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衷,情終

舔了心上人六年,終於準備步入結婚殿堂。
試紗那日,我打算向粉絲們官宣這段戀情,便籌備了一場全網直播。
我悄悄舉着攝像頭靠近他,卻正巧拍到他對別人嗤笑:「這種肚子裏死過人的貨色,玩玩就算了,誰會當真啊?」

-1-
「江氏總裁的口味真是越來越 low 了,這種不入流的網紅也下得去嘴?」
「嘖,這波熱搜預定,某音一姐塌房實錄——」
「快截圖!她臉白得跟死人一樣!」
猩紅的彈幕如血瀑般滾過屏幕,我死死盯着鏡頭裏交纏的肢體,指甲掐進掌心沁出血絲。
江肆漫不經心捻滅雪茄,昂貴皮鞋碾過滿地的玫瑰花瓣——
那是他今早親手插在我牀頭的。
「解釋?」他忽然輕笑出聲,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條斯理整理着袖口,「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沈願。」
我踉蹌着撞上冰冷的玻璃幕牆,還未顯懷的小腹傳來陣陣抽痛。
三天前,我發現自己懷孕。
當晚他似有所感,溫柔地撫着我的小腹說希望同我有個孩子。
我被幸福包裹,覺得這個孩子就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我本想借着今天的機會告訴他的。
可當時的溫柔猶在耳畔,此刻卻化作淬毒的匕首:「江太太的位置都還沒坐上,就開始做夢了?」
直播間人數瞬間飆至百萬。
「不是說要給我驚喜?」他忽然掐住我的下頜,昂貴的古龍水裹挾着陌生香水味,「沈願,在網上演了這麼久深情,是不是沒想過我也有掀桌的權利?」
腕錶秒針的嘀嗒聲混着此起彼伏的快門聲,將我們釘死在道德審判臺上。
記憶突然倒回定情那日,暴雨中的少年撐着黑傘回頭,睫毛上凝着細碎水珠:「沈願,要不要跟我私奔?」
那時他掌心的溫度,此刻正烙在我脖頸動脈處,卻是要將我推下懸崖的力度。

-2-
江肆的嗤笑和審問還在繼續。
我只覺得眼前所見愈發模糊。
「沈願,你裝什麼純啊?」他兩步上前,兩指死死捏住我的下巴:「分明都跟別人睡過了,還在網上裝得這麼深情。」
我含淚連連搖頭,餘光瞥見設備上直播間人數飆升,彈幕瘋狂滾動,卻已經無暇顧及。
短短幾分鐘,我宛若被凌遲。
「沈願。」他笑:「如果不是認識你這麼多年,我都差點要被你騙進去。」
「還好,我早就知道像你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被好好對待。」
極致的悲傷和衝擊導致我大腦一片空白,我餘光空洞掃向角落笑得無奈又恬靜的江家表小姐,謝晚吟。
腦子裏瞬時浮現了那晚的場景。
三年前的深夜小路。
謝晚吟給我發信息,說她喝醉了,問我能不能去接她。
那時我對謝晚吟對江肆的心意只是隱隱有所察覺,卻不算明瞭。
雖然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我也只當是我自己太敏感。
又念及她是江肆的家人,我理所當然覺得自己要愛屋及烏。
雨天,黑夜。
「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來喝酒?」我扶着路都走不穩的她,問道。
女人喝得酩酊大醉,卻仍舊得體。
只是溫柔別過自己的鬢髮,柔聲道:「我愛的人不愛我了,有人搶走了他。」
我語塞,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覆,只好拍了拍她的背:「他不值得。」
然而誰也沒想到,只這一句話,謝晚吟就瘋了。
她驟然揮開我的手,聲音淒厲如女鬼:「你懂什麼?!我跟他纔是天生一對!」
「我……」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謝晚吟魔怔了,只是一味喃喃後退。
那幫混混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同樣酩酊大醉的三個人,吹着流氓哨,嘴裏說着最下流的話,一隻手開始解褲帶。
「沈願,你想想辦法啊!」謝晚吟的聲音和ṱŭ̀ⁿ那幾個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成爲那晚我的處刑曲。
我頭皮炸了,心臟快跳出胸膛,又想到謝晚吟喝醉了酒,正想讓她先跑去叫人,她就先一步打斷了我。
「大哥,她身材比我有料多了,你們睡了她,就放過我吧,啊?」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下一刻,只覺得腰身被人從後重重一推,直接撞進了那幾個男人的懷裏。
「喲,還會投懷送抱,哥幾個,這娘們兒真帶勁兒啊!」
……
「沈願,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捏着我下巴的力度愈發大,我被疼痛拉回思緒。
看着眼前的戀人,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陌生是因爲他跟這兩年在我面前的樣子儼然不同。
熟悉是因爲,在我最開始追逐他的那幾年,他似乎……
就是這個模樣。

