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偷翻學校捐衣箱。
被班裏最富的大小姐看見了。
羞愧、自卑間,她卻遞給我一個黑色袋子。
「家裏太多了,再不用過期了。」
我低下頭,姨媽期的我身上墊着的只有草紙。
袋子裏面是嶄新日期的衛生巾。
袋子裏也是我那被維護的岌岌可危的自尊。
-1-
我趁着夜黑來翻舊衣。
我不想這樣做,可是天太冷了。
我身上的單衣根本裹不住這冬日裏的寒風侵蝕。
舊衣箱是放進去就會落下去的形式,若不是捐衣的人多,堆砌得高,我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從裏面掏衣服。
自尊這種東西,早就被我踮起腳尖探起身子夠衣服的動作踩得粉碎。
好不容易夠到一件棉衣,雖然有些大,但是看着很是保暖。
可我抬起頭還ṱŭ̀ₘ沒來得及收斂的笑容卻在看到眼前的人時凝固了。
那是我們班最有錢的大小姐張逢頤。
她平日裏喜歡獨來獨往,身上的衣服聽說沒有低於千元的。
她也不住校。
不知道晚自習結束爲什麼還在學校。
這一刻,我的自卑、羞愧、無助只化成了一句話:「對不起,我沒有偷,我只是……」
捐衣箱是學校發起的救助貧困山區學校的活動而設立的。
我的話說不下去了。
在我自己心裏,這就是偷。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走過來,遞給我一個黑色塑料袋。
「你拿去用吧,家裏太多了,過期就浪費了。」
她轉身就走了。
甚至沒有管我接受不接受,直接塞在了我手裏。
我來不及問她什麼,只看到她風雪裏的背影。
很多年後,我提及這個雪夜。
總是會重複一句話:「張逢頤,你果真是個大小姐,好帥。」
她走遠了我纔想起來打開袋子。
裏面是一堆衛生巾。
我仔細看了看。
日期都是一個月內的,根本沒有快過期一說。
她走得決絕,維護了我那岌岌可危的自尊。
-2-
原先我很少觀察張逢頤。
因爲她給人的感覺總是高高在上,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她甚至不樂意和大家說話。
她的成績屬於中等偏上。
不用穿校服的日子,幾乎一個月不重樣的衣服就是她的標誌。
我自然不會和她有什麼交集。
可這時候,我好想和她說聲謝謝。
昨天回到宿舍洗漱,才發現黑色的褲子上也能看見一些痕跡。
草紙終歸抵擋不住大姨媽的兇猛。
也不知道昨天到底有多少同學看見了這場我心中暴風雨般的絕望。
我想,她只是不愛社交,可是她是個好女孩。
媽媽癡癡傻傻,教不會我這些。
爸爸勤勤懇懇,卻給不起這些。
年少的自卑,會壓彎我的脊背,會壓低我的頭顱。
我小心翼翼地趁着下課湊到張逢頤的身邊。
「張逢頤,昨晚謝謝你。」
她看了我一眼。
眼角卻掃了一下我的衣角。
我頓時羞愧難堪。
洗得泛白的校服下面,露出了昨晚我撿回來的棉衣。
我知道我臉色漲紅,甚至紅到了耳根。
我的耳根都發燙了。
她卻伸手幫我往下拉了一下校服:「沒什麼好謝的。」
她還是那麼沉默寡言。
說完這句話又去做英語試卷了。
只是到晚自習下課,她又攔住了我。
「我有件衣服特別討厭,我媽給我買的,醜死了,我看你身材和我差不多,你拿去穿吧。」
她說話多少帶着點不客氣。
所以很多同學都說她條件太好以至於高傲不近人情。
大家都不願意和她做朋友。
她遞過來的袋子裏是一件嶄新的衣服。
沒有吊牌。
我甚至認不出牌子。
我想拒絕這份好意:「不行,太貴重了,我撿了衣服了,夠穿了。」
我發現,我的球鞋底好像通了。
雪水順着洞慢慢滲入了我的腳底。
冰涼涼的。
「這叫貴?」她看着我,「你以爲我會穿這麼便宜的衣服?」
我突然覺得她好像很可愛,雖然她看起來兇兇的。
她用盡了辦法照顧我的自尊,可是想不起來怎麼圓這個理由,只能嘴上逞強。
我笑着對她說:「那我幫你買飯吧?」
她很怕冷,這是我一開始就發現了的。
一到冬天,她就把自己裹成糉子。
我記得有人問她中午不去食堂喫飯是不是要減肥,她說的是:「我怕冷,不想去。」
總要爲她做點什麼,這是我內心的想法。
我幫她帶飯了幾天。
有一天剛進教室,就有人歡呼:
「哎呦,張逢頤的洗腳婢來了。」
-3-
都是高中的孩子,大概沒有意識到,只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就可以讓一個人手足無措。
我手上拎着的飯盒似乎有千斤重。
可是,我死死捏住手上的飯盒,還是放到了張逢頤的書桌上。
