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孩子剛出產房,老公說要跟我商量一件事。
「孩子是你要生的,以後你自己帶。
「別總想着指望旁人,我媽又不欠你的。」
我點點頭:「沒問題。」
於是,坐完月子,我便帶着孩子回了爸媽家。
爸媽高興地接過孩子。
「以後這孩子跟咱家姓,上咱家的戶口!
「咱家家業後繼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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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結束後,護士將我推出產房,笑着說母女平安。
但趙衡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他沉聲開口。
「曉雲,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孩子是你自己要生的,以後你自己帶。
「別總想指望別人,我媽又不欠你的。」
我點點頭:「還有呢?」
見我如此平靜,趙衡有些意外。
他接着說。
「還有你那脾氣也得改改。衣服有得穿就行,化妝品也別買了。
「都是當媽的人了,花錢還總是大手大腳的,過日子最重要的是節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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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說出這話,我絲毫不覺得意外。
畢竟從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他們一家是什麼樣的人。
當初產檢完,婆婆拿着片子到處託關係打聽,得知是女孩後,她立刻耷拉了臉。
「女的都是賠錢貨,第一胎一定要生個男孩。」
婆婆要求我打掉孩子,被拒絕後,她又私下找到醫生。
她給醫生塞紅包,讓他偷偷給我做流產手術,卻被醫生罵了回來。
「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重男輕女?
「這是違法的!我們得對產婦和胎兒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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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的話說完,護士臉上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
可我卻依舊十分平靜地接受了:「好,我知道了。」
見我如此識相,趙衡的臉色終於好了一點。
「我就請了半天假,下午還得上班。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護士小姐忍不住說:「您妻子剛做完手術,家屬最好能陪護一下……」
我打斷她,非常善解人意地說。
「沒關係,工作重要,你去忙吧。
「護士小姐,麻煩你送我回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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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醫院樓上便是月子會所。
我早就預訂了最高級的套餐,六個育嬰師和月嫂全都整裝以待。
我將她們叫到跟前,交代工作內容。
「你們的職責很簡單。
「第一,照顧好我和孩子。
「第二ƭū́⁾,不允許除我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接近孩子。
「尤其是自稱我老公和婆婆的人,更是不能讓他們靠近一步。」
之所以能如此平靜接受,是因爲我從很早之前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從生下孩子的那一刻,就是我和這家人徹底切割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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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月子中心舒適安穩地休息了一晚。
隔天早上,趙衡的電話打了過來。
他語氣依舊很不耐煩。
「私立醫院收費那麼貴,沒事就趕緊出院。
「年底了,公司事情多,我沒空接你,你自己坐公交吧。」
此時我正靠在軟枕上,喝着營養師煲的湯,聽着護理師細心介紹產康項目。
我慢悠悠地開口:「不着急,等出了月子吧。」
趙衡咬牙切齒:「你還要在私立醫院坐月子?你知道那要多少錢嗎?!」
我笑着說:「二十萬,剛刷的卡,還熱乎呢,要看賬單嗎?」
話音剛落,趙衡就炸了。
「我想換車你說沒錢!現在卻花二十萬住月子中心?!
