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公大吵一架後,我意外穿越回高三。
班主任大怒:「鹿姍姍你站起來!」
我顫巍巍地起立,下意識脫口而出:「爸……」
全班驚愕,班主任語塞。
就連前座的班主任兒子,也冷冷地回頭瞪着我。
我瞪了回去,心想:
等回去就讓你跪搓衣板!
-1-
和老公因爲裝修問題大吵一架後,我指着婚紗照怒罵:
「別忘了當年你是怎麼厚着臉皮把我追到手的!忘本男!」
楊嵐追在我身後喊我的名字:
「鹿珊珊,你沒喫水果!」
我怒氣衝衝地折返回來,拿了個蘋果,邊啃邊離家出走。
怒火攻心,我出電梯時一個不小心,左腳絆右腳,直接嘴啃草地ṭū₂。
重新爬起來,含着淚拍拍受傷的膝蓋,突然迎面飛來一個足球。
該死!小區裏怎麼會有人踢足球?
我閃身躲開,看到迎面跑來的兩位足球健將,下意識就要罵。
兩人看清是我,猛地站定,鞠躬:
「原來是珊珊姐,失敬失敬。」
我一頭霧水,正要追問,卻被他倆身上的藍白夏季校服晃了眼。
龍中的?
龍中的校服不是早在五年前就改成了橙色嗎?
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鹿姍姍!快高考了你還在外面鬼混!」
我轉頭,表情驚恐,像是看到了鬼。
我的高中班主任,扔了電瓶車,正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來。
而我,正站在龍城高中的操場上。
遠處,早讀鈴聲打響。
不遠處,我的老公——現在應該說是未來的老公楊嵐,正站在他爸的電瓶車旁,冷冷地看着我。
我靠,我穿越了。
-2-
我穿越了,穿越回高三,四月份,距離高考不到六十天。
早讀課,我一臉懵逼地在班級最後一排罰站。
書聲朗朗,班主任老楊像只鬼一樣,時不時在後門窗戶上探個頭。
我正用口袋裏的小鏡子欣賞自己年輕了九歲的臉,被他一個鬼探頭,差點嚇出心臟病。
老楊瞪着我手上的小鏡子。
我在他的怒目而視下訕訕收回手。
現在對於老楊的記憶,只剩下那個每年春節樂呵呵給我夾菜的小老頭,都忘記了他原本是多麼喪心病狂!
早讀課下課鈴聲響,我剛準備招呼一下老同學。
可還沒等我回到座位,全班同學就像是被人下了降頭似的:
全班轟然倒下,班級瞬間一片死寂。
才兩秒啊喂!
怎麼已經有人打鼾了?
這就是高中生般的睡眠嗎?
我坐在混雜着腳臭、汗臭、早點味的教室裏,獨自凌亂。
後座有人戳我。
我回頭,看到了閨蜜張曉。
張曉掛着張睡眠嚴重不足的熬夜臉,有出氣沒進氣地問:
「數學作業……借我抄……」
天吶張曉,你可是在大學裏夜爬泰山的鐵娘子,怎麼也變得如此萎靡?
我剛要抽出數學練習冊。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猛地拍在我的作業本上。
我愣愣地抬起頭。
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在無數個夜晚,他會摟着我坐在沙發上,我們喝可樂喫爆米ŧù₌花,看愛情片。
我的老公——楊嵐。
冷冷地拿走我的練習冊,頭也不回,拉長了聲音:
「鹿姍姍,抄作業,我會記下來,告訴班主任。」
張曉大怒:「是我在抄作業!」
我懵了。
突然想起來。
高三時,楊嵐還是我的死對頭呢!
-3-
楊嵐是數學課代表。
班主任是數學老師,同時也是楊嵐親爸。
我則是全校聞名的姍姍姐,是龍城中學這所學霸雲集的學校裏,一枚別緻的小學渣。
我和楊嵐在高一結仇。
我看不慣他總是擺着一張冰山臉。
他看不慣我遊手好閒的模樣。
我喃喃道:
「全想起來了,全想起來了。」
張曉爬起來,焦頭爛額地補作業。
還不忘抽空問一句:「你想起啥了?想起今天數學課的題怎麼做了?」
我一愣:「你說啥?」
預備鈴響。
班主任老楊沉着臉推開班級門。
一進來,放水杯,放卷子。
然後大罵:
「都醒醒醒醒!班級裏這麼臭你們聞不到嗎?一個個都快餿了,馬上就要高考了也沒有一點緊迫感。」
「我從走廊過來,別的班都在早讀,你們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
老楊跑去打開窗戶,關了空調。
班級一片唉聲嘆氣。
我混在裏面,偷摸罵了老楊兩句。
老楊突然劍鋒一指,胖手指向我:
「你,上來。」
我一愣,手指自己:「誰?我?」
老楊轉身,在黑板上唰唰唰寫下一道題:
「就是你,鹿姍姍,上來解題。」
語畢還不忘亮出森森獠牙,威脅我道:
「這道題我已經講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不會還有人寫不出來吧?」
我來到黑板前,渾身冒冷汗。
這是什麼?
