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神大人救救我

我們系的學神白天是高嶺之花,晚上是灰色運動褲。
深夜,我守着學神的祕密嘿嘿直笑。
「他這灰褲子,也不脫下來換換?是不是不行。」
「包漿顯大是吧,詭計多端的臭男人。」
照片和消息剛一起點了發送,就有一條消息緊跟着彈出。
我定睛一看——
「我有三條灰褲子。」
靠北,發錯人了。

-1-
如果我有罪,請用法律制裁我。
而不是深更半夜耍流氓,被正主當場抓包。
我的消息連帶着灰褲子照片都錯發進了灰褲子帥哥的微信裏,還被秒回了。
然而我想盡了畢生所學所有詞彙,都沒想出該怎麼圓那句「是不是不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此刻,我恨不得埋坑謝罪。
對面顯示了兩秒的正在輸入,然而我等了半天,他都沒有回我。
我想他一定不能理解,爲什麼上一秒在催他青年大學習的團支書,下一秒會耍流氓……
這該死的近期聯繫人優先分享……
「正在輸入……」消失了。
聊天框空空如也。
「完了。」
我丟下手機,欲哭無淚。
我把學神得罪了。

-2-
陸澤謙是我們系遠近聞名的學神,更是考場上方圓四桌的本命。
如果說以陸澤謙爲圓點,那麼考場上作弊的產業鏈就是以他爲中心發散,半徑四桌內,通過率 100%。
幸運的是,按學號考試,我坐在他後排。
不幸的是,我現在,大概率,得罪他了。
不慌。
我掏出口紅一抹,拎起兩杯奶茶,往教室走。
知錯就改,賠禮道歉嘛,小意思!
「喲嚯,今天那麼好看?」
室友突然湊上來,笑眯眯的問。
我十分有底氣的踏入教室:「因爲我要去見心軟的神。」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身輕笑。
我回頭看。
陸澤謙扶了一下金絲鏡框,面無表情的從我身側路過。

-3-
我在陸澤謙的邊上佔了個位,從桌洞裏暗戳戳把奶茶遞給他。
他瞥了眼,嗓音清清冷冷:「幹嘛?」
我一愣,打量了一下他沒什麼表情的臉。
難道,他壓根不知道我是昨天晚上那個流氓?
「沒事啊,奶茶買一送一,增進一下同學感情。」
我心裏一鬆,心情瞬間多雲轉晴。
不想,陸澤謙卻推回了我的奶茶,不鹹不淡道:「許安魚,什麼同學感情,白天也增進,夜裏也增進?」

-4-
「……」
靠,開學纔多久啊,作爲上了一年網課的同學,他竟然真的記得我。
這下,我更不能走了。
人能記得我這個小嘍囉,明顯是個好機會不是麼?
於是,我乖乖在陸澤謙的邊上坐了兩節課。
他偏頭聽課,我在小紙條上寫寫畫畫。
先是推過去一個鞠躬小人。
再是推過去一對鞠躬小人。
他看也沒看,任小紙條孤零零趴在他手肘邊。
我又畫了個鞠躬小人不倒翁。
這次,他用筆頭把紙條一起推回來了。
我再接再厲,又畫了七個鞠躬小人。
紙條在他的指尖翻出了花,他輕飄飄的給了我一句:「聽課。」

-5-
聽什麼呀。
明天就考試了,物理化學這玩意,是我聽個課就能過的嗎?
你理理我那纔是我的神。
我撐着腦袋,頭疼。
奈何陸澤謙此人,油鹽不進。
本以爲兩節課下來他消了氣,沒想到我中途試探性的問他題,他依舊不搭理我。
我特意畫的男神心軟妝和手裏的兩杯奶茶,簡直毫無作用。
下課鈴響,今日戰敗。
「陸澤謙,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我還在瀕死掙扎。
陸澤謙頓了一下腳步,正午的日光透過窗照射進來,映的他清雋的面容也有了幾分暖意。

-6-
他心軟了!是不是心軟了?
我一臉希翼的盯着他。
「哇靠又有奶茶!美女,你是來找謙神談戀愛的還是找謙神考試幫忙的?」
一個男生突然從邊上順走了我手裏的奶茶。
他挨着陸澤謙的肩,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
「美女,你這就沒了解透徹,追他的妹子都喜歡送奶茶,他看都快看膩了,你加個我微信,我下次告訴你他喜歡什麼啊!」
就這麼一晃眼功夫,陸澤謙已經走沒影了。
那男生還在絮絮叨叨,拍着胸脯和我擔保,喝了我的奶茶,一定幫我搞定陸澤謙。
我險些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靠北,哪兒來的老嫂子!

-7-
那貨原來是陸澤謙的室友兼高中同學。
別人給陸澤謙送的喫的,大半被沈樂成截胡,嚥進了肚子裏。
可問題,他喫進去的是奶茶嗎?
那 700ml 全是我對陸澤謙的敬意!
「學神,你今天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考試倒計時十二小時,我開始臨時抱學神。
附加一個超可愛的小貓偷看錶情包。
陸澤謙沒回我,但我刷到了他剛發的朋友圈。
他拍了一道物化計算題。
那麼正經?
我眉頭一挑,眼尖的捕捉到了被拍進照片一角的大長腿,還是熟悉的灰褲子。
我迅速點了個贊,裝乖。
「學神腿好長!我的意思是,你朋友圈那道題可以教教我嗎?」
這次他回了。
「課本 135 頁。」

-8-
考場明明寂靜無聲,可我卻聽了 90 分鐘的鬼哭狼嚎。
那是我內心絕望的悲鳴。
我是離陸澤謙最近的考生。
四面八方的視線都嗷嗷待哺的盯着我,而我盯着陸澤謙。
陸澤謙在開考半個小時的時候就做完了,現在正轉着筆,靠在凳子上閉目養神。
我鼓起勇氣抬着屁股偷瞄了一眼他的試卷。
完犢子。
他把試卷和答題卡都翻面了。
他真的!
記!恨!我!了!

-9-
我可以死,但不能那麼屈辱的死。
得罪陸澤謙的下場,就是所有人都沒有被學神的佛光普照。
我還被室友摁着教育女德,抄了三遍《清心經》。
「許安魚,你知道女德底線是什麼嗎?」室友拍着我的肩嘆氣。
「就是你可以流氓。」
「但你分不清網絡和現實的話,你就是變態!」
「陸澤謙這樣的高嶺之花,是你可以褻瀆的嗎!」
「更何況,人家還是個理工直男!」
沒抄到答案的室友哭的比我還慘。
「許安魚,你肩負的是一個產業鏈啊!你怎麼可以得罪陸澤謙!」
我偷偷把筆蓋上,想溜。
室友一前一後堵住我,把我摁回桌子上抄《清心經》。
「許安魚,你還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什麼錯誤?」
「你說陸澤謙不行。」
「……」

-10-
被室友苦口婆心的教育完一頓,我滿腦子都是男人的尊嚴。
認命的拿出草稿紙。
我得算一下,按照期中考試的權重,期末得考多少分才能及格。
滴滴——
微信彈出一條消息。
學神大人:「考得怎麼樣?」
啪——
我狠狠戳了一下筆蓋。
我考的怎麼樣你不知道嗎?
這不是妥妥的男綠茶嗎?
我微笑着給他發了個「綠茶」emoji。

-11-
陸澤謙沒有義務考試幫我。
但。
男人真的不能那麼小心眼。
所以在他考完試悠哉悠哉的往朋友圈發自拍時,我也在朋友圈發了張照片。
他破天荒的評論了一句:「誰?」
我狠戳屏幕:「超級大帥哥。」
比你帥。
這句話說完,陸澤謙一星期沒有發朋友圈。
我承認,我爽到了。
但我忽略了一點。
就是。
作爲物理化學金字塔底端的渣渣,如果沒有學神留下的剩飯殘羹,真的會活不了。

