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年終獎

二十萬的年終獎變成了兩百。
我問老闆是不是弄錯了？
老闆嘆了口氣：「今年行情太差了，明年一定發。」
我看着我名字那欄四百萬的銷售額。
陷入了沉思。
呸，這大餅誰愛喫誰喫吧！
我連夜辭職，去了老闆對面的那家店！

-1-
下午，老闆提了兩杯奶茶來店裏。
一邊給我們遞奶茶，一邊樂呵呵地說：「年底了，年終獎已經打你們卡上了。
「大家過個好年，明年繼續努力，一起把營業額再提一提。」
我和同事王雨桐相視一笑，心裏美滋滋。
今年初的時候，老闆就答應過我們。
只要把店裏的衣服銷售出去，我們就能拿百分之五的提成。
這百分之五的提成會當作年終獎發給我們。
我剛看了下我今年的銷售額，足足有四百多萬。
也就是說我至少能拿到二十萬的年終獎！
王雨桐雖然比我的銷售額少了一半多，但也能拿個五六萬了。
心情美麗了一下午。
一下班，我就迫不及待地衝進了早就看好的樓盤。
準備拿下那套心儀的小公寓。
我實在是受夠了租房的日子。
每次好不容易把房子按照自己的喜好佈置好了，裝飾成溫馨的小屋。
轉眼第二年，房東就會故意加價。
這下好了，小公寓的首付只要十二萬。
只要十二萬，我就能住上屬於自己的房子。
在這個城市擁有一個溫暖的小家。
而且我的年終獎付完首付，還有八萬多。
還能趁假期出去旅趟遊。
一想到這些，我的嘴角就一直揚着，壓都壓不下來。

-2-
我一邊騎着小毛驢，一邊哼着歌到了售樓處。
中介小李已經在那裏等着我了。
我抬着頭，自信優雅地拿出卡：「刷卡吧，就要上次看好的那套！」
中介小李拿着卡，刷了又刷，臉上的笑容僵硬了：「咦，這張卡好像……有點問題。
「陳小姐，你看要不要換一張卡？」
我嘴角癟下來：「不可能啊，今天剛打進去二十萬。你再試試？」
可中介小李試了幾次，還是顯示餘額不足。
我不信邪，拿着卡直奔銀行。
銀行的 ATM 顯示，裏面餘額居然只有兩百二十五塊三毛八！
那二十多還是原來就在卡上的。
也就是說，老闆今天只打了兩百元給我。
就在我懵圈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王雨桐。
「喂，夏夏姐，你拿到了多少年終獎？我的好像不對，怎麼才發了一百？」
我和王雨桐一合計，一定是老闆弄錯了。
「夏夏姐，怎麼辦？我等着錢急用呢。」
我安慰王雨桐：「你別急，我去找老闆問一下，讓他把年終獎補發給我們。」

-3-
老闆家離我租的房子只隔一條街。
我立馬騎着小馬驢衝到了他家小區，直奔四樓。
老闆一看是我，眉毛挑了挑，似乎並不意外我的到來。
「老闆，我們的年終獎好像不對，你好像發錯了……」
老闆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打斷我的話：
「陳夏夏啊，你是店裏的老員工了。今年效益不好，市場環境差。
「我的其他店都虧損了，實在是沒錢給你們發年終獎了。
「這樣吧，等明年，等市場好起來，我保證把年終獎補給你們，怎麼樣？」
老闆的情況我也瞭解。
他投資的其他店，確實都倒閉了。
但我們店卻是實打實地盈利了不少。
不說別人，就單說我四百萬的銷售額吧，老闆至少賺了一百多萬。
況且是老闆一開始主動答應給我們百分之五的提成，我們纔會拼死拼活地幹。
這百分之五的提成，是我們應得的。
其他店的虧損不應該算在我們頭上。
「老闆，你不能這麼算，其他店和我們沒什麼關係……你說好給我們百分之五的提成……」
老闆臉一沉：「陳夏夏，這樣吧。」
他偷偷把我拉到樓梯角落，拿出手機給我轉了兩千。
「我給你轉了兩千，你是店裏的老員工了，你可別告訴別人啊，尤其是我老婆，這可是我的私房錢。」
說完，沒等我回話，就走進他家，把門關了。
我看着手機裏的兩千轉賬。
心裏很不是滋味。
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打發的叫花子一樣。
一口痰堵在喉嚨裏，上不去，也下不來，賊難受。
這二十萬年終獎，明明就是我應得的啊。