三角函數?導數?集合還是 abandon??
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啊!!!
-4-
我站在講臺上冷汗直流。
背後,老楊和五十多位同學的眼睛齊刷刷地盯着我。
有人飛快地在紙上寫完了答題過程。
老楊問:「是不是很簡單?帶個公式就行了吧?」
全班同學點頭如搗蒜。
我汗如雨下。
畢業九年了。
別說公式,你問我體育老師姓什麼我都不記得了。
趁着老楊下臺巡查的空隙,我連忙回頭,求助的目光投向閨蜜張曉。
張曉正在臺下偷偷翻書。
很顯然,指望她明顯是個錯誤,她也不會。
老楊猛然抬頭,臉色沉沉如死水。
我打了個哆嗦,立馬轉身,強撐着在黑板上寫一些不知所云的公式:
先寫答,再寫個 X,然後設個未知數……
cos60 等於 1 還是 0 來着?x=α+β……
老楊又開口了:「所以這道題是不是用三角恆等式就行了?」
全班同學齊聲「嗯」。
三角恆等式……三角恆等式……cosα+cosβ等於什麼來着……等於 abandon?
我心如死灰,站在講臺上,臉色慘白近乎暈厥。
「撲通。」
一個小小的紙團滾落在我腳下。
是張曉的救援紙條!
我快速撿起,打開,一字不漏地抄下來。
老楊剛好走到講臺邊,我連忙把紙條揣進兜裏。
老楊端詳半晌,嘴角勾起半分微笑:
「不錯。」
我長舒一口氣,逃也似地回到座位。
老楊開始講天書一樣的數學,我趁機翹起椅子感謝閨蜜:
「謝謝老張,那張紙條真夠意思!」
張曉迷茫道:「什麼紙條?老張?姍哥你今天怎麼怪怪的?」
哦忘了,自從步入 25 歲之後,我和張曉纔開始互稱老張老鹿。
現在還是在喊「姍哥」「曉姐」的中二期。
我反應過來。
「紙條不是你給的?那是誰?」
我抬起頭,目光不自覺地落到斜前方。
楊嵐坐在窗邊,脊背挺得筆直。
陽光落在他身上,藍白色校服閃閃發光。
-5-
看着自己老公學生時代的背影,看得我玩心大起。
我隨手包了一個小紙條。
精準無誤地Ṭū́₉砸在楊嵐後背上。
楊嵐面無表情地回頭。
我無聲道:
嗨~老公~
雖然這個時候你還不是我老公
楊嵐撿起紙條,轉過身,毫不猶豫地站起來:
「報告,鹿姍姍傳紙條!」
我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
靠!差點忘了,楊嵐這個時候還是我死對頭!
-5-
老楊板書的手一頓,疑惑地問:
「傳紙條?鹿姍姍?給你?」
全班同學的目光集中在我和楊嵐身上。
楊嵐不卑不亢地攥着紙條:
「鹿姍姍傳紙條,給體育課代表。」
我第二口可樂結結實實噴了出來。
忘記了。
高三的時候,我還在暗戀我們班那個長得神似年輕版王凱的體育課代表。
我曾經大言不慚地當着張曉的面表示:
「我最愛這種三步灌籃的運動男孩,書呆子?不是我的菜!」
整個高三我都執着於嬌羞地在體委面前展示自己的個人魅力。
具體體現在每天讓前座幫忙傳一張紙條,遞給坐在空調旁邊的體委。
紙條內容是:【體委,麻煩把空調溫度調高點唄~】
一個波浪號,訴盡少女心事。
高三時,因爲和楊嵐水火不容,我總是請他邊上的同桌傳紙條。
這次傳紙條給楊嵐,就被他誤認爲是傳給體委。
不過,傳個紙條而已,楊嵐爲什麼要當衆打小報告?
他以前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學霸嗎?什麼時候這麼愛管閒事了?
楊嵐語出驚人,坐在空調旁偷偷打瞌睡的體委渾身一激靈,怎麼也沒想到天降禍事牽連到他。
老楊倒是一臉戲謔,胳膊撐着講臺,挑起下巴:
「讀讀,讓我們欣賞一下鹿同學有什麼要事,非要上課時間與同學商討。」
楊嵐清了清嗓子,打開紙條。
下一秒臉唰地通紅。
老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問:「怎麼啦?」
我學着他一臉戲謔,心想:讀啊,有本事你讀啊?