「蘇曉雲,你是瘋了嗎?立刻給我退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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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會他在那頭歇斯底里的咆哮,我將手機掛斷扔在一旁。
當初選擇生產醫院時,我就跟趙衡產生過分歧。
他認爲私立醫院收費太貴,沒有必要。
「我媽生我的時候都沒去醫院,一分錢都不用花。
「那麼多女人都生孩子,怎麼就你嬌貴?」
我說:「我可以自己出錢。」
趙衡當場就變了臉色。
「你這大手大腳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
「趁早把銀行卡給我保管!否則這家早晚讓你敗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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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有的積蓄在一張銀行卡里。
趙衡不知道卡里的具體數額,卻打着主意提過好幾次。
要麼換車,要麼投資,要麼借給過命的好兄弟。
但每次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拒絕了回去。
他惱羞成怒,說以後不會給我一分錢,讓我自己養孩子。
他以爲可以用錢威脅我,卻不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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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 A 市獨生女,家裏經營着玉石生意。
雖然稱不上富甲一方,但也積攢下一些家業。
父母對我滿懷期待,萬般寵愛。
我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經商能力出色,將家中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
只是眼看着我到了三十歲還沒有男朋友,爸媽有點着急了。
他們在相親網站上充了最高等級的會員,趙衡是網站推薦的潛力男嘉賓。
他比我小兩歲,一米八五的身高,優秀的學歷,穩定的工作。
爸媽對他非常滿意。
「雖然是單親家庭,但看得出是個努力上進的孩子。
「只要你們過得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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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趙衡確實也有過一段甜蜜時光。
剛戀愛那段時間,他對我體貼關懷,呵護備至。
我也一度以爲自己遇到了真愛。
直到懷孕第五個月,趙衡終於原形畢露。
或許是覺得已經把我徹底套牢,他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
他說要生了男孩才能領證,老趙家的血脈不能斷。
他說女人喫苦耐勞是美德,以前他媽媽懷着他的時候,七八個月了還能下地幹活。
他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必須改掉嬌氣的臭毛病,纔有資格進他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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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轉變令我喫驚又憤怒。
我跟他吵過也鬧過,但趙衡卻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凶神惡煞,暴躁易怒,彷彿下一秒就會動手打人。
我想過及時止損,打掉孩子重新開始。
但醫生告訴我,由於身體原因,這很可能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
於是在慎重思考過後,我決定將這個孩子生下來。
她的身體裏流淌着我的血液,爲什麼不能是我一個人的孩子?
趙衡自以爲用孩子套牢了我,殊不知我已經做好了去父留子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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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月子中心的工作人員來敲門,說外面有自稱我老公的人要求見我。
我搖搖頭。
「我沒結婚,哪來的老公?
「肯定是騙子,你們千萬別放他進來。」
我知道趙衡會找來,但我一點也不擔心。
當初之所以選擇這家月子中心,就是因爲他們安保措施完善、注重顧客隱私。
只要我不點頭,趙衡就不可能見到我。
之前選擇隱忍,不過是因爲孕晚期身體不便,不想與他們產生衝突。
如今孩子都生下來了,也是時候跟這家人劃清界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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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爸媽打電話,告知他們預產期提前發動,我已經生下了一個女兒。
爸媽非常喫驚,立刻要從 A 市飛來看我。
我卻開門見山地說。
「爸媽ťü⁻,我跟趙衡分開了。
「孩子我打算自己撫養。
「沒跟你們商量就擅自做了決定,對不起。」
這個決定是很早就做下的,但爲了不讓爸媽擔心,我選擇了隱瞞。
媽媽焦急不已:「云云,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爸爸則當場拍板。
「分開就分開,沒什麼大不了的。
「以後讓孩子跟咱家姓,上咱家的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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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爸媽的強烈要求下,幾天後,我帶着育嬰師和月嫂回了家。
我將趙衡的所作所爲大致說了一遍。
媽媽握着我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淚:「怪不得瘦了這麼多,原來受了這麼大委屈!」
我無奈地說:「您是怎麼看出我瘦的?」
即使在懷孕的時候,我也從沒虧待過自己的身體。
更別提這段時間有專業的營養師和產康師照顧着,我如今的氣色比生孩子前都好。
爸爸愧疚地說:「是爸爸識人不清,才讓你遇上趙衡這種畜生。」
我搖搖頭:「不怪您,是他裝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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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成爲相親網站推薦的潛力男嘉賓,趙衡的條件其實還不錯。
研究生學歷,有車有房,月薪過萬,人長得也是高大端正。
但跟他在一起之後,我才發現,他其實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光鮮。
趙衡是單親家庭,年幼時他爸爸便拋下家庭,跟着別的女人跑了。
他姐姐早年輟學結婚,如今剛剛生下第三胎,家庭生活一地雞毛。
他媽媽一身慢性病,每個月要喫藥調理。
趙衡的工資要給母親買藥,要補貼姐姐姐夫,要還房貸和車貸,幾乎月月都透支。