-4-
同事王雨桐沒多久就給我打了電話。
「夏夏姐，怎麼樣？老闆有說什麼時候能把年終獎打給我們嗎？」
「雨桐，年終獎，應該是沒了。」
「什麼？！爲什麼？我還等着年終獎給我媽交手術費呢！」
王雨桐掛了電話，很快趕來了我家。
她一進門，眼眶就紅了：「夏夏姐，怎麼回事？老闆怎麼能反悔呢？他明明答應給我們百分之五的提成啊！
「我還告訴我媽，等我領了年終獎，就帶她去做手術。
「這下可怎麼辦啊？」
王雨桐說着說着就哭了，眼淚止都止不住。
王雨桐是農村來的小姑娘。
家裏條件不好。
她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撞死了。
對方肇事逃逸。
可事故地點沒監控，到現在都沒抓到人。
王雨桐她媽媽一個人把王雨桐拉扯大。
好不容易等到王雨桐長大出來工作。
前不久，她媽媽卻確診了胃癌。
醫生說，做手術能很大程度延長王雨桐媽媽的生命。
王雨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沒了年終獎，我媽的手術該怎麼辦啊？
「明明說好給我們百分之五的提成，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王雨桐撲在我懷裏哭得撕心裂肺。
我心裏也跟着難受。
王雨桐平時很努力，一直是第一個上班，最後一個走的。
她知道我胃不好，還常常給我帶飯。
她經常笑着對我說：「夏夏姐，人是鐵飯是鋼，我媽說了，人這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喫飯。」
王雨桐比我小三歲，我是把她當妹妹看的。
爲了讓她掙到更多銷售額，我還讓了幾單給她。
就是爲了她能領到更多年終獎。
沒想到老闆居然會反悔。
真是說話當放屁！
好不容易安撫好王雨桐，把她送走，這時，中介小李打來了電話。

-5-
「陳小姐，您還買房嗎？」
我頓了頓：「暫時買不ƭų₊了了。」
中介小李還在喋喋不休地向我推薦那套小公寓。
位置多麼好，價格多麼合適。
我按了按頭上「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我錢不夠了。」
中介小李終於安靜下來，來了一句：「陳小姐，你確定不要了？那定金可是不退的啊。」
我已經看了小半年的房子了。
看到這套小公寓位置好，價格合適，還是我喜歡的樓層。
中介小李就建議我先付個定金把房子定下來。
我當時心裏算了算，我的年終獎足夠支付這套公寓的首付，就當場付了兩萬定金。
把這套小公寓定了下來。
沒想到現在老闆居然反悔。
是我違約在先。
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兩萬的定金只能打水漂了。
最後，中介小李還不死心：「這樣吧，陳小姐，我再把房子給你留一週，你看看能不能把錢湊齊。」
掛掉電話後，我腦瓜子疼得厲害。
我窩在沙發裏想了又想，不能就這麼讓我二十萬的年終獎飛了。
我直接提上包。
再一次騎上我的小毛驢，殺到了老闆家。