她現在人不在教室,同學們的嘲諷也就真的告一段落。
等到她一進門,就有人湊過去問:「張逢頤,戚許她什麼時候成你丫鬟了?」
張逢頤手上還抓着剛洗的筷子。
她看了我一眼,我坐在座位上,頭也沒敢抬。
她平淡地說:「我怕冷不想出門,請她幫忙,怎麼了?愛護同學就成丫鬟了?」
她加重了語氣:「我們去老師面前說說看?」
許是她表情太嚴肅,八卦的同學一下子就散了。
她徑直走到我面前,拍在我桌上一個蘋果:「我不愛喫,你喫了吧。」
我不敢出聲。
其實我很想說謝謝。
但是貧窮帶來的膽怯一時跟不上這麼明媚的姑娘的思路。
在我心裏天大的事,在她眼裏好像根本不算什麼。
她看起來毫無影響又去喫飯。
我想,至少她的飯是熱乎乎的就行。
我可是捧在懷裏帶過來的。
她給的蘋果好甜,我很少能喫到品相這麼好的水果,要不就是喫些農村能摘到的果子。
這麼又大又甜水分又多的蘋果,真的第一次喫。
旁邊的同桌問我:「你怎麼和張逢頤搭上的?」
我不敢說那個夜晚的故事,只能含糊:「可能她覺得我不怕冷?」
我哪裏是不怕冷,只是凍慣了,所以總是看起來穿得很少。
「也對哦。」同桌沒多想,但是又勸了我一句,「雖然她有錢,但是我勸你還是離她遠點。」
「怎麼了?」
她湊到我耳邊:「你平時就忙着學習啥也不知道,你以爲大傢伙爲什麼不愛和她玩?」
她顯得神神祕祕:「你看她一副大小姐的樣子,有錢又有什麼用,誰知道這錢來路正不正呢?」
「聽說她爸殺了人呢。」
「殺人犯的女兒,萬一也有暴力因子呢?」
「你可得離她遠點。」
-4-
這是我頭一回聽說這樣的事,可是無論這事情真的假的,我依然覺得她是個好人。
「我猜你就不信,可是她是我奶奶家那邊的,那邊人人都知道。」
她還特別認真地壓低聲音叮囑我:「我可是沒跟別人說哦,就跟你說了,你可不能說出去。」
我很討厭「聽說」。
這種多半程度就是假的。
而我無論真假,也想成爲她的朋友。
比起我的窮困,她看起來太孤獨了。
她給的羽絨服實在是太暖和了。
我實在沒明白,看起來薄薄的衣服,穿在身上卻是格外暖和。
我給她帶飯這件事還在繼續發酵。
我現在已經對「洗腳婢」這個詞免疫了。
就算他們當面說我,我也可以面無表情地聽着,甚至懶得反駁。
因爲大小姐給的太多了。
張逢頤果真是大小姐,她不知道是不是需要控制身材,所以喫東西很少。
所以每次我給她打飯,她都讓我挖走一半。
我省下來的午餐錢可以用來買文具。
看着她對什麼事都沒有太大興趣的樣子,我突然問她:「張逢頤,我幫你補習好不好?」
她臉上的表情除了錯愕,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成績都能保持年級前五十,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我沒有任何其他玩樂。
而且我從小就知道,學習可以改變命運。
即便爸爸還要照顧癡傻的媽媽,他依然告訴我:「要上學,他們說好好學習你就能不像爸爸媽媽這樣了。錢爸爸會想辦法。」
爸爸其實也不是超人,他想不出來那麼多辦法。
所以我習慣了省喫儉用。
她看着我,果斷拒絕:「不用了,我家裏給我安排了補習老師。」
我很想問她,到底是什麼補習老師,能讓她成績控制在班裏中下水平並且穩定不進步的。
我想了想又開口:「我不要你錢,我喫了你給的午飯,知識付費行嗎?」
她詫異地看我:「可是那飯你不喫我也倒掉了。」
「不一樣。」我雖然臉有些微微發燙,但還是堅持說,「因爲幫你打飯,我連午飯錢都省了。」
年少的我,自然還有些毫無意義的臉皮薄。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聲音變得很低。
她想了想:「行吧,那你週末放學來我家吧。」
要不怎麼說這個世界不能沒有女孩子。
她沒有多給我打一份飯。
卻給自己換了一個更大的飯盒。
-5-
因爲同桌的話,離張逢頤家越越近我越緊張。
膽小和勇敢的兩個思想小鬼在腦中直打架。
甚至已經開始腦補張逢頤舉着大錘子朝我衝來的場景。
「愣着幹嘛,不是你說來輔導我學習?」
她的聲音提醒了我。
我抬頭看,遠處是個超大的別墅。
張逢頤是真的大小姐,這個別墅比我平常能看到的路邊的別墅還要大。
「上車。」
我頭一回聽說進門還得上車的。
有專人接送,有專門的擺渡車,果真是有錢的配置。
我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看什麼都新奇。
張逢頤帶着我回了家,家裏有鮮花,裝修風格我不懂,但是一看就很貴。
