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當天,暴風雪席捲全城。
男友認爲是末世來臨,用刀割開自己的手,把血滴在玉佩上。
夢想擁有空間。
又想帶着我和閨蜜一起出門,趁亂幫他尋找物資充盈空間。
我舉了各種例子百般勸阻,告訴他國家武裝力量現在還在,是不會像末世小說那樣亂的。
聽了我的話,他果然不再鬧着出去,還把那塊地攤上買來的玉佩扔了出去。
隔壁鄰居卻撿了玉佩回去。
家裏還總飄出火鍋香味。
男友認定鄰居通過玉佩獲得了空間,恨我丟失了他的機緣,阻攔他當末日小說男主。
趁我不備,聯合閨蜜一起把我推出家門,害我活生生被極寒凍死。
再睜開眼,我回到了平安夜這天。
-1-
「寶寶,你等着瞧,這是我在地攤上買的玉佩,裏頭一定有空間!」
寒氣從骨髓裏頭冒出來,我直接被凍醒。
睜眼一看,貼了聖誕貼紙的窗外,烏雲密佈狂風呼嘯。
手掌大的雪花已經開始一片片往下砸落。
窗邊的顧宇正一手拿着塊雪白的玉佩,一手拿了把水果刀,準備把劃開自己的手心。
我明白,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平安夜這天。
上一世,暴風雪席捲全城。
不過短短兩個小時,積雪就已經能夠沒到成年人的腰部。
交通癱瘓致使人人自危,氣溫驟降到了零下十多度。
我們這個南方小城,從未有過這樣寒冷的天氣。
業主羣裏一條條語音更是吵翻了天:
「物業呢!我們交那麼多物業費,你們怎麼還不安排人去掃雪?我們一家還想去遊樂園過聖誕的!」
「就是!供暖也提了多少次,一直不修。現在好了吧?這麼冷,我家子軒要是凍出病你們可要雙倍賠償!」
「那個……誰家裏有多餘的方便麪啊Ṱűₔ?我家沒喫的了,外賣也沒人接單啊……」
男友顧宇向來最喜歡看末日小說,他把語音一遍遍來回播放,越來越興奮。
手裏的刀也幾次就要往自己手心劃拉。
我始終冷眼旁觀,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
他卻猛地把刀放在一邊,跑過來摟住我:「寶寶,你不勸我嗎?」
我從沙發上站起身,避開他的觸碰。
上輩子我倒是真的勸了,卻只落得個被活活凍死的下場。
這一次,我不光不勸,還要推波助瀾。
不是想當末世男主嗎?
那就好好當個夠!
我從桌上拿過刀遞給他:
「勸你什麼?你可是末日男主,肯定會有金手指的。」
「能用幾滴血換玉佩認主獲得空間,這麼划算的買賣,誰不做誰傻子。」
他還是有些猶豫,又仔細打量起玉佩:「可這裏頭真的有空間嗎?」
「這只是我從地攤上淘來的……」
我忍住自己臉上的鄙夷,原來他也知道這些道理。
皺着眉打斷他:
「那麼多男主的玉佩都是地攤上買來的,你這個肯定有。」
「如果你不願意滴血,那就我來。只不過,到時候玉佩認的就是我了。」
我作勢就要用刀劃開自己的手心。
他果然飛快上來搶過刀,又把玉佩死死握在手裏,生怕我搶走:
「寶寶,我可捨不得你流血,還是我來吧。」
看着他依舊俊朗的眉眼,我只想吐。
已經想不起自己當初,爲什麼會看上他這種人了。
他咬着牙,在我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用力在手上,劃拉出了一個小口子。
又齜牙咧嘴擠出一滴血,塗抹在玉佩上。
毫無疑問,玉佩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臉上滿是失望和退縮。
我嫌棄開口:「你這也太少了,連一滴都不算吧?」
他看着玉佩上那點蚊子血,猶豫着想繼續用刀,又不敢。
「我幫你。」
我搶過他手裏的刀,用力在他手心狠狠劃了一道。
頓時血流如注。
「林舒!你瘋了?」
