段文字。
【這家月子中心我考察過了，口碑最好，離家也近。】
【現在預訂有早鳥優惠，但需要先付兩萬塊定金保留房間，本週五截止。】
【這筆錢，在當初承諾的十萬塊育兒基金裏出。媽，李偉，你們看誰來付？】
消息發出去，羣裏死一般的寂靜。
我知道，他們正在私下裏瘋狂溝通。過了大概半小時，李偉的私信跳了出來。
【琳琳，月子中心是不是太貴了？請個月嫂不行嗎？還能省點錢。】
我直接在羣裏回覆他：
ṭů₊【請月嫂也行，但月嫂只管孩子，我媽一個人Ťű̂ₑ照顧不過來我。】
【而且月嫂市場魚龍混雜，萬一請到不好的，受罪的是我和孩子。】
【這家月子中心有專業的護士和營養師，是對我和孩子最負責的選擇。】
我把皮球踢了回去，看他怎麼接。
果然，王秀梅憋不住了，她沒有打字，而是發了一段長長的語音。
「琳琳啊，不是媽說你，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
「我們那時候生孩子，哪有這麼嬌貴，在家裏坐月子不也一樣過來了？」
「你現在非要去住那麼貴的地方，不是存心爲難我們嗎？」
「我跟你爸那點養老金，掰成八瓣都不夠花啊！」
她又開始哭窮了。
我等的就是這個。
我慢悠悠地打字回覆：
【媽，您說得對，時代不同了。】
【您那時候生李偉辛苦，現在我生您的孫子，您也不希望我落下月子病吧？】
【這錢，不是爲我花的，是爲了讓您的孫子一出生就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再說了，這筆錢本就是您當初主動提出來要給的，是您對孫子的心意，怎麼現在又成了爲難您呢？】
李偉見狀，立刻跳出來幫腔。
【琳琳，你別這麼跟我媽說話。她也是爲了我們好。】
【再說了，你媽不是給了你十萬塊錢嗎？你先用那個墊上不就行了？】
圖窮匕見了。
他們果然打起了我媽給的錢的主意。
我看到這條消息，氣得渾身發抖，但很快又冷靜下來。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他們覺得我無理取鬧。
我深吸一口氣，在羣裏發了一段話，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冰。
【李偉，我希望你搞清楚兩件事。】
【第一，我媽給我的錢，是我懷胎十月、嘔吐不止、腰痠背痛的辛苦費，是她心疼女兒給的體己錢，跟你李家沒有一分錢關係。】
【第二，你們承諾給孩子的十萬塊，是你們作爲孩子的父親和奶奶應盡的責任和義務。你們不能因爲我媽心疼我，就理直氣壯地推卸自己的責任。】
【拿我媽的錢，去填你們許下的空頭承諾，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我把話挑明瞭，把他們的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來。
羣裏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這一次，持續了整整一天。
最終，在週五下午截止時間前，我收到了李偉轉來的兩萬塊錢。
我知道，這筆錢一定是李偉動用了他自己的積蓄，或者是找朋友借的。
王秀梅，一分錢都沒有出。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贏了這一仗。
我要讓他們明白，我不再是那個可以被他們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6-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肚子越來越大，需要採購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嬰兒牀、安全座椅、推車、消毒櫃……
我把每一項需要購買的東西，都做成鏈接，附上價格，發到那個「李家長孫迎接準備金」羣裏，然後@王秀梅和李偉。
每一次，都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他們從一開始的激烈反抗，到後來的消極抵抗，再到最後的麻木支付。
雖然每一筆錢都要得無比艱難，但終究是要到了。
王秀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見到我就像見到討債鬼，再也不敢提什麼「我的大孫子」。
終於，在一次產檢後，醫生告訴我，胎兒一切正常，可以準備待產包了。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裏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知道，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晚上，我把李偉和王秀梅叫到客廳，我媽也坐在我身邊，像一尊沉默而有力的靠山。