-3-
急劇的悲傷和絕望把我吞噬,我喫力地轉頭看向站在角落的女人:「謝晚吟,你分明知道那晚的事根本……」
「姐姐。」她率先開口,憐憫地嗔怪:「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哥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
話落,我如墜冰窟。
看着江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我就知道自己百口莫辯。
「你跟她廢什麼話?」江肆看一眼謝晚吟,重重甩開我。
我慣性踉蹌兩步,還是沒站穩,摔坐在地上,挎包掉落,裏面的藥瓶滾落。
手掌也蹭得火辣辣地疼,連帶着我的心臟一起。
我半伏在地上,另一隻手死死攥着胸口的布料,窒息感翻天覆地湧來,額角青筋狂跳。
「藥……」我掙扎着向滾落地上的藥瓶伸手,但還沒夠到,瓶子被女人的高跟鞋輕輕撥遠。
崩潰地緩緩抬頭,謝晚吟爲難蹙眉,一臉不認同:「沈願,你不能總是用這一套戲弄人呀。」
我指尖一頓,江肆聲音更加戲謔譏誚:「同樣是科班出身,沈願,你面試的演技如果跟這種時候一樣好,我看晚吟的影后位置,給你坐還差不多。」
心臟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扼住。
身體一軟,再也無法支撐自己,就要往下倒。
失去意識之前,眼前一隻指節分明的手撿起藥瓶。
然後大步上前,虛扶住我無力的身體。

-4-
醒來的時候是在江家。
恍惚睜開眼,入眼的是透明的輸液管,以及兩個穿着白大褂的家庭醫生。
江肆抱臂靠在門邊,一派漠不關心的樣子。
我悶哼一聲,試圖把自己撐起來。
餘光瞥見一旁的手機,我心中囫圇想着,網上那幫人大概已經吵翻天了。
「醒了。」
見我動作,眼前幾人紛紛看來,江肆眸光微動,但話卻不是他問出來的。
後背被人託了一把,恍惚間,和昏迷前的那個感知如出一轍。
我被人扶穩,疑惑轉頭看去,是江聞生。
那個我只見過一面,幾乎只活在傳聞裏的本家真正掌權人。
江肆在 H 市的地位已然不俗,但分支的長子終究比不上本家的家主。
「舅舅。」
我動了動脣,不知道怎麼稱呼,隨着江肆叫他一聲,乾裂的刺痛感瞬間又讓我閉嘴。
「既然分手了,不必這麼叫我。」
幫助我坐穩後,江聞生禮貌地撤回手。
江肆這纔有反應,但大概是礙於江聞生在場,諷刺的意味收斂許多:「分手?舅舅,你太小看她牛皮糖的程度了。」
我脊背微僵,江聞生卻沒接他的話,只是兀自繼續看向我:「還要斟酌一下嗎?」
我怔忪,他繼續:
「可是你差點死在那。」
話落,我徹底回神,昏迷前種種在腦中快閃而過。
緩慢轉頭,看向江肆。
他眼中冷漠,卻仍是一派對我的勢在必得,與有恃無恐。
我眼眶囫圇一酸,眼淚又掉下來了。
可這滴眼淚似乎成了他的助興劑。
我想到過去數次我落淚的時候,他眉宇間總是同我一起縈繞着愁緒。
極大的反差,讓我又一次眩暈。
「江肆,其實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對吧?」
其實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堅持了這麼多年,總是難免想不通。
他沒說話,只是兀自點了根菸,指尖猩紅明滅,江肆眉宇間又閃過一絲不耐:「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副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你的樣子?」
「我愛不愛,重要嗎?」他笑得殘忍,兩步上前,俯身看我:「你離得開嗎,沈願?」
我又想起學生時期爲了追逐他,想方設法制造機會偶遇他自己。
還有把他隨口一句話都放在心上,然後橫跨半個城市買來他喜歡的那家糕點後,全班țŭ̀⁷鬨笑:「沈願,沒想到你對江肆用情至深啊!」
我的臉一路燙到耳根,遞出去的手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手上一輕,糕點被他接了過去。
我心中還沒來得及歡喜,袋子就又被他交給別人:「大家分着喫吧,這東西我已經膩了。」
笑容僵在臉上,他笑意溫柔生疏:「沈願,你不會介意的吧?」
時光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地重疊在一起。
經年過去,我終於意識到,他從未變過。
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
一如既往地,有恃無恐。
「不。」
我空洞地看着他,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麻木地砸在手背上。
吊瓶裏的液體見了底,醫生替我拔去手背的針頭。
然後,我聽到自己說:「我們解除婚約吧,江肆。」

-5-
江肆臉上的笑意微微一僵,繼而面無表情地看着我,眉眼不耐:「又鬧什麼?」
「沈願,別跟我玩這招,我不會哄你……」
「不用你哄。」我的眼淚好像都要流乾了,心中空前平靜:「我們算了吧。」
話落,我坐起身,把身上的被子撥開。
直到我站起身,從桌上拿過包後,江肆才終於動了。
「沈願,你最好別哭着求我。」
我沒說話,只是頷首繞過他。
走到門口的時候,江聞生先一步拉上門把手。
我抬頭看去,他低聲說:「我送你。」
見我停頓,他解釋:「順路。」