家裏還有專門的阿姨直接過來:「小姐,你今晚想喫什麼?」
張逢頤回頭看我:「你今晚想喫什麼?」
因爲條件不好,我回家也只會應付着喫點水煮麪條之類的。
見我說不出來,張逢頤就說:「今天菜單是什麼就做什麼吧。」
我給張逢頤講了會兒題,就有阿姨端來了水果。
她丟下筆就催促我喫,壓根沒有學習的意思。
「你快喫,再不喫就不新鮮了。」
「你做完這頁卷子我就喫。」
這時候我就發現問題了,她好像題目都懂,包括她說太難的聽不懂題的。
我喫着芒果問她:「你題目都會,爲什麼考試考不好?」
她看着我喫水果的樣子很滿足:「因爲不想考好啊。」
這種說法對我來說匪夷所思。
她繼續說:「我是高中才轉過來的,我之前在初中幾乎都能考第一。」
她像是質問又像是陳述:「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我一下子就明白她說的話了。
這個家裏好大,但是好空。
我立刻追問:「你爸媽呢?」
「我爸媽離婚了。」她笑了笑,「你不是知道嗎?我爸進去了,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跟的我爸。」
我不敢問他爸是不是真的殺了人。
「你考試考不好,你媽媽也不會來找你啊?」
都是學生,我能理解學生那些叛逆的小心思。
她無所謂:「誰知道呢。」
臨走的時候,她讓阿姨把家裏剩餘的食材給我帶走。
說是剩的,都是我家買不起的貴的。
她隨手挑了個手提袋裝這些食材遞給我。
我想了想邀請她:「張逢頤,要不要來我家喫飯?我爸做菜很好喫。只不過,可能需要你準備點菜。我可能買不起你喫的食材。」
她突然笑了:「你這樣直接開口,我反而挺欣賞你的。」
她答應了。
我以爲我和她的關係更進一步了。
結果第二天,我把手提袋摺好準備還給她,卻不知道被誰從書桌裏翻了出來。
我沒有想過,這個看似普通的手提袋居然也是奢侈品。
現在我不僅是「洗腳婢」了,還是貪慕虛榮的貪財鬼。
-6-
要說我和張逢頤在班裏誰混得更慘,不好說。
畢竟她還有着「殺人犯女兒」的頭銜。
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被扼殺了。
我爲自己辯解:「這是張逢頤借給我的,我不知道這個這麼貴,我今天準備還給她的。」
結果有人直接跳出來說:「她錢多人傻嗎?給你這麼貴的手袋?我看,這該不會是你偷的吧?畢竟你也是有前科的。」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ṭṻₑ來自己的前科在哪。
「什麼前科,你這是含血噴人。」
這時,有人走到我面前。
刷地一下拉開我校服拉鍊。
裏面露出了我撿來的棉衣。
「你裝什麼裝,你這件衣服還是隔壁班我朋友捐的,你以爲我們都眼瞎嗎?」
一時間,各種慌亂皆出。
整個人想說話卻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嗓子。
掙扎了半天,只剩下微微發抖。
這時候,張逢頤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大概目睹了這一切,只是從大家中間穿過:「這麼點小事鬧什麼,快上課了。」
「張逢頤,在你嘴裏都是小事,你看到了她身上的衣服沒,她拿的是捐贈箱裏ţû⁻的衣服。」
張逢頤看了一眼:「看到了又怎麼樣,學校捐贈箱的衣服不就ťűₓ是要送給需要的人。她需要就可以拿,怎麼,學校說了不同意嗎?」
我知道我的臉肯定成了豬肝色。
可這時候,她說的話給了我鼓勵。
我突然不再躲藏,大方地說:「我家裏很窮買不起棉衣,我也很冷,所以我只拿了一件。沒有和老師說是我的錯,我等會去辦公室主動和老師承認這件事。」
勇於承認自己的不足,對於我這個高中的孩子,這件事對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
難,我覺得非常難。
但是她給了我勇氣。
我因爲太過感激,時不時目光就盯在她身上。
我卻發現她救得了別人,卻好像過不好自己。
她寬大的校服袖子下面。
我看見了她手腕上若隱若現的劃痕。
-7-
我用了整節課思索如何去詢問。
在我的生活裏Ŧū́ₖ,不多嘴纔是真的與人爲善。
於是放學的時候,我邀請她:「你要不要去我家喫飯?」
她愣了幾秒:「自己帶菜那種?」
我點了點頭。
她居然真的掏了錢給我。
我把錢塞給她:「我帶你去買菜,你付錢就行。」
她大概被我的操作弄迷糊了:「怎麼還要我買菜?」