但即使知道了這些,我也不在乎。
一家人何須斤斤計較?只要我和趙衡真心相愛,我不在乎在經濟上幫扶他們。
畢竟我最不缺的就是錢。
但我沒想到,趙衡的僞裝技術那麼好。
他看中我 A 市獨生女的身份,假意溫柔體貼,讓我深陷愛河。
他以爲生下孩子就可以將我套牢,卻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我有爲自己兜底的能力。
我不是非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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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得力的月嫂和育嬰師一併帶回了家。
有她們照顧着,父母也能輕鬆一些。
孩子躺在襁褓中,眉眼彎彎,咿咿呀呀地揮舞着小手。
媽媽被逗笑了:「哎呀,這小臉蛋,真是跟云云小時候一模一樣!」
爸爸也湊上來:「還真是!尤其是眼睛,隨得神了!」
家中氛圍一片和樂。
我們在這裏享受天倫之樂,趙衡那邊卻按捺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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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趙衡一直沒聯繫我。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主動服軟。
最好能痛哭流涕地認錯,把所有積蓄主動上交,跪着求得他的原諒。
可等來等去,我卻一直沒有動靜。
他終於忍不住,打電話過來:「蘇曉雲,你到底鬧夠了沒有?」
我笑了:「你是誰啊?」
趙衡氣結:「我是你老公!是你孩子的爹!」
我逗弄着女兒,慢條斯理地開口。
「飯可以亂喫,話不能亂講。
「我還是單身呢,哪來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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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趙衡一直沒有領證。
當初知道自己懷孕後,我也提過要儘快結婚,但趙衡卻一直以各種理由推託。
「現在天氣冷,你懷着孕要少出門,要以身體爲重。
「不如等孩子出生再去領證,雙喜臨門。」
直到得知我懷的是個女兒,趙衡終於原形畢露,換了一副嘴臉。
「我媽說了,生兒子才能領證。
「你要是不肯打掉孩子,就這麼拖着吧。」
趙衡篤定我會做出妥協,畢竟在世俗觀點中,未婚先孕對女性一方聲譽影響更大。
但他唯一失算的,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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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本以爲給了我一個大臺階,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態度。
他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蘇曉雲,現在認錯還來得及,否則你別想再進我家大門一步!
「你最好想清楚,你連孩子都生了,除了我,還會有男人願意要你嗎?」
他以爲抓住了我的命脈,但我卻只想發笑。
我從來不認爲男人是人生的必需品,否則也不會拖到快三十歲才願意相親。
去父留子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我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即使沒有趙衡,我也能把孩子很好地撫養長大。
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我都會給她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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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順着趙衡的話,故意刺激他。
「爲什麼沒人要我?
「我名下五套房子、三輛車,卡里六百多萬存款。
「有這麼多資產做嫁妝,我還怕找不到男人?」
趙衡只知道我有錢,卻不知道我這麼有錢。
當初我和他是相親認識的,後來相處中,我察覺到趙衡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爲了照顧他的感受,我選擇隱瞞部分經濟條件。
沒想到歪打正着,反而幫我認清了他的真實面目。
這番話將趙衡砸得頭暈耳鳴。
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我不信!你哪來那麼多錢?!」
我無所謂地說。
「隨便你信不信。
「你不是來過我家嗎?或許,你可以先查查這邊的房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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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一直自視甚高。
他從小學習成績優異,憑藉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學,找到了好工作,買了房和車,在城市安家落戶。
在很多同齡人中,他或許是佼佼者。
可我們之間的差距,並不是Ṭùⁱ單純靠努力就可以彌補的。
就比如我家在 A 市這套別墅,雖然不是在頂好的地段,可每平方米的均價也已經超過了六位數。
這至少以趙衡的收入來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買得起。
所謂殺人誅心,我就是要讓他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巨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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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趙衡再次給我打來電話。
他的語氣和態度都和緩了很多。
大概是查過房價之後,他對我的價值有了新的估量,因此才願意說幾句好聽的來哄我。
「曉雲,我想過了,這件事我們都有錯,我們都太沖動了。
「但無論如何,你不該帶着女兒不辭而別,我媽在家想孩子想得都哭了好幾場了。
「這樣吧,我們先見一面,好好聊一聊。」
他這話說得體面,可事實卻完全相反。
當初得知孩子的性別之後,這對母子便異常默契地統一了戰線。
「我是獨苗,老趙家不能在我這一輩斷了香火,你要是不願意打掉,就這麼拖着吧。
「反正生不出兒子,你就別想進我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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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的趙衡似乎得了失憶症,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
他振振有詞:「你有再多的錢有什麼用?一個家庭中最重要的角色是父親,父愛是多少錢都彌補不了的。」
我笑了起來。
「是嗎?那我得抓緊時間給孩子找個後爸了。
「多謝你的提醒,我這就去相親網站報名。」
趙衡嗤笑:「一個帶孩子的女人,你以爲會有人看上你嗎?」
我笑得更大聲了。
「看不上我還看不上錢嗎?