-6-
這次開門的是老闆的老婆，趙慧芬。
我端着笑臉，開門見山：「惠芬姐，我是來找老闆要年終獎的。」
沒想到趙慧芬臉一板：「什麼年終獎？不是已經發給你們了嗎？！你兩百，其他人一百，已經打過去了！」
「不是，老闆明明答應過，給我們百分之五的提成當作年終獎的，我應該是二十萬，王雨桐應該是五萬五。」
趙慧芬聽了我的話，臉更沉了：「誰答應你了？你有證據嗎？給你兩百還不知足。
「陳夏夏，你到外面去看看，這種市場行情，多少人找不到工作！更別說什麼年終獎了。
「你能有個這麼悠閒的工作就偷着樂吧。」
趙慧芬上下瞄了我幾眼，還朝我翻了個白眼。
我火氣也「騰」地上來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老闆明明答應給我們年終獎，現在反悔得這麼理直氣壯？
「要不是我們這麼賣力地賣衣服，會有這麼高的銷售額嗎？
「你們現在是過河拆橋是吧？」
趙慧芬居然說我們工作清閒？
我們店周圍有好幾家跟我們定位相同的高檔服裝店。
由於行情不好，已經倒閉了兩家了。
這一片就屬我們的店營業額最高。
趙慧芬不知道，我們店的營業額基本就是靠王太太那些老顧客撐着。
她不知道，爲了維護好王太太那些老顧客，我每個月要花多少時間和精力。
上上個月王太太過生日，我陪着王太太逛了好幾天街。
買齊了所有的東西。
上個月孫太太去打小三。
也是我衝在最前面，打得最狠。
還趁亂踢了她老公好幾腳，給孫太太出了氣。
這個月吳太太打麻將三缺一，是我頂了上去。
還要觀察吳太太想要什麼牌。
故意打給她。
雖然事後吳太太把我輸的錢還給了我。
但一下午察言觀色是真的很累。
而且我清楚地記得王太太她們每個人的生日和紀念日。
每次都會送上自己的心意。
我記得她們每個人的喜好，新到的衣服褲子都會給她們搭配好。
所以王太太她們纔會認準我。
一到換季就要找我買衣服。
王太太曾經拉着我手說：「夏夏，要是沒了你，我都不知道該穿什麼了。」
趙慧芬只看到我在店裏銷售衣服，以爲我很清閒。
其實我休息時間也基本都在「工作」！

-7-
趙慧芬眼睛瞪得老大：「答應給你們年終獎就是在畫餅懂不懂？
「要是不跟你們這麼說，你們會這麼賣力賣衣服嗎？
「一個個早就不知道躲哪裏去偷懶了！
「跟你們說有年終獎，還不是爲了防你們偷懶？！」
好啊，原來他們壓根就沒想過要發年終獎！
趙慧芬繼續說：「陳夏夏，你別以爲你銷售額高就了不起。
「我們家衣服都是最新款，所以王太太她們喜歡。
「你信不信，我隨便換個人就能把你給頂替了！
「兩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銷售一抓一大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辭了你！」
我氣得發抖：「好啊，我正好也不想幹了！你們畫的餅那麼大，仔細着點，別噎死你！」
這時，老闆出來了。

-8-
我和趙慧芬都沒控制音量，大着嗓門在門口嚷嚷。
我不信老闆沒聽見。
現在纔出來不過是看情況不對，收不了場了。
老闆先是拉了拉趙慧芬的手，朝她使了使眼色：
「老婆，你別這麼說陳夏夏，她是店裏老員工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先進屋，我來和陳夏夏好好說。」
趙慧芬看了看老闆，再看了看我，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走了。
老闆這纔看向我，嘆了口氣：「陳夏夏，你怎麼又來了？」
我平復了下心情：「老闆，我想了想，年終獎是我和其他員工應得的。你應該發給我們。」
老闆聽了我的話，一臉不贊同：「陳夏夏，你怎麼這麼死腦筋？
「我不是答應你，明年再補給你嗎？你還來鬧什麼？現在我老婆生氣了，還想辭了你。
「你說這種大環境，你被ŧũ̂₌辭退還能找到什麼好工作？
「聽我的，陳夏夏，今天我就當你沒來過，你快回去吧。」
說完，又準備關門。
我急忙拉住門框：「不行，老闆，今天說什麼也得把年終獎發給我們！」
「你這姑娘怎麼這麼軸呢？！」
老闆從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來幾張毛爺爺，胡亂塞進我手裏。
「這樣夠了吧？別再鬧了，再鬧我可保不住你！」
還沒等我愣過神來，房門「砰」的一聲，又關了。

-9-
我站在門外，看着手裏的幾張毛爺爺，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還記得年初剛開店的時候，老闆把我們幾個銷售人員叫在一起。
跟我們說只要遇到困難，就去找他。
他還幫我們找房子，幫我們搬行李。
像個大哥哥一樣。
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我還呆愣在門外，久久回不了神。
這年終獎看來是要不到了。
辭職的想法開始在我心裏萌生。
這時，我聽到老闆和趙慧芬的對話。

