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長相見

寢室有一個學人精。
今天我穿紫色,她也要穿紫色。
明天我穿綠色,她也要穿綠色。
就連包也要跟我買得一模一樣。
我一氣之下和她吵了一架。
結果第二天我就在某書上刷到一則帖子:
【我爲直女撞大牆,直女罵我克隆羊。】
看着離我只有 3m 的帖主,我陷入了沉思。

-1-
我的室友最近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她總是跟我穿一樣的衣服,買一樣的包包,而就在剛剛,她居然還想要我襪子的鏈接。
這太不對勁了。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意外,三次是有緣,那四次呢五次呢?一百十一次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已經有好多人將她認成我了。
我的閨蜜攬着我的肩頭,一臉便祕:
「你們倆這,也太像了吧。」
不怪她,這已經是她認錯人的第八次了。
我看着彷彿跟我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背影。
內心湧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不會——
想取代我吧?!

-2-
這個認知讓我全身一個激靈。
多年來看恐怖小說的我已經有了豐富的經驗。
這個場景像極了想要一步步取代別人的故事。
我打了個寒戰,立馬就找閨蜜借了幾套不同風格的衣服。
室友衣櫃裏的衣服跟我的大多款式一樣,就不信她能在一天之內找到一樣的衣服。
將剛剛拿來的衣服悄悄避開室友放進衣櫃。
擺脫取代第一步,換穿衣風格。
於是第二天,我從衣櫃拿出從閨蜜拿來的衣服。
餘光看見室友正在瞥我手上的衣服,好半天她才結結巴巴地開口:
「你……你換風格了啊。」
我敷衍地點頭,提高了二十分的警惕。
平時不注意,現在才發現每次我拿衣服的時候她都的眼神就沒離開過我的衣服!
變態!可怕!
我爬到牀上換好衣服下牀,結果被雷得外焦裏嫩。
我身上是一件紫色長裙,偏暗紫色上面鑲着亮片,而室友現在身上正穿着同樣顏色的衣服,只是不是裙子。
「好巧啊……我們又是同樣色系的衣服啊。」
她的表情有一種特意演練過的驚訝。
好假。
要不是寢室還有人,我手上的包已經要砸上去了。
「哇,你們穿得好搭唉!」
另外一個室友正在化妝,看見我們站在一起,隨口誇讚。
我奇怪地看着旁邊室友的臉慢慢變紅。
這一定是心虛!心虛!

-3-
第二天,我不信邪地又找閨蜜借了一套綠色的裙子。
打這麼久以來就沒見過她穿這樣的衣服,她絕對找不到同樣色系的!
結果在我穿好下牀後,我看見她還穿着睡衣,不由得嘿嘿一笑。
沒想到吧,找不到了吧?
結果刷個牙的間隙,我通過鏡子一直注視着她,就發現她正將一個壓箱底的櫃子打開,從裏面掏出一件綠色的裙子……綠的裙子……裙子……子。
我手中的牙杯差點被我捏碎。
她掏出衣服,感覺我在看她,朝我淡淡一笑。
這是什麼笑……
邪惡!挑釁!威脅!看不起!
她馬上就要取代我了!
我不允許!

-4-
並不知道爲什麼,每次她都能和我精準搭配相同色系的衣服。
誰想被一個人一直模仿?
反正我不想。
我最討厭的就是學人精。
擺脫替代終極大招,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就在她一百零八次問我襪子是哪家店買的時候,我將手機往桌上一甩:
「問問問,是不是還要我把內褲哪家店的告訴你?」
她一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
「可……可以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說完她還悄悄掀起眼皮看我一眼。
這個絕對是試探且想取代我的眼神。
感覺她下一秒就要說要把我臉皮也扒下來貼她臉上了。
「當然不可以!」
我炸了毛:
「什麼可以!你作爲一個正常人沒有自己的審美嗎?爲什麼我穿什麼你就穿什麼!
「你爲什麼從頭到腳都要和我一樣?」
「幹什麼都要和我一樣,你學人精啊你?
「知不知道克隆羊多莉最多活六年啊!
「我告訴你我不想再和你穿得一樣,下次再跟我穿得一樣我就把你衣服全丟掉!」
我把這一段時間的怨氣全部發泄出來,狠狠地踹了一腳椅子。
拿起桌上被我甩掉的手機嘭的一聲關上門走了。
我纔不想看那人的反應。