我沒有說任何廢話，直接將一張打印出來的 Excel 表格放在他們面前的茶几上。
「這是從懷孕到現在，所有爲孩子產生的花銷明細。」
「月子中心定金兩萬，嬰兒牀三千，安全座椅兩千五……林林總總，一共是四萬八千二百塊。」
「這每一筆，都是你們轉給我的，我有轉賬記錄。」
我頓了頓，看着他們難看的臉色，繼續說道：
「當初，媽您親口承諾，給孩子十萬塊。現在，賬上還剩五萬一千八百塊。」
「這是月子中心的尾款繳費單，五萬八。還差六千二。」
「另外，待產包、嬰兒出生後的奶粉、尿不溼、衣服，這些都還沒算。」
「我要求不高，你們把承諾的十萬塊補齊。剩下的，我自己承擔。」
王秀梅的嘴脣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李偉一把抓過那張表格，眼睛通紅地看着我。
「丁琳！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們已經花了這麼多錢了，你還想逼死我們嗎？」
「逼你們？」
我冷笑一聲，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李偉，從我懷孕到現在，你問過我一句難不難受嗎？」
「你媽在我孕吐最難受的時候，只想ƭũₕ着她自己那點養老金，偷用我的東西。」
「你們承諾的錢，每一分都是我像擠牙膏一樣擠出來的。現在，你反過來說我逼你們？」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狠狠地釘進他們的心裏。
「我今天就把話說明白了。」
我拿起我的手機，點亮屏幕，上面是我早就查好的民政局地址。
「把承諾的錢拿出來，我們還是一家人。孩子生下來，有爸爸，有奶奶。」
「如果你們拿不出來，或者不想拿，也可以。」
我抬起眼，目光筆直地射向李偉。
「明天早上九點，民政局門口見。孩子我自己生，自己養。」
「從此以後，我們一別兩寬，各不相干。你們李家的香火，你們自己另想辦法。」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扶着我媽，慢慢地走回了臥室，關上了門。
成與敗，就在他們的一念之間。
而我，已經做好了迎接任何一種結果的準備。

-7-
臥室的門板並不厚，客廳裏的聲音像是潮水，一波一波地拍打過來。
先是王秀梅壓抑的、氣急敗壞的咒罵，夾雜着「不要臉」、「白眼狼」、「喪門星」之類的詞彙。
然後是李偉暴躁的低吼和來回踱步的腳步聲。
我媽握着我的手，掌心溫暖而乾燥。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神里滿是堅定。
這無聲的支持，比任何語言都更能給我力量。
「砰」的一聲，臥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李偉雙眼赤紅地站在門口，胸口劇烈起伏。
他身後的王秀梅，則是一副天塌下來的悲愴模樣。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我，嘴脣哆嗦着，彷彿我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丁琳！你非要把這個家攪散了才甘心嗎？」
李偉的質問聲嘶力竭。
我媽眉頭一皺，正要起身，我輕輕按住了她。
我平靜地迎上李偉的目光，甚至還對他笑了笑。
「家？李偉，你現在跟我談家？」
「一個需要孕婦挺着大肚子，像乞丐一樣討要每一分錢才能維持下去的家嗎？」
我的平靜徹底激怒了他。
他大步衝到我面前，將那張 Excel 表格狠狠摔在我的牀頭櫃上，紙張散落一地。
「錢錢錢！你現在腦子裏除了錢還有什麼？我們結婚的時候你是這樣的嗎？」
「你以前多單純，多善良！現在怎麼變成了一個認錢不認人的市儈女人！」
「單純？善良？」
我重複着他的話，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該被你們家空手套白狼。」
「就活該一邊忍着孕吐，一邊聽着你媽算計她那點養老金，還得一邊感恩戴德，是嗎？」
「李偉，我不是變得市儈了，我是快當媽了。」
「我不能再自欺欺人，我得爲我的孩子負責。」
王秀梅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淒厲地哭喊起來。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我辛辛苦苦把兒子養大，給他娶了媳婦，以爲能抱上孫子享福了，結果是請回來一個討債鬼啊！」
「丁琳，你還有沒有良心？親情在你眼裏就一文不值嗎？」
「爲了幾萬塊錢，你就要跟李偉離婚，讓我的大孫子生下來就沒有爸爸！你太狠毒了！」
她開始對我進行最惡毒的道德綁架，試圖將所有的罪名都扣在我的頭上。
我冷眼看着她表演，一字一句地說道：
「媽，第一，這不是幾萬塊錢，是你們當初當着我爸媽的面，親口承諾的十萬塊。」