「誰跟我結婚,我就送他兩套房子、一輛車,這個世界上會有人嫌錢多嗎?」
說完,不理會他在那頭氣急敗壞地大叫,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想,趙衡今晚大概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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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物業管家打來電話,說外面有位姓趙的先生找我。
我猜到趙衡可能會找來,但沒想到他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畢竟今天是工作日,請假要扣錢的,這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但我並沒有跟趙衡見面的打算。
溫和有禮都是假象,真實的他暴躁易怒,我不想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我不認識什麼趙先生。年底了,騙子多ẗŭ̀⁶,你們注意點,別讓可疑人員混進來。」
幾分鐘後,趙衡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咬牙切齒。
「蘇曉雲,你別蹬鼻子上臉!
「你知不知道爲了過來找你,我光機票都花了一千多?!
「你不就是記恨我沒娶你過門嗎?!
「你要是肚子爭氣點,生個男孩,不就沒這麼多事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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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研究生畢業,也算是高學歷人羣,他當然知道生男生女其實主要取決於男性一方。
他只是想找個理由,把我往低處打壓罷了。
我懶得再跟他掰扯,直接掛斷電話,並順手將他拖進了黑名單。
我本以爲晾着不理,他也就自討沒趣地走了。
但沒想到半小時後,我卻收到了來自派出所的電話。
民警問我是否認識一位名叫趙衡的先生。
「他報警說你偷走了他的女兒,讓你把孩子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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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警的要求下,我去了一趟派出所,接受當面調解。
算起來,我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面了,趙衡比原先胖了點,姿態依舊傲慢。
他鼻孔朝天,居高臨下地說。
「蘇曉雲,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你要是還想好好跟我在一起,就回家跟我媽認個錯,道個歉。
「說不定她一心軟,就答應咱倆領證了。
「不過要趕緊生二胎,這次必須是個男孩。
「還有你的那些房子和店,也要過到我的名下才行。」
這話說出口,連民警大哥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但趙衡卻渾然不覺,他眼神下移,突然就炸了。
「蘇曉雲,你又換了新手機?!
「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亂花錢的臭毛病?!」
他臉紅脖子粗地大吼着:「你知不知道,我媽現在用的還是我三年前換下來的舊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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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爲原生家庭的緣故,趙衡對金錢格外敏感。
以往我會顧及他那脆弱的自尊心,可現在,我恨不得把他踩進泥裏。
我嗤笑着回懟:「你媽用舊手機是你沒本事,關我什麼事?」
趙衡一口氣噎住,瞪着眼睛,憋得臉紅脖子粗。
民警讓我們平復一下情緒,又問起我們的關係。
我如實交代:「我們以前交往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爲各種矛盾分手了。」
趙衡冷笑。
「分手?說得好聽。你現在連孩子都生了,除了我,還會有人要你嗎?