紙條上寫着:
【楊山風同學,你長得很像我未來的老公】
-6-
等到午休,大家稀稀拉拉地往食堂走。
同學都是一臉的生無可戀,我也提不起興趣。
直到來到打飯口——
木耳炒花菜兩塊錢,紅燒肉三塊錢,酸菜魚五塊錢還送一份麪條!
原來高中食堂這麼划算嗎?
張曉一轉頭,看我兩眼放光,嚇了一跳:
「你被餓死鬼附身啦?沒喫早飯嗎?」
我含淚搖頭:
「在公司喫三十五塊還難喫得要死的午餐,你不會理解的……」
我抓着飯卡撲向取餐口,如同餓狼。
卻沒有注意到,在我轉身的剎那,閨蜜張曉若有所思。
午休前的高中生滿臉麻木,午休時的高中生如狼似虎。
我在擁擠的搶飯人羣裏順流而下,眼看着離出餐口越來越遠,我焦急地回頭尋找閨蜜,卻被一隻黑手拉進了樓梯口。
「我靠,劫色!」
一雙修長好看的手捂住了我的嘴巴。
抬頭後,和楊嵐對視。
楊嵐天生一雙淺灰色眸子,配着那張白皙的臉,冷冷地注視着我。
我抱着雙臂,反問:
「你幹嘛?」
楊嵐面無表情地問我:
「那個紙條什麼意思?」
我裝傻:
「什麼紙條?」
「就是上課你給我那個。」
「紙條上寫了什麼?」
楊嵐瞬間漲紅了臉,高冷的面具瞬間被戳破。
他有些急了,磕磕巴巴道:
「你自己寫的,問我幹嘛?就紙條上那個,你爲什麼要那麼喊我?」
我玩心大起,剛要調戲他。
樓道上方突然傳來聲音。
楊嵐一驚,我下意識拉着他躲到後面的雜物間。
我在後退時左腳絆右腳。
即將摔倒時,楊嵐猛地用力,右手護在我腦後,整個人墊在我身下,兩個人一起倒在了狹小的雜物間裏。
我摔暈了,迷茫間手到處亂摸。
耳朵剛好靠在楊嵐胸口,聽到了他猛然加重的心跳和呼吸。
我剛準備說:「對不——」
楊嵐壓低了聲音:「有人。」
外面確實有人在說話,內容卻是:
「每餐只喫青菜的那個傻子,是不是九班的?」
「好像叫什麼王一燃,太窮了吧?只喫得起七毛錢的菜。」
「我看他那窮酸樣就不爽,不如去戲弄一下他?」
我和楊嵐對視一眼。
王一燃是我們班勞動委員。
-7-
我坐起來,透過雜物間的門縫往外看。
正在商量怎麼捉弄勞動委員的那羣混蛋,一個個穿着球鞋和名牌夾克,手上夾着菸蒂。
我想起來了,學校每年會招收一批文化分不達標的體育生,其中一部分人,既不好好訓練也不好好聽課,每天攀比名牌,或是騎着鬼火到處亂竄。
爲首的挑染黃毛走了出去,沒幾分鐘就拽着另一個人進來。
我一看:正是王一燃。
勞動委員王一燃手上抄着大掃帚,警惕地看着他們。
他本來就有些結巴,高一高二在全班同學的調整下才有所緩和,此時緊張,結巴更加嚴重:
「你,你們,幹嘛?」
黃毛和同伴對視一眼後,大笑:
「我,我們,不,不幹嘛!哈哈哈哈居然是個臭結巴!」
此時我心中的怒火已經壓抑不住,連自己給自己立下「不要闖禍」的規矩都忘得一乾二淨。
這時楊嵐突然牽住了我的衣角。
我瞪着他:「幹嘛?」
楊嵐嚴肅道:「別衝動,打架是要被處分的!快要高考了。」
我只能壓抑住怒火,看事情將如何發展。
王一燃站在樓梯道口,磕磕絆絆地解釋:
「我就是……班上的掃帚壞了,想着趁午餐時候幫我們班修一下掃帚……」
卻被黃毛尖銳的笑聲打斷:
「還是個三好學生呢?你這麼好,爲什麼不幫幫我們?比如高考的時候告訴我們數學答案……」
黃毛真是太蠢了!
高考監考嚴格,我們誰都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個考場。
可王一燃卻慌了,他握着掃帚後退,眼看就要被這羣混混逼到樓梯邊緣!
我ṱūₘ冒出一身冷汗。
印象中,王一燃高考前兩個月意外從樓梯口摔下來,導致他高考發揮失常,只考上了大專。家裏沒錢復讀,從此和我們失去聯繫。
沒想到,王一燃從樓道摔下來另有隱情!
黃毛越逼越緊,王一燃依舊梗着脖子,手裏還緊緊握着班上的掃帚。
眼看黃毛揚起手掌!
啪!