「承諾，您懂嗎？就是說過的話要算數。」
「第二，親情當然重要，但親情不是你拿來當擋箭牌，理直氣壯佔便宜的藉口。」
「第三，孩子會不會沒有爸爸，不取決於我，而取決於你們。」
「錢拿出來，我們還是一家人。拿不出來，那這個爸爸，不要也罷。」
我的話像一把刀，精準地戳破了她所有的僞裝。
她張着嘴，半天沒能再說出一個字。
他們見硬的不行，就開始來軟的，或者說，是更陰損的招數。
他們開始在親戚朋友間散佈謠言，說我變了，被金錢矇蔽了雙眼，仗着懷孕逼迫他們，要把李家掏空。

-8-
很快，李偉的大姑就給我打來了電話。
電話裏，她語重心長地勸我。
「琳琳啊，大姑知道你懷孕辛苦。」
「可是偉偉和你婆婆也不容易啊，一家人，別爲錢的事傷了和氣。」
我沒等她說完，就用一種委屈又無奈的語氣打斷了她。
「大姑，我也不想啊。」
「可是當初是婆婆親口說要給孩子準備十萬塊的，現在我肚子都這麼大了，產檢、營養品、定月子中心，哪一樣不要錢？」
「我跟李偉要，他就讓我找他媽，我找婆婆，婆婆就說錢在李偉那兒。」
「他們倆踢皮球，我一個孕婦能怎麼辦呢？」
「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可孩子馬上要出生了，我總不能讓他光着屁股出來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
他們見這招也沒用，又看我沒再提過離婚的事，以爲我氣一氣就過去了，於是又開始蠢蠢欲動。
「琳琳啊。」
又是一個晚上，婆婆換上了一副語重心長的面孔。
「我跟阿偉商量了，那個月子中心又貴，人又雜，哪有自己家裏好？」
「等你生了，就搬回家裏來住，我親自照顧你坐月子。」
「我經驗足，當年李偉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請什麼月嫂啊，都是外人，手腳不乾淨不說，還浪費錢。」
「有我這個親奶奶在，保證把我的大孫子養得白白胖胖！」
她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彷彿真是爲了我好。
我摸着肚子，笑了。
「媽，您有這份心，我就太感激了。」
「可是生孩子坐月子是大事，我可不敢累着您，您年紀也大了，萬一累出個好歹，我們做小輩的怎麼過意得去？」
「所以啊，月嫂我已經請好了。」
「簽了三個月的合同，是業內有口皆碑的金牌月嫂，有專業的產後康復和育兒知識，錢都已經付了一半了。」
我看着她瞬間垮下去的臉，繼續溫柔地補刀。
「而且，我媽也會繼續跟我一起住，和月嫂兩個人搭手照顧我。」
「您看，人手肯定是夠了。」
「您啊，就什麼都不用操心，每天過來看看孫子，逗他玩玩，享清福就行了。」
我的回答滴水不漏。
既表達了孝心，又亮出了我的底牌——月嫂請了，我媽也來了。
她想省錢？沒門，我已經花出去了。
她想攬功？不用，我媽和我請的月嫂比她專業一百倍。
李偉終於忍不住了，他拍着桌子站起來。
「丁琳！你什麼事都自己決定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還有沒有我媽？」
我抬起眼，目光冷冽地看着他，把這麼多天積壓的火氣，匯聚成最後一句反問：
「我眼裏當然有你們。所以我纔要確保我們的孩子能得到最安全、最專業的照顧，不讓你們操一點心，擔一點風險。」
「倒是你，李偉，從我懷孕到現在，除了對我發火，指責我，你爲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做過任何一個決定嗎？出過一分力嗎？掏過一分錢嗎？」
客廳裏死一般的寂靜。
李偉張着嘴，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王秀梅癱坐在沙發上，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再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氣焰。
我慢悠悠地站起身，給我媽倒了一杯溫水，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我看着他們灰敗的臉色，心裏沒有半分波瀾。
那張民政局的地址，還靜靜地躺在茶几上，我的最後通牒依然有效。

-9-
兒子安安出生的那天，陽光很好。
產房外，我媽和月嫂陳阿姨第一時間接過了孩子，一個熟練地檢查，一個溫柔地包裹，配合得天衣無縫。
而李偉和王秀梅，雖然也高興，但那臉上興致缺缺的，好像別人欠了他們錢一樣。
陳阿姨是業內頂尖的金牌月嫂，我的產後恢復餐、安安的作息餵養，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科學又細緻。
我媽則負責給我燉各種滋補的湯水，陪我聊天解悶。
我們三個女人，把這個小家打理得溫馨而高效。
而王秀梅總是不請自來，帶着一股審視的目光。
