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頌

和霍南結婚當天,他和我閨蜜同時失蹤了。
在我彷徨無措的時候。
他的雙胞胎弟弟突然上了臺,頂替了他的哥哥,將結婚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
那時我才知道。
原來有一個人在陰溝裏喜歡了我十年,他藉着哥哥的名義向我表達了所有的愛意。
後來三年,他對我溫柔體貼,處處得體。
我們成了圈內最被豔羨的一對,我曾慶幸自己因禍得福。
直到我在他手機裏看到了他和他哥哥的對話:
【嫂子的滋味也就一般般,我玩膩了,你可以回來了。】
【三年約定到期了,我可不負責售後。】
……

-1-
聊天記錄越往下翻,我的胃越噁心得厲害,手腳冰涼。
最終沒忍住跪倒在垃圾桶旁邊,不停地乾嘔着。
霍衍真的太有本事了。
溫家和霍家兩家坐上京市的頭兩把交椅時,就定下了規矩,兩家必須通過姻親來維繫家族之間根深蒂固的關係。
所以從我出生那天起。
我就知道,我要成爲霍太太,成爲霍南的妻子,哪怕他是個十足十的紈絝,我也應該咬碎牙嫁給他。我心裏清楚,我要的是太太的名頭,Ṫů⁴而不是男人的心。
父親從小就告訴我:「男人偷腥都是正常的,地位、權勢、金錢、家族榮辱比什麼都重要。」
我試圖去理解,甚至無數次給自己洗腦。
可我還是不能接受,所以那日霍南失蹤時,我除了彷徨無措之外,還帶着隱隱的竊喜。
我希望兩家有誰能夠站出來,說一句:「婚姻取消。」
但霍衍出現了。
霍南的雙胞胎弟弟,他頂着霍南的名頭,迎着衆人的目光走到臺上,訴說着對我的愛意。
字字情真意切。
那時我是不信的,可在兩家人的注視下,我只能嫁給霍衍。
在他們眼裏。
霍南也好,霍衍也罷,都不重要,能讓兩家穩坐高臺,情愛什麼的都太不值一提了。
後來霍衍確實對我很好,給了我足夠的尊重。
他和霍南不一樣,霍南是出了名的紈絝,可霍衍年紀輕輕就已經在外創業,公司上市了,除了霍家原有的產業,私產更是無可計量。
父親一開始是相中霍衍的,可霍衍這人,有些瘋,不受控制,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霍南。沒曾想過,霍衍會自己撞上來。
這三年裏,霍衍頂着霍南的名頭爲我做了很多荒唐事。
拍賣會點天燈,漫天煙火,生日全城慶賀,好像幼崽不懂怎麼討人歡喜,就一股腦地把最好的全都雙手奉上。
去年,我偷偷問過母親:「爲什麼要嫁給父親?」
母親只是平靜地看着剛入門的私生女和小三,看她們和我父親其樂融融。那刻我心裏談不上有什麼滋味,只是想勸我母親離婚。
可母親卻笑了,她笑我天真。
在霍衍來接我回家時,才說:「反正結果都那樣,離不離婚的,不重要了。」
「把錢和權握在掌心,纔是最重要的。」
那時我不懂。
直到今天,直到此時。
我才知道,霍衍從來都沒愛過我,他只是把我ťũₗ當成了玩物,當成了馴服他哥哥的工具。
他捏着霍南出軌的把柄,拿霍家百分之十的股份來換這場婚禮的主角。
三年,他玩夠了,就要求霍南迴來繼續接盤。
而他依舊是乾乾淨淨的霍衍,依舊是霍家未來的繼承人。
依舊可以娶自己心儀的妻子,沒有人敢戳穿他的身份,沒有人會把這樁醜聞ẗů₌捅出去。
太噁心了,簡直太噁心了。
果然,這世界上沒有人真的會無緣無故愛你。

-2-
霍衍從浴室洗完澡出來時,我已經收拾好了情緒。
他的手機放回了原位。
信息也被我設置成了未讀。
他像以往那樣,裹着浴巾就走了出來,頭髮溼漉漉地垂落,脖間掛着條毛巾。
臉上帶着笑,乖巧地在我面前蹲下來。
把毛巾遞給我,討好道:「老婆,給我擦頭髮。」
我壓下心口翻騰的情緒,還是接過了毛巾,慘白的臉露出一抹淡笑。
霍衍炙熱的目光直直地望着我,如果不是剛剛我無意看到那些短信,我想我會再一次淪陷在這場他精心編織的情愛裏。
挺好笑的,他甚至連我的後路都爲我想好了。
我沒錯過,霍南問他:「如果溫頌不認賬怎麼辦?」