「蘇曉雲,給你臺階就趕緊下,別鬧得難看,最後收不了場!」
我平靜地看着他:「誰跟你說,孩子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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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諮詢過律師,未婚生子,孩子是默認上女方戶口的。
趙衡要證實孩子是他的,就必須通過親子鑑定來判定血緣關係。
可只要作爲孩子母親的我不同意,孩子就不能進行親子鑑定。
這是一個無解的局。
此時此刻,沒有領證對我反而是一種保護。
趙衡察覺到了我的目的,他憤怒地說。
「別以爲這點小花招能把我騙過去!
「你要是不把孩子給我,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沒人要的破鞋!」
我轉頭看向警察:「他人身攻擊,還威脅我,這是犯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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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雙方無法達成一致,這場調解最終也只能不了了之。
民警口頭警告了趙衡,讓他以後不準再打擾我的生活。
我對這樣的結果並不滿意,但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從派出所大廳出來,天氣突變,下起了雨夾雪。
趙衡匆忙趕來 A 市,沒有帶什麼行李,此時身上只穿着一件薄羽絨服,被凍得瑟瑟發抖。
而我則坐進溫暖的駕駛位裏,準備驅車離開。
我半降車窗,輕蔑地看着趙衡。
「我跟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比如這輛車吧,不貴,五十來萬。
「可你要是靠自己,就算不喫不喝,也要好幾年纔買得起吧。」
我深知趙衡的性格,一旦跟金錢扯上關係,他就會變得敏感易爆。
但我就是要故意激怒他。
果不其然,聽我這樣說,趙衡腦子裏最後一根弦瞬間崩斷了。
他抓起一塊石頭,憤怒地向着車窗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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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做的後果是我們還沒出派出所的大門,就又被帶了回去。
趙衡試圖狡辯:「這是我們的家事!我砸自己家的車也犯法嗎?」
我卻當場表示跟他沒有任何關係,而且一定會追責到底。
最終,趙衡因故意傷害和損毀他人財物被處以十五天拘留。
至於車子維修費用的具體數額要等鑑定之後才能得出,但預估不會低於十萬。
聽說要賠錢,趙衡終於慌了。
在外人眼中,他是有車有房有好工作的精英人士,可我卻知道趙衡真實的經濟情況。
他不僅沒有存款,甚至信用卡還欠了不少錢,每個月都是拆東牆補西牆,入不敷出。
別說十萬,他現在連一萬都掏不出來。
趙衡終於硬氣不起來,他試圖打感情牌,讓我放棄追責。
「一日夫妻百日恩,蘇曉雲,你別意氣用事。
「如果我留下案底,咱們女兒以後也會受影響的!」
可我也只是微微一笑:「後續的事情,保險公司會聯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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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女兒還在睡夢中。
看着她恬靜的睡顏,我只覺得心中柔軟一片,忍不住湊上去親了親她的小臉蛋。
這是與我骨血相連的親人,是我要細心呵護的寶貝。
我不會讓她跟趙衡那個人渣扯上任何一點關係,更不會給他任何接近我女兒的機會。
習慣了報喜不報憂,有些話我甚至連爸媽都沒有說過。
我曾經在登錄電腦時看到過趙衡沒來得及刪除的搜索記錄——
妻子去世,丈夫能否繼承妻子的房產?
怎樣合法轉移妻子的存款?
如何人爲製造難產?
看着這些搜索記錄,我忍不住後背發涼。
我知道趙衡人品差,可我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惡毒。
他不僅想要我的錢,還想要我的命。
我不禁感到後怕:假如我懷的是個男孩,是不是可能就沒有機會認清他的本質,以至於糊里糊塗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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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被拘留期間,他媽媽經常打電話過來,各種髒話不重樣地罵。
我並不生氣,而是全部錄音備份,留存證據。
我有預感,這對奇葩母子並不會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一個月之後,預感變成了現實。
趙衡的媽媽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我家工廠的地址,帶了一衆媒體找過來。
她在鏡頭前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蘇曉雲這個毒婦,把我兒子辛辛苦苦賺的錢全都捲走了,連孩子也帶走不讓我們見。
「我兒子來找她要個說法,她卻跟姦夫合夥把我兒子打傷,現在還躺在牀上起不來!