顧宇還沒說什麼,閨蜜陳嬌嬌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她穿着我的睡衣,從我的牀上跑下來,驚呼着抱住我的男友,心疼得看着他手上的傷。
「不是我說你啊林舒,就你這樣的人,能找到顧宇這麼帥又貼心的男人就該燒高香了,怎麼還拿刀砍他?」
我看着他們緊緊貼在一起的身軀。
恨不能男的砍一刀,女的更是砍兩刀。
陳嬌嬌是我十多年的朋友。
我一直認爲,男人如衣裳,姐妹纔是手足。
從來陳嬌嬌想要的,我就都沒有不給的。
可我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和顧宇勾搭在一起,還在上一世把我推出我自己的房子。
我被她推出家門時,她也是這樣,抱着顧宇趾高氣揚看着我:
「林舒,每次你給我東西,都覺得是在幫助我嗎?」
「我告訴你,那明明就是我在幫你!幫你消耗你用不完的東西,幫你塑造你的人設!」
「你如果真的想幫我,就應該把這房子賣了,用我的名字給我買一套房子。」
「這纔是幫我。而你,只是僞善!現在末世了,你這種惡毒女配就去死吧,你的房子和你的男人,都是我的了!」
我看着她的猙獰面目,活活凍死在了冰天雪地裏。
-2-
「林舒,你傻了?還不趕緊去找醫藥包,沒看到顧宇都疼成什麼樣子了?」
「你就不怕他破傷風?怎麼這麼沒眼力見?」
陳嬌嬌依然貼在顧宇身上,對我發號施令。
我深吸一口氣,看着顧宇手裏那塊染滿了血還是毫無異樣的玉佩,思緒百轉。
一個想當末世男主,一個想當菟絲花。
他們兩個既然這麼般配,那就應該鎖死。
我指着地上顧宇的血,驚叫了幾聲,就癱坐在了地上。
「抱歉啊,我暈血……」
陳嬌嬌朝我翻了個白眼:「真沒用!告訴我醫藥包在哪,我去拿。」
「家裏……家裏沒有醫藥包了,得出去找人換。」
見我一直捂着頭晃晃悠悠,她又不耐煩地「嘖」了幾聲,轉而溫柔衝着顧宇道:
「顧宇,你在這等着啊,你女朋友不爭氣,我去幫你找人換。」
「我知道,你會成爲末世男主,前期這種小困難,我能幫你克服的。」
「現在氣溫我還能接受,而且小說裏不是寫了,只有在前期敢出門的,纔是真正能活下來獲得金手指的嗎?」
顧宇感動得看着她:「危難關頭,我才知道嬌嬌你,纔是最靠得住的。」
「外面那麼冷,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說着,他又看了看我,滿臉嫌棄地說:「林舒,末日都要來了,你總這麼矯情可不行。」
「玉佩已經滴了血,很快就能認主。」
「你要是能堅持住跟我一起去找藥,我大老婆的位置,就還是你的。」
我看了眼牆上的溫度計:
零下二十三度。
乾脆嗚呼一聲,倒在地上裝ţū́ⁱ睡。
兩個末世小說重度患者,在一起,挺好的。
見我這副模樣,顧宇帶着陳嬌嬌把我屋裏的厚衣服都裹在了身上。
又把我屋裏僅有的餅乾和麪包給喫得乾乾淨淨。
見實在沒什麼可以搜刮的了,這才怒氣衝衝摔上門。
「林舒,你可別後悔你今天的選擇!」
顧宇最後還撂下了一句狠話,而陳嬌嬌則趁機踢了我一腳。
直到他們出了門,我立馬從地上爬起來。
更換了電子鎖的密碼,又拖了鞋櫃衣櫃沙發這些過來,把門死死擋住。
而業主羣裏,還有他們才發的消息。
「誰家有藥?我這有空間,願意現在給我顧宇幫助的,我定十倍償還。」
「這是我給你們遞交投名狀的機會。」
「你們要明白,只有跟在主角身邊,才能保證自己的存活率。」
我一邊看着這幾條消息,一邊把當時給顧宇和陳嬌嬌買的衣服和東西都翻了出來。
和易燃物放在了一起,給自己搭建了個簡易的火爐。
死過一次的我知道。
這場暴風雪最可怕的,並不是嚴寒持續時間長導致的物資不夠害人餓死渴死。
而是短時間內的巨幅降溫。
今晚十二點,也就是上輩子我被推出家門的時候,正是大降溫的時候。
只要能夠熬過平安夜,我就能迎來屬於自己的聖誕節。
至於顧宇和陳嬌嬌?