他回答得很隨意:「和她領證的名字叫霍南,婚禮請柬上的名字也是霍南,和她結婚的都是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就算她不認,溫家的人也會讓她認。」
你看,就是這麼個冷血無情的人,我還真以爲他爲我長出了顆心,真以爲他藏在心底裏的十年愛意是真的。
半晌過去,霍衍的頭髮被我擦得半乾。
他勾着我的尾指,眸中帶着幾分情慾,慢慢起身要吻我時。
我下意識地避開了,脣堪堪擦過我的側臉。
他的動作頓時一怔,情慾散去,只剩下茫然。
「老婆……」
聲音委屈。
那瞬,我死咬着後牙槽,恨不得當場撕碎霍衍的面具,然後質問他:
「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這三年來,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分一秒。」
可到最後,我只是握緊拳頭,任由指甲陷進掌心。
臉上漸漸掛起一個漂亮的笑容,在他的注視下,薄脣輕啓:
「我懷孕了。」
「兩個月了。」
驀地,霍衍的瞳孔驟然放大,除了震驚以外,似乎還有幾分恐慌。
「怎、怎麼可能……?」
嗯,我原以爲也是不可能的。
這三年我和霍衍沒少行牀事,可我身子較虛遲遲沒有懷孕,霍衍爲了給我調身體,幫我請了名醫,而在剛剛我才知道,我每次喫的藥都是避孕藥。
長效避孕藥。
他既要自己爽,又怕我懷孕,樣樣算得精妙。
可我還是懷孕了,兩天前剛拿到的報告,原想在三天後的紀念日當成禮物告訴他。
他倒先給了我一個驚喜。
「爲什麼不可能?阿衍,我們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難道你不開心嗎?」
我捧着他的臉,彎脣笑了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
霍衍的情緒不明,正當他要開口時,卻被急促的鈴聲打斷了,「老婆,我先接個電話。」
話落,他急匆匆地抓着手機去衣帽間了。
ṭüₒ我盯着他逃一樣的背影。
漸漸收起笑意。
直到我聽見地庫裏有車開了出去後,纔給父親發了條信息。
【我要離婚。】
消息發出,同時微信又彈了條消息出來:【阿頌,我要回來了。】

-3-
翌日下午。
父親約了我回家,我沒拒絕,想和霍衍離婚絕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我需要足夠的籌碼。
一早,我在貴婦太太的羣裏發了條消息之後。
就有經常出入夜總會的太太私聊了我,她發給了我幾張照片,都是偷拍的角度。
霍衍頂着霍南的名頭出軌了。
太太說,在霍衍懷裏的小姑娘是剛到夜總會的,十八歲,很年輕,一眼就被他瞧上了。
三個月前的事情了。
霍衍喜歡得緊,帶着小姑娘去國外玩了十來天。
不止如此,前段時間在圈內鬧得轟動的一擲千金買皇冠,爲博姑娘一笑的神祕人,就是霍衍。
我垂眸看着那些照片,心口談不上是什麼滋味。
霍衍的示愛,真是大同小異,曾經怎麼追我的,如今就怎麼去追別的小姑娘,想來昨天的那通電話應該是他的新玩具打來的。
溫家別墅在香山。
我還沒進門,管家就提醒我:「慎重,慎言。」
我只覺得好笑。
父親看我走進客廳時,原本還哄着小女孩的笑突然就淡了下來,他讓管家把小女孩帶到院子裏去玩,而母親始終在一側冷眼旁觀。
我已經不記得,這又是我哪個妹妹了。
父親的風流債太多了,近些年,又從外面帶回來了好幾個。
客廳沒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
父親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怒自威:「你要和霍衍離婚?」
我沒否認,然後把今早收到的照片資料都放在茶几上。
父親只是掃了一眼,冷笑譏諷:「就因爲這點小事,你就要鬧離婚?」