-12-
學神被人包圍了。
我鬆鬆垮垮的半靠在桌上,撐頭看着人海里的學神大人。
果然,一個合格的學神是男女通喫的。
沈樂成笑的賊兮兮:「許安魚,你的情敵物種繁多啊。」
「都說了,姐沒在追他。」
手裏的物化實驗本啪的一下砸他腦門上。
「好好好,就當你想要實驗數據。」
他躲的利索,嘴裏還勸我,來一招美女救英雄,一舉拿下陸澤謙。
「不救!」
我冷哼:「救人者,人恆救之。」
期中之恥,畢生難忘!
「真不救?」
沈樂成還是不死心:「你看人縫裏的那個學神,多可憐啊。」
不知是不是陸澤謙聽到了我們講話,我一下子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自人羣中匆匆掠過,又很快被一個高個男生遮擋。
沈樂成扼腕長嘆。
「許安魚,你是不是不知道今天實驗課的報告明天早上就要交啊?」
他突然湊近。
我眉頭猛的一跳。

-13-
陸澤謙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的,我一眼就捕捉到了他。
我用力敲了敲桌子:「新生開學了,再不去搶飯,連小喫街都淪陷了!」
話音一落,原本瘋狂問實驗題的同學如鳥獸散。
陸澤謙一個人孤零零站在課桌邊。
他身量筆挺,睫毛低垂,竟讓人覺得他的背影有幾分小委屈。
「陸澤謙,你看他們,唯利是圖,都想要你的腦子。不像我,只關心你能不能按時喫飯。」
我一路跟着陸澤謙走進食堂。
嗯,確切來說,是我借沈樂成的光,和他們喫飯。
「那你關心的還挺多。」
他輕笑一聲,我的腦子裏就又浮現了那條舞動的灰褲子。
「纔不會,我只關心自己實驗小組的組員。」我滿臉正經。
嗚,清心經修來的功德,又沒了。

-14-
我臉紅的往回走。
心裏還在想,陸澤謙最近怎麼突然不穿灰褲子了。
在我第八百次瞄陸澤謙褲子的時候,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許安魚,你……」
他的眸光突然一頓。
微垂的長睫,視線下滑,不知道在看何處。
又極快的收回。
我眨眨眼,陸澤謙這是發現我關心同學的良好美德了?
下一秒,我被他新買的那袋子零食塞了個滿懷。
陸澤謙聲音低沉:「在你眼裏,是真的沒有男女之防。」
他應該是有點無語。
我順着他方纔的視線低頭。
……嗯。
我的一字肩,今天往下滑的有點多。

-15-
我屁顛屁顛的跟着陸澤謙回教室。
路上碰到回寢室的室友,衝着我懷裏剛好遮住胸口的零食一陣擠眉弄眼,問我是不是已經徹底搞定學神。
哪兒能,要還的。
我悲哀的將懷裏的零食放在桌上,往陸澤謙面前推:「你的零食。」
他頭也沒抬,手中的筆在紙上飛快演算。
我懷疑我聽錯了。
陸澤謙說,這袋零食給我了?
好傢伙,誰說變態沒有春天!
我抱着零食笑:「這哪裏成,無功不受祿,要不……」
他停了筆,清冷的桃花眼隔着鏡片看我。
「嘿嘿,要不這袋零食給你,物理的實驗報告,你幫幫我唄……」
如果學神手裏有刀,此刻應該會殺了我。
他扯了扯脣角,乾脆放下筆,直直的看着我。
嗚,我怎麼那麼慫。
我努力挺直腰桿:「我們好歹是一個實驗小組的嘛,我也知道直接要最後的數據和圖表挺過分的,可是可是……」
我弱弱的看着他:「我真的算不出來……」
「我真的有很認真在做實驗,奈何腦子不行,後面圖表要用的數據我半個也算不出來,學神大人……救救我……」

-16-
最後那袋零食還是屬於了我。
陸澤謙則從他的心理上救了我。
他在黑板上寫了個公式。
可是學神大人怎麼懂平民的悲哀呢。
他普照的佛光,像沒解凍就扔進烤箱低溫烘烤一分鐘的生麪糰。
外面有點溫度,裏面冰的硌牙。
簡單來說,就是全班沒有一個人看懂。
我淚流滿面的窩在牀上發呆到凌晨三點,才勉強畫出了一個不大靈光且以蒙爲主的折線圖。
「Watch Me Watch Me Watch Me」
「……」
「一表人才完美腹肌人魚線。」
交完實驗報告的我,神清氣爽的躺在牀上刷某音。
室友突然從牀簾縫裏探進頭來:「好傢伙!不去攻略學神,暗戳戳在這邊看帥哥!」
沒等我反應過來,手機已經充了公。
「亂說,我打開就是這個視頻,我現在很講女德的!」
沒人理我。
一個寢室,五個腦袋,都湊在我的手機前斯哈斯哈。

-17-
「講不講女德看看就知道了。」上鋪利落的劃了一下我的手機屏幕。
「男人!也要懂得欲拒還迎!」
手機裏這句話衝出來的瞬間,我就知道我涼了。
「許安魚,號養的還不錯啊!」
寢室長拿着我的手機躲開我,話癆的指尖在手機上敲打的飛快。
「魚呀,爲父已經給你把號調成青少年模式了,你有空多洗洗腦子,免得再惹惱學神。」
「……」
言之……有理。
畢竟……物化實驗課,每週都有……

-18-
當了幾天陸澤謙的小尾巴,我發現他這個人情緒忽上忽下的。
有時候覺得和他也算有點同學情誼,有時候又覺得,他嫌棄我的很。
「如果陸澤謙油鹽不進,就得改變策略。」一路和沈樂成走到男寢樓下,他突然神祕兮兮道。
「什麼策略?」
「比如……」沈樂成偷笑:「謙神手機裏,有張白裙子姑娘的照片。」
「扮演白月光?不道德吧?」
我嗤之以鼻。
沈樂成啃着我送的雞排,老神在在:「屁個白月光,臉都沒有,老子從小到大,就沒見他身邊有過女孩子,這隻能說明,純白的茉莉花能讓謙神的 DNA 動一動。指不定就心軟……嘶!」
沈樂成的衣領突然被人拎了起來。
我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陸澤謙,下意識的把另一袋雞排雙手奉上。
「不追學妹了?也不怕被傳緋聞。」
陸澤謙冷笑一聲,提着沈樂成的手方鬆開,便見那老嫂子就落荒而逃。
「我沒喜歡的人,不怕被傳緋聞,還可以過來的哈?」
眼看着陸澤謙破天荒收了雞排,我的嘴角險些咧到了耳朵根子。
他的手指修長白皙,靈巧的把那雞排袋子打了個結,塞進了我的購物袋裏。
我眼睜睜的看着他眉頭蹙起。
嗓音淡的好像清心寡慾修煉千年的和尚似的:「男寢,你也少來。」
我摸了摸還有一丟丟餘溫的雞排,點頭如搗蒜。
確實,男寢太遠了,走幾步路雞排都要冷了。