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安身。
暴露在凌晨的大降溫下,成爲毫無生機的冰雕。
-3-
做好一切準備後,我捧着熱水,看着業主羣裏不斷刷新出來的消息。
「@1801,你男朋友是不是瘋了?我好心給他找藥,他居然衝進我家又喫又喝?連小孩的零食都不放過!」
是樓下那家寶媽。
她還拍了一張照片,裏頭是她家凌亂的地面,以及顧宇跟陳嬌嬌離開的背影。
顧宇手裏,還捏着那塊染滿鮮血的玉佩。
「就是!裝病騙我開門,一進來就搶我家的喫的!可憐我的可樂,就是衝他多叫了幾句,他居然還踢它!」
這也是樓下的一個小姐姐,她還拍了張自己的狗子倒在地上嘔吐的照片。
照片角落裏,依然是顧宇和陳嬌嬌的背影。
「簡直太過分了,還說自己是什麼末世男主,我叫他大哥他就要我好看?但人人都知道我是個啞巴,我怎麼叫?怎麼叫?拿命叫?」
這是 15 樓的殘疾人,雖然不會說話,但性格很開朗,總喜歡上網衝浪。
他直接拍了段視頻,是顧宇和陳嬌嬌在他家橫衝直撞,試圖把喫的喝的往帶血的玉佩裏塞的片段。
「他們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難不成,末世真的要來了?」
羣裏的消息一條接着一條,都是譴責顧宇和陳嬌嬌的。
而顧宇一分鐘前用三句話,結束了這場對他的聲討。
他說:
「你們這些廢物,有機會讓你們把物資貢獻給我,是你們的福氣。」
「十分鐘後,我會帶人前往超市和藥店收集物資,名額不多ťṻ₁,先到先得!」
「我可是有空間的,等老子成了這一片的末世大佬,你們可別哭着求我收留你們!」
我把消息看完,又看了眼牆上的溫度計。
這麼短短的時間裏,氣溫又降了四度。
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
積雪已經快要漲到成年人的肩膀。
樓下已經很久沒有動靜了,顧宇應該是敲不開其他人的門了。
但我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放棄。
果然,沒多久雪地裏又發出聲音。
顧宇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個氣墊牀,放在雪上,又加了幾塊木頭讓它可以滑動。
這才帶着陳嬌嬌爬了上去。
又用不知道從哪裏順走的晾衣杆當作支點,一點點往小區外劃去。
我拍了張照,發到業主羣裏:
「那個男的說他有空間,還去找物資了,大家需要什麼就讓他們幫忙帶吧?」
「鄰里鄰居的,本來就應該互幫互助。」
不光我這一棟的業主羣,整個小區都炸開了鍋。
「還有這種辦法?不行,我也要出去找點物資,我家一點喫的都沒有了!」
「你出去幹嘛,政府都說了讓我們好好待着,讓他們幫忙帶就好了。」
「義父!我想要泡麪,有火腿腸就更好了!」
「你們傻啊,最重要的不是應該讓他們幫忙去喊救援嗎?」
顧宇穿得極爲厚實,手裏還捏着他那塊染血的玉佩,準確無誤地對上了在窗邊看熱鬧的我:
「馬上就末日了,自己管自己的死活吧。」
「我只會發起一次徵集,既然你們都不出來,以後等老子成了末世大佬,可別怪老子無情無義。」
他神情傲慢,冷冷地看着我。
不算很大的聲音在寂靜的雪地裏,卻十分清晰。
聽他這麼說,人們更加喧譁了起來。
「末日?難道真的會末日?」
「之前他還說他有空間呢,你看他那大包小包的,像是有空間的樣子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還是早做打算吧。」