她一會兒說陳阿姨給孩子穿得少了，一會兒又說我的月子餐太清淡沒營養，應該大魚大肉地補。
「琳琳啊，這孩子怎麼能用尿不溼呢？捂着多難受，對皮膚不好，還浪費錢！」
「我們那會兒都用尿布，洗洗曬曬又能用。」
她一邊說，一邊就想去解ƭŭ̀₉安安的襁褓。
陳阿姨立刻微笑着攔住她。
「阿姨，現在提倡科學育兒。」
「正規品牌的尿不溼透氣性很好，能讓寶寶保持乾爽，有效預防紅屁股。」
「而且頻繁更換尿布，會打擾寶寶的睡眠週期，不利於生長發育。」
一番話說得王秀梅啞口無言，只能悻悻地坐回去。
我抱着安安，對我媽和陳阿姨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這就是我花錢的意義，用專業堵住愚昧，用體面回擊算計。
很快，親戚朋友們開始上門探望。
王秀梅最愛面子，自然場場不落。
她總想表現出自己這個「親奶奶」的主導地位，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個家裏，她根本插不上手。
有一次，三姑來了，看着陳阿姨嫺熟地給安安做撫觸，不禁讚歎道：
「哎喲，秀梅，你家真是好福氣，請的這個月嫂可真專業！琳琳有福了。」
王秀梅的臉僵了一下，勉強笑道：「那是，我們家偉偉孝順，心疼媳婦。」
三姑話鋒一轉，大着嗓門問：
「對了，之前不是聽你們說，要給琳琳換輛大車，還要出首付買套學區房嗎？」
「這孩子都生了，什麼時候辦啊？辦了我們可都得去好好慶賀慶賀！」
客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
他們當初爲了面子吹下的牛，如今變成了四處追着他們跑的債主。
從那以後，總有「不識趣」的親戚朋友在各種場合明裏暗裏地提起這件事，每一次，都像是在公開處刑。
親戚們看出來這兩人是在畫大餅充面子，面色各異。
所以他們的名聲，在親友圈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敗壞下去。
沒過多久，王秀梅就「病」了。
先是給李偉打電話，說自己頭暈心慌，讓他趕緊回來。
李偉前腳剛走，後腳她就發了一條朋友圈，配圖是她在社區醫院輸液的照片，文字是：
【人老了，不中用了，累了一輩子，沒人疼沒人愛。】
裝病賣慘，道德綁架。
雖然老套，但有用。
果然，李偉再回家的時候，眼下是濃重的黑青，人也憔悴了一圈。
他提着一碗雞湯，放到我牀頭，聲音嘶啞。
「琳琳，我媽……她也是心裏苦，你別跟她計較。」
「我……我錯了，以前都是我混蛋，是我沒盡到做丈夫和爸爸的責任。」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看着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舀了一勺湯，吹了吹，慢慢喝下。
味道寡淡，顯然是外面快餐店的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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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我沒有激烈地反駁，眼神里頓時燃起一絲希望。
「琳琳，爲了安安，我們……我們好好過，行嗎？孩子不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
我放下勺子，抬眼看他。
「我當然希望安安有完整的家。所以，我才更要看清楚，這個家的男主人，到底值不值得託付。」
我指了指那碗湯。
「謝謝你的雞湯，你有心了。」
他如蒙大赦，連連點頭。
「我以後天天給你送！我什麼都聽你的，只要你消氣。」
我看着他倉皇而又帶着一絲竊喜的背影，心中冷笑。
他們以爲，女人生了孩子就會心軟，就會爲了孩子妥協。
他們以爲，一點點廉價的討好和鱷魚的眼淚，就能抹平之前所有的傷害。
他們以爲即將迎來轉機。
而我，正準備給他們最致命的一擊。
……
安安的百日宴，我訂在了本市最高檔的酒店。
宴會廳佈置得溫馨又隆重，粉色和白色的氣球簇擁着鮮花，正中央的幕布上是安安可愛的笑臉。
王秀梅和李偉穿着簇新的衣服，滿面紅光地穿梭在賓客之間，那副得意洋洋的架勢，彷彿他們纔是今天的主角。
這兩個月，他們盡心盡力地表演着「浪子回頭」和「慈愛婆婆」的戲碼。
李偉每天下班準時回家，雖然依舊笨手笨腳，但至少會學着抱抱孩子。
王秀梅不再明着作妖，甚至會主動給我媽搭把手，嘴裏說着「親家母辛苦了」。
他們以爲我的態度軟化了，以爲只要他們做出一點點姿態，我就會感恩戴德地忘記過去的一切。
親戚朋友們也都看在眼裏，紛紛誇讚李偉懂事了，王秀梅想開了，我們一家三口的日子總算能和和美美了。
每當這時，王秀梅的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她拉着我的手，親熱地說：