-6-
江聞生不喜歡用司機,一般都是自己開車。
車上很靜,靜得甚至能聽到暖氣運轉的聲音。
我坐在副駕駛上,偏着頭看窗外路燈一盞盞閃過。
「餓嗎?」
他問。
我搖了搖頭。
江聞生說自己正巧在附近會所應酬,沒想到就這麼湊巧。
「劣質基因,讓你見笑了。」
這說的是江肆。
我勉強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隨口說了句「沒事」。
「去哪兒?」見我微微一頓,楚聞生解釋:「剛剛那個氛圍,如果不那麼說,他大概還是要爲難你。」
我想到江肆惡劣的性格,苦笑一聲,不置可否。
隨口報了個地址,車緩緩往前開。
半晌,終於鼓起勇氣,拿出手機。
私信果然爆了,我木然地看着一條接着一條刷新的評論和惡意。
「這都塌房了,我真的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原來她的男朋友是江肆,我嘞個乖乖,那麼位高權重的人居然甘願配合拍視頻,看來是真愛了。」
「真愛有什麼用,攤上這種人渣。」
……
諸如此類評論,充斥着我各個賬號的私信和評論區。
我的事業好像爛了。
連帶着我的愛情一起。
這是我腦子裏唯一的想法,但我卻一點情緒也沒有。
「你……」
我啞着嗓子開口。
江聞生似乎看懂了我的爲難:「叫我名字就行。」
我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爲什麼這麼對我。」
男人薄脣微繃,繼而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

-7-
故事其實並不複雜。
大概就是一個女人被另一個男人辜負了,那個滿口甜言蜜語,在婚前恨不得隨時爲她擋子彈的人,在結婚後夥同另一個女人逼死了她。
並且,侵吞了她的錢財、地位。
故事裏的女人無外乎就是江肆的母親,楚雪吟,而那個口蜜腹劍的負心漢和第三者,則是江肆的父親和楚雪吟的親妹妹。
一場倫理大戲,五歲的江肆目睹了全部。
「我不過問小輩的感情生活。」江聞生淡道,「但是聽說這小子談過的幾個,每次都會要求對方對自己展露極高的忠誠度。」
「然後稍有不順心,或者謝晚吟從中作梗,他就把人甩了。」
說罷,他厭惡皺了皺眉:「卑劣至極。」
「小姨變後媽,你是想說他的心就是這麼扭曲的。」
聽完,我輕聲替這個故事做了個總結。
「你的眉眼和他母親的妹妹有兩分像。」江聞生沒有表態,只道:「有時候人知道病因,很多事情也就能看得開了。」
嗡嗡兩下,手機振動。
是我曾給江肆微博設置的特別關心。
點開屏幕,是一條快轉的微博。
內容是謝晚吟的一篇長篇大論。
說得是我這些年如何把江肆的感情玩弄於股掌。
字字句句,發自肺腑。
連個證據也沒有,卻直接讓我坐實了壞人的身份。
這件事太過荒唐。
荒唐到我的大腦必須找到一個合理的邏輯來解釋這一切。
謝晚吟,江肆……
無端地,我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極模糊的畫面。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陰雨天,我替江肆送回一份文件。
謝晚吟匆匆從房間裏跑出,哭得梨花帶雨,我阻攔不及。
走進臥室,是江肆一臉不耐地擦拭着嘴角。
沾染上口紅的脣角,還有謝晚吟近乎掉光的脣妝……
我忽然極荒謬地笑出聲。
「原來……」
「原來謝晚吟那晚說被搶走的男人是江肆,是她的親親表哥。」
他們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我和他最恨的人有着相似的眉眼。
加上他對我曾委身於人的事深信不疑……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隻手不禁撫上小腹:
「原來,我一直不過是他們 play,以及他報復的一環。」

-8-
其實這次的官宣直播,我本想告訴江肆我懷孕了。
直至和江肆提出分手,以及離開江家,他都不曾知曉。
謝晚吟大概是恨極了我,作爲當紅小花,在她的那條微博瞬間引發熱議之後,她又不慎「手滑」點讚了一條義憤填膺地曝出我家地址的評論。
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取消了。
但爲時已晚,江聞生把我送到家門口的時候,門口已經蹲了幾個人。
「這個情況,你最好換個去處。」
江聞生沉思片刻,詢問道:「我那還有兩個房間是空置的,你可以先將就一晚。」
我微愣,正想拒絕,他又道:「我晚上不住那,如果你Ṫŭ̀⁻覺得過意不去,可以向我支付房費。」
湧入住戶樓的人愈發多了。
我無暇猶豫,只好點了點頭。
總之,我孑然一身,江聞生這種人,大概也沒什麼可圖謀我的。
重新回到車上,一路沉默,相顧無言。