「阿頌,從小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忘了嗎?」
我神色未變,走到父親對面的沙發,然後坐下:「教我什麼?」
「教我在丈夫出軌的時候,怎麼去原諒他?教我不管受到多大的屈辱,也要做好霍太太,還是教我應該像母親一樣無動於衷地去看你玩女人?」
「母親做得到,可我做不到。」
話落一瞬,客廳陷入死寂。
母親淡淡抬眸掃了我一眼,像是在嘲諷我的無知,隨後又端起茶杯細細地品着。
父親頓時怒了,臉色漲紅:「所以呢?!」
「你就要拿家族榮辱來平你這顆自私的心嗎?!」
我抬眸直視他:「爲什麼不可以?」
我不是霍衍的玩物,不是溫家的工具,我是人,會痛會哭的人。
以前我沒得選,可鳥兒的羽翼一旦豐滿,就想飛往更高更遠的地方。
「我會和霍衍離婚,這件事情,我只是通知你們,而不是和你們商量。」
說完這句話後。
我忽視了父親的痛罵,忽視了母親複雜的目光。
徑直走出了客廳。
還沒走多遠,剛剛客廳的小姑娘拉住了我的手,她長得可愛嬌小,長髮,公主裙。
眼睛明亮,不諳世事。
不到五歲,但身上已經貼上聯姻的標籤,父親那些情婦的女兒。
運氣好,或許能嫁給個門Ŧṻ¹當戶對的少爺。
運氣不好,或許就要去嫁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了。
她們自生下來就困在了這裏,從前的我也一樣。
見我遲遲不語,小姑娘膽怯地說:「姐姐,你不要生父親的氣,他都是爲我們好。」
我垂眸,問:「你叫什麼名字?」
「華枝,溫華枝。」她應道。
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很好聽的名字,給她取名字的人應該也曾期待過她的到來,像從前母親期待我的出生一般,直到父親在她孕期出軌,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我沒再多說,離開香山後,才徹底鬆了口氣。
離婚協議已經擬好了。
我只要等霍南迴來。
挺好笑的,和我過了三年的人是霍衍,最終需要籤這份協議的,卻是霍南。

-4-
當晚我預約了人流手術,第二天剛出手術室。
我才知道昨晚霍衍陪着他新養的小姑娘在夜總會消費了一百八十萬,避孕套用了五盒。
給我透信的太太都羞紅了臉。
我苦笑了下。
大概是霍南要回來了,霍衍連裝都不想裝了。
但我沒想到,比起霍南,我會先見到我的好閨蜜時漾。
那天給我發消息說要回來的人,也是時漾。
時漾是霍家的養女,兩家關係親近,她又是霍家最受寵的女孩,所以我們之間無可避免地有了交集,最後又成了無話不說的閨蜜。
可誰能想到,霍家養女會爬上霍南的牀。
誰又能想到,我真心交付的姑娘也會在背後捅我一刀。
時漾比我早到了半個小時,咖啡廳裏,她僵硬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捧着杯子,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枯瘦如柴。
至少比三年前,我見到她的模樣,瘦了很多,但肚子微微隆起。
時漾在見到我的時候,眼眶瞬間就溼了,淚水如豆大的珍珠,顆顆墜落在她的手背。
「阿頌,我還以爲你不會來見我了。」
我沒說話,也沒入座。
時漾立馬站了起來,猛地跪在了我的跟前:「對不起,阿頌,真的對不起,我當時……」
「都是我的錯,是我慫恿了霍南,是我慫恿了他逃婚,是我拿自己的命逼他跟我走的,對不起,對不起……」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哽咽住了。
周圍沉寂許久,直到路過的客人不由將揶揄的目光落在我和她之間。
她才紅腫着雙眼又說:
「阿頌,霍南失憶了。」
我止不住想笑,卻還是壓住了。
時漾這一出我是知道的,爲了給霍南、霍衍背鍋,爲了製造不得已的苦衷。