「琳琳這孩子就是心善，我們家偉偉能娶到你，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只是微笑，任由她表演。
宴會進行到一半，我抱着安安走上臺，拿起了話筒。
李偉和王秀梅一臉驕傲地看着我，以爲我要發表什麼感人肺腑的家庭感言。
「感謝各位親朋好友今天能來參加安安的百日宴。」
我聲音清亮，透過音響傳遍整個大廳。
「這三個多月，發生了很多事。」
「爲了紀念這段特殊的日子，我準備了一段 VCR，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們這個『幸福』家庭的真實點滴。」
我話音剛落，李偉立刻帶頭鼓掌，王秀梅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大聲對身邊的人說：
「看我們家琳琳，多有心！」
我朝放映師點了點頭，宴會廳的燈光暗下，巨大的幕布亮起。
視頻開頭是幾張溫馨的照片，是我和李偉的婚紗照，是安安剛出生的樣子。
背景音樂舒緩，一片歲月靜好。
王秀梅和李偉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然而，畫風一轉。
一張巨大的微信聊天截圖佔據了整個屏幕，是李偉的頭像和信誓旦旦的文字。
「琳琳你放心，等你生了，我馬上給你換輛大奔，接送孩子方便！」
緊接着，又一張截圖，還是李偉。
「我媽說了, 首付她出，必須給咱們安安買套最好的學區房！」
掌聲戛然而止, 賓客席上響起了竊竊私語。
我看到王秀梅和李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ṭū́ₚ，一段錄音響徹全場, 是王秀梅那尖利又炫耀的聲音。
「哎呀, 買房買車那都是小事！我們家偉偉有出息, 疼老婆, 這點錢算什麼？」
「到時候辦了, 肯定請大家好好喝一頓！」
這正是三姑來訪那天, 她在客廳裏的高談闊論。
視頻還在繼續。
一邊是王秀梅坐在沙發上嗑瓜子看電視, 打斷我跟她要錢的片段。
另一邊，則是我媽深夜抱着啼哭的安安來回踱步，白天在廚房滿頭大汗地給我燉湯的監控畫面。
一張張銀行轉賬記錄被清晰地放大, 是我媽給我轉的錢, 備註永遠是「琳琳買點好喫的」、「給安安買衣服」。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在我和王秀梅、李偉之間來回掃射。
視頻的最後, 定格在我抱着安安, 我媽在一旁溫柔地看着我們的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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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亮起，我平靜地看着臺下已經崩潰的母子倆。
王秀梅指着我，嘴脣哆嗦着,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偉則一個箭步衝上臺, 想來搶我的話筒, 被我媽攔住了。
「李偉，王秀梅。」
我直呼他們的名字, 聲音不大, 卻字字清晰。
「謝謝你們過去幾年的『照顧』。你們讓我看清了，什麼是虛僞，什麼是自私。」
我從身後的包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當着所有人的面, 遞到他面前。
「今天，當着所有親朋好友的面，我, 丁琳，正式通知你, 我們離婚。」
「安安的撫養權歸我, 財產，我們依法分割。」
「丁琳！你瘋了！你竟然敢！」
王秀梅終於爆發了, 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
李偉的眼睛血紅，他一把推開我媽，嘶吼道：
「你不能這麼對我！我們是夫妻！爲了安安，你不能這麼自私！」
「自私？」
我冷笑一聲，抱緊了懷裏的安安。
「爲了安安，我才必須離開你們這個充滿謊言和算計的泥潭。」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告訴我的孩子，媽媽有能力保護她，帶她過上真正有尊嚴、有愛的生活。」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抱着安安，在我媽的守護下，轉身走下臺。
身後是王ţű̂⁻秀梅的哭嚎、李偉的怒罵和滿場賓客的議論紛紛。
走出酒店大門, 外面的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
我深吸一口氣，空氣裏滿是自由的味道。
他們精心營造的「空城計」, 終於在衆目睽睽之下, 塌縮成了他們自己無法收拾的「空殼」。
而我，浴火重生。
前面是屬於我、我媽、安安的，嶄新的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