-10-
「那小妮子走了沒？」
「門外沒聲音了，肯定早就走了。誰大冬天待門外吹風啊。」
「那小妮子居然還敢來要年終獎，你幹嘛不直接辭了她！要我說，就該讓她滾蛋！」
「老婆，我也想讓她滾啊，但是陳夏夏這個人做事還是很靠譜的。別的不說，就說我們店裏的老主顧王太太她們，和陳夏夏關係可好了。
「我怕辭了她，影響我的營業額。」
「呵，還是老公你聰明，我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就隨便把她打發了，不用給她們發年終獎。省了好幾十萬呢。」
我站在門外越聽越生氣。
拳頭不自覺握緊。
原來，老闆和趙慧芬知道我爲店付出了多少。
也知道老主顧認準我。
可就是故意要賴了我的年終獎！
我火氣上頭，「哐哐」敲他們的大門。
老闆打開門，看到還是我，眉頭皺緊：
「陳夏夏，你怎麼還沒走？」

-11-
「老闆，年終獎發不發，不發我就辭職，不來了。」
老闆陰沉着臉，還想畫大餅：「陳夏夏，我是真拿不出來錢。明年我一定雙倍補給你。」
「那等你補給我，我再來上班吧。我不幹了！」
我紅着眼睛，轉身就要走。
趙慧芬在背後罵我：「別以爲你了不起，要滾就滾，我還不信沒了你，王太太就不來我們店買衣服了！」
聽到這，我轉身看向老闆：「老闆，你也覺得王太太是喜歡我們店的衣服纔來光顧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吧？」
老闆移開眼，心虛地咳嗽了一聲：「陳夏夏，你想清楚，今天走了，就別想再回來上班。」
我最後看了眼老闆和趙慧芬，轉身直接走了。
回到出租屋，我馬上撥通了老闆對面那家店的電話。
「喂，周姐，你上次跟我說，讓我去你那上班，咱們談談？」

-12-
周姐接到我的電話，喜出望外，聲音都高了八調：「夏夏你終於肯過來了，我的店有救了！」
周姐約我明天咖啡店詳聊。
「要不是今天太晚了，我都想直接過來了。夏夏，咱說好，你確定要來我家店，可不準反悔哈。」
「周姐，你放心，我不會反悔的。」
千叮嚀萬囑咐後，周姐才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就和周姐見面了。
「夏夏，你不知道，姐昨晚高興得睡都睡不着。
「王富貴那個傻叉，居然爲了二十萬年終獎就把你辭了。
「他也不想想，爲什麼他家店營業額一直穩穩第一。
「還不是憑你瞭解王太太她們的喜好。
「大過年的，他居然把你這尊財神爺往外推。真是瞎了眼了。」
周姐喝了口咖啡，「撲哧」一聲笑了：「不過如果他不瞎，還輪不到我把你接回家呢。」
周姐瞭解了我的情況，拍了拍我的手：
「夏夏，你放心，你來姐的店，姐絕對不讓你喫虧。」
周姐掏出一張卡，推給我：
「這裏是十二萬，你先拿去付房子的首付。」
先前周姐挖了我好幾次，雖然她給的工資比王富貴的高。
但周姐的店就在王富貴的對面。
要是我跳槽過去，那就是明晃晃在打王富貴的臉。
所以我每次都婉拒了周姐的好意。
現在周姐掏心掏肺地對我，我心裏一暖，眼眶就紅了。
「周姐，不用了，等我把銷售額提上來，你再給我獎金。」
周姐拍了拍我的肩：「別跟姐客氣，姐相信你，這十二萬你很快就能幫姐掙回來。就當姐先借給你。
「你不是看房子看挺久了嗎？正好過年，去把房子買了吧。」
既然周姐這麼說了，我也不再矯情，把卡收了。
「周姐……你那還缺人嗎？」
我沒忘記王雨桐。
這小姑娘手腳勤快，做事麻利。
也有不少顧客認準了她。
要是王雨桐能來周姐的店，周姐肯定不虧。
周姐瞭然：「夏夏，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看上的人，不會差的。一起來吧。」ṭúₜ
周姐爲了讓我和王雨桐放心。
把我們倆的底薪每月提了兩千。
還跟我保證，給我和王雨桐百分之七ṭů³的提成。
周姐說：「提成每個月發給你們，你們不用怕我賴賬。
「本來想一個星期發一次的，但算賬太麻煩了，就一個月算一次吧。」
「好，謝謝周姐了。」