所以他們選擇讓時漾攬下所有的鍋,把自己從中摘了出來,營造成受害者的身份。
兄弟倆,一個讓女人背鍋,一個把女人當玩物,都噁心得讓人想吐。
「這三年我陪霍南接受治療,他恢復得很慢,直到前幾天才恢復了記憶。」
「阿頌,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不要——」
突然,我打斷了時漾的話:「霍南許了你什麼?」
她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望向我。
我又問:「或者是,霍衍許了你什麼?」
「你、阿頌,你怎麼……」
時漾的神色明顯有些慌亂。
我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肚子:「是霍南準備讓你把孩子生下來,許你名利金錢,還是霍衍準備替他哥哥娶你?」
時漾頓時跌坐在地:「阿頌,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
話落,我又從包裏拿出一份離婚協議書,微微傾身把它放進時漾的手裏。
「所以,我要和霍南離婚了。」
「時漾,你不會想當個沒名分的情婦,不會希望你的孩子當私生子,對吧?」
時漾再次錯愕地望向我。
我只是彎脣笑了笑:「替我轉告霍南,這份協議他籤也得籤,不籤也得籤。」
「否則霍家長子把霍家養女肚子搞大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聽完我這話,時漾的臉色瞬間煞白。
我沒再看她,直接走了。
正巧手機彈了條消息出來,是今晚飛港城的航班提醒。
還有三個小時。

-5-
夜總會。
霍衍看到霍南來了,不由挑眉。他們是雙胞胎,如果不是親近的人,很難辨別出誰是誰。
所以這三年,除了兩家的人。
外頭都以爲和溫頌結婚的是霍南。
霍南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是法律認可的,是經過民政局蓋過章的。
一開始他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態。他不明白爲什麼他樣樣比霍南好,溫頌卻選擇了一個紈絝當丈夫。自幼她心甘情願地跟在霍南身邊,甚至霍南拈花惹草,她都能一笑置之。
他曾趁着醉酒問過溫頌。
願不願意換個未婚夫。
那天溫頌沒給他答案,又或者說是來不及給他答案,就被她母親叫走了。
那年他十八歲,目光開始不由自主地放在溫頌身上。
他知道他對她感興趣,而他想要的,就都要得到,哪怕耍陰招也可以,他都無所謂的。
直到霍南和溫頌結婚前三天。
他撞見時漾和霍南睡了。
霍南幾乎立馬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把這件事情傳出去,他是紈絝沒錯,可他和時漾是名義上的兄妹,這件事情傳出去,他本就比霍衍不討家裏人歡心。
如果霍家因爲他的事情丟了臉面。
他相信,他的父親會把他直接放到非洲去了。
時漾也跪在地上哭,試圖用眼淚博得他的同情,可她算錯了,眼淚確實是對付男人的利器,可對他霍衍是沒有用的。
所以他提出了三年之約。
把溫頌讓給他三年,他替霍南和時漾保守這個祕密,甚至他還將霍家百分之十的股份轉給了霍南,他原以爲霍南會猶豫的。
可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
那時他曾想把溫頌拉到他的好哥哥面前,說:「你看,這就是你想嫁的男人,後悔了嗎?」
「爲了自己的利益,他可以把你都送給我,他根本不值得。」
「溫ṭũₐ頌,你好蠢。」
但在婚禮那日,他看到溫頌無措的時候。
心裏有塊地方狠狠地被刺痛了下,最後他撒謊了,他對溫頌說,自己偷偷喜歡了她十年,喜歡得命都可以不要了。
當時溫頌沒信,後來他用了三年時間,讓溫頌相信他是愛她的,他看着溫頌一步步走進他設置的陷阱裏,看溫頌會爲他哭,爲他笑。