-5-
再回去的時候,我眼尖地發現她已經把衣服換成了另外一種顏色。
她見我回來,悄悄給我發信息:
【不好意思,下次不會了,我不知道你不喜歡。】
這一句話成功把我愧疚值拉滿。
也是,我沒有和她說過我不喜歡這個事。
心裏的那口氣好歹出了,我心情特好地刷起了某書。
正刷着,突然跳出一個帖子,標題:
【我爲直女撞大牆,直女罵我克隆羊。】
我看下去,臉上揚起來的笑僵在半空,特別是自己腦海裏還回蕩着我罵室友的那句:
「你知不知道克隆羊多莉最多隻活六年?」
最主要的是,這個故事,怎麼那麼貼近她。
Ṫũ₋
某書這帖子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想和室友穿情侶裝,每天悄悄穿同一色系的衣服,結果今天室友突然生氣,罵我克隆羊。
最後還有一個表情包。
嚶,傷心.jpg。
……
我的眼睛停留在那一個#喜歡室友#以及#拉拉#的標籤上,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往下翻評論區,評論區的歡樂與我的心情截然不同。
一樓: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拉子喜歡上直女算是完啦!
二樓:帖主:今天又是情侶裝~(開心)
室友:再偷司馬!(憤怒)
……
一百二十樓:這就是直女和拉子腦回路的區別嗎?
一百二十ẗŭₛ一樓:我哭死,直女寧願認爲你是克隆羊,都不覺得你是想和她穿情侶裝。
一百二十二樓:我看樓主離我不遠唉,樓主不會是****大學的吧?
看到最後一樓這個熟悉的大學名字,我才記起來這個軟件可以看距離多少米。
我懷着僥倖的心理點開她的頭像。
明明很小顯示的距離卻在此刻佔據了我的眼眶:
【距你 3m。】
3m 是什麼概念?
我轉身看那個背對着我的背影,遲鈍地想:
這個距離,好像就是 3m。

-6-
看完那篇帖子後,我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我心虛地記下 ID 刪除瀏覽記錄,而後登上不爲人知的小號瘋狂視奸剛剛的 ID。
我開始狂往前翻。
記錄最開始一條記錄居然是在一年前。
剛開學的時候。
【今天看見了一個好可愛的小女孩,雖然她只有一米五八,但是矮矮的,很貼心。】
嗯,鄙人身高一米六,對不上,不是我,pass。
【她居然是我的室友,還好心地給我遞了瓶水,嗯,她是不是覺得我也很不錯。】
不記得了沒有這回事,不關我的事,pass。
【哇塞她還會跳舞呢,而且脾氣好好,天吶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
配圖是我在舞臺主持的照片,但碼了臉。
好的實錘了。
轉變心態應該是半年前的一個運動會。
【今天腳崴了,她說要扶着我去醫院,她身上好香啊,嗯,她說不重,那就多靠一會吧……算了,別累到她了。】
我好像對這個有些印象。
室友叫許攸,是藝術生進來的,所以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長得文文靜靜的。
而且因爲藝術生原因,她待在宿舍的時間很短。
那次運動會我被迫因爲學分去當後勤工作。
而她不知道爲什麼報了八百。
結果跑八百的時候許攸腳不小心崴了,其餘人又不在,只能讓我去扶許攸去醫務室。
記得那一天,我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她坐在地上,額頭上全是汗。
我上前扶起她的時候,她還有些抗拒。
嘴裏還嘟囔着讓我別碰她。
我當時還覺得她挺討厭我的。
「我不碰你你自己能走嗎?」
可能看出我語氣不好,她又歇了菜:
「沒有,我身上全是汗。」
我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是汗怎麼了?誰跑步不出汗啊?
我扶起她,她看起來就疼得厲害,但是我肩膀上愣是一點重量都沒有。
看她那麼逞強,腳都一瘸一拐了還裝呢。
我在心裏默默給她留下 strong 姐的稱號。
但出於人道主義,我只能開口:
「你不靠着我嗎?我感覺你不重,我也不累。」
「我靠着的。」
她就靠過來,肩頭多了些重量。
但因爲身高原因,我只能扶着她手臂承受重量。
我感覺她耳朵有點紅:
「你很熱嗎?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她連連搖頭,但我感覺到身上重量又沒有了。
覺得她可ţũ̂ₗ能是有點嫌棄我,我倒是也沒再勸。
現在這個帖子告訴我,她不靠我是因爲怕我重到?
我繼續往下翻。
發現了「克隆羊」的起源。