-13-
我馬上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王雨桐。
王雨桐高興得一蹦三尺高。
「夏夏姐，謝謝你。我是真不想在王富貴店裏待下去了。
「但是我也沒有辭職的勇氣。我怕我不幹了，會找不到工作。
「現在好了，不僅找到了新工作，底薪還高了兩千。」
王雨桐立馬提着大包小包來感謝我。
她一看見我，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夏夏姐，謝謝你。」
王雨桐告訴我，周姐聯繫過她了。
還提前給了她五萬，讓她先送她媽媽去動手術。
「夏夏姐，你可是救了我媽的命啊。」

-14-
我和王雨桐都過了一個好年。
她媽媽的手術很成功。
我也買到了心儀的小公寓，還把它佈置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
過年期間，我和周姐把店重新裝修了一下。
周姐還聽取我的意見，把櫃檯和展臺重新佈置了一遍。
在那期間，我還遇到過王富貴和趙慧芬。
他倆拿眼瞟我：「哼，養不熟的白眼狼，居然跑到對面去了。」
「聽說對面可是提前給了你十二萬，別到時候沒客人，就慘嘍。」
「對，別到時候被人辭了回來找我哭，咱們可是不收白眼狼的。」
我和周姐理都沒理他們。
周姐還從店裏接了盆涼水往趙慧芬和王富貴的方向潑。
一邊潑還一邊喊：「新年行大運，黴運走光光嘍。」
趙慧芬和王富貴被水濺到衣服，氣得直罵人。
但看到周姐又拿了一個裝滿水的大桶出來。
急得只能一邊罵，一邊逃。

-15-
正月初七。
新年開店第一天。
我和周姐的店還是沒什麼大起色。
客人不多。
我和王雨桐懨懨的，心裏有點不痛快。
周姐卻像沒事人一樣：「沒事，才第一天，大傢伙還沒出來逛街呢，不急哈。走，沒人來，咱們就早點關門。
「姐請你們喝奶茶去！」
對面趙慧芬和王富貴看見我Ţŭ̀₅們早早關門，嗑了口瓜子：
「呦，沒生意啊？這麼早關門？我就說陳夏夏和王雨桐兩個是掃把星吧，一去你那兒，連客人都沒了。」
我直接回懟：「我看你家店好像也沒人嘛，怎麼，窮得連燈都開不起了？」
趙慧芬看沒客人，爲了省電，把燈都關了。
趙慧芬被我戳中痛處，「呸」了一聲：「老孃倒要看看你們能有多少客人！
「要是你們客人比我多，老孃倒立直播喫屎！」

-16-
晚上回到我的小公寓，我就開始拿出手機搖人。
【王姐，新年戰袍已經爲你準備好？有空來店裏逛逛嗎？
【吳姐，店裏新來了條紫色的裙子，很適合你耶，有空來看看哈。
【趙姐，我給你搭配了一套裙裝，你看看喜不喜歡？】
……
一晚上，我足足發了幾百條微信。
把我通訊錄的客戶全都發了一遍。
打字打得我手指都快冒煙了。
效果還是不錯的。
雖然有些顧客表示沒空，晚點再來。
但是也有不少顧客說，明天就能來逛一逛。
尤其是王太太，她立馬回覆：
【夏夏，我正好想買衣服呢，去年的衣服已經配不上今年的我了，我打算全都換新的。
【對了，明天我還有一羣姐妹一起來，你給我們多搭配搭配。」
【好的，王姐，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風格，已經給你準備好幾套適合你的套裝了。】
我倒要看看，趙慧芬和王富貴明天看到我有這麼多顧客時，會是什麼表情？
想想就讓人期待！