「我老太婆今天就是把命豁出去,也要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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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衡的媽媽是我見過最戲精的人,一哭二鬧三上吊是她常用的戲碼。
我跟她相處過一段時間,自然深知她的本性。
但不明真相的人卻很容易被唬住。
由於陣仗鬧得太大,即使及時報警驅散了人羣,還是引起了小範圍的討論。
網上更是謠言紛紛,連公司的合作伙伴都來詢問。
爸媽十分氣憤。
「簡直胡說八道!我們什麼時候找人打她兒子了?!
「還說我們拿他的錢?我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我搖搖頭:「八卦是人的天性,大家只相信自己想聽的。」
這個時候任何解釋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唯有重拳出擊才能扭轉局勢。
-33-
從趙衡暴露真實面目的那天起,我就開始留心保存各種證據。ẗŭ₈
聊天記錄、視頻、錄音……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
我問心無愧,自然不怕把事情鬧大。
他們可以找媒體,我也可以。
他們可以煽動輿論,我也可以。
而且我有錢有渠道,可以找的更多,也更專業。
我找到公司法務,以造謠誹謗和侵犯名譽對這對母子提起訴訟。
而後又聯繫本地大 V 以及自媒體發佈律師函和澄清視頻,並表示一定會追責到底。
很快,兩極反轉,趙衡的真實面目暴露於公共視野之中。
精英優質都是表象,真實的他只是一個高攀不成,妄圖喫絕戶,被識破後惱羞成怒的鳳凰男。
-34-
被欺騙的網友憤怒不已,輿論的力量開始反撲。
一時間,趙衡如同過街老鼠,甚至連家庭住址和工作單位也都被扒了出來。
趙衡的單位雖然不是公家飯,但也是行業內比較知名的企業。
他的這些行爲已經對單位形象造成了惡劣的影響。
因此,在權衡利弊之後,趙衡被辭退了。
聽聞這個消息,我心情無比愉悅。
趙衡一直自視甚高,其中這份工作也是他引以爲傲的重要支撐。
如今被辭退,想必對他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抱着看熱鬧的心態,我ťûₘ找到與趙衡同行業的朋友,詢問他的近況。
朋友說趙衡在行業內名聲臭了,假如不轉行,以後也找不到太像樣的工作了。
-35-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趙衡被辭退之後,原本想在家休整一段時間,等外面的風聲平息。
可他媽媽卻不贊同。
「你在家閒着不掙錢,光出不進怎麼行?
「還好你張姨說要帶我做微商,只要先投入五萬貨款,後面能翻倍賺。」
趙衡忍不住說:「媽,我現在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工作,你別瞎折騰。」
趙媽媽不樂意了。
「我都跟你張姨她們說好了,現在臨時變卦,我怎麼丟得起這個人?!
「再說了,這是能掙錢的好事。你手裏不是有公司給的補償金嗎?
「我真是白養你這麼大了。」
沒辦法,趙衡只好轉了五萬過去。
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天晚上,趙衡的姐姐又打來電話借錢。
「肖肖明年上小學,我託關係給他弄了個重點學校的名額。
「現在疏通門路還差點錢,你先給我轉五萬。」
-36-
趙衡的姐姐早年輟學嫁人,經濟條件比較一般。
如今又剛生下第三胎,日子過得更是一地雞毛。
她經常找趙衡哭窮,而趙衡也會盡力幫扶,畢竟他是家裏最有出息的頂樑柱。
可如今不同往日,趙衡艱難開口:「姐,你也知道,我最近辭職了,手裏沒多少錢……」
對方立刻急了。
「小衡,你可不能忘本啊!要不是我當初輟學打工供你念書,你能有今天?
「你外甥上學是大事,你這個當舅舅怎麼能袖手旁觀?!