-7-
【今天偶然和她穿了一件同色的衣服,結果有人說我們走在一起好像情侶裝啊!開心!(附上小貓撓肚皮表情包)】
這是我第一次和她穿同一色系的衣服。
但其實那根本不是偶然。
我在記憶裏簡單搜尋了一下。
那只不過是突然要搞了什麼大會,所有人着裝要統一。
我們那次所謂的同色系的衣服只不過是學校統一發的着裝罷了。
不是,這姐這麼能腦補嗎?
然後之後的帖子基本上一天一更新,全是我們的同色甚至同款穿搭。
【嗯今天又是情侶裝的一天!】
【沒有同色的衣服,但是有差不多顏色的!穿了!】
【今天她朝我笑了,還說我們有緣分唉!】
……
然後直到今天這一條。
看完了所有,我才懵懵懂懂地感覺到一個認知。
這怎麼這麼像一個拉子暗戀史啊?
我關閉手機。
又悄悄轉過身,卻剛好對上了許攸看過來的眼神。
她還沒有什麼反應,我先反應特大地轉過身。
「……你沒事吧?」
許攸在我身後問我。
不知道是看了那帖子還是什麼心理原因,我居然從她的語氣中聽出緊張和關心。
……假的假的。

-8-
晚上的時候,我翻來覆去睡不着。
怎麼也無法把某書裏的那個性格和現實中這個人性格相對上。
腦海裏瘋狂疑問:
她是那個博主嗎?
她是拉子嗎?
她喜歡我?
我摸黑拿出手機,在瀏覽器框框敲下幾行字:
【室友喜歡我怎麼辦?】
【室友是拉子怎麼辦?】
【怎麼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拉子?】
【拉子喜歡我我把拉子罵了怎麼辦?】
下面的評論千奇百怪:
【樓主,保重。】
【很簡單,上前親一口輕鬆知道是否是拉子了(大拇指食指比心版)。】
【我說話有點直白且黃我先走了。】
……
千奇百怪且毫無用處。
我放下手機,感受到自己的臉在微微發燙。
這些網友真的很容易氣到人。
轉過身,將臉對到那個室友那邊。
安心入睡。
第二天起來的時間,我發現許攸這次特意穿了和我截然不同顏色的衣服。
「攸子怎麼換風格了?和霖霖也不一樣了。」
有個室友打着哈欠下牀。
以往每天都能看到兩對雙胞胎一樣的衣服,今天倒是沒看見了。
「沒。」
許攸心情明顯有些 down。
雖說克隆羊這個事情解決了,但是我心裏莫名地感覺有些奇怪和內疚。
換種角度來說,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喜歡我而已她有什麼錯。
「那個,昨天對你太兇了,對不起啊,我今天請你喫飯吧。」
我Ťű₁拿上課本追上去上課的許攸。
「啊?好。」
許攸轉頭看見是我,眼裏的驚喜藏也藏不住。
將中午喫飯的時間地點發給了她,我坐在課上發呆。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我拿起手機的頻率變成一分鐘三十次。
鈴聲響起,我噌地站起來,後知後覺地想。
不對啊,我是直女,我這麼激動幹什麼?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喜歡她呢!
我放慢腳步,脖子伸得老長。
終於看見了許攸。