-19-
「陸澤謙,三隻小白鼠我拿來啦!」
藥理實驗課。
在一羣女生的尖叫聲中,我淡定的捏着三隻小鼠尾巴,懷裏抱着注射器,殷勤的送到陸澤謙面前。
我覺得,攻略學神,還得從學習下手。
在我萬分期待的目光中,陸澤謙挑了下眉:「許安魚,我們好像不是一組。」
藥理學不是一個實驗小組,可咱物理化學是一組啊!
我頂着他看透一切的目光,厚着臉皮笑:「不是一組怎麼了?同學要互幫互助嘛,我可喜歡幫助同學了!」
我特別強調「互幫互助」。
陸澤謙沒說話,只是單手扣着白大褂的袖釦,倚在凳子上覷着我笑。
他的背後是窗外闖入的落日餘暉,微風吹動的碎髮在光輝中起舞,那雙往日清冷的桃花眼中不止浮着笑意,還有眼神躲閃心虛至極的我。
我僵硬的收回手,思考着要不要馬上拎着我的小白鼠溜之大吉。

-20-
我提着一籠已經做好標記的小白鼠回到自己組的時候,還有些飄飄然。
陸澤謙竟然會把小白鼠做好標記再還給我,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所以在搞定自己小組實驗後,我開始趁熱打鐵。
大抵就是。
學神攤手我遞針,學神翻書我遞筆,學神拎鼠我擦屎……嗯,就是小白鼠被嚇出來的屎。
「陸澤謙,我怎麼覺得你們組的實驗比我們組複雜多了啊?」
我一邊幫他掐小白鼠用藥時間,一邊問。
「多加了一項實驗。」
小白鼠在陸澤謙的手裏很乖,他揪着小白鼠頭頸部的皮膚,對着腹腔緩慢推注。
「不愧是學神大人,太厲害了!」
我一張嘴,就又是馬屁。
害,要不是學神不讓我碰小白鼠,我一定幫他把鼠鼠擺成他喜歡的姿勢獻給他。
本以爲這次陸澤謙依舊會一如既往的無視我的馬屁,不曾想,他把針筒從小鼠腹部拔出的動作突然一頓。
陸澤謙偏頭看我,鏡片後的瞳仁澄淨又認真:「你也可以。」

-21-
陸澤謙的容顏被光暈的模糊不清。
可能是他的神色過於認真,讓我忍不住湊近他,透過薄薄的一層鏡片,探究他的眼底。
近的能看到他纖長的睫毛掃下的陰影。
他因我的靠近而蹙眉,耳根卻紅的徹底。
視線碰撞稍縱即逝。
我屈指敲桌,笑:「陸澤謙,你瞭解許安魚麼?就敢說她可以。」
許安魚從來不可以,所以纔有了陸澤謙的小尾巴。

-22-
我的小組實驗完成的早,後半節課便幫溜號的助教協助同學們實驗。
順便幫姐妹們抓抓小白鼠。
所以怎麼說姐妹第一呢?女孩子們收了我給的小白鼠,可是會給小零食的。
也就陸澤謙,油鹽不進。
我在實驗室裏來回踱步,檢查同學們的實驗進度。
在我走第三圈的時候,遇到了陸澤謙。
他似乎是準備上講臺拿尼可剎米。
我一邊提溜着小白鼠的尾巴高速旋轉,一邊思索着陸澤謙那句話的深意。
他突然對一個擁有作弊思想的鹹魚說「你也可以」,該不會是打算像上次一樣,再給我一個公式讓我自己算吧?
不是吧,再來一次,我會翹掉的!
腦子裏琢磨着歪腦筋,耳朵裏卻突然傳來了陸澤謙的聲音。
他平靜冷淡的嗓音難得帶了些慍怒:「許安魚,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
「險!」
哐當!
陸澤謙的聲音被我撞的一悶。
我沒注意他已經停下,一頭結結實實的砸在了他的背上。
額頭很痛,手掌更是一陣錐心刺痛。
小白鼠沒抓穩,給跑了。
跑之前,它還在陸澤謙的背肌上彈跳了一下,狠狠給了我一口。
陸澤謙想轉身,然而我一直扯着他的白大褂。
「鬆手。」他清冷的聲線被我撞的失了平穩。
我痛的手抖,又不敢鬆開,眼眶裏淚珠直打轉兒:「陸澤謙……對不起,我把你白大褂弄髒了……」
聽說陸澤謙有潔癖。
嗚,完蛋了。

-23-
流動水沖洗聲嘩啦啦。
失足的小白鼠在實驗室裏七歪八倒的竄。
陸澤謙摁着我手指的力道大的出奇。
「陸澤謙,痛死了……」
我抬着被水衝的劇痛的手掌使勁的縮。
小白鼠咬在我小指短曲肌的位置,雖是皮肉傷,那一小口卻發了狠,鮮血淋漓,即便衝着水,仍有血珠子在不斷的往外冒。
「別動。」
陸澤謙似乎有些慍怒。
連帶着他眼鏡的金絲邊框都透着冷意。
眼淚卡在了眼眶,我弱弱的盯着他脫下的白大褂上顯眼的血跡。
嗓音哭腔更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你會突然停下來……不是,是我自己沒長眼睛……」
我說不下去了
那白大褂上剛好卡在臀部的血跡明晃晃的扎眼。
許安魚,你不要太荒謬。
……
我輕輕的扯他的衣袖,絕望:「要不……我幫你洗?」

-24-
「沒事。」
秒錶精準的掐到六十秒,陸澤謙沉着臉把我的手從水龍頭底下抽出來,然後拆了瓶新的酒精棉籤要給我消毒。
我看的汗毛倒豎,縮着手想要溜之大吉。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就行,已經把你白大褂弄髒了,總不能再耽誤你做實驗吧。」
「現在知道怕了?剛纔讓你別碰小白鼠的時候,怎麼不聽?」
他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長臂一伸,又把我撈了回去。
陸澤謙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錮着我的手,如烙鐵般灼熱。
哭暈。
早知道有一天這個酒精棉籤會用到我自己手上,當初我一定勸說助教爲小白鼠們準備碘伏!
我越掙脫不開,越覺得委屈:「你走路就走路,好端端的突然停下做什麼,你要是不停那一下,我纔不會被咬呢!」
還咬的那麼狠……
陸澤謙抿着脣,將酒精棉籤放回原位。
我兩眼一閉。
涼了。
光顧着一時嘴快,忘記了我和學神大人的食物鏈關係。
「抱歉。」
就在我以爲他陸澤謙生氣的時候,他突然低聲說道。

-25-
陸澤謙拉着我往實驗物資儲備室走。
長長的走廊寂靜無人。
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陽光下窗欞的形狀,窗格子七扭八歪的爬上我們的衣衫,連我們交握的雙手都印上了落日斑駁的紋路。
那聲低沉認真的抱歉,像汩汩溪水,反覆流淌在我的耳畔。
他在儲備室取了碘伏棉籤,低着頭,很仔細的給我消毒。
可我還是痛的縮了一下。
「這麼怕疼,一會兒怎麼辦?」
陸澤謙有些無奈。
「一會兒?還要幹嘛?」
我盯着他的眼鏡出神,下意識的抬手,幫他扶了一下下滑的眼鏡。
金絲鏡框觸感冰涼,可他攸的一下抬起的眸子,卻灼的有些燙人。
陸澤謙身量高,我受傷的手卻放的低,導致他爲我消毒時不得不彎腰低頭。
距離在我仰頭抬手的那一刻拉的更近,他垂落的髮絲纏上我的碎髮,在我與他交匯的視線間柔軟飄蕩。
近的可以忽略鏡片的隔檔,清晰的看到他深邃的桃花眼,在儲物間微弱的燈光下,瀲灩生輝。
怎麼會,那麼帥,嗚……
這一刻,我心裏嚎的厲害。
陸澤謙率先移開了眼。
他輕咳一聲:「你得打疫苗,可能,比消毒疼。」
「那學神大人會對我負責麼?」
我的心神還在陸澤謙的顏值裏盪漾,一張口,就是毫無遮攔。
「什麼?」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會陪我去打疫苗麼?」我的思路瞬間清爽。
陸澤謙直起身,將手中剩餘的創可貼塞進我的口袋裏:「走吧。」