我想了想:「動作快點,今天就放假半天。晚上還得做作業呢。」
她跟着我去菜市場,是專職司機送的。
當時這司機大叔就問:「小姐,菜市場不乾淨,你真的要去?」
張逢頤十分也得有五分的不情願。
但是還是點頭:「讓你送就送,別廢話。」
不過沒多久,她就被蹦出來的魚嚇得哇哇叫。
她當時掏出來的錢是五百元,我只花了一百出頭。
媽媽雖然腦袋不清楚,卻會幹家務。
她坐在那摘菜的時候,張逢頤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這種表情我熟悉,但她好像是真心實意的,甚至道歉上了:「我不知道你媽媽她……」
「沒事,我媽媽對我很好的。」我把菜放下來,「我收拾收拾,我爸等會兒做菜給我們喫。」
我爸爸是真的做了一手好菜。
好像是有這個天賦。
所以媽媽喫飯的時候會很乖。
張逢頤對我的同情很大了,我感覺我不攔着她,她都能把口袋裏的錢都掏給我。
爸爸燉了排骨湯,燒了魚和蝦。
上一次我在張逢頤家裏,她喫飯斯斯文文,飯量也一如既往地少。
這一次,我頭一回看到她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喫。
我爸笑着看我和張逢頤喫飯。
喫完飯,我帶她去參觀了我的房間。
房間小小的,擁擠,但是卻放了很多醜娃娃。
「你這些娃娃怎麼長得這麼搞笑?」
「那會兒Ŧú³窮,都是媽媽給我做的。」我指着牀頭靠背上放着的那個,「這個我媽媽縫了長長的辮子,小時候我睡着了一翻身這辮子就打我臉,我每次都哭,我媽一直不知道我怎麼了,可我又不會說話,被這辮子打了半年。」
她哈哈大笑。
她的房間沒有娃娃。
所有的設施都是最貴的。
就是缺少了點人氣。
我打開衣櫃:「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一大袋娃娃。
爲了省錢,我去毛絨玩具加工廠求了別人買的。
看她愣在那裏,我連忙說:「你要是不喜歡毛絨……」
她連忙搶了過來,抱在懷裏:「我喜歡,誰說我不喜歡。」
臨走時,我爸跟着我一起送張逢頤去路口的車上。
她看着我又看了眼跟在我身後的爸爸:「你和你爸媽關係很好嗎?」
「很好。我爸媽對我很好的,有什麼都會想到我。你別看我媽媽這樣子,但是她也是有事就想到我。」
「你媽媽她一直這樣?」
「她遇到過車禍,撞到腦袋了。之前她還是幼兒園老師呢,最喜歡小孩子了。」
所以爸爸又要養我又要照顧媽媽,我能理解他給不了我什麼錢。
但是爸爸沒有拋下我和媽媽,甚至罵走了勸他拋棄我們的親戚。
她的司機來接他。
司機對她格外客氣。
她走到車子旁邊,突然又跑回我身邊,摟着我,伸出了手臂給我看:
「戚許,你媽媽真好,她給了我創可貼。」
很多年後,我都忘不了那天她的神情。
她好像要哭了。
大概她也想媽媽了。
這時候,我爸愣頭愣腦地衝了出來。
他手上是一個罐子,裏面裝了辣椒醬。
「小朋友,剛剛看你喜歡喫這個,家裏醃得多,別嫌棄,你帶回去喫。」
-8-
張逢頤變了。
她不再考試永遠只中等水平。
她甚至辭退了家裏的家教,但是她總是週末邀請我去她家。
名義上說是請我幫她補課。
補課的時候,她負責看書,我負責喫喝。
我常常很有負罪感:「你就這麼養我?」
她一點不在乎:「我錢多,想養個人又怎麼樣?」
她還問我:「你大學要去哪裏?」
我坦白說:「沒想好,想去遠的地方看看,可是又擔心爸媽沒人照顧。」
她想了想:「你可以想想,我請你當家教,是要付費的。有了錢,你爸爸就可以照顧好你媽媽。」
「啊?」我喫着還拿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不能吧?我什麼也沒幹啊?」
除了消耗了她好多喫的喝的,還有就是當了個陪聊。
她笑了:「你怎麼什麼都沒幹,在你的幫助下,我的成績已經穩步前進了。」
我想我大概沒法報答她了。
可我不想爲了面子拒絕她所有的示好。
我以後還能有機會還給她。
於是我又主動問:「那張大小姐,你要去哪裏上學?我跟着你去如何?」
「當然可以。」
她笑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更令我欣慰的是,她手腕上的傷口也成了老傷。
高考那天。
爸爸來送我。
送張逢頤的還是隻有司機。
等到我們第一場考試出來,我爸遞給了我一個一舉高糉的毛線編織小掛件。
「你媽給你準備的。」
在張逢頤羨慕的眼神裏,爸爸也遞給了她一個:「阿姨也給你準備了一個,她織得慢,但是學了好久。」
爸爸怕她嫌棄。