-9-
和許攸面對面坐下,我反而先不自在了起來。
手機放在桌上,叮咚一聲響起。
我不經意一瞥,嚇得六神無主趕緊抓過。
手機來的消息通知顯示的是許攸的號。
昨天悄悄把許攸的賬號置頂。
絕對不是因爲其他原因,而是純粹地好奇她到底怎麼想的。
餘光看見她還在點菜,我打開消息界面:
【呀!今天她請我喫飯!她一定是在爲昨天說我而內疚,她一定也不想兇我的!她是個好人!】
配圖是悄悄拍下的我的背影。
「我點好了,你還有什麼想喫的嗎?」
我還正在看呢,她突然將菜單遞到我面前。
「啊?哦好。」
我慌忙抬頭,看菜單,卻驚訝地發現點的都是我愛喫的。
「那……再點一份土豆燒牛肉吧。」
我指了指那個菜。
「好。」
她似乎有些愣怔,而後點點頭。
十分鐘後,手機再次叮咚。
我點開看,是許攸剛剛發的評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剛剛點了我愛喫的菜!!!!她知道我愛喫什麼!!!!!!她真好!嗚嗚嗚嗚嗚她真的好好!!!!!!
【她心裏有我!!!誰懂啊!!!昨天那次罵捱得值了!一點都不虧!
【添一嘴,她昨天罵我的時候也好好看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
我又看了看面前正在安靜喫飯的許攸,實在不能把她和評論裏發癲的人結合起來。
「你看我幹什麼?」
「那個,昨天是我過激了,對不起啊,以後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直接找我就好了。」
我就是隨口一說,想來我們兩個不同專業的人也不會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誰知道她點了點頭:
「有件事需要你幫下忙。
「我有個作業需要模特,但是我找了很多人都不願意,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態度之誠懇,語氣之真誠。
導致我還沒思考就已經點了頭。
在她的笑容下我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什麼模特一個願意的人都沒有?
怎麼突然就答應了?
當什麼人體模特?
聯想țů₈到昨天有人在我評論區發一些醬醬釀釀的文,我就沒剋制住的尷尬。

-10-
一個小時後,我出現在了許攸的畫室。
我第一次知道許攸有單獨的畫室。
不亂,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許攸給我搬來一把椅子,擦乾淨,讓我坐到靠窗的位置。
「就坐這嗎?還需要乾點什麼嗎?」
許攸在自己的地方坐好:
「沒事,就這樣,你想怎麼擺就怎麼擺。」
我感覺自己有點僵硬,她不斷指揮我:
「往窗外看。
「稍微傾過去點。
「頭髮捋一下。」
我正尋找一個位置展示我的漂亮側臉,就感覺有人撩開了我的頭髮。
她將我左耳的頭髮捋下來搭在我心臟的位置,又將我的手擺好。
心臟癢癢的。
我一轉頭就和她離得極近,她的側臉幾乎快要貼上我的脣瓣。
身上特殊的香味撲面而來。
她此時擋着光,身影投影而下。
她的眼睫毛微垂下。
嗯,眼睛很好看,皮膚也很好。
她將我的手擺正扶好,手指輕輕碰上我的臉頰,將臉微微抬起,收回手,笑得溫柔:
「那辛苦啦。」
我的眼睛不算對着太陽,但那陽光灑在我右邊臉頰處。
也許是太陽照得太溫暖,剛剛她的側臉好像又出現在眼前。
我不合時宜地想:
我當時爲什麼會覺得她不像拉子呢?
也許是因爲許攸是長頭髮,她不僅有一頭飄逸的長髮,而且還長得文文靜靜的。
我之前偶然瞭解過這方面,可裏面的情侶似乎總有一個是有着一頭利落的短髮和豪爽的性格。
可我們都不是。
兩個長頭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似乎從來不會讓人想到是情侶。
但是一個長頭髮一個短頭髮的女孩子走在一起似乎很容易被人起鬨。
她講話很溫柔,長的也很高很漂亮,追她的男生有一大把。
記得有一次還有一個男生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在樓下等了她好久。
這樣的人一看,就不像那個 t。
我可能腦子迷糊了,這個時候居然蹦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假如啊,要是啊,可能啊,或許啊,如果啊,我要是也是拉子的話,那我倆豈不是……
撞型號了?