心裏滿足得不行。
可在三個月前,他夢見溫頌知道了真相,瞬間驚醒。
他發現自己對溫頌的感情開始失控了,他開始害怕溫頌離開,害怕見不到溫頌,甚至半夜醒來會死死地盯着溫頌。
生怕溫頌突然就不見了。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
所以果斷乾脆地結束了這場約定,他讓霍南迴來了。
他需要戒斷,需要把注意力轉移到別處,可在知道溫頌懷孕的那天,他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他不敢去看溫頌,那通電話拯救了他。
他想,他不會再見溫頌了。
但孩子——

-6-
半晌過去,霍衍率先開了口。
「溫頌懷孕了,我希望她能夠把孩子生下來。」
霍南聽到這話幾乎有些不可置信,他張了張嘴,隨即抬手猛抽了一口煙後,氣笑了。
「霍衍你還要不要臉?睡我老婆三年還不夠,現在還要我替你養孩子嗎?!」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早知道三年前我就不該聽你的話,你愛把事情捅出去就捅出去,老子沒了霍家,至少還有個溫家替我兜底,你他媽現在……」
他氣得臉頰漲紅,不停地喘着氣。
而霍衍只是皺了皺眉:「它名義上是你的孩子,跟我沒有關係。」
霍南直接咒罵了一句:「草」。
他知道霍衍從小的腦回路就跟別人不一樣,是個瘋子,沒人願意主動招惹他,所以三年前他也怕這瘋子拽着他不肯鬆手。
加上當時他對時漾還保留着新鮮感,才一口應下。
現在,他後悔瘋了。
他根本就不該聽霍衍的。
溫頌被霍衍睡了三年,說到底哪個男人能真的毫不介意?
可迫於溫頌的身份,他只能喫下這個虧,可現在霍衍居然還想讓自己幫他養孩子?
「你不願意?」霍衍又問。
語氣明顯冷了兩分,連他懷裏的姑娘都不由打了個冷顫,但她不敢多動,只是垂着眸,始終安靜地依偎着他。
霍南握緊拳頭:「你覺得我能同意?」
「爲什麼不能?你知道我不會結婚,不會有孩子,所以霍家的東西終歸會由溫頌的孩子來繼承。」霍衍說得理直氣壯,彷彿找不出什麼毛病。
但霍南再次被氣笑了。
溫頌的孩子,溫頌的孩子,溫頌的孩子他媽是霍衍的種,而不是他霍南的!
兩人僵持不下。
包廂陷入死寂,直到時漾推門而入。
霍衍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眸子驟然變冷。時漾不敢去看霍衍,快步走到了霍南身邊。
霍南的氣還沒消下去,直接把氣撒在了她身上:
「你來幹什麼?不是說好給溫頌解釋完就滾回鄉下嗎?」
時漾的後背一僵。
國外的三年裏,她早就感受過這個男人的絕情。她對他只是一時的新鮮感,是過客。
但她還是覺得難受。
良久,她調整好了情緒,把手中的東西遞給霍南。
「這是阿頌讓我轉交給你的。」
聞言,霍家兩兄弟都不由把視線落在那份牛皮紙上,霍南嘲諷道:「給我做什麼?溫頌眼裏的霍南是他纔對吧。」
他沒好氣地瞪了霍衍一眼。
霍衍原本鬱悶的心情突然間好了兩分,脣角微微掛笑。
卻在時漾的下一句,徹底凝滯。
「這是離婚協議書,阿頌說,是給你的。」
「她都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7-
落地港城。
來接機的是我的祕書,在三年前我站在婚禮舞臺上等着被拯救的那刻起。
我就知道,我應該要有自己的權勢和地位。
所以後來三年,我開始學投資,跳出了京市的圈子,把目光放到港城。
我知道,只要我在京市有點風吹草動,溫家和霍家就會立馬發現,他們都不需要我太過聰明,只需要學會相夫教子,能夠做好太太的本職就好了。
父親教訓過我:「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能既要又要。」
但我就是不甘心。
幸運的是,因爲生出了這一絲的不甘,如今的我才能徹底掙脫牢籠。