張逢頤卻笑開了花:「等到這幾天結束,我們幾個一起去飯店喫一頓,我請客。」
高考我自認爲很順利,張逢頤看着也神ţû⁼態輕鬆。
她依然給我推薦她心目中的學校,告訴我:「以後我們倆就去同一個學校,我罩着你。」
她學習的時候其實很認真,總能感染我,所以我也加倍努力,成績也跟着提高了很多。
她能考上好大學,這是在我和老師眼裏都是十拿九穩的事。
結果張逢頤卻失利了。
知道她成績的時候,我發了瘋一樣找她。
進了別墅,坐上車,她正靠在她二樓房間的窗戶上。
我總有一種感覺,我怕她會跳下來。
我嚇得不輕,衝進去。
「沒考好沒關係,我們再復讀一年。」
「不用了,沒什麼關係。」她笑着,「我也可以去你的城市。」
「你是哪一門沒考好?」
「都沒考好。」她說話又換成了最早的那副事事都不在乎的樣子。
我們趴在窗口。
夏日的風燥熱極了。
吹得我看不清未來。
她突然開口:「戚許,我要是嫁人了怎麼辦?」
-9-
張逢頤的父母早Ťűₕ就離婚了。
無非是發達的父親身邊總是有各種女人。
於是,夫妻倆像是約好了,都各自追求自由,把張逢頤丟下了。
她從小過得富裕,從五歲開始就很少見到父母。
她說她最怕打雷,卻只能一個人躲在被子裏哭。
後來,父親在女人身上被人下套做了局,就直接進去了。
張逢頤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別墅,有各種伺候的人,卻還會被人笑。
因爲她有個坐牢的父親。
而她父親公司有個人上班時偷喝酒,違規操作機械讓自己送了命。
這事家屬拉着橫幅在公司鬧了很久。
於是就成了她有個殺人犯父親。
我看着眼前的人,她纔剛成年,還沒體會美好的大學,她媽媽就着急讓她嫁人了。
「對方是什麼人?」
她也無所謂:「聽說私生活挺混亂的,不過家裏條件好,他自己繼承家業也做得不錯,你懂的,門當戶對。」
「張逢頤,你不想嫁也可以不嫁的,她們逼你,你不去就是了。」
我太年輕了,我想得太簡單了。
可她笑着看我:「對,我不嫁就是了,我要去大學談戀愛。回頭我談個最帥的,第二帥的就留給你吧。」
她果真和我報了一個城市的學校。
我上了她最想去的學校。
我們互相會去找對方。
就連我的舍友都對我這個大小姐朋友極爲感激:「你讓你朋友常來吧,她一來就是散財童子啊!」
她給我帶喫的都會有我舍友的一份。
他給我帶用的也會給我舍友帶上一些。
我已經徹底淪陷爲她的拎包奴。
有一次,她讓我拍給她看在食堂喫的菜。
其實沒有她在的時候,我都會在下課就百米衝刺學校的經濟套餐。
只要 4.5 元,就能喫到一素半葷的飯菜。
我其實很滿意這種菜。
但是大小姐不滿意。
在她來刷我飯卡陪我喫食堂之後,我食堂的卡里多了一萬塊。
我想還給她,她卻說:「我除了錢就是錢,你不用我也是浪費。你這點錢還不夠我買個包。」
後來,她突然宣佈她戀愛了。
她還真找了個她們學校最帥的對象。
可我一想到家裏給她安排好的未婚夫,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她卻說:「人活一世,那就多爲自己考慮吧。」
-10-
張逢頤談戀愛的時候雖然還是有大小姐脾氣,但是她整個人看起來很鮮活。
她主動和我介紹自己的男朋友宋宇。
還邀請我們一起喫飯。
宋宇看上去就是個窮大學生,但是笑起來格外青春洋溢。
我私下嘲笑張逢頤:「張大小姐,原來你喜歡這款?」
她毫不客氣:「怎麼了,我要是喜歡成熟穩重的回家直接嫁人不就行了?」
因爲她談了戀愛,我對她的邀約時常會拒絕。
她每每抱怨的時候,我還要感嘆一句:「我這不是怕耽誤你們二人世界嗎?」
只是她生日這天,我拎着小蛋糕和禮物去她們學校找她。
遠遠看見了宋宇正在和一幫人聊天。
我怕準備的驚喜這麼快被揭穿,只能躲着鑽到旁邊的走廊。
可接下來,我聽見有人問:「宋宇,你可真牛逼啊,富家女都被你泡上了。」
宋宇的聲音我還算熟悉,他漫不經心的語氣聽得我一肚子火:「她啊,挺容易拿下的。」
「以後發達了帶帶我,你看你現在從上到下都是名牌了。別人一輩子得不到的,你談個戀愛就做到了。」
「那可不行,她的錢只能是我的。」
「你也真是摳門,你和她說句好話,她還能不分你錢?你睡都睡到了,就讓我們跟着蹭口飯怎麼了?」
宋宇笑了:「蹭飯自然是小意思,可是要錢不行。我從來不主動和她要求,都得讓她心甘情願自己給。」
「你是有什麼手段能讓她這麼死心塌地,你倒是教教兄弟們啊,我們還單着呢。」
他說了我這輩子聽到最噁心的話:「哪裏需要手段,她自己貼上來的,我看她對我有意思,一表白不就拿下了。要我說,她就是好睡。」
我拎着蛋糕就出去了。