-17-
第二天一早，我就爬起來捯飭。
按照王太太她們的風格，搭配好了好幾套衣服。
王雨桐問我：「夏夏姐，你把那麼多套衣服拿出來，架子都快放不下了。」
我對她眨了眨眼：「王太太說會帶朋友來。」
王雨桐眼睛都亮了：「真的嗎？那今天的營業額就有希望了。
「說實話，我心裏挺沒底的，怕還不上週姐借給我的五萬塊錢。
「現在好了，王太太她們每次來都買一大堆衣服。周姐的店有救了！」
等到下午兩點半，王太太她們終於來了。
可我沒想到，還沒等我招呼王太太，她居然就被趙慧芬拉進了她家店。

-18-
王雨桐急得直跺腳：「王太太她們怎麼去王富貴店了？
「這可怎麼辦啊？」
我也覺得奇怪，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王太太明明說好要來我店裏的。
我一拍腦門：「糟了，我忘記跟王太太說，我跳槽到周姐這裏了。」
我當下就想去對面搶人。
可我沒想到，還沒等我走到對面，王太太她們就從王富貴店裏走了出來。
一看見我，王太太就笑了起來：「夏夏，我說你怎麼不在呢？
「你老闆跟我說你辭職了？」
我挽住王太太的手：「對啊，王太太，瞧我這腦子。
「我忘記跟你說了，我跳槽到對面了，你看就是這家店。你的衣服，我已ṱû⁽經給你準備好了。去看看？」
「好啊，咱們走。」
趙慧芬聽了，馬上拉住王太太：
「王太太，你不是最喜歡我家店的衣服嗎？我家進了不少新款，肯定有你喜歡的。」
趙慧芬還瞥了我一眼：「她家店都快倒閉了，沒啥好衣服ťû₆。」
王太太看了看趙慧芬，又看了看我。
眼底露出瞭然的神色。
她推開趙慧芬的手：「我這人哪，認準了夏夏，她去哪裏，我就去哪裏買衣服。
「她最懂我的心思了，每次都會把適合我的衣服給我搭配好，不用我費心思。」
趙慧芬還是不肯罷休：「王太太，我也會搭配衣服，我也可以給你搭配衣服。」
旁邊吳太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是說你剛纔給我們推薦的那套紫加黃的？就你這品位，誰敢讓你搭配衣服？」
「不是，你們不喜歡那套，我可以再重新給你們配。」
任憑趙慧芬在那裏爭取，王太太她們也沒一個人搭理趙慧芬。
一行人直接進了我的店。

-19-
我立馬讓王雨桐把我搭配好的衣服拿出來。
吳太太揚了揚嘴：「還是我們夏夏會配衣服。
「對面那個配的什麼鬼？能穿得出去嗎？！」
王太太問我：「夏夏，你怎麼突然不幹了？」
我把整件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了王太太她們聽。
吳太太最先氣不過：「這是卸磨殺驢啊！天殺的，去年我在那裏買了好幾十萬衣服啊，便宜她們了！」
趙太太附和：「這也太沒品了，居然給你們畫餅！我最討厭這種人了！
「夏夏，把你們店裏的衣服都拿出來，姐今天在這裏消費，氣死他們！」
王太太也吐槽：「他們這是瞎了吧？明明知道我們和你關係好，還敢賴了你的年終獎，是不準備要我們這些客戶了是吧？
「不行，我得打電話，讓我那羣姐妹都別去那邊買衣服了。
「我讓她們都來你這裏買，氣死他們！」
不得不說，王太太她們可仗義了。
試一件，買一件。
沒一會兒，就已經消費了五十多萬了。
王太太她們還在試衣服。
我趕忙攔住她們：「姐姐們，夠了夠了，我知道你們是想幫我提銷售額，但咱們還是理性消費。」
王太太揮揮手：「夏夏，你別管，我這幫姐妹有的是錢，就喜歡買衣服。」
王太太她們接着試。
我馬上讓王雨桐去買點飲料給王太太她們。
王太太的是去冰的。她喜歡微甜口味，不要料。
吳太太生理期到了，給她點了杯溫的，七分甜。
趙太太喜歡料多的，五分甜。
……
最後算賬的時候，營業額居然突破了一百萬！
我和王雨桐相視一笑，開心地擊掌。
不僅僅爲我們的提成，也是爲了心裏的那一口氣！
可我和王雨桐心情舒暢了，對面可是要氣死了呢。

