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綁架的女兒回家後變成了啞巴,可我卻能聽見她的心聲。
【好痛……好想喝奶茶……】
我心生憐惜,立馬去小區外給她買了一杯。
不曾想,她喝完後就開始口吐白沫。
丈夫和婆婆說是我容不下這位繼女,所以給奶茶下毒想害死她。
女兒被送進醫院搶救,我再次聽見她的心聲。
【我是不是要死了……如果能再看一眼媽媽留給我的影像就好了……】
幼年喪母的我忍不住共情,從家裏給她取來 U 盤。
不曾想,投影到大屏幕上後,出現的卻是我虐待她的視頻和與綁匪勾結的錄音。
丈夫氣極,當場要與我離婚,還將我告上法庭。我被所有人視作毒婦,重重逼迫下選擇了自尋短見。
至死我也想不清楚,我明明從來沒做過惡事,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再睜眼,我居然回到了女兒被找回來那天。
-1-
警察將女兒送回來時,她身上滿是傷痕,頭髮乾枯雜亂,顯然受了不少虐待。
她眼淚汪汪看着我,我卻只覺得心中一涼。
粉身碎骨的感覺猶在眼前。
前世,在看見那些影像後,婆婆立馬衝上去將女兒護在懷裏,一個勁兒地流淚。
而丈夫則是怒髮衝冠,一拳頭砸到了我臉上。
在理智全無的狀況下,他將我按在地上狠狠地毆打泄憤。
但附近沒有一個人上前勸架,因爲那則視頻,所有人都對我怒目而視。
他們只恨自己不能上前添上兩腳。
丈夫直接跟我離了婚,還將我告上法庭。我的父親在聽說這件事後直接氣到心臟梗死。
輿論爆發後,我從受人尊敬的高校教授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每天都有數不勝數的人湧進我的社交媒體進行咒罵。當我走在外面,也會被認出的人威脅推搡。
在極大的精神壓力下,我從二十七樓一躍而下。
至死我也想不明白,明明我真心實意對待女兒,爲什麼會出現那種視頻?
幸好,上天給了我țṻ₊重來的機會,這一次,我一定要查明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
女兒躺在牀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只發出「喝、喝」的聲音。
婆婆坐在牀邊握着她的手,止不住地流淚。
「馨兒的聲帶被破壞了。」
向來冷臉讓人看不出情緒的丈夫也紅了眼眶,聲音帶着一絲哽咽。
「好難受、好痛苦……好想喝小區門口那家的奶茶……」
又來了,熟悉的心聲。
只有我能聽到的心聲,卻一步步將我引入了地獄。
看向女兒,她沒有任何異樣,隻眼巴巴地看着我,臉上ťü¹寫滿了想念和依賴。
雖然女兒李馨雨是丈夫和前妻所生,但她的母親在她 7 歲時就去世了,在我和李振明結婚後,一直對她視如己出。
甚至爲了不讓她感到偏心,我去上了環,選擇了從根本上避孕。
因爲我也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特別能體會她年幼喪母的痛苦。
可以說,我將自己所有的母愛都傾注給了她。
我怎樣都想不通,她爲什麼會通過心聲害我……
丈夫拽了拽我的衣袖,聲音焦急,「你看女兒是不是想要什麼?你和她最爲親近,你肯定能看出來。」
那邊,婆婆不停地嘆着氣,「我可憐的孫女,怎麼現在連一句話都說不了呢……」
上一世的我聽見這些後,更是感到揪心,連忙跑出小區給她買了一杯奶茶。
不曾想她剛喝下,就露出痛苦的神色,緊接着就是渾身顫抖、口吐白沫。
最後奶茶被送檢,查出裏面被下了劇毒。
丈夫和婆婆一口咬定我是罪魁禍首。
因爲善妒之心不喜歡丈夫前妻生的女兒,因而想要置她於死地。
我百般辯解,他們卻絲毫不聽。
現在,聽着女兒的心聲,我只想不管不顧。
但這時,女兒卻抓住我的衣袖,不停地左搖右晃,嘴裏不停發出「啊、啊」的聲音。
丈夫愈發焦急,「她肯定想讓你做些什麼,你快去做呀,你看不懂嗎?你這麼多年和她的關係都是白處的嗎?!」
他不斷地催促着我,我也想通了,光是躲着,是查不清真相的。
我轉頭走出了家門。
很快,我就拎着一杯奶茶進來。
我將奶茶遞給女兒,女兒立馬就不吭聲了,拿起來就喝。
果然,不多時,她就開始渾身發抖,額角滲出一層冷汗,與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表現。
女兒抬起手指着我,臉上寫滿了痛苦。
「你……是你……」
依稀能辨別出女兒發出的音調。
丈夫一邊關切女兒身體,一邊對我怒目而視。
「你!你簡直是個賤人!你居然敢當着我的面毒害馨兒?!!」
我被他大力推了一個趔趄,卻止不住搖頭。
「不,不是我!」