他們一點點挪出小區,無數雙眼睛則始終盯着他們的背影。
我衝着他和陳嬌嬌的背影舉了舉杯,把裏頭已經冷掉的水一點點倒在地上,爲他們送行。
小區再次陷入寂靜。
可陰暗裏,卻有無數邪惡的種子悄悄孵化。
一直想着要當末世男主的顧宇,忘記了最簡單的一條規則。
末世,先殺出頭鳥。
我回過神,準備把用得上的東西,都往小臥室裏頭搬。
因爲我發現,我也遺忘了一條最簡單的規則。
越是狹小的空間,溫度才越容易維持。
-4-
我父母早逝。
1801 這房子是他們給我留下的唯一念想。
但顧宇卻總在遊說我,不是嫌棄這房子地段不好,就是說沒有學區。
以後結婚生子十分不方便,不如干脆賣了。
他再添幾萬,買個更好些的房子。
當然,房本上是必須得有他的名字的。
這樣的算盤我一聽就明白,所以始終沒有鬆口。
也和顧宇提過兩次分手,慢慢地,他纔不再提。
又是買花送包,又是伏小做低,我才勉強答應繼續跟他在一起。
恰好,碰上陳嬌嬌整頓職場未果,眼高手低找不到工作。
我這房子又有一間空着,我們三個人才住在了一起。
除了第一天,她洗了個碗。
後來就連垃圾都是看不見的。
我忍了又忍,本想過完聖誕,就和他們兩個好好談談,讓他們自己出去找住的地方。
可沒想到,暴風雪先發作,替我認清了,他們是怎樣的兩個人。
寄生獸、吸血蟲。
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就沒臉沒皮的垃圾。
想到這,我又跑到了房子的大門前,總覺得只用重物堵住,並不保險。
可屋裏並沒有其他能用的工具,而我也不認爲自己會獲得空間覺醒異能。
思來想去,我乾脆把東西通通移開,拿着鑰匙就去打開了隔壁的房門。
這是我工作後,自己攢錢買的。
原本是想着等到陳嬌嬌結婚後,就把這個房子送給她作爲新婚禮物。
可上輩子死前她說的那些話,以及她和顧宇的關係,讓我徹底死了這份心。
好在,當初爲了給她一個驚喜,1802 這房子的存在我誰也沒說。
雖然 1802 裏暫時什麼傢俱都沒有,但當初的牆壁材料我卻用的是最好的。
保溫效果比起 1801,還要更好一些。
我一邊小心翼翼得把東西搬過去,儘量不發出聲音惹人注意。
一邊在網上搜索怎麼保證火勢大又不滅的情況下,人不會二氧化碳中毒。
同樣的,我還是把東西都放在了這邊的小臥室裏。
衣服、書籍、快遞盒。
只要是可燃物我就一個都沒放過。
就連當初和顧宇一起完成的木質拼圖,我都拿了過來。
既然不能成爲愛情的燃料,那變成我保命的助燃劑,顯然用處更大。
又把爲了和陳嬌嬌出去露營用的一整套裝備通通搬了過去。
什麼帳篷睡袋急救毯,爐具火石壓縮餅乾。
最後,把牆上的溫度計摘了下來,也帶到 1802。
經過這麼一通忙碌,氣溫又降了十度。
天色幾乎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往日裏燈火通明的小區也有許多人家都關了燈。
倒不是因爲停電了,只是因爲人是羣居動物。
在業主羣裏商量後,大多數人都選擇了物資共用,抱團取暖。
這個建議,還是我抽空的時候在羣裏發的。
因爲不能說得過於明顯和具體,我只是找了幾個例子轉發過去。
「大家要相信我們的國家,洪水、疫情我們都熬過來的,區區一個雪災又算什麼?」
「我相信,只要熬過這降溫最厲害的時候,我們一定都能扛過去的。」
「到時候一切又會恢復如常,而做了惡事的人,也會迎來屬於自己的報應。」
對此,還在外面搜尋物資的顧宇和陳嬌嬌都做了回覆。
顧宇:「可笑。」
陳嬌嬌:「愚蠢。」