直接開了蓋子扣在他頭上。
冰淇淋蛋糕冷得他一哆嗦:「誰啊?」
我膽小怕事,從來不與人紛爭。
今天咬了牙和一個男人打了起來。
張逢頤趕到的時候,我和宋宇難分伯仲。
他打得我肩膀疼,我咬得他胳膊痛。
她好不容易談了個戀愛,我就給她攪黃了。
說實話我一時間有些心虛。
她連發生什麼了都不知道,我剛想解釋,旁邊一團糟的宋宇就開了口:「張逢頤,你朋友發了瘋一樣,我都沒說話她就打我。」
他自然可以委屈,因爲這裏沒有監控。
我立刻反駁:「明明是你無恥,逢頤,你聽我說……」
她對着我擺手:「不用說了,過來。」
我躊躇地走向她。
身後的宋宇在那抱怨:「我這肉都快被她咬下來了,張逢頤,你今天得給我一個說法。誰知道她有沒有病啊?」
我一下子被張逢頤拉扯過去,直接護在了身後。
她一下子給了宋宇一巴掌。
「我平時慣着你,你想幹什麼都行。可是,你憑什麼動她?」
-11-
宋宇立刻解釋:「你看我的樣子,你還不知道爲什麼嗎?我無緣無故被人打,我能不還手嗎?」
他伸出了胳膊,上面的牙印還挺深。
更別提他一頭一身的冰淇淋蛋糕。
「他一直在騙你。」當衆我只能總結這麼一句,「你不能和他繼續了。」
雖然我不想讓她失去愛情,可我更怕她被矇在鼓裏。
她點了點頭:「好,我帶你去醫院檢查。」
她居然什麼都沒問。
我被她拖着走,還是着急地和她說:「我真的是湊巧聽見的,當時情況急我也沒來得及錄音,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待會沒人我告訴你。」
我還着急起來:「你怎麼都不急的?」
被她拉上出租車,她突然開了口:「他是不是說根本不愛我,只是我好泡之類的?」
我一下子就難受了:「你都知道了?」
她笑了笑:「你別擔心成這樣了。他怎麼想的,我其實都知道。」
「那你還和他談?」
「打發時間而已,我不是問過你,你說他長得不錯啊。談個戀愛而已,各取所需,他無非是要點錢,而我想和年輕的肉體談個戀愛。」
她居然這麼想得開。
我一下子放鬆下來。
「那沒事了,下一個更好,下一個更乖,下一個更聽話。」
她把頭靠在車窗上。
「沒有下一個了。戚許,我要嫁人了。」
-12-
張逢頤指着相冊給我看:「這是我媽。」
她媽媽長得漂亮,爸爸長得落後些,張逢頤倒是挑了兩個人的優點長。
「你多久沒見她了?」
「挺久了。應該五歲她們離婚後,我也就見過兩三次吧。」
「恨她嗎?」
她嘆了嘆氣:
「恨啊。她口口聲聲說愛我,所以我每一次找她,她都會用錢堵我。」
「我找她說話,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結果她只會問我考試考了多少。」
「我以爲考試考好了,她就能多和我說幾句話。」
「所以我很努力學習,成績越來越好,她果然會誇我。雖然見不到面,我還是很開心的。」
「直到有一天,我又告訴她我考試考了年級前十,結果她突然問我什麼時候中考。」
「那會兒,我已經高一了。」
難怪,她明明成績很好,卻再也不想學習。
「家教也是你媽媽給你請的嗎?」我忍不住問她。
她搖搖頭:「知道我成績一落千丈,她就再也沒有聯繫過我。家教是我爸給我請的,就因爲他覺得我在他新女友面前丟臉了,他對外都說他的基因好。而我爸從牢裏出來後,早就自己過着好日子,也不記得我了。」
看着我沮喪的神情。
她又安慰我:「不過是失戀而已,你怎麼比我還失落?」
我突然看着她:「張逢頤,我們出去旅遊吧?錢我先和你借。」
我有一個小本本,裏面記滿了她給我花的錢。
我已經不怕金額越來越多了。
即便我兼職賺到錢了,想要提前還給她也只會被她罵。
我那會兒想着,到她結婚那天。
這些錢就是我的禮金。
如果來不及,我還能參與她很多人生重要的時刻,都能夠還她。
她果真眼前一亮,立刻答應:「要放假了,正好我們弄個旅遊,你真是太絕了。」
我和她嬉嬉笑笑回去的時候,又遇到了宋宇。
幾天不見,宋宇就從意氣風發變得一蹶不振的感覺。
整個人都變得邋遢,再也沒有青春的模樣。
宋宇直接攔住了我們:「張逢頤,我們能不能談談?」
張逢頤笑了笑:「你不會想對我說你是真心的吧?那些話都是你爲了充面子才說的?」
宋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是,我老實承認,我一開始真的是那麼想的,可是後來我發現我其實真的喜歡你,我只是不想承認自己像是被人花錢包了。」
張逢頤笑了:「你也說你是我花錢包了的。現在我不想花錢了,你可以回去了。」
如此灑脫的張逢頤我真心欣賞。
再也沒了錢的宋宇,又會變成窮小子。