清脆的一巴掌,卻是我衝出來,推開黃毛,還趁機扇了他一巴掌。
王一燃大喜:「語文課代表!」
我轉頭大喊:「在外面就沒必要稱職務了吧勞動委員!」
黃毛憤怒:「哪來的賤貨?」
說着就招呼夥伴,圍過來要揍我倆。
輕風拂過,一道身影擋在我面前。
楊嵐擋在我和王一燃面前,我的鼻尖正對着他的後背,剛洗過的校服透着好聞的洗衣液味。
楊嵐板着那張被所有人欠錢的冰山臉,衝着一羣小混混面不改色道:「只會欺負同學,算什麼本事。」
黃毛沒有說話,拳頭衝着楊嵐飛來。
幾人瞬間扭打在一起,楊嵐被裹進戰場,我和王一燃反而被擠了出來。
這時候我再也顧不上和楊嵐是死對頭了,對着小混混又踹又罵,想要擠進去幫楊嵐。
王一燃鼓起勇氣,一邊大叫爲自己壯膽,一邊胡亂地揮舞掃把。
下一秒,老楊踹開樓梯間防火門,大吼:
「誰敢欺負我學生!」
-8-
我、楊嵐、王一燃都掛了彩。
楊嵐受傷最重,校醫給他拿了冰袋,敷在青紫的右臉上。
王一燃揮掃把時把左手扭傷了,此時齜牙咧嘴地捂着手肘。
我的脖子上有兩道血痕,是被王一燃的掃帚誤傷的。
我和王一燃相視一笑。
「多謝啊,語文課代表。」
「你沒事就好,勞委。」
和王一燃擊掌後,我扭頭去找楊嵐。
楊嵐始終用左臉衝着我,任憑我怎麼耍賴都看不到他的右臉。
氣得我直接站起來,奪走他手上的冰袋。
楊嵐咬牙切齒:「給我!」
卻下意識用手擋住受傷的右臉。
我拽開他的手,湊上前,用冰袋給他敷在傷口上。
楊嵐僵在原地,我打趣道:
「原來你是怕左臉醜到我啊?誒,你右臉怎麼也紅了?」
楊嵐被我拽着右手,身體後仰,左手撐在身後。
我依舊沒臉沒皮地湊近,替他冰敷,趁機用目光描摹他此時尚且年輕的臉龐。
皮膚真好,又白又細,不像十年之後,出去旅遊曬多了太陽,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膚色。
等到我意識到距離太近的時候,我和楊嵐的呼吸早已纏繞在一起。
我喃喃道:「你……」
楊嵐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到我的嘴脣上:「我……」
王一燃遲鈍地道:「你倆……」
不遠處校長辦公室傳來老楊的一聲怒吼:
「憑什麼我的學生也要受罰?」
-9-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紛紛湊到門邊。
只聽到校長辦公室裏,校長正在循循善誘:
「……是鹿姍姍先打了人,對方爸爸又是領導,我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鹿同學出來道個歉,這事就算了。」
「你讓那小姑娘出來,給對方道個歉鞠個躬,做個檢討。又不用罰你兒子,你那麼激動幹嘛?」
我心一沉。
校長還在繼續:「那個鹿姍姍學習成績又不好,拖你們班後腿不說,還是住校生,爸媽不在身邊,所以……」
「校長,」老楊打斷了他,「你是不是覺得她是個女孩,成績不好,爸媽不在身邊,所以方便拿捏?」
想到在大城市工作的爸媽,我鼻子一酸,右手卻突然被人牢牢握住。
偏頭,看到楊嵐微微泛紅的側臉。
而他卻牢牢抓緊了我的左手,力氣大到手背泛白。
校長笑了:「老楊你可真是聰明——」
啪!
老楊猛地一拍桌子,力度之大,連門板都微微顫動。
「我眼裏,沒有哪個同學好拿捏、哪個同學成績不好、哪個同學爸媽是大官;我只知道,被欺負的王一燃是我學生,挺身而出的鹿姍姍也是我學生。混混欺負我學生?不行。你想欺負我學生,更不可能!」
-10-
最終,校長退了一步。
但我還是要在週一升旗時做檢討。
週一我特意早起,六點半就來到教室想要補檢討稿。
清晨,熹微晨光透過長片的窗,懶洋洋地灑滿教室。
窗外的梔子花開得正盛,蔓延的深棕色枝椏和雪白的花苞擁擠地佔滿每一扇窗戶,被中間的豎狀窗欞分隔成不連貫的畫幅。
我打了個哈欠,把書包甩到桌上。
先補覺。
檢討可以在語文課上補。
等我醒來時,早已睡得滿臉口水,五官斜飛。
桌角卻出現了一張米白色的信紙。
打開,大氣端莊的行楷體,赫然是替我寫好了的檢討書。
沒有署名。
但是我對這個字體太熟悉了。
在我人生之後的十年裏,這個字體出現在賀卡、情書和結婚證上。
抬頭,窗外梔子花開,陽光正盛,一束透過花苞和枝椏的間隙,剛好落在楊嵐挺拔的背脊上。
楊嵐這個死對頭,居然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樣。
我揉了揉睡麻了的肩膀,臨時改變了想法。
都重新上一次高三了。
爲什麼不能更大膽一點?