-11-
這種荒謬的想法幸好沒有太久。
我很快被自己腦子裏的胡作非爲震驚到。
我身體不好動,怕打擾她畫畫。
我只能移動眼珠子,視線落到她青蔥的指尖上。
怪不得說學藝術的手指都很好看。
【她將手指……然後……緊接着……看見……輕喚一聲……】
腦子裏又開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天晚上被隨意丟下的一篇文。
這是能想的嗎?這是能播出的嗎?這是一個正常人想出來的嗎?
「霖霖你別緊張,不用保持得太靜止了,會很累。」
我正唾棄着自己呢,許攸突然開口。
我應下,開始一邊發呆一邊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與自己內心的邪惡作鬥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笙放下筆的清脆聲響起:
「好了。」
我的手都要僵硬了,想走過去看那幅畫。
「到時間拿獎了給你看。」
許笙眉眼彎起,將畫塞進包裏。
「你要拿去參賽的?」
我驚訝。
「對啊,等下我要去外地參加一個比賽,三天後才能回來呢。
「我可以拿這幅畫去嗎?」
許攸察覺我心情變化,以爲我是不願意露臉。
「沒,你用吧。」
說不出爲什麼不開心,可能是她畫了畫不給我看。
她下午要去坐車去外地,收好東西要走。
她高我半個頭,要走的時候突然停下來,轉身問我:
「我要走了,抱一下?」
我想了想,點頭。
好室友好朋友之間抱一下也沒關係吧?
她彎腰抱住我:
「走啦,三天後見。」
三天後見。
回了宿舍後,我頻繁刷新她的界面,總覺得她會將那幅畫發個帖子。
但是等到花都謝了我還沒等到更新。
只有刷新出來的到站的圖片。
配圖:
【平安落地,想。】
沒看懂她的文字,我關掉手機。

-12-
許攸不在的三天,我連做了三天的噩夢。
連做了三天的自己變身拉子了,還和許攸在一起了。
噩夢,實在是噩夢。
我可是鐵血直女。
我撫着胸口,默默將手機裏收藏的各式各類的文刪掉。
這東西真害人!再也不看了!
「霖兒,聽說許攸獲獎了唉。」
我正下牀往臉上潑水,聞言打開手機看了一眼。
沒有消息。
「她邀請我們一起去喫飯,給你發信息了嗎?」
我擦乾臉,果然看見了剛剛發過來的消息。
心裏有些彆扭。
好歹我道歉是單獨請喫飯,那這獲獎圖還是我模特呢,怎麼不單獨請我喫飯?
我坐到位置上:
【我不去了,今天有事。】
將消息發出去,我放下手機。
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三十分鐘……四十分鐘……五十分鐘……
消息提示音還沒有發過來。
我先耐不住又拿起手機,見微信這邊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消息。
我忍不住,跟閨蜜激情開麥:
【不是你說她爲什麼不挽留一下我?
【我說不去就不去了,那她怎麼不跟我發信息呢?
【她到底什麼意思啊能不能說明白?
【哎呀煩死我啦!!!!!】
閨蜜好半天才弱弱發出一句:
【可能是因爲前段時間你罵了她?】
我有些心虛:
【那我不是不知道嗎……而且,我也道歉了啊。】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底氣嚴重不足。
她不會那麼脆弱吧?因爲我罵了她所以她就不喜歡我了?
可是我道歉了啊……而且喜歡人怎麼能那麼脆弱呢……
那她還抱了我呢……總不能說那個抱就是結算吧?
我捧着手機越想越多,閨蜜下一句消息發過來:
【我怎麼感覺你最近很不正常?】
我哪不正常了?
再怎麼說作爲一個好朋友好室友,怎麼說也要挽留一下吧?
總不能像現在這樣一句話都不回吧?
而且那幅畫本來就有我的功勞嘛!
這樣……這樣……這樣……
這樣很不禮貌!
然後呢……我爲什麼要生氣?
我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虛。
我又想到了這幾天做的夢。
感覺到了毀天滅地的絕望。
我不會,真的也變成拉子了吧?

-13-
我只用了一秒就否決了這個念頭。
我可能只是看了她的帖子纔有了這種想法。
我不討厭她但是並不能根據這斷定自己也是拉子。
我立即上網搜:
【怎麼確定自己是不是拉子?】
這次的評論稍微正常了點:
【簡單,看看自己對她有沒有性的幻想就好了。】
嗯好,作爲一個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的人,這種東西完全不存在。
【贊同樓上,或者嘴一個,不噁心的話說不定也是的。】
我想想要是自己真的和一個女生嘴的話……接受不了!
【看自己會不會對別人靠近她心裏不舒服唄,想要她只對自己好唄。】
之前只是對克隆羊不舒服而已,而且接觸還少!
【會不由得去關注那個人吧?】
好的,在我不知道那個帖子之前,這些全部 pass。
我鬆了口氣。
可能自己就是被那個帖子帶着有了些感覺。
「許攸,你回來了?」
我正在分辨,宿舍門就打開了。
「嗯,有人不去,我來邀請她去。」
剛好和許攸對上眼:
「我去。」
我條件反射地開口。
一時間分不清我是在罵人還是在說我要去。
氣氛有些尷尬:
「我剛剛在搬東西,沒看見你的消息。」
許攸解釋。
「哦。」
我乾巴巴地開口。
旁邊室友不滿開口:
「喂喂喂,你們這氣氛,怎麼有種隔離我的感覺,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我慌忙撤回一個我。