「你不知道我找這層關係費了多大力氣!大不了,我以後還給你就是了!」
趙衡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像之前「借」出去的錢,也從來沒有還回來過。
但他還是轉了五萬過去。
就這樣,前前後後纔不到一個月,趙衡手裏的賠償金就都花光了。
看着銀行信用卡的賬單,聽着來自保險公司的催債電話,他終於撐不住了。
-37-
幾天後,我收到一通陌生號碼的電話,是趙衡打來的。
他一改先前的傲慢,誠懇地向我道歉,說自己知道錯了。
「曉雲,以前是我太傻,不知道珍惜,你纔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和孩子。
「你不是想結婚嗎?我們明天就去領證,你喜歡中式還是西式婚禮?都聽你的!」
我當場失笑:「趙衡,你真以爲你是什麼香餑餑呢?」
趙衡急了。
「你就算不爲了自己,也該想想孩子!
「她還這麼小,不能沒有父愛!不能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打斷他:「我可以給她再找一百個繼父,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趙衡立刻原形畢露,他憤怒咆哮:「蘇曉雲,你敢讓我女兒管別的男人叫『爸爸』,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我懶得再聽他廢話,直接將這個號碼也拉進了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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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並沒有把趙衡的威脅放在心上,可幾天後,家裏的買菜阿姨卻單獨找到了我。
她說最近每次外出時,總覺得好像有人在後面跟着。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跟您說一聲。」
我鄭重表達了感謝,並單獨發給她一筆獎金。
看來趙衡的膽子比我想象中更大。
但想想也是,他如今欠了一屁股債,職Ṭùₘ業生涯也差不多完蛋,幾乎是走投無路了。
這種情況下,把我哄回去是性價比最高的做法。
我深知對付趙衡這種人,必須重拳出擊,才能讓他記住教訓。
但還沒等我想好要如何反擊,卻先收到了警察的電話。
「請問是趙衡先生的家屬嗎?麻煩來一趟醫院。」
我跟趙衡自然不存在家屬關係,不過出於好奇,我還是答應了下來。
況且守着警察,我不信他敢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39-
我趕到醫院時,趙衡正躺在病牀上接受治療。
醫生說他從牆上摔下來,導致腿部骨折,需要臥牀靜養。
面對警察,趙衡聲淚俱下。
他說自己來 A 市是爲了探望孩子,可我卻不讓他和孩子見面。
「她一聲不吭地把孩子帶走不讓我們見,我媽想孩子想得眼睛都快哭瞎了。
「警察同志,我是想孩子想得不得了,這纔想翻牆進去看一眼。」
可他一個常年坐辦公室的人,根本沒有能力做出這麼高難度的操作。
趙衡爬到一半,失手從牆上掉下來,摔暈在路邊。
直到清晨環衛工人打掃衛生時發現,纔將他送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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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番表演聲情並茂,我卻冷笑不已。
他騙得過警察,卻騙不了我。
探望孩子是假,想偷走孩子威脅我拿錢纔是真的。
雖然趙衡這種行爲違法,但並沒有造成什麼嚴重後果。
因此,警察只是對他進行了批評教育,並沒有實質性的處罰。
警察走後,趙衡更得意了。
他理直氣壯地吩咐:「你去把住院費交了,再買點生活用品,今晚陪牀照顧我。」
我心裏本來憋着一股火氣,聽他這樣說反而笑了。
「我沒經驗,照顧不好,這樣吧,我給你請個護工。」
趙衡皺着眉頭:「行吧,不過你要按時把三餐送來,我喫不慣醫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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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醫院後,我從電線杆的小廣告上找了中介電話,直接打了過去。
「你們那有護工嗎?我要評分最低、最便宜的。」
不多會兒,護工到了,是一位膀大腰圓、面相有點兇的大姐。
她不客氣地開口:「癱子不接,起夜加一百,訂金先交五百。」
我直接給她轉了三千,說病人家屬不在本地,讓她多操心照顧。
護工大姐收了錢,態度依然不好。
不過我很滿意,因爲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不出所料,趙衡只被「照顧」了一天就扛不住了。
杯子裏的水是涼的,喫飯、上廁所永遠找不着人幫忙,晚上還被呼嚕聲吵得睡不好。
他想聯繫我,但所有的號碼都已經被拉黑。
他打給家裏人,可家裏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他媽媽跟人做生意,把所有錢都賠了進去,哭着讓趙衡想想辦法。
他姐說孩子玩鞭炮把小區裏的豪車炸了,着急忙慌地問趙衡該怎麼辦。