只是我沒想到,我低估了霍衍。
當天晚上,我剛和祕書交代完工作上的事情,正要回酒店房間時,就看到了霍衍陰鷙地站在我的房門口,渾身帶着刺骨的寒意。
「怎麼是你?」
我下意識地皺眉。
有些好奇,有些不解,因爲霍衍編寫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以他的性子,哪怕他和霍南的祕密被我知道了,他也不會有什麼所謂。
更不可能幫霍南善後。
「爲什麼不能是我?」他反問道,語氣有些惡劣。
我沒應他,伸手摸出手機想叫保安來把人趕走,霍衍卻突然快步走過來,一把奪過我的手機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手機屏幕瞬間變成了無數裂痕。
當我反應過來時,霍衍死死地按着我的肩膀,將我抵在牆上。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和霍南的事情的?」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你爲什麼要離開京市?爲什麼要和霍南離婚?」
他一字一頓地問我,目光猩紅。
這樣的霍衍,太少見了。
就像困在牢籠裏的鬥獸,拼命地壓抑着失控的情緒,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這樣,總歸不是因爲我,畢竟我對他只是個玩具。
我忍着肩膀傳來的疼,勾脣譏諷。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
「霍衍,你以爲你是誰?」
「我是——!」霍衍的聲音戛然而止。
見狀,我不由笑了笑:「你什麼都不是,霍衍。」
他們睡了無數遍,可名義上什麼都不是,所以離婚協議書,我只能給霍南籤。
現在哪怕是一個霍南,都比他有資格來質問我。
爲什麼要離婚。
「霍衍,別演着演着把自己都演糊塗了。」
尾音落下,我用力推開了霍衍。
他的眸中閃過幾分無措,在我轉身要刷卡進房間的時候,他猛地又攥住我的手腕。
執拗地試圖澄清:
「溫頌,和你結婚的人是我,不是霍南。」
「他沒有資格籤那份離婚協議。」
聞言,我抬眸,平靜道:
「可霍南,纔是我法律意義上的丈夫。」

-8-
門合上那刻。
霍衍依舊站在原地,心卻突然好像空了一大塊。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會這樣,更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來到港城。
在時漾告訴他和霍南,溫頌已經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除了恐懼什麼都沒有,三個月前的噩夢如同鍘刀懸掛在他的頭上,而如今終於徹底落下。
他和霍南是雙胞胎。
但性子截然不同,霍南瀟灑無羈,可他心思深沉,自幼就比同齡人成熟。
在霍南還在泡妞,溫頌給他擦屁股的時候。
他就已經成了學校的傳奇人物。
以至於後來霍家的重擔幾乎都壓在他的身上,一旦出了事情,霍衍就必須頂上。
沒人ẗŭ₉知道,在霍家別墅有個地下室,那是他父親專門爲他打造的。
只要他的決策出現問題。
他就會被叫到那裏受懲罰,鞭打、罰跪、禁閉,各式各樣。
霍南的二十歲春風得意,而他的二十歲滿目瘡痍。他嫉妒霍南,恨霍南。他用了兩年的時間架空了父親,明面上還是父親當家,實際上,他纔是霍家唯一的話事人。
所有人都誇他是經商天才。
可實際上,他早就被折磨瘋了。
唯一還能讓他保持清醒,唯一還能讓他有半點興趣的就是溫頌。
他把溫頌當成了有趣的玩具。
可現在,他胸口的疼似乎在提醒他,他愛上溫頌了,不可自拔地愛上了。
那種害怕失去溫頌的感覺再次襲來。
這次他不願意再逃了。
溫頌應該是他的,哪怕是死,溫頌也得死在他身邊。霍南算個什麼東西?!