-14-
晚上許攸請了很多朋友。
我比較拘謹,坐在許攸旁邊。
旁邊人都在嘻嘻哈哈玩着骰子喝着酒。
我沒怎麼喝,就坐在那兒。
喧鬧的 KTV 下,許攸將什麼東西塞進了我的手心。
我看她。
「請你明天去看展,去嗎?」
她的語氣好像帶了些蠱惑性,我點頭:
「好。」
她靠我靠得太近,我心頭微動,移開視線。
大家吵着要和許攸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所有人一起參與進來。
瓶子轉動的時候,慢悠悠地轉到了我這裏。
我選了真心話,從裏面抽了一個。
「有沒有喜歡的人?」
我沉默了一會,抿了一口酒。
其實這種情況相當於默認了,但是我還是喝了酒。
「真的啊霖兒,你有喜歡的人啦?」
我攪着指尖,喉嚨晦澀,好半天才開口:
「我不知道。」
這個話題很快揭過,又轉到其他人,只有許攸在旁邊問我:
「你有喜歡的人了?我認識嗎?」
說不出什麼情緒:
「沒有。」
她沒再問,因爲瓶子轉到了她這。
她選了大冒險,結果抽中了和在場的人吻十秒鐘。
她要喝酒,被旁邊人壓下:
「攸兒不能這樣啊,這總喝酒有什麼意思?親一個親一個!」
旁邊人在起鬨,現場也有喜歡許攸的男生。
「那……」
我有點難過。
真的。
「要不……和我吧?」
我輕輕拽她衣角,小聲點說。
爲好朋友解圍是我應該做的。
她彎頭,看我:
「你確定?」
我可能酒精上頭了,這時候居然真的點了頭。
她沒扭捏,我只感覺她脣貼到了我的脣上。
搖曳的彩色燈光下,我感覺我的心臟好像也在撲通撲通跳。
十秒明明很短,我卻在此刻覺得很漫長。
手心裏還沒有拿走的門票尖角硌得我手心微癢。
她睫毛垂下,我好像有些想輕咽口水。
明明我沒喝什麼酒,但是此刻我的腦子卻暈暈乎乎的。
完蛋了。
我想到今天搜的那些東西。
我想,我好像真的要變成拉子了。
歡呼過後,似乎也沒人覺得驚訝。
我又帶着點其他莫名情緒想:
你看,根本沒人會覺得這是情侶的表現。

-15-
第二天我睡得腦袋有些痛。
腦子轉了半天才轉到昨晚的事情。
然後又記起了那張門票。
……
現在違約來得及嗎?
顯然,放別人鴿子是不可能的。
等我到那的時候,她已經在了。
她帶我看展,和我介紹:
「這是我獲獎的展,裏面有我的作品,你看看。」
我渾身不自在,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遁地逃跑,但她似乎面色如常和我講話。
她不會和別人也親過吧?
我沮喪地想。
但我很快發現了那幅畫作。
我坐在凳子上,光影打在我旁邊,從我這來看,似乎在作畫人眼裏,這是光的樣子。
但左下角的名字叫作:
【明天。】
這是什麼意思?
「好看嗎?」
「好看。」
我點頭,然後不服氣地說:
「那是因爲我好看。」
「嗯,你好看。」
她也毫不猶豫地說。
不是,爲什麼感覺現在的氣氛更加怪異了?
回去的時候,她有事,所以將我送到宿舍。
「許攸,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我和她並排走着,口比腦子快。
「喜歡啊。」
她的坦蕩甚至讓我覺得這件事很正常。
「是,哪種喜歡?」
「你覺得是哪種喜歡?反正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
這句話說得上是直白了。
腦子轟隆隆一片,我現在恨自己剛剛爲什麼嘴賤問出那句話。
「雖然克隆羊讓你很不舒服,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想靠近你。
「如果這個告白也讓你很不舒服的話,那我先道歉啦,但是總感覺不說就沒機會了,畢竟你都有喜歡的人了。」
我低下頭,很小聲地回答:
「嗯。」
她沒聽清,又抱了我一下:
「晚上見。」