婆婆顫顫巍巍站起來,手忙腳亂給女兒查看狀況,還不忘給丈夫幫腔。
「不是你是誰?!!眼看着你拿來的奶茶給馨兒喝成了這樣……我的孫女啊,怎麼這麼命苦啊!」
她作勢要上來打我,我立馬閃躲到旁邊,大聲朝門外喊道。
「公公啊!你怎麼能毒自己的親孫女!就算你重男輕女想要孫子,也不能這樣吧!!」
-2-
我的聲音透過門洞朝外面傳了出去。
丈夫和婆婆都愣住了。
「你什麼意思?」
丈夫率先回過神,我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委屈地說道。
「剛剛在門口遇見了公公,我讓公公去買的奶茶。」
「真沒想到,公公居然這麼討厭馨兒……居然……給馨兒下毒……嗚嗚我可憐的女兒……」
我吸了吸鼻子,抽噎着哭訴道。
聽見聲音趕進來的公公連忙否認,「什麼啊!我不知道啊!我就買了杯奶茶而已!」
他顯然毫不知情,瞪大的眼睛表示着他的無辜。
我卻不依不饒。
「怎麼可能不是您?」
「從頭到尾只有你一個人去拿了奶茶,我們家裏有監控,您遞給我後可是有全程錄像的,怎麼都不可能是我啊,那隻能是您在外面下的毒!」
我十分篤定我的推測。
就像他們上一世毫不猶豫將罪名安在我頭上一樣。
可現在老公卻一改強硬的態度。
他眼神遊移,話語多了分模棱兩可,「也許,是店員乾的呢?」
「也說不準……」
「反正先把馨兒送進醫院,這件事我到時候報警查!」
而上一世一直指認我的女兒,此刻也一言不發。
說罷,丈夫和婆婆就不再多言,而是照顧着女兒等待救護車。
看着兩人忙活的背影,我如墜冰窖。
女兒的心聲是害我死亡的導火索,但背後的謀劃者卻另有其人。
顯然,老公和婆婆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我。
我心中湧現出酸澀。
我和丈夫是在工作中相識,這些年,我們一步步從公司小職員到自己創業,現在也有了一些成績。
五年的風雨我們一起打拼了過來。
可怎麼現在日子剛好過起來,他卻想要我的命呢?
還有婆婆,因爲沒有母親,我對母愛很是嚮往,在嫁過來後我一直將婆婆當做自己的媽媽孝敬,我倆相處也甚是愉快。
就在不久前,我才帶着她出門旅遊。
可現在,她居然跟着老公一起陷害我……
越想我的心越揪着疼,眼前忍不住慢慢模糊。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女兒確實中了毒,被抬上了救護車。
上車前,女兒的心聲又傳來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如果能再看一眼媽媽留給我的影像就好了……」
她抓着擔架邊緣,眼睛卻直直地看向我。
這次不用老公催促,我自己就下了救護車。
「我知道女兒想要什麼。」
女兒只要碰到大事,都必須看一眼親生媽媽留下的視頻,似乎那樣可以給她足夠的勇氣。
雖然女兒是我養大的,但我從來沒想過讓她與自己的親生母親割席。
所以我一直將存儲那段視頻的 U 盤放在房間的抽屜裏,甚至備了好幾份,生怕弄丟。
我給了丈夫一個眼神,他立馬意會,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我回到家,來到放 U 盤的牀頭櫃前。
老公的工作電腦正好放在桌子上,我將 U 盤插入電腦,果不其然,顯示的恰是那則影片。
影片裏的人,完全就是我和女兒的模樣。
我的手段殘忍,女兒在虐待下不住求饒。
我還在不停辱罵老公的亡妻,話語令人作嘔。
看着電腦上的畫面,我扶在桌邊的指尖微微泛白。
我正打算關掉電腦,將視頻拿去給人鑑定合成痕跡,電腦主頁角落裏的一個文件夾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隨着文件的翻動,我的瞳孔開始震顫,以往的認知在此刻盡數坍塌。
-3-
等我到達醫院,女兒已經在病房等待手術。
見到我露面,老公立馬迎了上來。
「老婆,快把東西給我!」
他聲音帶着急迫,就差直接將手伸進我的衣兜。
婆婆也站起身,「清梨,快把東西拿出來。」
「馨兒還等着看呢,不看她不肯手術。」
兩人眼中的迫切太過刺眼,可上一世的我卻沒能看清楚。
我只一心想着,給女兒看了,女兒就有勇氣做手術了,就不怕了。
可現在,呵呵……
他們以愛爲囚,給我畫了個讓我心甘情願鑽進去的陷阱。
女兒的病房裏除了丈夫和婆婆,還有一位主治醫生和幾位實習醫生,人不算少。
「這位家長,快給你的女兒看她想看的吧,她的病不能拖了。」
「就是啊,怎麼這樣犟,什麼東西不能在手術後再看。」
「越拖一分,就是一分危險!人命大過天啊!」
在催促下,我將 U 盤交了出去。
丈夫立馬將它插在顯示屏下方。