-11-
我站到了國旗下,朗聲開口。
卻不是檢討,而是真實地還原了那天的情況。
「……我們在學校,不應該攀比誰喫的更好,誰的球鞋更貴,誰的爸爸更有錢。」
「真正屬於我們的財富,是誰的真心朋友更多,誰的班級更團結,誰更明白如何尊重他人。」
「我從不覺得我這次做了錯事,我要感謝我的朋友——他在我們被圍攻的時候挺身而出。」
「我覺得我沒錯,我覺得阻止霸凌沒有錯。我說完了,校長,你可以處分我了。」
頭頂紅旗高昂,太陽暴曬Ṭũ²。
我站在臺上,臺下一片靜默。
沉默之間,一個身影突然站了出來。
楊嵐快步上前。
這個常年全校前三的「三好學生」、「乖孩子」,總是面無表情的冰山男,穿着藍白色的夏季校服,在衆目睽睽下,站在了我這個「犯錯」學生的身邊。
他的背脊筆直,站在我身旁,像一根正在生長的靛竹;
勞動委員王一燃,穿着洗得發白的舊校服,走了上來;
閨蜜張曉,一撩頭髮,快步跑上演講臺,挽住了我的胳膊;
總和楊嵐競爭班級第一,戴着厚厚眼鏡片的班長,一路小跑過來;
班花夏清溪收起鏡子,邁着優雅的步伐,站在了我身後;
……
高三九班,四十五人,事先沒有任何商量,在明知道可能會背處分的情況下,一個個地從隊伍中出來,走到了演講臺上。
體育委員,那個小王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身邊。
我回頭想要尋找楊嵐,小王凱牟足了勁喊了一聲:
「要罰一起罰,我們不認錯!」
全班同學的情緒立馬被調動起來,聲音變得整齊,聲調越來越嘹亮:
「我們不認錯!我們沒有錯!」
小結巴王一燃的聲音在其中最響亮。
不知不覺,每個人都攥緊了拳頭,臉上寫滿無畏。
我們被熱血衝昏了頭腦,眼中沒有委屈沒有眼淚,只有滿滿的正義感。
臺下,老楊卻轉過身,偷偷擦了一把眼淚。
然後挺直脊背,驕傲地對周圍的班級說:
「看到沒?這是我的班,這是我的學生,這是我教過最好的一屆!」
校長臉色發紫。
我們笑得肆意。
這場檢討過後,我最終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羣情最激憤的時候,我們甚至握緊了身旁同學的手,高高舉起。
我一隻手被張曉抓着,另一隻手被小王凱緊握,又是站在第一排,無法回頭。
也沒注意到,被擠到後面的楊嵐,看着我和小王凱緊握的雙手,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結束後,老楊趕着我們回去上課。
張曉和我手挽着手。
她狀似不經意道:
「週三要三模了,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還沉浸在剛剛的熱血場面無法自拔,傻呵呵道:
「男模?什麼男模?」
張曉眯起眼睛:「第三次全市高中聯合模擬高考。」
我傻了。
-12-
我廢了。
語文考試堅持瞎寫完了作文。
數學十二道選擇我點兵點將的,填空題連編都編不出來。
英語聽到聽力第二題時就睡着了,一覺醒來,監考老師拽着我流滿口水的試卷,滿臉複雜。
考綜合卷的時候老楊監考,從我身邊路過五次ťű₇,嘆了十二次氣。
正當我絞盡腦汁往化學最後一道大題上填英語單詞時,腦中一閃而過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如果我穿越不回去,那我高考只能考兩百分,豈不是完蛋了?
想當年我雖然在學校墊底,最終高考還是勉強考上了一所北京的高校。
現在這個分數,去非洲都沒學校要我。
而在交卷鈴聲響起的剎那,我腦中靈光一閃,宛如開竅。
等等!
我穿越了。
那麼我當年的高考題,豈不就是兩個月後的高考題?
老楊,你兒媳婦——現在還是學生,要逆襲了!
不光是我,全班都要逆襲了!
-13-
朋友,試問如果你在高考後十年,還能記得住高考的考試題嗎?
顯然,我在高考完第二天,就把題目忘了個乾乾淨淨。
如果上帝能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
我一定在穿越的那天早上,利用和楊嵐吵架的時間,抓緊背下當年的高考題。
和模擬考成績一起出來的,是怒氣衝衝的老楊。
他舉着成績單,站在講臺上氣得話都說不順。
「鹿姍姍你站起來!」
我顫巍巍地起立,下意識脫口而出:「爸……」
全班驚愕。
班主任語塞。
就連前座的楊嵐,也冷冷地回頭瞪着我。
我瞪了回去,心想:
看什麼看,等我穿越回去就讓你跪搓衣板!