-26-
我坐在醫學院的診室裏,看着護士學姐來回忙碌。
細細的水柱從針筒裏推出來,我忍不住往陸澤謙身邊靠了靠。
「男同學,發什麼呆?過來幫她拉一下衣服,她這衣服老往上滑。」
疫苗要打在上臂,衣袖的設計在手臂處收緊,只能把衣領往下拉。
可我的衣領有些彈性,怎麼扯都要往上縮。
原本要出門的陸澤謙聽到學姐的話,僵在原地。
我看着好笑,突然覺得學姐手裏那明晃晃的針筒也不那麼可怕了。
「陸澤謙?」
我生了戲弄他的心思,戳了戳他的手臂:「快點呀。」

-27-
陸澤謙的指尖溫涼。
他的頭偏向窗外,一隻手僵硬的替我拉着衣領。
我憋着笑,歪頭看他。
從我的視角抬頭,僅看到他線條利落的下顎線,以及羞有些發粉的脖頸。
「嘶!」
針突然扎進上臂,一陣刺痛。
我向來忍不了痛,這一下,抓着陸澤謙手腕的力道猛地加重。
他也在這時回頭,似乎是想安撫我的,可目光撞上的那一剎那,又匆匆收回。
陸澤謙的耳根很紅,我也是。
嗚,早知會如此尷尬,我絕對不聽那老嫂子的,穿白色連衣裙。
診室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學姐,醫學院的醫務室看着像個小型醫院哎,是不是畢業後可以在這裏實習啊?」
打完針,用棉球摁着傷口的時候,我沒話找話。
突然落下一件外套,是陸澤謙的。
清冽的木質香撲了滿懷。
「留校實習的話,帶教老師可能會讓你來醫務室值班。」
陸澤謙回答的更快,他一邊說,一邊把外套給我理好,確保我不會走光。
學姐盯着我們喫喫笑:「剛在一起的小情侶吧?羞澀又曖昧。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好傢伙,怎麼能造學神的謠!他生氣了我以後的實驗報告還有考試怎麼辦?
「學姐,你別瞎說,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一邊說一邊觀察陸澤謙的臉色。
嗚,果然很難看。

-28-
後來,我費了三寸不爛之舌,才讓學姐相信,我和陸澤謙真的清清白白。
從診室出來的時候,陸澤謙的臉色很難看,學姐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她說:「學妹,我對不起你,我以爲他是你男朋友,所以才讓他幫你拉衣領的……嗷,其實那衣領,壓根不用他幫忙來着……」

-29-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不知誰先開了口,一時間,整個系都在傳我與陸澤謙談戀愛的事情。
甚至說的有鼻子有眼。
有漫天謠言作祟,我好幾天沒敢跟在陸澤謙屁股後頭。
「屁!學神能爲了普通同學中途扔下實驗?我不信!」
「就是,許安魚傷的是手又不是腿,怎麼就非要人陪着打疫苗了?」
「有一腿,這兩人絕對有一腿!」
「哭死,人人都把陸澤謙當理工直男高嶺之花,誰都不敢下手,哪知道最後被許安魚褻瀆了,無語子!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了!」
學校表白牆的評論區熱鬧一片。
我悲哀的看着微信聊天框,傳緋聞以來,陸澤謙已經兩天沒有回消息了。
也是,好端端的清白被我給毀了,願意理我纔怪!
於是,我飛快的在表白牆上澄清。
很好,沒人信。
我只能祭出大招:「我和陸澤謙真的清清白白,我倆要是在一起,我直播喫 shi!」
……
世界清靜。
舒服。

-30-
學神大人還是生氣了。
物化實驗課上,以前還能容忍我划水的學神大人,今天眼裏容不得一粒沙子。
我好不容易維持的關係啊,這可惡的流言蜚語。
「陸澤謙,上次疫苗多少錢啊,我還沒給你呢。」
我想幫他拿器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問。
「不用。」
他語調冷淡,抬手避開。
「那,今天中午去哪個食堂喫飯呀?我請你,給你賠禮道歉。」
終於快下課,我又逮着機會問。
陸澤謙解白大褂的動作一頓,聲音薄涼:「不是要避嫌嗎?以後和學習上無關的事情都不用來找我。」
不是,我都這樣了,有必要那麼生氣嗎?
和我傳緋聞就那麼委屈你?
我聽得腦袋嗡嗡,然而介於明早要交的物化實驗報告,我決定臥薪嚐膽。
「那物理實驗數據我不會算,還能問你嗎?」
我笑的完美無缺。
陸澤謙勾了一下脣,似笑非笑:「你說呢?」
嘗你大爺的膽!

-31-
「許安魚,你就這樣放棄我家謙神了?」
沈樂成不死心的追着我問。
「這世上又不是隻有陸澤謙一個學神。」我翻了個白眼:「我都那麼努力澄清緋聞了,他還生氣,誰愛伺候誰伺候,姐不伺候了!」
「魚姐,這就是你思路不夠發散了。有沒有一種可能,謙神生氣的原因,是想跟你傳緋聞?又或許,他正好來大姨夫心情不好?」
沈樂成的思路異常清奇。
我翻了個白眼:「你是怕我不圍着陸澤謙轉,你也得不到我給的好處了吧?」
好傢伙,算盤打得我腳後跟都聽到了。

-32-
「想要計算出這個點的數據,首先要將基礎數據按這個公式計算再整合作圖,基礎數據線圖的交匯點,就是實驗結果圖表所需要的數據……」
夜晚的圖書館小陽臺上,我戴着耳機,一邊喝奶茶一邊等邊上的學長幫我算實驗數據。
「許安魚同學,你不聽嗎?」
學長問了兩遍,我才聽清他說了什麼。
把耳機的音量調小了些,我笑:「我不喜歡物理化學,你幫我寫一下實驗報告,我跟老師交差就好,謝謝學長啦。」
學長很好說話的點頭:「好歹收了一節補習課的錢,既然你不學,我幫你把實驗報告寫完吧。」
好傢伙,找什麼高冷學神,這個學長不就很好嗎?
溫柔帥氣好說話,比陸澤謙那個悶騷男強多了!
我正笑的開懷,頭頂突然籠罩下一片陰影。
耳側的聲音異常熟悉。
「這題,錯了。」

-33-
我幾乎被陸澤謙罩在懷中。
他在我身後俯身,修長的手臂撐在我與學長之間的桌面上,另一隻手拿着筆在實驗報告上指指點點。
「這個,計算方式太複雜,導致計算錯誤。」
「這個,你用的公式不是大二課本里的,你想讓許安魚被老師叫去辦公室?」
「這題你看清了嗎?指鹿爲馬,瞎做數據。實驗是求真,不是求對。」
陸澤謙的聲音清冷嚴肅,他手裏的筆頭每點一個地方,學長的臉就紅一寸。
最後,學長不僅害臊的想走,還想給我退學費。
氣得我頭頂直冒煙。
「陸澤謙,你到底想做什麼?」
陸澤謙冷笑一聲,直起身來:「這話要我問你纔對。」
「你明知道他講的是錯的,你還任由他給你寫實驗報告?許安魚,就算是偷懶,你能不能也上點心?」
他的嗓音清冽,每一個字,都砸在我的心窩裏。
「學神大人太抬舉了,我一個物化期中都掛科的學渣,怎麼可能看得出來對錯。」
我收拾起桌上的書:「你不幫我沒關係,但也不能來壞我好事吧?」
「掛科?」陸澤謙眉頭微蹙:「物化考試大題知識點我不是告訴你了嗎?」
「不是誰都看了書就能懂的。」我無奈:「麻煩讓一下,我要回寢室了。」