確實也有不信的,但響應的人,卻也不少。
就連物業也順着我的話,開始號召大家互幫互助。
好幾家人都決定一起共同使用物資,共同抵禦即將到來的嚴寒。
對此,我心裏終於再沒有了負擔。
我只是一個人,拯救不了所有的人。
而比起拯救別人,我更希望的,是自己能夠活下去。
我抱着自制熱水袋裹着急救毯,靜靜看着不斷躍動的火光。
等待着惡人的歸來。
-5-
暖融融的火光籠罩在我身上,劈里啪啦的聲響十分催人入眠。
但猛然,一聲驚雷在天邊炸響。
緊隨而來的紫色雷電在天空蔓延,照出了外頭的景象。
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積雪差不多已經把整個一樓都蓋住了,就連二樓也被遮掩了一半。
人們早就在物業的指揮下撤到了更高層,住進了一些好說話的人家家裏。
而雪面上有個小小的黑點不斷往這邊靠近。
藉着閃電,可以分辨出來,是顧宇和陳嬌嬌。
氣墊牀上都是大包小包的東西,顧宇一手護着,一手高高舉着消防斧。ŧű⁴
「真回來了?這麼多物資,就不能分我們點?」
只要有人從窗邊伸出手想搶,他就一斧子砍下去。
「想要?就拿命來換!」
顧宇雙眼通紅,臉上身上都是血,分不清有沒有他自己的。
而陳嬌嬌則不知爲何沒了右手,只用左手捂着斷臂處的傷口,眼神冷厲得看着四周隱藏在黑暗裏的人。
像是一條蟄伏的毒蛇。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衝着顧宇大吼:
「你不是有空間?怎麼不把物資裝到空間裏!」
陳嬌嬌冷笑一聲,捂着自己的斷臂:「他有個屁的空間!」
「一個廢物東西,如果不是我,他根本活不下來!」
而顧宇,這樣一個心高氣傲認爲自己是男主的人,也竟然沒有反駁她半句。
我又仔細看了看,這才發現,陳嬌嬌的左手雖然捂着傷口,但手裏還拿着一柄鋒利的水果刀。
他們把氣墊牀停在三樓的窗邊,也不管那是不是別人家。
直接用斧頭把窗玻璃砸碎,絲毫不在乎飛濺到臉上劃出許多鮮血的碎片。
就連裏面正在看熱鬧的七八歲小女孩,都被他用力從窗裏扯了出來,隨意扔進外頭的ṭüⁿ雪裏。
那小女孩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整個人就墜落進了快三層樓高的積雪裏。
不見了蹤影。
女孩的母親哭喊着撲到窗邊,目眥欲裂指着顧宇和陳嬌嬌:
「畜生!你們兩個畜生!我要報警抓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她話還沒說完,陳嬌嬌手裏的水果刀就猛地揮出,刺進了那母親的心房。
那母親瞳孔一縮,噴出一大口鮮血,濺了陳嬌嬌一臉。
無力地從窗邊栽倒,也掉進了深不見底的積雪裏。
唯有那處白雪周邊,留下了點點斑駁的殷紅血跡。
陳嬌嬌厭惡地抹了把臉,又吐了口唾沫:「吵得我腦袋疼。」
「現在好了,跟你女兒團聚了吧?不用感謝我。」
我震驚地看着這一幕,呼吸都變得更加急促。
就在我儘量把自己的存在感減弱時,我原本那間房子的電子門鎖țūₛ,被人按響了。
接連兩次報錯後,他們應該是沒了耐心。
「林舒!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
陳嬌嬌用力拍着門。
通過 1802 這邊的貓眼,我能清晰看到她和顧宇臉上的不耐煩與憤怒。
樓道里的亮光,把他們渾身的血跡照得清清楚楚。
那些帶血的物資,也在他們腳邊不遠,等着被搬進我的家。
此前一直都是陳嬌嬌對顧宇噓寒問暖,而現在,顧宇卻小心翼翼照顧着陳嬌嬌的情緒。