老楊痛心疾首,怒不可遏:「鹿珊珊,這個成績,你等着讀家裏蹲大學吧!」
我灰溜溜地坐下,剛準備趁下課鬆了口氣,用睡眠逃避現即時,卻被張曉喊去陪她上廁所。
我雙手揣兜,垂頭喪氣,張曉一路走在我前面。
周圍環境變化,我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曉姐,這裏是哪——」
張曉撲了上來,眼神狠戾,食指和大拇指比了個「七」,抵在我的額頭上:
「你不是鹿珊珊,你到底是誰!」
我一懵。
張曉一字一句,條理清晰:
「從那天你喊我老張的時候我就感覺不對了,把三模說成男模,對楊嵐的評價突然變高,七門課考出來加起來還沒有兩百分……說吧,你到底是誰!」
我嘆氣,終於是走到了這一步。
我攤開手,後退兩步。
張曉依舊警惕地看着我。
「你,張曉,生日六月十二日,雙子座,夢想是當銀行櫃員,每天數錢,定點下班,我送你的十七歲生日禮物是檀木手串,送你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是拍立得相機。」
我一口氣說完,張曉的表情逐漸從警惕變成驚愕。
「說出來難以置信,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不是十八歲的我,而是二十八歲的我,這是爲什麼,我喊你老張,不知道三模,七門課加起來還沒有兩百分。」
我苦笑着:「我知道這難以置信。」
張曉尖叫:「但是我相信你,你不會騙我!這明明太酷了!」
-14-
張曉拉着我坐下。
她對未來十分好奇:「我後來成爲了銀行櫃員嗎?」
我嘆氣:「很遺憾……沒有。」
張曉眼中出現了一瞬間的暗淡。
我咬牙切齒:「高考完你爸媽送了你最新款法拉利,你被迫回去繼承家業了。」
張曉羞澀了起來:「那十年後我……」
我面無表情:「你大學去了北京,談遍系裏帥哥,甚至還在北京酒吧和數位小明星偶像練習生有過戀情風波。畢業後看破紅塵,投身搞錢,通過互聯網拍女總裁小段子,成功完成了企業的二次轉型,身家翻倍。」
張曉絞着手指:「聽起來不賴。」
我怒不可遏:「何止不是不賴,簡直是爽翻了好嗎?在整個大學生涯,我陪你去酒吧,看你撩漢,而我礙於已有家室,只能嫉妒旁觀……」
張曉瞪大了眼睛:「你談戀愛了?」
我搖搖頭:「準確來說,大學畢業就結婚了。」
張曉八卦之心頓起:「和誰?和體委?還是和大學的同學?」
我打斷她:「老張,你別生氣。」
張曉抬手掐住了人中:「你說……我儘量……」
「那個人你認識。」
「高中同學?學長?學弟?」
「我們班的。」
「不是小王凱……江閆?連朔?我們班帥的除了這仨就剩……」
我閉上了眼睛:「沒錯,是楊嵐。」
沉默了一會兒,睜開眼,張曉已經快昏過去了。
我連忙攙扶她:「閨蜜,別這樣。」
張曉默默道:「你倆結婚我是不是被楊嵐發配去和狗坐一桌了……」
「你這話說的,我結婚你包了十六萬,當然和老楊一桌。」
張曉直直地盯着我:「所以你嫁給了班主任兒子。」
「嘻嘻,驚不驚喜?」
-15-
顯然更多的是驚恐。
張曉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消化了我十年後和楊嵐結婚這件事,之後看向楊嵐的眼神都變得詭異。
而我則在張曉的啓示下,腦中雲霧頓開,衝到了語文老師辦公室。
語文老師周硯捧着腦袋,笑眯眯地看着我:
「有什麼事啊,我的小課代表。」
看着周硯年輕的臉,我突然心一酸。
周老師在兩年後,追隨着她犧牲的丈夫,一同離開了人世。
我猶豫着開口:「老師,我知道了一個作文題,可能……我是說非常重要。」
周老師沒有一笑而過,反倒是很認真地拿過紙筆:
「你說,我記下來。」
離開周硯辦公室前,我離開又跑回來:
「老師,你能不能和你老公說一聲,讓他不要總是去執行危險任務,特別是一年後的暑假……」
周老師歪着腦袋,無奈地笑道:「我也想啊,可是他總是衝在最前面。」
「總是要有人衝在最危險的第一線啊。」
-16-
「暢想未來的我?這什麼鬼題目?」同學看着黑板上的作業,鬼哭狼嚎。
我在底下,做賊心虛地捂着腦袋,心想:「沒錯,你們今年的高考作文就是這個鬼題目。」
班上嘰嘰喳喳,這個題目出現在壓抑的高三教室,勾起了一絲大家對未來的無限暢想。