恰好此時手機短信響起,是信用卡到期還款的提醒。
趙衡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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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護工大姐給我打電話,說趙衡自己出院走了。
她嚷嚷着:「是他自己走的,可不是我沒照顧好啊,錢退不了!」
我笑笑:「沒關係,就當你的辛苦費了。」
爲了避免趙衡會繼續作妖,我特意找人留心他的蹤跡。
但事實證明, 趙衡如今自顧不暇,根本沒空找我的麻煩。
他原本就背了很多債, 如今又被家人拖了後腿, 經濟狀況可謂一塌糊塗。
不得已, 他只能抵押房產, 向當地的地頭蛇借高利貸。
可他借得起卻還不上,地頭蛇直接找人打斷了他一條腿, 還放話以後見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趙衡如同喪家犬, 攜家帶口連夜跑路,自此再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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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趙衡, 已經是六年後。
那時,我正帶着女兒筱筱參加暑期夏令營。
小朋友們在帶隊老師的帶領下, 開開心心地參觀博物館。
現場有幾名工作人員維持秩序,我認出其中之一正是趙衡。
他穿着工作制服, 臉頰凹陷, 鬍子拉碴,整個人瘦得輕飄飄的,跟以前完全是變了個人。
趙衡顯然也認出了我,他有些錯愕:「蘇曉雲?!」
我後退一步, 冷靜地說:「你認錯人了。」
趙衡神情激動:「你化成灰我都認識!你就是蘇曉雲!」
恰好此時女兒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 趙衡的眼神頓時變得更加熾熱。
「這是咱們的女兒吧?都長這麼大了!
「曉雲,我們和好吧!讓孩子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以後我們再生個男孩, 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此情此景, 我有一萬句髒話想要說出口,但最終還是隱忍吞進了肚子。
女兒還在這裏,我不能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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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好奇地看着我,問我這是誰。
趙衡急吼吼地開口:「我是你爸爸!」
女兒眨眨眼, 一本正經地說。
「騙人,你纔不是我爸爸!
「我爸爸長得又高又帥, 你像個老頭子一樣。」
趙衡瞬間炸了, 他怒氣衝衝地看向我:「你敢給我戴綠帽子!」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暴躁易怒。
我護着女兒後退,急中生智地說。
「趙衡,王大寶還不知道你在這裏吧?
「你信不信我把消息告訴他?!」
王大寶是當年那個地頭蛇的名字。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 趙衡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色。
我暗自鬆了口氣,知道自己賭贏了。
趙衡從來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人,這些年倒是從來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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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解除後,我打電話給博物館進行了投訴。
管理員破口大罵。
「你還敢騷擾顧客?崗前培訓是怎麼學的?你這個月獎金沒了!
「不想幹就滾蛋, 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趙衡點頭哈腰, 卑躬屈膝, 再沒了先前的神氣。
我跟女兒站在遠處, 靜靜地看着。
女兒Ṫű̂₍揚起天真的小臉:「他是我爸爸嗎?」
女兒從小就非常聰明, 與其等她自己發現,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坦誠。
因此,從她懂事以來, 關於一切過往, 我從來沒有隱瞞過。
她知道自己的媽媽和爸爸在很久以前就分手了。
但她從沒因此而感到自卑, 因爲她得到了非常多的愛,這讓她有坦然面對一切的底氣。
我無奈地說:「對不起,寶貝, 媽媽以前的眼光不太好。」
女兒點點頭。
「沒關係,媽媽以後改掉就好了。
「不過我確實很想要一個帥帥的爸爸。
「媽媽,你要加油。
「我可以幫你把關喲。」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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