-9-
人流手術是在第二天做的。
我沒有通知任何人,只是按時去掛了號,然後躺在牀上。
整個流程加起來,一個小時都不到。
躺在牀上到下牀的時間裏,我又回憶了一遍,我是怎麼喜歡上江肆的。
硬要說起來,其實應該只源自於一件特別小的小事。
那天下了雨,專業課下課,我硬着頭皮就要往雨幕裏衝。
然而步子剛邁出去,頭上就無端多了把傘。
「多出來的。」他漫不經心道,「你拿着用吧。」
從沒得到過愛的人,總是得到一點施捨就容易如獲至寶。
而我也因爲他的這一點同情,固執地追逐他六年。
他模棱兩可的態度,致使我給這份感情不斷加註。
直到執念纏身,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泥足深陷了。
……
除了手術室,我臉上血色盡失。
嗡、嗡……
手機在口袋裏振動。
爲了防止有人找到我,來醫院之前,我辦了張新的手機卡,目前聯繫人只有一個江聞生。
接起電話,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舒緩:「在哪?」
我回頭看了一眼手術室,心中最後一道防線隨之崩潰。
帶着鼻音強撐道:「第一醫院,方便的話,能來接我一趟嗎?」
我從小到大獨來獨往,沒交過什麼朋友。
本以爲自己一個人來做手術,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只有真正躺到手術檯上之後,羞恥感和恐懼才絲絲縷縷地將我纏繞、裹挾。
「如果你不方便也沒關係,我……」我彎下腰,身體的痛楚和複雜的情緒以及對自身的自責幾乎讓我泣不成聲。
「我馬上到。」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後,他沉聲道。

-10-
我沒想到和江肆的見面會來的這麼快。
「沈願,今天又在立什麼人設,賣慘給誰看?」
戲謔輕佻的聲音響起,我身形猛地一僵。
他大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將我籠罩。
我猝不及防,手上的人流單被他一把奪過。
「……人流?」
江肆的聲音難以置信地上揚,我瞬時瞪大眼睛抬頭看向他:「還給我。」
「沈願,你髒不髒?」
他神色冰冷,像看一個令人厭棄的垃圾:「你是不是有什麼心理疾病啊,墮胎上癮了?」
「這次又是哪個男的野種?」
啪!
耳光重重地扇在江肆的臉上,白皙的皮膚瞬時留下了紅印。
憤怒和手術後的無力感讓我僅這一個動作就忍不住彎着腰大口喘氣。
劇烈的疼痛襲來,我頭昏腦漲。
江肆好半晌才回過神,目光落到我泛紅的眼眶上,微微一頓。
繼而,他驟然攥過我的手腕。
他皺眉:「你……」
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另一隻大手徑直將江肆的手腕扯開。
「沈願,走了。」

-11-
江聞生的出現直接點燃了江肆的情緒。
「你什麼意思?」
在我即將和江肆擦身而過的瞬間,他忽然嗤笑一聲,質問道。
「你就這麼缺男人?」他冷漠地看向我,「還是說,你們這種女人就只知道抓着江家人不放?」
「你……」
砰!
他沒機會把話說完,江聞生的拳頭便直直落到了他的臉上。

-12-
江聞生把江肆揍了。
一拳接着一拳,江肆嘗試反抗,江聞生的手下得卻更狠。
最後還是被醫護人員拉開的。
江聞生順手理了理衣領,拒絕了醫護人員的包紮。
見我臉上血色全無,二話不說,將我打橫抱起,轉身離去。
「沈願。」
江肆又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只是我沒再理會,伸手攥緊江聞生的衣袖,示意他快些離開。
江肆沒再說話,這一天,我對他最後的印象,是他複雜晦暗的雙眼。

-13-
再聯繫江肆,是我做完人流後的第九天。
這些日子來,江肆來過兩次電話。
都是半夜。
基本上響了一聲就立刻掛斷。
這是他以前最擅長的把戲。
讓我看到未接的電話,方寸大亂後,就着急忙慌地給他打回去。
好像一種無聲的指令。
大概是因爲過去我愛得太滿,他仍把我當作他的所有物。
只是這次,我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大概惱羞成怒,拉黑了我所有聯繫方式。
我仍舊無動於衷。
不同於他的冷漠,謝晚吟卻是坐不住了,一連給我發了很多消息。
似是爲了不想留下把柄,她用了很多不同的手機號。
有咒罵的,有示威的。
也有高高在上,意圖憐憫我的。
我通通沒有理會。
只是不明白。
我分明已經離開了江肆。
她大可以和他共赴美好人生。
究竟爲什麼,還要這麼大費周章地聯繫我。
「你覺得是爲什麼?」江聞生下意識點燃一支菸,然而瞥見對面的我時,動作一頓,又隨手將煙按滅了。
我對他禮貌一笑,繼而又諷刺答道:「總不能是因爲江肆真的愛上我了吧。」