-20-
一連幾天，周姐我們店裏都擠滿了人。
王太太源源不斷地往我店裏帶人。
我和王雨桐打包衣服的手就沒停下來過。
就連周姐都被叫過來幫忙了。
每天得忙到晚上十一點。
就短短半個月，我們店裏的營業額已經突破了三百萬。
周姐累得癱在沙發上，揮着手：「不行了，我要累死了。」
王雨桐卻一臉興奮：「哇，今天我的銷售額又創新高啦。希望明天來更多人！」
周姐猛吸了口奶茶，「啊，不會吧，我想休息一天啊！」
周姐話鋒一轉，對着我們神祕地說：「你們知道對面營業額怎麼樣了嗎？」
「肯定不怎麼樣，你看，她們店裏連個人影都沒有！」
周姐說：「我聽說，這半個月以來，對面營業額連兩萬都沒有。
「前天，對面好不容易賣出一件衣服，晚上人家就拿來換了。說是趙慧芬給她介紹那件衣服是純羊毛的，客人回去仔細看了看，根本就不是純羊毛。
「這不就是在忽悠人嘛。趙慧芬還不肯給人家退。客人氣得差點動了手。
「還好王富貴和趙慧芬犯了混，不肯給你們發年終獎，把你們倆推給了我。
「我現在做夢都能笑醒。」
周姐從口袋裏拿出兩個厚厚的紅包。
「這是姐給你們的辛苦費，不算在提成裏面。這幾天啊，你們辛苦了。」
我和王雨桐打開一看。
裏面足足有五萬塊錢。
王雨桐樂得衝到周姐懷裏，在周姐臉上猛親了一口：「周姐，你就是我親姐！」
然後又跑到我面前，猛親了一口：「還有夏夏姐，你也是我親姐。」
把店裏的衣服理好後，已經十一點半了。
我以爲我終於可以回家睡個覺，好好休息一下。
沒想到啊，趙慧芬和王富貴居然等在我家門口。

-21-
趙慧芬和王富貴手裏還提着不少禮包。
但那些禮包上面有不少灰，一看就知道放了很久了。
趙慧芬和王富貴看見我，嘴角扯起一抹尷尬的笑。
趙慧芬熱絡地要來挽我的胳膊，被我往後一退，避開了。
「哎呀，夏夏妹妹，我們等你很久了，這大冬天的，冷死姐了。快讓我們進屋暖和暖和吧。
「順便讓姐看看你的新家。」
王富貴也一臉諂媚：「夏夏，記得去年還是我幫你搬的家，一晃，你已經自己買了房子了。
「我真替你高興啊。」
王富貴的話讓我想起了從前。
剛開店的時候，他確實很關心我和王雨桐。
不僅跑前跑後替我們找房子，還在房東惡意加價的時候挺身而出。
幫我們找到新房子租。
在店裏他也能看得到我和王雨桐的辛苦。
時不時給我們帶點小零食喫。
店裏忙的時候，還會親自和我們一起打包衣服。
當時他對我和王雨桐說：「大家都是出外打Ţŭ̀₈工的，你們來我的店裏，咱們就是一家人，我王富貴把你們倆當妹妹。
「以後你們找到對象，就從我店裏出嫁！」
可後來，店裏的生意越來越好，可王富貴出現的次數卻越來越少。
只在月底盤點的時候，來看一下營業額。
有時候店裏人比較少，我和王雨桐坐下休息下被王富貴看見了，他還會陰陽怪氣地指責我和王雨桐。
也許，是時間改變了王富貴。
也可能，從一開始，我就沒真正瞭解王富貴吧。
不管怎麼樣，出於基本的禮貌，我還是讓他們進了屋。