-16-
喜歡她。
不喜歡她。
喜歡她。
不喜歡她。
喜歡她。
不喜歡她。
數完這一頁最後一個字。
「喜歡她。」
我往後移了個標點符號。
翻開她的某書賬號,我一直往前翻。
一遍一遍看之前的帖子。
我承認我害怕了。
害怕沒那麼喜歡她,害怕喜歡她只是因爲一時腦熱,害怕我根本不能承受接下來的一切,害怕傷害她。
也害怕,我對她根本不是那種喜歡。
我不能這樣。
永遠不能因爲一時的新鮮和好奇而去答應別人。
我肯定最近是太久沒談戀愛了纔會這樣。
我打算和她好好聊聊。
和她面對面的時候,我的手心出了汗。
她給我倒了一杯我愛喝的檸檬水,托腮:
「你拒絕我都要這麼正式的嗎?」
我坐好,腦海裏瘋狂排練要說的話:
「許攸,你對我的喜歡,我很驚訝且感謝,但是我可能沒你想的那麼好。
「我很作,而且脾氣還差,總是會時不時向你發脾氣。
「我膽子還小,要是在一起了別人說我,我真的會破防的。
「而且,我根本分不清自己對你是什麼感覺,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但是我又覺得肯定是看帖子看傻的。
「我怕自己不是真的喜歡你,怕自己只是因爲你對我好而喜歡你。
「以前我覺得自己是鋼鐵直女,結果前段時間鋼鐵沒了,現在直女好像也要沒了。
「可是我今天想了想,要是你真的和別人在Ťüₖ一起了我真的會很難過的。
「哎呀我真的好自私啊可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不是故意罵你克隆羊的,真的不是故意的。」ẗŭ̀ₜ
我後面語言系統混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既然你不確定的話,那我們試試?」
後面所有的話被她這一句話打回來。
「啊?可是我可能沒有你喜歡我那麼喜歡你。」
「沒關係,我們試試就好了,如果你後面接受不了,我們再分開。」
許攸離我近了些。
「試試……嗎?」
好像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眼淚還沒擦乾呢,昏昏地點點頭。
「那你知道第一步是什麼嗎?」
我搖頭。
她碰碰我的臉:
「我能親你嗎?」
我好像一個機器,只會點頭和搖頭。
在我點頭的那一刻,她就湊上來了。
這一次和上次十秒不一樣。
心境也不一樣。
她怎麼那麼熟練啊……
透過昏暗的燈光,我好像看見了她微紅的耳尖。
我說嘛,她也在害羞。
我也不知道在滿足個什麼勁。
被親得昏昏沉沉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好久前我糾結的問題:
我倆到底有沒有撞型號啊?

-17-
在一起後,我們還是一切正常。
只是在朋友面前多了些親密。
那些朋友總是說我們:
「你們怎麼吵了一架後關係變這麼好了?」
沒有人猜到我們是在一起了。
我不許許攸在朋友圈官宣,所以她在賬號發了臉打碼的官宣。
許攸還不知道我關注了。
我悄悄點開看,下面的評論區褒貶不一:
【啊啊啊啊啊啊祝福樓主得償所願!】
【啊啊啊啊要幸福啊啊啊啊啊好甜好甜!】
下面也有失望的聲音:
【啊,樓主怎麼和我想的不太一樣啊……】
【這怎麼不像拉拉,不會是來作秀的吧?】
和我想的沒什麼區別。
我垂頭喪氣,許攸知道我不開心,帶我去爬山。
坐到山頂的時候:
「你不開心?是因爲賬戶裏面的評論嗎?」
我沒想Ťů⁸到她知道我在看,不好意思地點頭。
這纔是我心裏最糾結的點。
「我感覺,我們一點都不像。」
她環着手,突然很認真地問我:
「那你覺得正常的女性情侶是什麼樣子的呢?是有一方必須是短頭髮性格豪爽嗎?是必須一長一短帶着點特徵纔可能是情侶嗎?」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那是不對的。」
她抬手很溫柔地摸摸我的頭:
「她們如果真做出了這個要求,如果真要求自己愛的人是短頭髮,真要求那人事事讓着自己,那她們不是愛她們的同性戀人,她們只是愛上了那個女生身上的男性特徵。
「那個的本質,不是愛女。
「女性戀人雙方都是女性,沒有誰讓着誰的說法,只是愛的人願意付出的更多而已。
「所以霖霖,你看看我,難道你必須要求我那樣嗎?我這樣,你不會喜歡嗎?」
我看着她被夕陽照到的臉,無法將這張臉移到別的面孔上。
我這才意識到:
真正的愛,愛的是這個人。
我喜歡許攸。
我喜歡她這個人,喜歡她身上獨帶的溫柔性格,我好喜歡她。
就像我第一次見她時她隨手在路邊畫下的一幅小貓的畫一樣。
我第一次見到那幅畫,我就好喜歡。
太陽有些照到我的眼睛,我揉了眼睛, 將手指插入她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幹嗎?」
「拍照,官宣。」
我將手舉高,拍了照。
番外