-14-
這些日子,我以市場價向江聞生支付了房費。網上鋪天蓋地的輿論,因爲我的沉默,什麼樣的猜測都有。
屋漏偏逢連夜雨,和我簽了合同的品牌方紛紛找上門,質問和鉅額的違約賠償款幾乎將我壓垮。
而互聯網沒有記憶,當輿論逐漸平息,謝晚吟又哭哭啼啼地發了個聲明,說自己無心引戰,只不過太說不過去。
我又再次成爲衆矢之的。
我看着屏幕上瘋狂刷新的消息,譏諷之意湧上心頭,我的胸口像是被塞進了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
眼淚決堤,我看着屏幕喃喃:「江肆,人怎麼能這麼壞啊?」
……
在我提出分手之後,江肆和謝晚吟之間模糊的關係變得愈發清晰。
他們在朋友圈裏大肆秀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動態和照片。
謝晚吟是江家旁支的表小姐,卻也是江母生前領養來的。
早年間江肆母親懷有身孕,得知是女孩兒的時候滿心歡喜。
結果懷胎五月的時候,得知了江父出軌的醜事。
氣急攻心之下,孩子沒能保住。
自此,女兒便成了江母的心頭痛。
大概是執念太深,江肆四歲那年,楚雪吟領養了被雙親遺棄在鄉下的謝晚吟。
雖然沒有給她更名改姓,但多年來,她不是江家人,勝似江家人。
母親走後,謝晚吟成了江肆精神上唯一的情感支撐。
「這對兄妹早就不對勁了。」
江聞生替我倒了杯熱水,把杯子推到我面前,插話道:「再不發聲,他們估計要把你喫幹抹淨。」
我沒有回話。
空氣裏,又是一片長達幾分鐘的死寂。
繼而,突然手指輕觸了幾下,驟然撥通那個爛熟於心的電話。
我沒想到的是,他拉黑了我別的聯繫方式,卻留下了手機號。
等待接通的空檔裏,我忽然想到什麼,轉頭看向江聞生:「江聞生。」
「嗯?」
「你爲什麼對我這麼……」
話說到一半,通話被接起。
我還沒回過神,那頭戲謔之意不言而喻:「沈願,我早就說你會求……」
不等他說完,我開口打斷:「其實在你之前,我沒有懷孕,也沒有做過人流。」
那頭靜默良久,才勉強擠出一句:「你什麼意思?」
偏過頭,江聞生已經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默默擺在我旁邊。
我勉力一笑,向他投去一記「放心」的眼神。
江肆那邊隱約有門鈴聲響起。
我輕聲對電話那頭道:「去看看吧,江肆。」
「作爲孩子的父親,你該有知情權。」

-15-
漫長的寂靜,幾乎要把人逼至窒息。
門鈴響了一遍又一遍。
當同城送的外賣員開始上手敲門的時候,他終於有了動作。
拖沓而沉重的步țṻ₍伐,彰顯着男人內心的矛盾。
「什麼時候寄的?」
江聞生問。
「今早。」我淡淡道,「你來之前。」
江肆回來得很快。
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他艱難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抿脣不語。
「你是說,那天在醫院……是我的孩子?」
這句話,他語氣幾近崩潰。
「這應該是你想要的結果。」我輕聲道,「江肆,別演了。」
在這一幕發生之前,我做過很多關於江肆態度的假設。
假設他會無動於衷,或者冷嘲熱諷。
抑或是暴跳如雷,質問我有什麼資格要打掉他的孩子。
在這些假設裏,唯獨沒想過他會萬念俱灰。
因爲在我看來,他對我大概是沒有感情的。
而如今他好像有了崩潰的跡象。
於我而言,我似乎應該開心、暢快,覺得大仇得報,覺得無比釋懷。
但眼下,除了不解和淡然。
更多的是悲哀。
「孩子的事,是什麼時候……」
他聲音顫抖,強撐着問道。
「單子上應該寫了,三個多月了。」我說。
我給江肆寄去的是一份親子報告。
回憶上湧,我垂眸,想起那天,我特意讓醫生給我保留了人流後的胚胎。
繼而拜託江聞生,替我找關係,做了權威的親子鑑定,然後又動用了江家的一些關係,找回了三年前那條巷子的錄像。
拿到這兩樣東西的時候,我不禁可悲地笑出聲。
原來在他們這樣的背景下,我這三年的心碎和噩夢,本可以如此輕易地結束。
思緒逐漸回籠,我又想到其實躺上手術牀的那一天。
我已經深諳「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
這六年的人生權當餵狗。
但我未來的日子,不能也毀於一旦。

-16-
「你從來沒打算信任我。」我長舒一口氣,「或者說,你從一開始,就給我打上了標籤。」
「你覺得我這種人,遲早會和你的小姨一樣,做出同樣的事,對嗎?」
所以這些年,縱使我表現得再愛他,對於江肆而言,也是無法相信的。
他想方設法地在我真摯的愛裏尋找蛛絲馬跡。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實他是對的。
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心安理得地對我,抑或者說對於那個曾夥同父親一起逼死他母親的小姨,發起復仇。
所以當謝晚吟添油加醋地告訴他,我和別人睡了。
他幾乎沒有證實,就下定了決心。
步步爲營,只爲讓我萬劫不復。
「江肆。」我疲憊道,「你未免太過下賤。」
「縱使你從未愛過我,你也不該……」
「不是!」
他赫然開口打斷:「我,我沒有……」
我不明白他在否定什麼。
悲哀闔眼。
但不論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謝晚吟說我和別人上牀的事,是三年前吧。」再回憶起那一晚,我似乎也平復了很多。
那天,那三個混混沒有得手。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垂憐,住戶樓的一個阿婆正巧在那個時候下樓撿別人不要的紙皮。
見到這樣的場景,她立刻尖叫地報了警。
爲首的男人被我用路邊的碎玻璃扎傷了腿,另外兩個混混立刻丟下爲首的那個跑了。
警察局裏,混混立刻換了副嘴臉,說自己喝醉了,一時衝動才犯渾。
我長達三年的噩夢,只不過換來他一年半的有期徒刑。
「還有一個監控錄像,我已經發到你手機上了,你看看吧。」