班花夏清溪從包裏拿出口紅,不緊不慢地塗上:「我只希望我的未來穩紮穩打,每一步都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班上公認的帥哥江閆坐在她身邊——大家都覺得江閆和夏清溪互相喜歡,我甚至和張曉賭了一百塊他倆畢業就會交往。
江閆矜持地補充道:「我相信你。」
我忍不住嘴賤道:「說不定呢,大小姐。」
夏清溪收起口紅,好奇道:「什麼意思?」
「我說我有超能力你信嗎?」
好在夏清溪人長得漂亮,性格也溫柔,她絲毫沒有表現出任何厭惡,順着我的話說:
「我信,你說。」
我雙手握成兩個圓ťũₑ圈:「我其實能看到每個人的未來。」
「塔羅牌?」夏班花皺着眉頭,試圖通過正常人的思維來理解這句話。
我連忙糊弄過去:「沒錯,差不多吧。」
周圍滿滿圍起不少好奇的同學,我硬着頭皮和夏清溪說:
「我能看到你的未來,確實光芒萬丈,但是……和你理想中的未來相比,多了很多波折。」
「波折?」夏清溪皺起她好看的眉毛,很快又舒展:「我不怕波折。」
「你可能會和你愛的人產生誤會,但是你們最終堅定地奔向彼此。」
夏清溪笑了,漂亮的頭顱高昂:「我一直對我的選擇足夠堅定。」
夏清溪畢業後和江閆訂婚了,我還去參加了他們的求婚儀式。可是在訂婚前,江閆突然消失了,班上同學沒人能聯繫上他。
再後來,過了兩年,他倆又結了婚,可婚禮上兩人都板着臉。
我並不清楚其中的隱情,但是和夏清溪的聊天顯然勾起了大家的興趣,同學們嘰嘰喳喳,想聽我說一說他們的未來。
張子羽大笑着和連朔打鬧拌嘴,張子羽在我們班成績墊底,但是走藝術,形象漂亮唱功突出,聽說下半年還要去參加《誰是歌手》。
連朔則是競賽天才,家境很好,平時上課偶爾聽課常年睡覺,據說馬上要出國,不參加高考。
「張子羽後來成了一名歌手,」我篤定道,「而你未來的愛人此刻正在你身邊。」
連朔毒舌道:「能是誰?難道和江閆?和體委?還是和娛樂圈十八線小明星?」
張子羽氣得要揍他。
我看着他倆,心想:連朔你就死鴨子嘴硬吧,怪不得十年後張子羽寧願和她那個小明星男友分分合合,也不願搭理你。
王一燃一邊掃地一邊好奇:「那,那我呢?」
王一燃高考失利後和我們失去了聯繫,可是這一次他沒有摔斷手臂,所以——
「你高考考得很好。」我篤定道,「超常發揮,之後越來越自信,再也不結巴了,還成了一個演說家。」
王一燃害羞地拿着掃帚去打掃走廊。
班上胖胖的肖淑靦腆地問:「我去大學後瘦下來了嗎?」
肖淑和我考到了同一個專業,我對她的未來更是瞭如指掌:
「後來上了大學你天天被人偷外賣,暴瘦五十斤!」
「是因爲被偷外賣賊氣的嗎?」
「不是,是因爲你故意點外賣,往裏面加老鼠藥,結果一個帥哥拿錯了外賣,被你的藥直接整進了醫院,你鞍前馬後地照顧他……」
後來和帥哥糾纏了八年,無疾而終,你成了一位孤單的美女。
後半句我沒說了。
戴着厚厚眼鏡的班長磨蹭着湊過來:「我想知道我未來的事業。」
我回憶道:「在周圍人都在談戀愛的年紀,你一直堅持在科研的道路上,在我看到的未來裏,你還沒探索出你所研究問題的答案……」
班長欣喜地問:「我堅持下來了對嗎?」
我一愣,點點頭,莊重道:「你一直是我心中那個瘦瘦小小,卻有着強大心臟、能夠堅持自己夢想的人。」
旁邊有同學問:「那你呢?鹿姍姍,你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嗎?」
我下意識看向楊嵐的位置。
可是隻剩下了窗外的梔子花,座位空空蕩蕩。
-17-
我沒有考上一所非常好的大學。
至少在成績出來的時候,我是失望的。
我註定不是那些能考上 211985 的天之驕子,更不是像江閆連朔夏清溪那樣能出國讀書的富家子弟,我甚至不是一個能考上一本的乖學生。
我是一個有點笨的普通人。
但是當我來到 28 歲的節點,再回頭看。
才發現,那個在我們 18 歲之前,被無數家長老師妖魔化成「一考定終身」的高考,實際上並不能爲我們的人生一錘定音。
大學畢業後,我找了一個工資不高的工作,在一個心理諮詢室當助理,和男朋友楊嵐一起擠在北京小小的出租屋。
楊嵐讀研,我工作,工資還沒有他的獎學金高。
慢慢地,我發現自己在心理諮詢方面有點天賦,於是我又一次開始學習。