-34-
陸澤謙竟然會給我道歉。
甚至開始拿着我的實驗報告,給我認真分析。
但其實,陸澤謙本身是沒有錯的。
我一肚子的無名之火,突然就消了。
沈樂成的廢話就這樣闖進了我的腦海裏。
我撐着頭,忍不住盯着坐在學長座位上的陸澤謙笑。
他在給我講題,低緩的嗓音散在四月的夜風中。
柔和的夜燈描摹出他清冷挺闊的側顏,修長的手指捏着尺子描描畫畫,月色下,就連指尖都瑩白如玉。
「陸澤謙。」
我叫了他一聲。
「嗯?」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剛好路過。」他淡淡道。
「哦~那你拿着尺子,是專門來給我講題的嗎?」
我假裝沒聽到,繼續問。
金絲鏡框又不聽話的從他高挺的鼻樑上往下滑。
我沒忍住,又幫他推了一下眼鏡。
陸澤謙的睫毛似乎顫了一下。
他說。
「聽課。」

-35-
陸澤謙在講些什麼,其實我根本就沒聽進去。
只知道那個原本要算到凌晨的實驗報告,突然就在我的手下寫完了。
寫完實驗報告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的手機響起叮咚一聲。
陸澤謙應聲往我這邊看。
我點了點微信聊天框:「陸澤謙,你把學長嚇跑了,人家連錢都退給我了,你可得負責。」
「負責?」他挑了一下眉,目光從我的手機移到我的臉上:「負責可以,但前提,你的學習態度要端正。」
我強調:「我一直都很端正。」
隔着霧濛濛的燈光,陸澤謙默默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應該是有些別的要說的,可到最後,他只問了一句,這麼不靠譜的學長,我從哪兒找的?

-36-
做夢都沒想到,我竟然就這樣搞定了陸澤謙。
直到次日清晨準時上交了實驗報告,我還有些飄飄然。
迎面,沈樂成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朝我走來。
「咋回事,被打了?」
我盯着他額角的淤青,關「八」心「卦」。
沈樂成蔫兒了吧唧的看了我一眼,正要拿過我準備的早飯喫,突然又僵住了:「你自己做的?」
「對呀,感謝你和陸澤謙。」
我一邊說,一邊殷勤的把另一份早餐推到陸澤謙面前。
也不知到底哪句話刺激到了沈樂成,他突然把早餐還給了我,然後屁股一挪,坐到了兩排之後,擠到了我的室友中間……
嗯,那原本是我的位置。
「他咋了?」我疑惑。
陸澤謙啃了口早餐:「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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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過陸澤謙的工作效率會那麼高。
昨天才說的對我負責,今天就已經爲我羅列了一份補習清單。
清晨的光輝鋪在桌椅上,水筆的倒影在紙張上落下沙沙的書寫聲。
陸澤謙執着筆,專心的給我講他定下的學習規劃。
我支着頭,百無聊賴的數着他額前的碎髮。
他的聲音真好聽,清冽的嗓音化在午後的暖陽裏,叫人昏昏欲睡。
嗯,臉也好好看。
想在陸澤謙的鼻子上滑滑梯……
我開始白日做夢。
頭開始一點一點的往桌子上靠。
一隻手托住了我。
他有些無奈,示意我看他筆下的草稿紙:「你根據這個思路,算一下等溫式中的 b 值。」
我枕着陸澤謙的手呆愣了兩秒,下意識脫口而出:「152 根。」
「這是選擇題。」陸澤謙失笑:「聽我講課就那麼困嗎?你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爲什麼從來沒有在生活中看你穿過灰褲子。」
人一困,就管不住嘴。
等我的腦子追上我的嘴,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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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瀲灩的桃花眼隔着清冷的鏡片,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清透的鏡片映出我這張老色批的臉。
危!
我老臉一紅,扭頭就躲。
奈何陸澤謙的手還撐着我的側臉,他輕輕用力,就把我的臉掰了回去。
「發朋友圈是因爲體育選修課作業。」
「許安魚同學……不要總是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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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一整天……直到夜裏和閨蜜出去散步,我都在浮想聯翩。
「你說,陸澤謙是不是覬覦我?不然爲啥會給我輔導作業?明明我只是想要答案。」我戳了戳閨蜜。
閨蜜日常覺得我不守女德,不理我。
可實際上,分明是陸澤謙不守男德!
就在剛纔,他又發了一個做俯臥撐的視頻。
雖然不是灰褲子,穿的也很嚴實,可那身材,肉眼可見的嘶哈嘶哈。
「嗚嗚,體育選修課的老師到底是什麼神仙啊,竟然能讓陸澤謙下凡。」
我挨着閨蜜流口水。
閨蜜也很興奮:「確實,朋友圈從來沒有這麼爭奇鬥豔過。」
「不過……」她話音一轉。
「陸澤謙不是把作業設置成僅老師可見的嗎?」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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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表示,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陸澤謙在朋友圈發選修作業。
她對象寢室也沒看到過。
然而室友們看到的陸澤謙朋友圈,和我是一模一樣的。
夜裏,我、閨蜜、室友圍在寢室的桌子前,面面相覷。
「你們說……」
我嚥了一下口水:「學神大人,是不是在勾引我?」

-41-
我看陸澤謙的眼神實在談不上清白。
有時他分明在目不斜視的講題,可講着講着,就紅了耳朵。
然後他拿起書蓋在我的臉上,叫我專心。
「陸澤謙,你這樣天天給我講課,不怕被傳緋聞嗎?」
我抱着書笑。
「謠言止於智者。」
他抬眼,眼底似有笑意:「然而我不是智者。」
我抱着他給我帶的奶茶,呆愣。
這算是暗示嗎?
學神大人怎麼可能不是智者?
「那我不聽課,你也不生氣?」
陸澤謙的眼神突然飄忽了一下。
不知想了些什麼,竟然紅了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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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主動出擊。
我約了陸澤謙出去玩,出門前,室友祭出了她們珍藏已久的首飾和香水,給我使勁兒的倒騰了一番。
窗外湛藍的天倒映在梳妝鏡中,鏡中人的臉上,飄着兩朵紅雲。
我想了想,挑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出門。
只是,我並沒有在樓下等到陸澤謙。
原本他提出,他會來寢室樓下等我。
沈樂成使勁兒的調侃我,說陸澤謙忙着挑衣服,學神二十年開一次花,嬌的很。
我想了想,決定自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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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寢樓下人聲鼎沸,圍觀的同學在草坪上聚集,裏裏外外圍了三層的人。
我站在人羣外的花壇上,透過擁擠的人潮,看到了中間空地的一對璧人。
着黑色風衣的少年身材頎長,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金絲鏡框在暖陽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清冷流暢的下頜線。
站在他面前的女生生的柔弱美麗,一身潔白的衣裙,彷彿風一吹就會隨風而去。
醫學院的高嶺之花陸澤謙和隔壁學校的校花,般配極了。
四周歡呼起鬨聲四起,襯的我這一身白裙子格外的諷刺。
許安魚啊許安魚,真是慣會自作多情。
兩個小時的妝,一個上午的倒騰,白瞎。

-44-
次日補課的時候,陸澤謙給我道了歉。
說他臨時有事耽誤了,不是故意爽約的。
我說沒關係,那天我也沒去。
他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說,只是被我打斷了。
今天,依舊是他在講課,我在走神。
其實我是真的不想學物理化學,纏着陸澤謙的初心,也只是想要走點綠色通道。
我本來就是不想補課的。
結果色迷心竅,鬼使神差的,就成現在這樣了。
原本我可以直接微信上和他說,不需要補課了。
可不知出於什麼心思,我今天還是來了。