-17-
我在江肆面前強笑慣了,不敢對他有期待,向來委屈和難過,都是自己吞下。
因而三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我的下意識不是向這個已然成爲我的伴侶的男人哭訴。
而是選擇默默將那晚的不堪自我消化。
只是沒想到我的懂事並未換來他的愛意。
而是更加慘烈的羞辱。
回憶結束,江肆也已經看完了錄像。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巨響。
「阿肆?!」
繼而是謝晚吟的尖叫。
但江肆已經無暇顧及她。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慌亂地拿過手機,朝我語氣急切道:「沈願,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也沒跟我解釋過……」
「你在哪兒?我去找你,我現在就過去!」
他急得語無倫次,我心如止水,卻不禁淚流滿面。
「何必呢,江肆。」
我聽到自己喃喃:「我分明那麼熱烈地愛過你。」
我們之間,不止一次機會。
話落,那頭的男聲戛然而止。
「哥,你別聽那個賤人胡說,我……」
啪!
一記耳光的聲音。
「閉嘴!」
以及一聲低吼。
接過江聞生遞來的紙,我木然地一點點抹去眼淚:「江肆。」
「你是不是隻會拿女人出氣?」
一片死寂。
謝晚吟瘋了一樣衝上前:「你算什麼東西敢跟我哥這麼說話,你——」
「滾出去!」又是一聲巨響,像有人砸爛了什麼東西。
江肆的聲音壓抑到極點:「別讓我說第二遍。」
謝晚吟大概是哭着跑走了。
那頭休整半晌,又回到手機旁。
「阿願。」他聲音嘶啞:「我能不能見你一面?」
我絕望閉目,拒絕道:「不了。」
「我只有一個訴求,江肆。」
「……你說。」
「在公衆平臺,揭開真相,並向我道歉。」我強壓下情緒,堅定道:「否則,我會起訴你。你們。」
又是一陣死寂後。
「好。」他說。
「我答應你。」
江肆想說的話太多,可我只覺得滿心疲憊。
抬手正欲掛斷,卻被江聞生制止了。
我疑惑抬眸,他對我微微一笑,繼而又朝那頭道:「對了,蠢貨。」
「建議你去查一下你那個好妹妹的真實來歷。免得忙裏忙外這麼多年——」
江聞生狐狸般彎眼一笑:「還爲仇人養了閨女。」
話落,沒等江肆回話,江聞生先一步利落掛斷了電話。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他:「什麼意思?難不成謝晚吟她……」
「你猜的沒錯,她根本不是什麼鄉下棄嬰。」男人笑得惡劣,「而是江肆最厭惡的女人的親女兒啊。」

-18-
第二天,兩件事在熱搜上爆了。
一個,是謝晚吟被江家掃地出門。
一個,是江肆的澄清和道歉。
江肆的動作很快。
當天晚上,他的社交媒體賬號齊齊更新了一篇動態。
一字一句,還原了事情真相,以及自己的錯處。
一經發出,再一次在網上掀起驚濤駭浪。
同時,我的新媒體賬號再次被輿論淹沒。
衆人紛紛揣測質疑,有的說江肆心善,多半是被我道德綁架,想息事寧人。
有的則是開始爲我說話,說豪門的掌權者,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人動搖,說不定這纔是真相。
以及,如果謝晚吟真的沒問題,江家怎麼可能翻臉不認人云雲。
謝晚吟的動態拖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才刪。
但道歉聲明卻遲遲沒有發出。
不過僅僅是這樣的舉動,已經足夠將我的名聲挽回大半。
不少人開始在我的評論區下留言致歉。
輿論風向大面積扭轉,就連謝晚吟的評論區下也是罵聲一片。
見此情形,部分品牌方也開始撤回違約訴訟。
至此,我終於有機會鬆一口氣。
但沒過多久,江肆的電話接踵而至。
「見我一面。」他聲音裏帶着酒氣,「阿願,我求求你。」
我沒有理會。
一連好幾天,我都在忙着處理事業上的問題。
好在我沒有簽約 mcn 公司,所以除了幾個品牌方的問題以及安撫粉絲的情緒,就沒有太多別的事。
江肆一連沉默了三天,當我以爲他應該已經放棄了之後,他開始給我發一大段一大段的消息。
各種各樣的表述。
通篇下來,全是各種各樣的「對不起」。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我長嘆一聲,把他拉入黑名單。
只是我沒想到這麼做之後,他彷彿受到了更大的刺激。