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但是顧宇敢砸人玻璃扔人孩子,陳嬌嬌敢直接殺死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是真的不敢想,如果我還留在那個房子裏,他們會對我做什麼。
甚至從三樓到十八樓,硬是沒有一個人敢去爭奪他們這滿滿當當的物資。
尤其還是在知道顧宇所謂的空間,就是扯把子的時候。
-6-
見屋裏一直沒有動靜,陳嬌嬌又嘗試了一次密碼。
報錯後,她徹底失去耐心,踢了顧宇一腳:
「砸。」
也是,現在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四十度。
如果再不進屋子取暖,他們有再多的物資都沒命用。
顧宇如今對她言聽計從,二話不說揮起斧頭,衝着門鎖就砸了下去。
尖銳的報警聲響了起來,但顧宇又是幾斧頭下去,火花噼裏啪啦爆閃了好幾下,那門鎖就徹底報廢。
期間,1803 的人聽見動靜猛地開門吼了一句:「大半夜的,鬧什麼……」
話說到一半,見是陳嬌嬌和顧宇這兩個渾身是血的惡徒,就立馬消了聲,做了個「請」的手勢,輕輕地把門又關上了。
「林舒,再給你一次機會,不開門,一會我們進去了,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顧宇陰沉着臉,如同惡魔低語一般,扒在我的貓眼上往裏看。
只是裏面定然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着。
沒得到回應,他也變得有些癲,狂笑起來再次揮舞着斧頭,一下又一下砸着那搖搖欲墜的門。
「小紅帽,快開門!外婆回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陳嬌嬌則不停在樓道里焦急地打轉,她一會坐在樓梯上,一會湊到 1803 的貓眼上看,一會又念念叨叨地湊到我所在的 1802 的貓眼看。
還好我始終關注着她的動作,在她湊上來的時候火速蹲了下去。
用手捂着狂跳不止的心臟,卻不敢站起來,生怕和她的瞳孔對上。
直到那邊顧宇把 1801 的門破開:
「嬌嬌,快來,我倒要看看林舒這個賤人往哪裏跑!」
「上輩子被我們推出去凍死,也是她活該,這次,她居然還敢反抗!」
陳嬌嬌也笑起來,笑聲嘶啞又刺耳:「上次她是凍死的,這次,不如就把她燒死吧?」
「反正馬上就要降溫了,我們總要取暖的。」
「我還不知道,人被燒着了,火會不會更溫暖呢!」
聽到這話,我止不住得顫抖起來。
卻不是怕,而是激動。
原來,他們也回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
陳嬌嬌和顧宇一邊把物資搬了進去,一邊開始滿屋子尋找我的蹤跡。
我回到這邊的小房間,拿出手機看着 1801 裏面的監控。
那是當初我爲了養貓才安裝的。
可後來,顧宇和陳嬌嬌住了進來,我的貓也莫名其妙就失蹤了。
連對應的那段時間的監控也被人清楚,根本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後來我傷心了很久,也懷疑過顧宇和陳嬌嬌。
但他們一直盡心盡力幫我尋找,來飯都顧不上喫。
這件事最後還是不了了之了。
「林舒,快滾出來吧,只要你肯跪在我跟前,說你對不起我,說你比不上我,再寫個字據答應把這房子給我,我就勉爲其難讓你活下去!」
陳嬌嬌捂着斷手,志得意滿站着客廳大聲說着。