-45-
陸澤謙講的很認真,那本被他寫着「許安魚」名字的筆記本上記了很多重點與題目。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眉眼。
陸澤謙這樣的人,連眉宇間都是淡淡的傲氣。
於我,確實遙遠了些。
「困了?要不眯一會?」
他突然停下,偏頭問道。
「不用,你直接把答案告訴我吧。」
我翻開物化習題冊上的作業,說道。
「不行,你這樣考試怎麼辦?」陸澤謙蹙眉:「要不我換個解法?」
他話音溫和,連眸光都帶着春季的暖意。
隔壁校花知道你對別的妹子那麼體貼嗎?
「算了。」我收回自己的本子,道:「陸澤謙,其實你不用對我那麼負責。」
「實話告訴你,這些天你講的課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我一點也不想學這些。」
「這一點上我要和你道歉,浪費了你的時間。」
「事實上,我只是希望你作爲一個實驗組的同學能給我幫幫忙,考試的時候稍微給點好處,至於作業,你直接把你的給我抄就行了。」
陸澤謙的神色一寸寸變冷:「許安魚,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面無表情:「坦白講,我就是想不勞而獲。」

-46-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話激怒了陸澤謙。
按理,不再需要他幫忙補課,對他來說是解脫纔對。
可他卻冷笑連連:「許安魚,上了大學,你就這麼糟踐自己嗎?」
「學神看不起學渣,所以用糟踐這個詞麼?」我反脣相譏。
「看不起?我倒真希望你是學渣。」
陸澤謙氣的摘了眼鏡,往日清冷的眉眼間盡是煩躁。
「簡單的物化題你全說不會,明知答案是錯的你還是抄,明明會做的題你空着交白卷,現在還說出喜歡抄作業作弊這樣的話?」
「你以前的豪言壯志去哪裏了?四年前掛在嘴上的夢想都餵狗了?」
我愣住。
窗外吹來的風亂了少年的鬢髮。
心臟隱祕的角落,開始無聲的跳動、刺痛。
良久,我站起身。
我的聲音又低又啞:「你認錯人了吧。」
陸澤謙看了我很久,到底是點了點頭:「嗯,你不是許安魚。」

-47-
世界上最諷刺的事情,就是我不是我。
許安魚不是許安魚。
陸澤謙和我提四年前,可四年前,我從未見過他。
也是,那個時候,許安魚纔是被仰望的存在。
她可以看不到很多人,卻無法阻擋,有很多人凝望着她。
我翹了下午的物化實驗課。
今天是弟弟的生日,我買了車票,決定回家一趟。

-48-
我家在一條巷子深處,推開大門,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
他們顯然沒想到我會回來。
「喲,這不是老許家的物化高材生麼?有年頭沒見了吧?」
繼母的妹妹笑的譏諷。
她的話像撕破沉默的刀口,一個菸灰缸隨着她的話音,自父親的手中砸來。
「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你也敢來!」
他喘着粗氣,指着我破口大罵。
菸灰缸在我的手肘上砸出了血,我低着頭:「我想來看看。」
「看什麼!有什麼好看的?你害死你弟還不夠,還要來看好戲是不是!你竟然還有臉繼續學那個害死人的專業!」
繼母突然從屋中跑出,瘋了一般的揪住我的衣領撕扯我的頭髮。
「怎麼?害死你弟還不夠,還要害死我們全家?」
「你個刻薄玩意兒,你就是嫉妒你弟,故意害死他,都是你害的!你個女娃,你怎麼不去死?就該你去死!」
劇痛,蔓延至全身上下。
我顫抖的蜷縮在地。
繼母那一家還在指着我痛罵。
父親狠狠的吸着煙,眼神恨不能將我千刀萬剮。

-49-
十八歲之前,父親也很疼愛我。
衆人都知,許家夫妻以恩愛出名,而我是許家唯一的千金,是父親的掌上明珠。
可不知旁人從何得來的消息,原來,許家還有一個八歲的男童。
那夥人綁了許安生,意圖撕票。
那天,老宅刺耳的電話鈴聲伴隨着母親的哭聲叫囂了一整天。
母親本就重病纏身,當即就氣的暈厥,被 120 拉走。
父親跪在我的面前,求我一定要救救弟弟。
可笑的是,在此之前,我從不知道,我竟有還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50-
「我是個學生,我救不了他,報警吧。」
我的手機被父親拍落:「不許報警!」
商戰,是一場看不見的硝煙。
父親不敢報警。
他怕警察查案順藤摸瓜,查到公司的紕漏。
他僱了人,想自己解決問題。
只是,他們缺一樣,能夠炸開那道鐵門的東西。
他幾乎瘋了一樣的抓着我的肩膀,用力的搖晃:「你不是會做炸藥嗎?做出來,我就有辦法救他!」
那年,我以全國青少年物理化學競賽第一的成績被特批加入高等學府的科研小組。
各大媒體的報道鋪天蓋地。
我一時興起,做了個小型炸彈,炸了家裏的魚塘。
卻不想,被父親銘記在心。
我冷冷的看着他:「我不會做的,我勸你現在就報警,不然他必死無疑。」
他急的咆哮。
像個戲臺上的小丑到處周旋,坐立不安。
最後,我被他關進了實驗室,沒收了所有的通訊設備。
父親說,如果兩日內不交出東西,他就會斷了母親的醫藥費。
或許是憤怒使然,又或許是年輕氣盛,那時的許安魚妥協了。

-51-
走出許宅的時候,陰雲密佈,滂沱大雨。
我的膝蓋上破了好大一塊皮,血水混着雨水落進泥地裏,我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路邊的廣告窗裏燈光亮起,雨水順着玻璃窗落下,裏面報紙上的頭版頭條歷經多年,仍清晰可見。
同樣清晰可見的,還有窗燈映出的,狼狽不堪的我。
以及……
在我看清之前,一雙手遮住了我的眼睛。
「別看了。」
一件外套輕輕落在我的肩頭,清冽木質香瞬間將我籠罩。
眼前陷入昏暗,我的睫毛在他的指尖顫動。
「陸,澤,謙?」
我疑惑的聲音壓抑而顫抖。
「是我。」
他彷彿怕驚擾了什麼,聲音輕且低沉。
「你怎麼在這裏?」
明明白天,他還很生氣。
我伸手去撥他的手,他卻固執的捂住了我的眼睛:「許安魚,不許看。」
我徹底陷入黑暗。
眼淚,卻忍不住溢出,沾溼了他炙熱的掌心。
遮住我眼睛又有什麼用呢?
此前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我已經將這上面的字爛熟於心。
「許家唯一繼承人許安生橫遭綁匪,疑似死亡。」
「私生子慘遭撕票,許氏夫婦鬧翻疑矛盾,兇手到底是誰?」
三年前的今天,許安生還是死了。
因爲,從未有過敗績的許安魚,失敗了。

-52-
周遭很安靜,靜的每一滴雨落都清晰可聞。
陸澤謙默不作聲的站在我的身邊,像個隱形人。
唯有眼皮上熾熱的溫度,告訴我他仍然固執的存在着。
我躲在陸澤謙刻意營造的黑暗裏,試圖控制不斷溢出的眼淚。
「陸澤謙,我好累了,我們回去好不好。」我的聲音還帶着哭腔。
「好。」
他替我理了理衣衫。
老宅外巷子的小路崎嶇不平,陸澤謙揹着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巷子外走。
搖搖晃晃。
耳畔,只有腳落地時雨水的飛濺聲,風吹動時雨傘的嘩啦聲。
我的頭埋在他寬闊的肩膀裏,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他沉默着,揹着我向前。
直到我哭的脫了力,手握不住傘柄,雨傘的傾斜遮擋了陸澤謙眼前的路,他才停下了腳步。
傾斜的黑色雨傘擋住了路燈照來的光,這一刻,他與我一起,存在於黑暗之中。