-19-
「你瘋了,江肆。」
那天,看着謝晚吟發來的視頻裏跪在地上、一遍遍用刀划着小腹的男人。
我無奈地被「請」到了醫院的 VIP 室。
病牀上的男人面色蒼白,再也不見ťű̂³過去的意氣風發。
只是在看到我的瞬間,眼中才有了幾分活氣。
「阿願……阿願你肯來見我了!」
我心中煩悶,呼出一口氣:「何必。」
他恍惚看向我,渾身一僵,繼而又捂着臉把腰緩緩佝僂下去。
眼淚從他的指縫間淌出來。
男人痛苦嗚咽:
「阿願,我不是故意的。」
「我劃了自己八刀。就是想知道,你人流那天,是不是也……」
話落,他像是無法忍受痛苦般發出一聲宛若困獸般的悲鳴:「是不是也這麼疼啊……」
「不疼。」我蹙眉,大概是已經徹底失去希望,看到他這副模樣,我只覺得煩躁:「有麻藥。」
「別尋死覓活的,江肆。」我深呼吸,看着他,一字一句:「這是你自找的,不是嗎?」
「我愛你多少年,別說你不知情。」
「如果我也像你這麼不堪一擊,在你頭一次把我的情書當成笑料告訴謝晚吟的時候我就該去死了。」
「江肆,縱使你有天大的苦衷,也不是你可以隨意糟踐我的理由。」
話落,病房門被人拉開。
戴着墨鏡的謝晚吟大步走進門,一聲「哥」還沒叫出口,又撞見病房裏的我。
她的反應急轉直下,好似見了鬼:「你,你還真有臉來!」
我譏諷勾脣,一如江肆最開始看我一樣:「哦,說到這裏,你更應該感到慶幸不是嗎?」
「沒了我的阻礙,你和你的好妹妹終於可以——」
「百年好合了。」
說罷,我轉身要走。
「阿願!」
「哥!」
一陣瑣碎的聲響,江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向我。
輸液的管子和一些儀器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我轉頭瞥了一眼,面無表情。
謝晚吟急匆匆上前試圖扶他起來,被江肆重重甩開,滿臉嫌惡:「別他媽碰我。」
謝晚吟動作一滯,仍是不可置信和受傷:「哥,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江肆不再理會,收回冰冷的神色,又掙扎着試圖爬向我。
「阿願……」
「看來是我來得不巧了。」
江聞生三兩步從外走來,站在江肆面前,居高臨下。
然後,把手中的文件隨意丟在江肆的手邊。
「別說當舅舅的不幫你,看完了,就自己想辦法贖罪去吧。」
江肆緩慢拿起文件,整個人彷彿凝固了。
我沒再理會,兀自轉身離去。

-20-
車上,我問江聞生文件裏的東西是什麼。
江聞生神祕一笑:「一個人的資料,你過兩天就知道了。」
見狀,我點頭,正想順勢岔開話題,瞥見他手背上血漬,奇怪道:「你受傷了。」
他微頓,狀似不經意瞥過手背傷口,隨意道:「剛剛蹭到的吧,我也不知道蹭哪兒了。」
我啞然,不知道怎麼接話,只好訥訥點頭,隨口說了句:「那你小心感染。」
車上寂靜一片。
我又想起那天給江肆打電話時,還沒從江聞生這裏得到答案的問題。
憋了又憋,還是沒忍住道:「我那天想問,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揚眉,不答反問:「好嗎?」
我默了默:「江總應該不會只要是個女的都能收留到自己的房子裏吧。」
聽罷,他失笑一聲,深以爲然:「那倒也是。」
……
「那……」我試探開口。
「我剛接手江家的時候,遇到過很大的坎。」
「那會兒整個企業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前景都壓在我肩上,內憂外患,又恰逢我父親去世。」
他似是陷入回憶,薄脣輕啓:「在我頂不住壓力妄圖尋死的時候,碰到過一個女孩子。」
「那天,她被家裏人趕出來,大冬天的,身上衣服也很單薄。」
我微愣,只覺得畫面愈發熟悉。
雪天,樹林,企圖上吊的男人。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把傘給了我。」江聞生脣角溫柔:「她讓我再給人生一次機會,起碼活到雪停了,到時候如果還是想死——」
「就再來這個地方,把傘還給她。」
我怔忪地拼湊着回憶碎片。
終於想起來那一天。
他說:「後來我沒再尋死,事業和企業都有了很大的起色。我如約又去了一趟那個樹林,可再也沒見過她。」
「本以爲不再會有緣分,直到又過了兩年,我被請回大學演講,又在學校裏見到她。」
「怕她覺得唐突,我讓我不成器的外甥還了那把傘。」
我難以置信地直起身子看向他。
江聞生無奈嘆氣:「所以說啊,這段緣分,本就是那個小畜生偷了我的。」
我半晌才回過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結束了一段令人作嘔的感情。
我心中駭浪也僅僅是起了半刻,又歸於平靜。
歉意一笑,我看向他:「江聞生,你知道的,我……」
「你現階段對感情無感。」他自然接過話頭,「我知道。」
「你不用太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沈願,未來的人生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我怔忪半晌,看着他的臉,如釋重負般真心道:「謝謝。」
他沒回應,只是輕鬆道:「如果未來你釋然了這一切,願意給我一次機會,」
「就跟我坐下來,一起喝一杯吧。」
我微微一頓,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
半晌,釋然一笑:「好啊。」