因爲這次是學習自己感興趣的領域,我很快完成了考試,用積蓄租房,自己開了一間心理諮詢室。
第一年不太理想,我常常被房租壓得喘不過氣。
好在一向毒舌現實的楊嵐,卻從未對此有過半分怨言,總是在我壓力大的時候默默給我做一份豐盛的晚餐。
慢慢的,諮詢室好起來了。或許是因爲我的熱愛,又或許是我真的找到了自己擅長的領域。總之,28 歲那年,我的工資已經能夠覆蓋全家的喫喝玩樂。
而楊嵐也博士畢業,畢業典禮上,他穿着紅色博士服,摟着我在清華園的草坪上拍照。
或許,18 歲的我會因爲作業忘帶、考試不及格、擔心高考而壓力山大。
但當我站在 28 歲的年紀回頭看,只會一笑而過。
總有人說:
中考是人生分水嶺
高考是人生分水嶺
考研是人生分水嶺
……
哪來的那麼多分水嶺?真把我們當成三峽大壩啊。
有人早早結婚, 但是和愛人紛爭不斷;有人繼承家業, 但是每天都焦慮到睡不着覺;有人按部就班,卻也會厭倦一成不變的人生……
人生總是難以如願, 又或者說,你就算走了你現在想走的道路,很多年後依舊會後悔。
所以啊,大膽地走吧,總有一份屬於我的未來在等着我。
-18-
老楊走進教室, 吹鬍子瞪眼:
「快高考了!還不看書?看一天書, 熟悉一個考點,到了高考,你還能再掌握三十五個考點!」
大家立刻作鳥獸狀散開,各自在座位上縮成了鵪鶉。
桌上突然彈來一個紙條。
我下意識抬頭, 楊嵐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座位, 此時脊樑筆直,猶如一棵筆直的竹。
打開紙條,上面寫着:
「你看到我的未來了嗎?」
-19-
楊嵐踏上天台時,表情還有些猶豫。
我衝他喊了一聲:「在這兒!」
楊嵐緊張道:「你小聲點。」
我抱着雙臂:「想不想知道你的未來了?」
楊嵐乖乖地走了過來,在我面前站定:「想。」
我眼珠一轉:
「你的未來啊,讓我看看。你高考考得很Ṱŭ̀⁹好。」
「哦。」
「一路本碩博連讀, 老楊可驕傲了,天天在辦公室誇你。」
「嗯。」
我一攤手:「沒了。」
楊嵐猛地抬頭, 急了:「這就沒了?那……」
我故意逗他:「那什麼?」
「除了學習以外……」
「除了學習以外?那你還想知道什麼?楊山風同學。」
「就……」楊嵐臉紅了, 在天台上都無比明顯。
我笑了:「你和一個愛你的人在一起了。」
楊嵐喃喃道:「愛我的人。」
他鼓起勇氣看着我:「那你覺得我愛她嗎?」
我抱着手臂,打量着他:「原本不確定你現在愛不愛她,現在——」
楊嵐追問:「現在什麼?」
我蹦起來拍他腦袋:「現在還不確定啊,大笨蛋。怎麼可以讓女孩子主動呢?」
楊嵐站在原地,愣了一會,突然想到了什麼:「那天你的紙條——」
-20-
我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的牀簾,清醒了。
手被人緊緊攥在手心裏,我嘗試拽了拽,牀邊趴着的楊嵐抬起頭, 愣了一下, 連忙起身:
「怎麼樣?還難受嗎?頭還痛嗎?我去叫醫生。」
我一把拉住他。
二十八歲的楊嵐停下來,湊上前, 問:
「怎麼了?」
「快問快答!」
「好, 你問。」
「還記得我們爲什麼吵架嗎?」
「因爲我忘記買廁紙的時候順便買溼巾,這樣可以節省六塊錢。」
「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老婆。我已經寫了便利貼貼在我的工位上, 每天提醒自己。」
「你爸呢?」
「他今年監考, 這一個月都不能出省。」
「週末我們去公墓探望高中的周老師好不好?」
「好的, 我開車,你買花。」
「我們結婚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讓張曉和狗坐一桌。」
「很想, 但是看到她用文件袋裝禮金我就斷了這個念頭。」
「楊山風, 你是不是從高中就開始暗戀我了。」
「是的。」
楊嵐頓了頓,毫不猶豫地道:「我暗戀你好久了,鹿姍姍同學, 可以答應我的追求嗎?」
我拉過他的腦袋,在他額頭上吧唧一口:「批准了,老公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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