我和她的第一次旅行,我很是激動。
她就像個大小姐,只管出錢完全不出力。
她輕鬆無比,我也樂在其中。
和她一起出門,很多攻略都用不起來。
一說到路線,她就直接打車;一說到美食,她就挑貴的。
兩個人玩了兩天。
晚上我和爸媽打視頻,她在旁邊也湊熱鬧。
我爸笑着說:「我最近新學了紅燒魚頭,小張丫頭不是喜歡喫魚嗎?回來叔叔做給你們喫。」
我笑着吐槽:「我爸現在可惦記你了,啥都想着讓你嚐嚐。最近家裏枇杷熟了,他說給我們寄了,特甜。」
我媽只會對着鏡頭笑。
電話掛斷。
她坐在牀頭整理戰利品,是各種特產啊、戰利品啥的。
她一邊分一邊說:「這些給你爸,這些給你媽,這些給你。」
「你自己沒有啊?」
「我又不愛這些,給我純屬浪費。」
那會我總以爲,她只是看不上這些小玩意。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只是早就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13-
大三剛開學,她晚了兩週纔來。
我聯繫不上她。
等到我再找到她,她已經辦完了婚禮。
速度快到我來不及攢那些禮金。
婚紗照一看就很美,花了大價錢,她卻連朋友圈都懶得發。
她像是完成了任務,只是偷偷告訴我一個人。
這時候,宋宇還想來糾纏。
她笑着說:「你還當真了?戀愛談一下就行了,你真當我會陪你玩一輩子的遊戲嗎?」
我其實知道她也難過,只不過她很快能放得下:「我實話告訴你,這些天我沒來,就是回去結婚的。我老公身價過億,這個結婚戒指你這輩子都賺不來。」
她手上的戒指閃着奪目的光芒。
「不可能,你才上大學,就結婚了?」
「我上不上大學都會結婚,怎麼,你覺得我這種身份,會嫁給你嗎?」
宋宇失魂落魄走之後,她的笑容就落了下來。
我猶豫地問她:「他對你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婚禮也挺盛大。他給的錢多,我也見不着人,正好樂得清靜。」
我知道她想要的生活從來不是這樣。
「回頭國慶你回家嗎?」因爲車票的原因,我一年回家的機會很少。
「怎麼?」
「你就跟我回家吧,住不慣我們就開個酒店。我媽最近學着織毛衣,她說給你織了個圍巾。」
她欣然答應:「還是乾媽對我好。」
我還憧憬着放假帶着張逢頤買菜做飯,自己也露一手讓她嚐嚐。
結果沒兩天她就出事了。
一開始,我並沒有發現異常。
直到我約她喫飯,一把勾住她脖子:「今天請你喫火鍋好不好,我兼職剛發了工資。」
她一邊說好,一邊疼得直抽抽。
我發現她脖子上有傷。
是被粉底液掩蓋了。
我逼問的時候,她還是不在意:「他喝多了喜歡動手,不過沒關係,我又不和他怎麼相處。倒是他身邊那些姑娘們也挺有得受的。」
我氣得叫喚:「張逢頤,你不是大小姐嗎?你被打了你不和你媽說嗎?」
她看着我:「她覺得以後相處久了就好了。而且他就是喝多了,正常時候他也挺好的。」
「你在說謊。」我抓着她的胳膊勸她,「你再說服看看你媽呢?」
她突然就和我真解釋上了。
「戚許,做一個大小姐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已經這麼大了,我爸爸坐過牢,公司效益就一落千丈。如果我不嫁,我們家的生意就要黃了。」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
長大也是挺煩人的事。
「那你還跟我回家嗎?」
「回啊,咱爸的魚頭我還沒喫到呢。」
她食言了。
-14-
十一的時候,她沒跟着我回家。
而是突然消失在學校。
等我再次看見她,她哭着說:「我沒媽媽了。」
我把她摟在懷裏,才發現衣服下的她骨頭都硌人。
我哄着她:「你還有乾媽呢,你乾媽最近會織手套了,她給你織了個粉色的。」
她點了點頭:「好。」
後來她一晚上喝了十瓶啤酒:「其實我對她的樣子都模糊了。她連我的電話都懶得接,別說視頻了。所以我聯繫她都是發微信。她想起來就回,想不起來就忘了。」
我腦中浮現一個小孩子,坐在手機另一頭,等着自己媽媽的回應,卻幾天都沒有消息。
她看着很可憐。
她又喝了一口:「但是她死的時候,你說我爲什麼會覺得難受?」
都是不管不顧自己的人,說到底也是自己親人。
我好像不會安慰人,只能陪着她喝酒。
我不會喝,只喝了兩口就臉頰發燙。
她掐着我的臉蛋說:「戚許,你知道吧?我其實特別羨慕你,你就連名字都是你爸爸媽媽所有的期待。」
「我也很佩服你,無論家裏多窮,你都在努力生活。」