-21-
江肆上新聞的時候,我正在收拾行李準備離開這座城市。
我的東西不多,但要徹底搬離,仍費了不少的勁。
晚上坐下來的時候,才注意到又被刷爆的評論區。
一共是兩條新聞。
一條是江肆把人捅了。
在得知「珍寶一般捧在手心裏的妹妹是逼死自己母親的仇人的親女兒」這件事後,他似乎瘋魔了。
視頻裏,除去江肆,一共五個人。
謝晚吟,江肆的小姨,以及……
我永遠忘不了的,那天晚上的三個混混。
他把謝晚吟和那幾個人綁在一起,然後端來一個透明杯子。
男人面無表情,站在人前,神色晦暗不明:「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催情劑。」
「這個東西放在東南亞,據說能讓兩頭成年野豬忘我纏綿兩天兩夜。」
貴婦般的女人嘴裏塞着布條,滿臉驚恐地看着他搖頭。
謝晚吟早就嚇得淚流滿面。
江肆率先把她嘴裏的布條扯下,她連忙哭喊:「哥,哥哥,你不能這麼對我,你以前從來不會這麼對我的呀!」
江肆的手微微一頓,那母女倆立刻重燃希望,殷切看向他。
然而卻見江肆淡然輕聲道:「三年前,你想過別這麼對她嗎?」
看到這,我微愣,絲絲縷縷的線索拼湊起來,我終於明白那天……
一切都是謝晚吟的手筆!
謝晚吟的哭聲戛然而止:「我,我……」
江肆轉而看向一旁的貴婦:「而你。」
「逼死我媽的時候, 你想過她曾經那麼愛你嗎?」
貴婦驟然睜大雙眼,尖叫聲隔着ṱû₎布條透出。
加了料的液體灌入他們口中。
桌上的沙漏一點點地流逝, 兩個女人也終於不再掙扎,反而是呼吸急促地彎下腰來。
那幾個混混早就等不及, 在江肆的半脅迫下, 脫去那母女倆的衣服。
接連曝出這麼多不堪的事, 江家這條分支算是毀了。
但江肆彷彿全然不在意。
視頻最後, 他緩步走到屏幕前, 長腿微屈, 跪在地上。
然後, 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他眼中滿是血絲,脣色和上次在醫院看到的一樣白。
他說:「對不起啊,阿Ťũₘ願。」
「這麼多年, 怎麼可能真的不愛你……」
「是我, 是我太蠢, 對不起,對不起……」
他哭得狼狽至極, 語無倫次, 再也看不到半點上位者姿態。
男人的懺悔聲ṱũₓ,伴隨着身後的喘息和尖叫,顯得格外怪誕而荒謬。
屏幕就此黑屏。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 纔再次有了畫面。
男男女女四仰八叉地赤裸倒地, 很是不堪入目。
然後, 高大的男人走到幾人面前。
軍用的短刀出鞘。
手起刀落,血登時汩汩淌了一地。
警方找到他們的時候, 江肆仍舊坐在血泊裏。
照片裏, 他整個人恍若無神木偶。
警方的手銬扣下的瞬間,他才終於悲哀地勾了勾脣角。
脣瓣翕動,還是一句「對不起」。
我木然垂眸,退出了視頻。
然後把手機裏和這個男人相關的種種, 一併清除。
再見。
我從回收站裏清空一切的瞬間,心裏暗道:
不,江肆。
從此我們, 死生不要再見了。

-22-
後來的日子裏,我把原來的房子退了租, 然後起訴了一幫之前給我寄刀片和人身攻擊的極端粉絲。
收到律師函和警方電話的時候, 這些人終於害怕了,主動支付了因在房門口潑油等行爲產生的損失費用。
然後, 我停更了原本充滿情侶內容的賬號,離開了這座城市,準備四處旅遊,權當散心。
再遇到江聞生,已經是將近三年以後,我已經轉型成了旅遊博主。
一家靜吧,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垂眸看着樓下人來人往。
「小姐,這是那邊那位先生請你的。」
服務員走來,在我面前放下一杯特調。
清新的配色,看起來是我喜歡的甜酒。
我循聲看去,正好對上吧檯邊江聞生脣角的微笑。
我微微一愣。
他不緊不慢地低下頭,拿出手機, 打了行字。
然後,敲了敲屏幕, 示意我看消息。
「你可以拒絕。」
消息框彈出來這麼一句話。
我忽然想起三年前在車裏的對話:
「如果你願意試着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就和我坐下來喝一杯吧。」
……
收回思緒,我釋然一笑。
繼而拿起面前酒杯,看向他遙遙一舉。
用脣語道:「乾杯。」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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