但很快,她和顧宇的臉色就變得難看無比。
這屋裏早已空空蕩蕩。
別說人了,就是哪怕一點可以燃燒的紙屑,都沒有了。
-7-
我的手機在這時瘋狂震動起來。
是顧宇和陳嬌嬌分別在給我打電話和視頻。
我乾脆利落地把他們都拖進了黑名單,看着他們在監控裏頭跳腳。
發現自己被拉黑後,他們也確定了我沒有死。
於是開始在業主羣裏不斷艾特我。
「@1801,賤人你去哪了?還把打火機這些都帶走了?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重生回來了?」
「給你一個機會,趕緊滾出來,不然等我們把末世基地建造起來,你絕對沒有好果子喫!」
我也一邊欣賞着他們氣急敗壞的表情,一邊喝了口熱水。
他們帶回來的物資,大多是喫食。
裏面雖然也有些紙盒子、報紙之類的可燃物,但卻根本沒有打火機或火石。
而我在搬東西的時候,把 1801 裏搬得乾乾淨淨,連一根點生日蠟燭的火柴都沒給他們留。
已經十一點四十五了,距離平安夜過去,還有十五分鐘。
距離那場恐怖的大降溫,也還有十五分鐘。
我看着滿屋子可以用來燒火的物資,悠然烤着火,把身上的急救毯又緊了緊,這纔在業主羣裏發了條視頻。
正是顧宇和陳嬌嬌先後把那對母女扔下樓殺死的視頻。
「良心?比起你們,我還是有很多的。」
「另外我再說一遍,我十分相信政府的力量。請各位鄰居在接下來的時候最好保證家裏有可以取暖的東西不要滅,希望我們,能共同慶祝明天的聖誕。」
發完這句話,無論顧宇和陳嬌嬌怎麼在羣裏叫罵,我都不再理會。
而那段視頻也在各個羣裏開始瘋轉,最後甚至直接在各種救急救災新聞裏衝上了熱搜。
一片罵聲裏,官方也緊急在網上發了聲明,表示一定會立案調查。
但顧宇和陳嬌嬌卻沒心思管這些,他們正瘋了一樣到處找可以點火的東西。
沒有人比重生回來的他們更清楚,馬上要到來的嚴寒,是怎樣的殘酷。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卻收到了陌生的短信。
「寶寶,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哪?上輩子把你推出去是陳嬌嬌讓我做的,其實我根本捨不得,我心裏最愛的人是你!」
「今天我把一切都想起來的時候,本是想甩開陳嬌嬌回來救你的。但是她也重生了,我實在跑不掉。」
「寶寶,我真的很想你,讓我當面和你道歉可以嗎?」
「等我們一起熬過這個極寒,我一定會讓你當我基地的第一夫人!」
我看了眼監控,顧宇正和陳嬌嬌抱在一起,咬牙切齒地給我發消息。
我忍不住笑起來,拍了張監控截圖發過去:
「抱着別的女人說愛我,顧宇,你們這對渣男賤女就該一起凍死。」
陳嬌嬌再次被氣得滿屋亂轉,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衝出門,用力砸起了 1802 的房門。
「林舒!你是不是在這裏?我見過你抽屜裏的房本,這也是你的房子!」
她嘶吼着,如同惡鬼咆哮。
顧宇也跟了出來,聽了這話立馬再次拿起斧頭,就猛烈砸起了門。
一下一下,彷彿砸在我的心臟上。
我強壓下身上止不住的顫抖,把小房間的門死死關住,又用各種物資把這個門堵了起來。
1802 的門還是裝修時用的門,本身就並不怎麼牢固。
不像花了重金裝修,又幾經維護過的 1801 的門。
我甚至很擔心,這個門能不能擋住他們兩分鐘。
因爲現在,時間已經走到了午夜十一點五十七分。
只要再不到三分鐘,極寒就會浪潮一樣席捲而來。
砰!
砰砰!
砰砰砰!