-53-
陸澤謙家原來與我家那麼近。
被雨淋溼的衣服弄溼了他家的沙發,我有些侷促的坐在原本乾淨整潔的沙發上,盯着腳上有些偏小的小白兔拖鞋出神。
方纔哭的太狠,此刻突然坐在陸澤謙的家裏,頭頂還打着盞亮堂堂的燈,我尷尬的要命。
「喝點熱水暖暖吧。」
腳步聲從側方傳來,我連忙收起了在背後偷偷擦沙發的手。
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被他腳上的拖鞋吸引。
大號的灰兔子拖鞋,換做從前,我絕對不相信傳說中的學神會有這樣的癖好。
「你女朋友腳好小啊……」
我接過水,鬼使神差的,一句話脫口而出。
氣氛陷入詭異的安靜。
我一抬頭,卻見陸澤謙的臉竟然爆紅到了耳朵根。
連脖子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咳,我沒有女朋友。」
對視了片刻,陸澤謙終於不自在的別開了視線。
聲音還帶着些奇異的啞。

-54-
靠北,我都親眼看到陸澤謙送隔壁校花向日葵了,他竟然說自己沒有女朋友。
我當然不信。
可偏偏陸澤謙認了真,非強調他和隔壁校花沒有半毛錢關係。
「我不認識她。」陸澤謙微微蹙眉:「她本來說找我有事,結果我一過去,周圍就圍過來很多人,她突然開始和我告白,我被圍在裏面出不去,所以纔沒有及時來找你。」
我當然不信。
陸澤謙之前可不是這樣和我解釋的。
「聽沈樂成說你下樓前打扮了好久呢,還說不是女朋友。」
我調侃的口氣多少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
畢竟那天,我本來是要告白的來着。
「況且,你們都穿上情侶拖鞋了,還遮遮掩掩什麼嘛,放心,好歹師徒一場,我會替你保密的。」
我衝他挑了挑眉。
陸澤謙他扶了一下眼鏡,隔着清冷的鏡片,他微微上揚的眼角隱約有些緋紅。

-55-
「我……」
「你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不是實驗課嗎?」
我打斷他。
要不是看在他今天安慰我的份上,這樣敢做不敢當的男人我抬手就是一拳。
「你今天沒來上課。」
陸澤謙頓了一下:「對不起,我不放心,擅自給你的家人打了電話。」
剛剛平穩的情緒在這一瞬間風雨飄搖。
我笑不出來了。
「他們……是不是罵你了?」
許安生死後的許家,像個關着無數瘋狗的牢籠,陸澤謙打電話去問我爲什麼沒有去上物化課,一定被罵的狗血淋頭。
骯髒的許安魚,不該存在的許安魚,失敗的許安魚,到底還是攤開在了他的眼前。
很,丟人。
陸澤謙卻輕咳一聲:「抱歉,我把你家人罵了。」
「……」
謝謝,想象不出來陸澤謙罵人。
但有被安慰到。

-56-
「今天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打理好自己後,我準備離開。
比起我亂七八糟的人生被血淋淋的攤開在陸澤謙的面前,我更在意的是,陸澤謙竟然在意我。
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在意我。
MD,真的渣死了。
身後緊跟着傳來陸澤謙的腳步聲。
我在鞋架上找了好一會,都沒有找到我的鞋子。
「許安魚。」
陸澤謙在身後叫我。
我沒有理他,煩躁的一陣亂找。
「許安魚。」
他的聲音低沉又無奈。
不是,陸澤謙女朋友知道他男朋友在家對別的女同學依依不捨嗎?
一想到我穿着人家對象的拖鞋,還頂着被三的風險,我的火氣就蹭蹭蹭往上冒。
我踢了鞋,光着腳,在玄關處亂轉。
一不小心,就踩在了陸澤謙的腳上。
手腕忽的被拉住,膝彎一輕,視線裏,天花板上極簡的吸頂燈一晃而過。
「這雙拖鞋,本就是給你準備的。」
伴隨着一聲低嘆,我墜入一個滾燙而炙熱的懷抱。

-57-
我又被陸澤謙抱回了沙發上。
他站在我的面前,手裏的乾毛巾一下一下溫柔的擦拭着我的溼發。
我的鼻尖觸及他的衣釦,視線在他晃動的衣襬間錯落。
「所以,你初中的時候就認識我了?」
我腳上的小白兔在陸澤謙的褲腿邊一晃一晃。
「確切的說,是初三。」
他蹲下身與我平視,火樹銀花在他眼中綻放。
「放學的時候,你總走在我的前面,包上的小兔子掛件跟着你一起蹦蹦跳跳。」
「你喜歡去鄰居家串門,好像有很多好朋友。」
「那時候我就想,或許有一天,你也會敲響我的門。」

-58-
「那時候的陸澤謙,一定等的很辛苦吧。」
我從來沒想過,在我平淡無奇的青春裏,竟有這樣一個人,永遠在背光之處等我。
「許安魚的光芒太過耀眼,要追上你,確實廢了不少力。」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頭:「那時候我就想,一定要成爲像許安魚一樣優秀的人,或許,你就會看到我。」
他的掌心燙的我眼眶發熱。
「可是許安魚很差勁。」
我的淚水滴落在他的白襯衫,暈染。
「現在的許安魚,什麼都做不好,沒有人會喜歡失敗的許安魚。」
現在的我,一看到題目就頭痛。
只會抄作業、逃課、作弊、逃避現實。
不是陸澤謙想成爲的,優秀的人。
「誰說的。」
他拂開我額間凌亂的溼發,灼灼目光探入我的眼底:「陸澤謙很喜歡。」
「你看,我終於能夠出現在你的眼底。」
四目相對。
我終於忍不住,再次崩潰大哭。
「陸澤謙,你什麼也不知道。」
「他死了,他死了,許安生死了!」

-59-
「許安魚,你干涉不了別人的命運的。」
微微粗糲的指腹擦過我眼角的淚珠,他擁我入懷:「許安生,也沒有資格干涉你的命運。」
「安安,你只是受害者,你不是加害者,更不會是失敗者。」
清冽的木質香安撫人心。
我將頭埋在他的頸窩,沉默。
用來炸鐵門的炸藥,根本沒那麼講究。
可我卻失敗了。
至今,都沒有查出原因。
所有的怒罵和羞辱,所有的責難和針鋒相對,險些將我逼瘋。
那個曾經萬衆矚目的物化天才,可悲又可笑的,敗給了素未謀面的許安生。
我當然知道他的死與我無關。
報警。
我勸過。
該做了,我也做了。
就算繼母真想把我送進警局,也沒有任何理由。
因爲當時,我是一個被反鎖起來,沒有任何行爲能力的人。
造成這個後果的,是我的父親。
與我無關。
世人說,天才都是瘋子。
是的。
我不憐憫許安生的死亡。
我只在意,我的失敗與成功。
但是我失敗了。
所以許安生的生日,成了許安生的忌日。