他纔是溫頌的丈夫。
想明白這件事情後,霍衍原想抬手拍門的,但最終還是停下了動作。
十點了,他老婆該睡覺了,他不想在這個時間點去打擾溫頌,但也不想離開,最後乾脆靠着牆坐在地上。
這時走廊只有他一人,安靜極了。
他把臉埋進膝蓋,越想越委屈。
這三年哪怕他前期是帶着謊言接近溫頌的,可他對溫頌也是很好的。
溫頌怎麼可以因爲這件事情,就徹底不要他了。
還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
……
回房後,我沒有忽略外面的動靜,也知道霍衍沒有離開。
但這並不能改變什麼。
只是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放在茶几上的手機不停地震動着,不是來電就是信息,除了他父親和幾個關係並不是很好的兄弟之外,我知道不會有其他人了。
我拿起手機,正準備換上祕書今天給我辦的新卡時。
在無數條質問我——
爲什麼要和霍衍離婚,爲什麼要那麼自私,爲什麼母親能做得的事情,我做不得的消息裏。
母親的聊天框頂了上來。
我們的聊天界面除了日常的節日問候,不會有多餘的,但如今多了一條,意外又刺眼的。
【溫頌,既然選了,那就走下去。】
一句話。
我的心口猛地一顫。
握着手機的五指微微蜷縮,隱忍了數日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你看,不想當困獸,就總要有人先走出那一步。
是誰都好。

-9-
翌日我是被走廊的打架聲吵醒的。
打開門才發現,我的祕書和霍衍打成了一團,誰也不肯退讓一步。祕書是退伍軍人,很快霍衍就落於下風,他原本英俊的臉上多了幾塊烏青。
下頜也都是血,看起來特別唬人。
霍衍在看到我的那瞬,立刻收了戾氣,變得乖巧。
就像過去的三年,永遠以我的情緒爲主,像不諳情愛的少年捧着滿腹真心求我愛他。他太會演戲了,以至於在那段時間裏,我沒能找出一絲破綻。
「你們在幹什麼?」我問。
霍衍立刻上前,露出委屈的神態:「老婆,我沒有惡意……」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但他要趕我走,我不願意……」
祕書定定地看着霍衍,臉色不太好看。
「霍先生,叫人要過腦子,別隨口亂叫。」
驀地,霍衍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滯,垂落的手握成了拳頭,極力地壓抑着暴怒的情緒。
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發作。
他再次抬眸對上我的視線:「阿頌,我知道你對我很失望。」
「三年前的事情是我的錯,如果你願意原諒我這一次,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抿着脣。
霍衍比霍南難纏太多了。
「霍衍,我們之間已經談不上原不原諒的了。」
「只要霍南離婚協議一簽,我和霍家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而你,不過就是霍南的替代品而已。」
「除了我,除了兩家的人,誰還會知道和我結婚的那個人是你?」
「沒有人知道了。」
聽完我的話,霍衍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
「溫頌!就因爲我三年前做錯的事情,你現在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給我了是嗎?」
「你別忘了啊,霍南就是個紈絝,是我把你從霍南的手裏拯救下來的,是我給了你三年安穩的日子,你不能……」
「不能這樣子對我……你要給我彌補,你要給我機會,我可以改的……」
他的聲音到最後都哽咽住了。
眼眶微紅。
此時的他卑微又可憐。
對上他雙目時,我的心被刺痛了一下,我承認,我沒愛過霍南,可我爲霍衍動過心的。
沒有人能夠拒絕少年的滿腔虔誠。
可現在,我不敢信他了。
「霍衍,我們已經結束了。」
「不,沒有結束,不會結束,我不允許!」霍衍發瘋地要抓我的手。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努力地揚起笑容:
「我們還有個孩子,溫頌,孩子,你不會捨得讓孩子沒有爸爸——」
「沒有了。」
「在你和別人開房的第二天,就流掉了。」
我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