顧宇和陳嬌嬌不要命一樣地砸,很快,門鎖就被砸出了一道裂縫。
隨着顧宇用力一腳,大門應聲而倒。
看着小房間門隙裏透出的火光,顧宇和陳嬌嬌鬼魅一樣的笑聲響起來:
「終於,找到你了。」
-8-
斧頭在地上拖行的刺耳聲音隔着門傳進我耳朵裏,如同閻王索命。
我怎麼也沒想到,1802 的房本居然會被陳嬌嬌看到。
難怪,她會突然吵着鬧着也想要房子。
時間已經跳到了十一點五十八分,顧宇他們手裏還有斧頭。
破開這扇門,簡直不要太容易。
我手裏握着本買來想在露營時挖野菜用的鐵鍬,屏息靜氣守在門邊。
儘管外面兩個人都已經瘋了。
可無論如何, 我也不會束手以待被羞辱、凌辱甚至殘虐的結局。
「林舒!開門!」
每天都會說愛我的顧宇掄起斧頭就砸向了小房間脆弱的門。
但本該有的重擊卻怎麼也沒有到來, 只聽到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和顧宇的怒罵:
「草!」
「斧頭怎麼這時候壞了!」
原本胸有成竹的陳嬌嬌也慌亂起來,用手裏的水果刀開始不斷刺着這扇木門。
嘴裏還不斷罵罵咧咧:「廢物!廢物!」
「上輩子你就是個廢物,連能燒衣服都不知道,害我活生生凍死!這輩子你又是個廢物, 害我丟了一直胳膊不算,關鍵時刻還掉鏈子!」
「你跟林舒那隻蠢貓一樣,只會叫, 都該被直接從十八樓扔下去!」
我在裏面Ṭü₊聽得血液都冷了。
我的貓,果真是他們害的。
還是被活生生從這麼高的地方扔下去的!
難怪,ṭũ̂⁷ 難怪他們扔那個小女孩時那麼熟練!
我再也忍不住, 怒罵道:「陳嬌嬌!你們不是人!」
「你們會遭報應的!」
「人?」
陳嬌嬌冷笑起來:「我可是要當所有光環集一身的女主角!當然不是你這種廢物人能比的!」
她不斷用水果刀刺着木門,顧宇也受到啓發,撿起地上的斷斧重新劈着木門。
我只能不斷用各種提前沾了膠的木板,把他們砍出的裂縫重新堵上。
不是我懦弱,不出去和他們拼個你死我活。
只是, 能再拖一會,是一會。
時間即將要跳到凌晨十二點, 水果刀和斧頭已經幾乎能刺破薄薄的木門。
破門的速度, 比我修門的速度要更快上幾分。
木屑飛舞間,我甚至能從破開的洞口看到顧宇和陳嬌嬌猙獰、惡毒、不似人的眼睛。
「林舒……你死定了……」
他們如同地獄中的惡魔, 不斷怒吼着。
突然,地上的溫度計開始極速下落。
從零下四十度,降到零下五十度、零下七十度、零下九十度……
隨着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整個世界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
冷氣在這一瞬間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銀白色的冰霜飛快蔓延。
把能接觸到的一切人和物, 擁入它的懷抱,沉睡進它的美夢裏。
我再也顧不得門上的洞, 連忙返身坐到火堆旁。
用最快的速度往即將熄滅的火爐裏不斷扔着一切能燃燒的東西。
顧宇給我寫的情書、陳嬌嬌給我繡的十字繡、我們去各種地方遊玩的拍立得照片……
銀白色的冰霜早就蔓延到了我的四周,卻始終被這微弱卻又不滅的火苗阻擋,無法前進一步。
唯有火焰燃燒而出的二氧化碳化成青煙,從被顧宇和陳嬌嬌砍出的裂縫中, 鑽了出去。
就這樣,我熬了一整夜。
燒掉了手邊幾乎所有可以用來燃燒的東西。
最後, 包括我自己身上的急救毯也被我扔進了火裏。
等到天邊第一縷曦光透出,銀白色的冰霜纔開始慢慢褪去。
我緩緩站起身, 看着窗外銀裝素裹的世界。
看着陽光灑在棟棟高樓上,彷彿日照金山一般的美景。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寂靜了一夜都再沒有半點動靜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業主羣裏有人在問:
「你們, 還在嗎?」
我沉重地按下輸入鍵,發了個:
「1」
半秒鐘後, 手機如同不受控制一般, 瘋狂震動起來,無數個「1」緊緊跟着, 不斷在羣裏飄着。
如同一個個鮮活又熱烈的生命。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迎着初升的朝陽痛哭出聲。
等哭夠了,我纔打開門。
看着外頭顧宇和陳嬌嬌猙獰醜陋的冰雕, 沉默良久後,報了警。
抱着自己的東西,跟他們擦身而過。
「聖誕快樂。」
我對自己說。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