-60-
可能是陸澤謙白天的話刺激了我,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回到這爛到泥地裏的許宅。
但,還是不行啊……
還好,我得到了陸澤謙。
他,懂我。
我與他額頭相碰。
溫熱的氣息相交,鼻尖相抵。
隔着鏡片,他一向清冷自持的眸子裏,春色撩人。
該死的禁慾。
陸澤謙依舊半蹲在我的面前,他怕我着涼,一隻手撫着我的背,另一隻手正在往我的腿上蓋毯子。
從安慰我開始,他似乎已經蹲了許久。
我疑心,他的腿都快蹲麻了。
可我不想管。
「陸,澤,謙。」
「嗯?」
他氣息凌亂。
嗓音啞的要命。
我的指尖從他的眉骨往下滑,輕輕的,蹭過他高挺的鼻樑。
涼涼的眼鏡被我丟在了沙發上。
我勾着他的脖頸,全身的重量都丟給了他。
我清晰的察覺到,陸澤謙的身軀顫了一下。
隨即他的脊背便順勢靠上了身後的茶几,方寸大亂。
他比我早一步,吻住了我。
絢爛的煙花在腦海中綻放,眼鏡就像他清冷剋制的封印,他眼底失衡而滾燙的情緒在這一刻衝破牢籠。
脣舌溫熱,他纖長的睫毛在我的面頰顫動,如撲朔而動的蝴蝶。
「陸澤謙……」
「嗯?」
「一直只喜歡我,好不好?」
我聲音微弱。
他未語,胸腔卻在顫動。
我偷偷睜開一隻眼。
卻見他眼角緋紅,白皙的面容上紅霞撩人。
我被他捂住了眼睛。
「過去,現在,未來。」
「從來都只有你。」
「陸澤謙喜歡許安魚,就像……宇宙中的原子,永遠不會湮滅。」
時間會讓我們彼此重疊,生生不息。
番外-陸澤謙

-1-
初三轉學的那天,我第一次見到許安魚。
週一國旗下講話,她站在講臺上,聲音清脆,眉眼彎彎。
夏日陽光耀眼,她站在陽光之下,像一朵嬌氣又熱烈的向日葵。
當時我覺得,好學生的光芒,實在灼人。

-2-
第二次見面,是在體育課。
有男生拿着情書和精美的巧克力向她告白。
她躲在我的身後,悄聲說:「同學,江湖救急,大恩不言謝!」

-3-
第三次見面,是在新家外的巷口。
她穿着雪白的連衣裙,抱着幾個精美的小禮盒,一家一家的敲響鄰居的門。
書包上的小兔子掛件一跳一跳。
她的高馬尾也一晃一晃。
不小心甩到了我的肩膀。
她回頭笑的俏皮:「抱歉呀!」
巷子裏的落日的光影拉的很長,小姑娘明眸皓齒,滿目霞光。
目送她蹦蹦跳跳的跑遠,我駐足在巷口的便利店,鬼使神差的,買了雙小白兔拖鞋。

-4-
初三的陸澤謙爲初三的許安魚準備了一雙小白兔拖鞋。
懷着隱祕的心思,鞋櫃裏,還有一雙大號的灰色兔子拖鞋。
我的父母常年在國外,空蕩無趣的人生裏,我竟無比期待許安魚的到來。
只是我忘了,新家與許安魚家隔了兩條巷子,不遠,但也稱不上鄰居。
那天到了夜裏,敲門聲也沒有響起。

-5-
後來,我壓線和許安魚考了同一所高中。
很驚險。
再然後,我報了物理化學的補習班。
可惜,她是快班,我是慢班。
許安魚是上午上課,我是下午上課。
物化老師很喜歡她,說有許安魚在,她可以少講半節課。
於是下午的補習課上,永遠都能從老師嘴裏,聽到許安魚的名字。
我突然覺得,好學生的光也沒有那麼灼眼。
我也想試試,站到光明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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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魚在全國青少年物理化學競賽中取得頭籌的那天,我終於被老師調到了快班。
快班的學習內容對我來說綽綽有餘,我想,就算當着許安魚的面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我應該也不會出洋相。
然而那幾天,許安魚都沒有來上課。
老師說,許安魚得到了某高等學府的保送資格,如今正跟着導師進行科研。
整整一個月,關於她的信息,我只能於報紙上窺見。
老師說,許安魚會回來的。
她熱愛這個學科,也同樣熱愛這羣老師同學。
只可惜,後來父親身體不佳,我出國了。
直到出國的前一天,我都沒有等到許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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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她,是高三。
確切的說,是在高考志願上,我看到了她的字。
許安魚的字跡和她一樣秀氣,可惜的是,她的志願與她曾經的夢想截然不同。
她似乎放棄了保送的名額,選擇了新的學校。
這不像她。
但我還是跟着填下了志願。
焓變爲熵,負變爲正。
如果說陸澤謙的世界是絕對零度,那麼許安魚就是我平淡無奇的人生裏,唯一透過狹縫照進來的光。
陸澤謙對許安魚的愛,依然自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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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初,疫情來的很突然。
那一年的網課,我與她唯一的相見,是班級羣跳動的文字。
「誰能告訴我爲什麼這個專業也要學物化啊,靠北!」
她似乎不開心,可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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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高中的時候,我就加過許安魚的微信。
她估計也不知道我的存在,直到大二的那天夜裏,置頂的頭像突然跳出紅點。
我措手不及,囁嚅的說了一句,我有三條灰褲子。
畢竟我不能給她留下邋里邋遢的第一印象。
回完這條消息,我就下牀打了沈樂成一頓。
出的什麼餿主意,叫我在朋友圈勾引許安魚,還說灰褲子別有風情。
風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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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線下上課的伊始,我就覺得許安魚變得很奇怪。
很,陌生。
她上課心不在焉,她考試意圖作弊,她有很多不會的物化題,想要從我這裏得到答案。
可明明,這些對她來說,都是一眼就知道答案的東西。
我甚至分不清,她是真的不會還是假的不會。
沈樂成抱着百度在我身邊神神叨叨,說有一招,叫「欲拒還迎。」
「有沒有可能,許安魚看上你了,故意裝不懂啊?物化大神不懂物化,這不是扯淡嗎?」
他給我支了個招,讓我不要傻傻的直接告訴她物化答案。
「你看,她對你別有所圖,你也對她心懷不軌,你不如也來一招欲拒還迎。」
他衝我擠擠眼:「不要不解風情啊謙神。」
說實話,我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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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許安魚越來越陌生了。
小姑娘還是很愛笑,可她眸中的笑意,是漫天星辰破碎的星光。
她害怕物理化學。
給她補課,或許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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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電話,是我在遇到許安魚後的人生裏,第一次失格。
記憶裏,她是天之驕子,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仍然不驕不躁的大小姐。
是嬌氣又燦爛的向日葵。
我想,她的成長環境定然與我冰冷的家不同。
許安魚的父母是財團有名的模範夫妻,她的人生應是幸福美滿的。
我又錯了。
那混亂又骯髒的許宅,配不上我嬌氣的小姑娘。
他們折斷了她的翅膀,揉碎了向日葵的花瓣,耗盡她的生機,踩進泥地裏,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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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的小巷。
只有櫥窗微弱的光,映着她發白的面頰。
屋檐落下的雨滴連成線,壓斷青石板路的泥縫中,掙扎而生的脆弱枝芽。
許安魚是很愛乾淨的。
可此刻,她身上有泥,髮絲凌亂,瓷白的肌膚沾了血,愛笑的雙目失了焦。
她像櫥窗裏的洋娃娃,脆弱、無神、又不堪一擊。
他們否定她、辱罵她,把嬌氣的向日葵,變成了菟絲花。
我不敢出聲。
怕……驚擾她。

-14-
嬌氣的小姑娘撲入懷中的那一刻,我知道,於許安魚的人生,陸澤謙來的還不算太晚。
她的氣息灑在我的脣齒間,含糊不清的問我:「一直只喜歡我,好不好?」
如果生活是化學平衡,許安魚的一言一行,都在移動着我的平衡。
這一刻,我的心跳的很快。
許安魚曾經無數次於夢中向我走來,第一次,如此真實,觸手可及。
許安魚同學,我們終將會回到萬丈光芒中去。
這一次,換我站在你的前面。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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