霍衍徹底怔ťū́ₗ愣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我,漸漸地,眼睛除了迷茫,什麼都不剩了。
他張了張脣。
試圖想說什麼,但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絕望和懊悔像巨大的怪獸徹底將他吞沒。
我看着他:「霍衍,痛嗎?」
「我很痛。」
孩子從我身體被剝離的時候,我像是被活生生地剜掉了塊肉。
但不會再有下次了。
誰都不能讓我再痛了。

-10-
霍衍沒回京市。
但我和霍南的離婚協議書已經簽好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不知道霍衍是用了什麼方式去威脅霍南的,當天晚上霍衍又來找我了,他穿得休閒,頭髮溼漉漉的,應該是剛洗完澡。
脖間搭着毛巾。
看到我時,溫順地把毛巾遞給我。
「老婆,擦頭髮。」
我瞬間有些無語,又覺得好笑,爲什麼霍衍的臉皮能夠這麼厚。
我下意識要摔上門,霍衍猛地用手去攔,手背一下子就紅腫了起來,但他連聲都沒吭,只是無辜地望向我:「老婆……」
我徹底忍不住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和你結婚,以霍衍的身份,我要娶你,要和你辦婚禮,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溫頌嫁給的人是霍衍。」
「我的名字要和你在同一本結婚證上。」
霍衍說得真誠,面露期待。
可我的心裏始終沒能蕩起一絲波瀾。
後來幾天,霍衍都跟在我的身邊,盡心盡力地討好我, 重複着過去做的每件事,他想喚醒我對他的喜歡, 喚醒我的回憶。
可他錯了,那些回憶越清晰, 就越在告訴我, 那都是假的, 都是霍衍在演戲。
夜裏, 霍衍喝醉了。
滿臉通紅地坐在我的房間門口, 委屈得一句一句地控訴:
「老婆, 你爲什麼那麼難哄……」
「從前你都不會這樣的, 哪怕你生氣了,只要我親親你,你就會好了……」
「可是爲什麼現在你不疼我了……」
「我的手好疼, 我的心也好疼, 老婆……求求你了, 別不要我……」
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他似乎在賭我會妥協,這次我什麼都沒做。
霍衍在走廊睡了一夜, 第二天被打掃衛生的阿姨發現時, 已經燒得神志不清了,整個人都在發燙,阿姨立馬找人要把他送醫院去。
但霍衍固執地不肯走。
直到我出聲:「霍衍, 你能不能不要像個小孩子一樣?」
「你可以去死, 但你不能死在我這裏, 死在這家酒店。」
霍衍哭了。
最終我還是心軟了,讓祕書陪他去了趟醫院, 但也僅限於此了。

-11-
和霍南領完離婚證那天。
霍南看着我, 走了很久的神,然後又笑了。
他說:「如果沒有霍衍,或許我們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阿頌, 我是想過和你過一輩子的。」
我沒說話,只是平靜地把離婚證收好。
因爲我知道,霍南不會改變, 這一天遲早會來。
時漾和霍南的事情還是被霍家的人知道了,時漾的孩子被強行流掉了, 當天出院, 當天就被送出了國,再也不會回來了。
時漾原想和霍南打感情牌, 但這次霍南什麼都沒做。
而我在回港城的時候,收到了一句遲到的對不起。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
霍衍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直到霍家由霍南掌權,慢慢地,溫家獨大,那時我才知道霍衍讓位的原因,他有精神病史。
從前他能夠很好地控制,只是偶爾發病,自從我和霍衍徹底分開後,他的情緒始終無法得到控制,甚至有自毀傾向。
霍家人不得已只能把他關進精神病院。
從前人人誇讚的天才如今變成了瘋子,最終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不會再有人記得他也曾意氣風發過。
過年的時候。
母親獨自來找過我。
她坐在咖啡館裏,變得更沉默了,我以爲她是來勸我回家的。
可我們只是安靜坐了一下午, 最後她什麼都沒說,當天飛了機票就回京市了。
後來, 我慢慢明白。
那天, 母親是想告訴我,其實她也想掙脫束縛的吧,只是少了點勇氣。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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