-1-
我叫林因霖,母胎 solo 十九年。
我第一次上大學的時候, 在大學裏看見了一隻小貓。
我蹲下去的時候,那貓親暱蹭着我的掌心。
像是在討要什麼喫的。
我不由得就笑了。
和那貓玩了好久,這才依依不捨地放下它。
再往一邊走的時候,地上躺着一張掉落的紙。
我撿起來看,是一張速寫。
上面是我和那隻小貓。
小貓靠着我的掌心, 而我在向小貓笑。
右下角署名是一個名字:
許攸。
看樣子應該是夾着的畫不小心掉出來了。
我沒忍心丟掉, 收了起來。
後面去了宿舍, 在宿舍牀頭看見了這個名字。
原來她和我一個宿舍的啊。
許攸長得很好看,一頭微卷的頭髮搭在肩頭,大概有一米七。
她進來的時候看起來很累,我給她遞了瓶水。
她朝我笑,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我在某書發帖子:
【唔, 室友好漂亮,還朝我笑。】
而那張速寫, 出於私心, 我沒有還給她。

-2-
許攸作爲藝術生,基本上不在宿舍。
我們相處的機會很少。
直到那次八百,我扶起她。
她身上撲面而來的味道。
不是汗味,是許攸獨有的味道。
她好香啊。
但是她好像不喜歡我。
有點難過。

-3-
後面她突然跟我穿一樣的衣服。
我百思不得其解哪裏得罪了她。
我深刻覺得這是在和我雌競。
她長得比我好看, 比我高。
和我站在一起顯得我又矮又醜。
真的讓我很自卑。
但是我還是在帖子裏偷偷寫:
【雖然她好像在和我雌競,但是她還是好漂亮。】
後面自己都把自己寫笑了。
感覺自己真是個大大的顏控。

-4-
我們在一起後, 有人質疑有人祝福。
閨蜜靠着我的肩:
「我的天, 我真沒想到,你口中的雌競姐和克隆羊居然和你在一起了。」
室友說:
「我早看你倆不正常,到處眉來眼去,早不對勁了。」
有喜歡許攸的男生加我說:
【你以爲許攸爲什麼會和你在一起?圖個新鮮罷了, 你們能長久嗎?】
也有不理解的人說:
「啊?她們怎麼會在一起啊?她們看着都不像啊……」
我難受了三秒鐘,然後想通了。
這有什麼, 許攸就是喜歡我, 我也喜歡許攸。
我的生活,關他們什麼事?

-5-
再後來,我問起她的那幅畫是什麼意思。
她不好意思地撓頭:
「明天的意思就是,希望明天一直有你。」
我又問:
「那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看你的賬號的?」
她裝作神祕想了想:
「你請我喫飯那天。」
不是吧,這麼早啊。
她又說:
「有一條那個車站的帖子就是發給你看的。
「意思是, 我到了, 而且想你了。」
「這誰看得懂啊。」
我抱怨, 但是嘴角一直在笑。
然後又耍賴似的問:
「那要是我拒絕你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她調侃我:
「那不得看看你這個鋼鐵直女怎麼想啊?」
我怒了,撲到她身上揍她, 然後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說我倆到底有沒有撞型號啊?」
好的, 她用行動告訴了我,我們沒有撞型號。
最後的時候,她親親我的額頭, 對我輕聲說:
「明天見。」
我回應她:
「明天見。」
然後又主動地說:
「天天見。」
天天見,年年見,要一直在一起。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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