哪來的佩服,成長的過程中,明明安慰過自己不應該自卑,依然會有無法剋制的情緒纏繞。
她說:「戚許,你可能不信,你拯救了我,你那時候拉着我說要給我補習,你就像仙女一樣。」
我一時感動得忘記告訴她。
明明她纔是仙女。
明明是她用一袋衛生巾拯救了我。
回到宿舍。
我好像醉了。
我坐在桌前。
翻開了我的記賬本。
我欠她的錢已經好幾萬了。
這時,快熄燈的時候,有人敲門。
是個陌生女生。
她笑着說:「我是幫人跑腿的,有人送東西要給 202 宿舍的戚許。」
是很多很多的零食。
同宿舍的舍友都在尖叫:「哇,這麼多喫的,這是要開小賣部啊!」
很快就有人發現:「戚許,你這姐妹好厲害, 她給你這些裝零食的包好像都是奢侈品包。」
我喝醉了, 只能眯着眼看:「她每次都這樣,隨手拿個包。回頭我還給她就是了。」
我對她這種操作已經習以爲常了。
所以我很快就睡下了。
可我還沒來得及把包包還給她。
她就死了。
-15-
酒醒了之後。
我手機裏有一條她的信息。
她認認真真地寫:【乖,別哭, 太醜了難看。】
我打過去的電話,是醫院。
她把我灌醉,自己卻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死亡。
我渾身發抖, 走不動路, 一下子絆在昨天的零食包上。
散落在地時, 這個包裏全是錢。
她果真很土豪。
能想到對我好的方式就是喫的和錢。
我跌跌撞撞跑到醫院。
她卻已經躺在停屍間了。
護士問了我:「你是叫戚許嗎?她身上有封信是給你的。」
我打開來。
她在上面寫:
【我其實很早就想死了, 可是那天, 有同學嫌棄你總是手上有凍瘡嘲笑像十根胡蘿蔔, 你卻說你即便有凍瘡也可以考出好成績。】
【我也是故意裝得高冷, 我實在不知道如何應付別人。我總覺得你和我都一樣, 困在一個世界裏。我突然就想了解了解你。】
【你別自責沒看好我,而且因爲你的緣故,我多活了這三年。】
【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你的郵箱裏, 是我收集的他的信息。我已經公開了,雖然不會真的對他造成什麼影響。你只要幫我保存好就行,總要有人記得這點破事的真相。】
【我只是從小都覺得很累,靈魂被困在身體裏。這不是死亡,這可能是另一種自由。】
【對了, 錢不是給你的。你用來照顧好我乾爹乾媽, 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現在,去買個我最愛的抹茶奶茶,喝了它, 然後,慢慢學着忘記我。】
張逢頤果真是個暴脾氣。
直接把宋宇對待自己的情況公開了。
我看了之後才知道, 張逢頤媽媽去世的當天,宋宇還帶着另外的女人一起祭拜, 甚至還嫌棄張逢頤媽媽死在這時候耽誤他好事。
她公開得很徹底, 反正死了也無從追究。
宋宇平日裏維持的好人設總歸是有人揭開了。
我知道雖然她沒有寫,但是她一定是太累了。
信的背面是她寫的我的名字。
格外漂亮,一看就是她花了時間練習的。
當然, 這也掩蓋不了無論她成績多好, 卻寫了一手爛字這是個事實。
我回去看了郵箱。
除了她整理的資料。
還有另外一份文件夾。
裏面是我和她這幾年的照片。
甚至照片都按照年份和事件分門別類整理好了。
不像是這個大小姐會做的事。
可她卻做得如此細緻。
可她也不像是會自我了結的人。
她也做了。
-16-
包裏是二十萬現金。
加上我之前記錄在賬本里的欠款,一共二十五萬。
我認識了個大小姐,就獲得了這麼多錢。
更別提她「無意識」留給我的那些奢侈品包包。
甚至價值遠遠超過那些錢。
我帶着媽媽織好的手套和圍巾去看她。
「估計手套小了點, 你戴着有些緊。」
我把圍巾繞在她的墓碑上。
我坐在她旁邊,也喝上了她愛喝的啤酒。
我舉着杯子和她說:「喂, 等我畢業工作了, 我就一個人去我們約好的旅行地。」
「你騙我要和我一起去的,既然你食言了, 我就一個人去氣死你。」
「我不給你拍照了。」
說着說着我好像又有點醉了。
我突然看到了高三的張逢頤。
她從自己的書桌裏翻出來一些枇杷,嘴上不饒人:「哎呦,這是誰給我的,我纔不喫這些便宜的玩意。」
說完, 就一點點剝皮塞進嘴裏。
她說了酸還是甜來着?
記不清了。
她好像在和我招手:「明天再多帶點枇杷,我給你錢。」
我驕傲地叉着腰:「給錢也不行,我不賣。」
她佯裝生氣:「不賣就不賣。」
我逗她:「只送不賣。」
夢裏真好。
夢裏還有張逢頤。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