-22-
一坐下，趙慧芬就推搡着王富貴的胳膊，示意他開口。
王富貴嘆了口氣，對我說：
「夏夏，我和你慧芬姐想過了。年終獎這件事，是我們錯了。
「這裏是二十萬年終獎，你收下吧。」
王富貴把一張卡推到我面前。
我看了眼桌上的卡，沒動，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王富貴撓了撓頭：「我們希望你能繼續回來上班。你看行不行？」
我搖搖頭：「算了吧，我已經答應周姐去她那裏了。」
趙慧芬急了：「夏夏，我聽說了，周婕花答應給你了十二萬，還答應你工資提高兩千對吧？
「可是這張卡里就有二十萬，你收下這張卡，還了她給的十二萬，還多了八萬。
「怎麼算，你都不虧的。」
趙慧芬咬了咬牙，似乎做出了巨大決定：
「這樣吧，只要你回來，我給你每個月工資提高兩千二，比周婕花給你的還多兩百呢。」
趙慧芬揚起了頭，彷彿篤定我會回去。
可惜，她要失算了。
我還是搖了搖頭：「我答應過周姐在她那上班, 就不會說話不算數。」
王富貴似乎被我內涵到了，臉一陣紅：
「陳夏夏，你不再考慮考慮？」
我還是明確拒絕了。
趙慧芬見我軟硬不喫, 開始發飆：「陳夏夏，你別以爲我不知道, 你不就是看中這幾個錢嘛。
「我現在把錢給你, 你還不肯回來。
「你是不是嫌這些錢少？你胃口真大！
「你信不信，不用多久, 周婕花也不會再給你提成！」
我沒理趙慧芬，直接看向王富貴。
「老闆, 我在你那上班的時候, 旁邊好幾家店的老闆明裏暗裏想要挖我過去, 開的工資都比你高。這你不會不知道吧？」
王富貴被問到了，尷尬地點點頭：「我知道。」
「我繼續在你這上班就是遵守職業操守，可沒想到連我的年終獎你都能貪心地賴掉。
「從那天起, 我心裏就決定辭職了, 而且絕不會再回去。」
最後, 王富貴實在是沒話說, 只能拉着罵罵咧咧的趙慧芬走了。
趙慧芬還不忘把積了灰的禮包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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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過了兩個月，王富貴的店就關門了。
聽說, 王富貴的店兩個月的營業額都沒超過五萬。
連房租都不夠付的。
他們還去王太太那裏拜訪過。
被王太太她們一陣奚落。
「本來陳夏夏幹得好好的，你居然就爲了二十萬年終獎把人趕走了。
「王富貴，你知不知道，我一件衣服就要二十萬？
「王富貴，你不會真以爲我看上的你們店的衣服吧, 我告訴你，我看上的是陳夏夏這個人。
「你不知道吧,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賣衣服的。也被老闆貪污過年終獎。
「看到陳夏夏，我就像看見年輕的自己。你們店, 我是不會再去了。」
王富貴和趙慧芬還不死心地去拜訪了吳太太、趙太太她們。
可是, 無一例外，都喫了閉門羹。
他們熬了兩個月, 入不敷出, 實在撐不下去了。
只能把店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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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姐看準情況，王富貴和周婕花一把店關掉。
周姐就把店盤了下來。
周姐說：「我們店太小了，我正好想盤個店呢，正好王富貴把店關了。連轉讓費都不需要, 太划算啦！」
我和王雨桐一人一個店。
還招了幾個新銷售。
我們店的生意是越來越紅火。
周姐每個月都按時給我們發提成。
一分不少。
周姐還逢人就說, 我和王雨桐是她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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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聽到王富貴和趙慧芬的消息, 是從王太太嘴裏。
王太太說, 王富貴和趙慧芬關了服裝店後，居然被人騙去投資。
結果不但把本錢全虧了，把房子賣了, 還倒欠了銀行好幾十萬。
由於還不上錢, 兩個人都成了失信人員。
連房子都租不上，最後只能住橋洞。
王太太「嘖嘖」：「要是他們不那麼貪心，把那二十萬年終獎發給你, 現在還是好好的。
「這人哪，就是太貪心了。」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
人總得爲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