很快上面就出現了不是很清晰的畫面。
是丈夫前妻留下的視頻。
那位女性溫柔地注視着屏幕,說出對自己女兒的期望寄許和關懷。
話語徐徐,若一汪溪水,滌盪人心。
醫生和護士露出瞭然的神色。
「原來如此,這纔是親生媽媽嗎?是需要媽媽給的勇氣啊。」
「好了小朋友,看完媽媽的視頻,我們乖乖去手術好嗎?」
「不是很大的手術,不會有危險的,走吧。」
視頻播放着,醫生開始催促。
躺在牀上的女兒卻發出「嗚——嗚——」的聲音,原本垂在兩側的手也開始舞動。
她不停擺着頭,眼裏蓄着淚水。
丈夫直接站了起來,直愣愣看向我,眉頭緊皺。
「你是不是拿錯了?」
他質問我。
我歪頭,「怎麼可能?不就是這個視頻嗎?芷柔姐給馨兒留下的就是這個呀。」
丈夫聲音陡然變大。
「你在哪裏拿的 U 盤?」
我做出思考狀,「就在……嗯,就是我們放 U 盤那個抽屜呀,有什麼問題嗎?」
丈夫忽然變得癲狂起來,「這不對!」
護士拍了拍他的後背提醒道,「先生,這裏是醫院,請安靜。」
「將患者帶去手術,到時間了。」
隨着主治醫生的命令,女兒的病牀被推了出去。
女兒卻死死扒住門框,不停往回看,不難看出她臉上的不安與焦躁。
眼看着情況差不多了,我掏出口袋裏的另外一枚 U 盤。
「爲了以防萬一,我拿了兩個,雖然不知道哪裏不對,但你要看看這個嗎?」
丈夫眼裏閃過一絲欣喜,立馬奪過我手裏的 U 盤,將原本那枚替換了下來。
這次,放出與上一世相同的影像。
聽着音響內傳出的女孩的慘叫聲,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女兒坐在病牀上,怔怔地看着視頻裏的畫面,淚水淌過兩側臉頰,鼻子哭得紅紅的。
不少過路人都擠進病房,好奇地看向電視。
看見屏幕上慘不忍睹的畫面,四周一片寂靜無聲。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我和女兒就是視頻中的兩位主角。
餘光看見丈夫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我直接偏頭躲過他的巴掌。
「你簡直是個賤人!!我那樣信任你,沒想到你竟然惡毒至極!連孩子都痛下死手!」
「如果不是我發現了,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
丈夫的咆哮聲在病房內迴盪着,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播放完影像後,則是那段我與綁匪對話的錄音。
女兒早已淚流滿面,雖然一句話不說,但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的委屈。
因爲這則視頻,我又如前世一般被所有人仇視。
顯然,在醫院放出這則視頻,就是丈夫的最終目的,就算理由再怎麼勉強,他也會讓這裏的所有人看到這則視頻。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混淆視聽,讓我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他們能給出的證據都是虛假的,所以他沒法報警,只能藉助輿論的力量來擊潰我的心理防線。
而醫院人流量複雜,就是傳播新聞的最佳途徑。
看着他眼底得逞的快意,我卻沒有一絲慌亂。
在音頻結束後,畫面卻沒有變黑。
看見繼續播放的視頻,丈夫臉色突變。
-4-
幾乎是立刻,丈夫撲到電視旁將 U 盤扯下。
原本注意力在畫面變化上的觀衆們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
丈夫對我怒目而視。
「你謀害女兒,還想將我們的家事往外宣揚抹黑我嗎?!」
他仗着自己動作快,幾乎沒有幾個人看清上面的畫面,開始義正辭嚴譴責我。
婆婆撲到女兒旁邊,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的乖孫兒啊,我就知道,沒幾個後媽是好東西,我都不敢想你背地裏喫了多少苦啊!」
「是奶奶沒照看好你,我該怎樣和你那天上的媽媽交代啊,我的天。」
「她平時在家裏對我頤指氣使也就算了,我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婆子,受點苦就受點苦,可你,你纔多大啊,就被這樣磋磨…ẗūⁱ…」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還不忘點出我在家中對她的態度。
往日看起來和善萬分的婆婆,此刻簡直像一個老戲骨,說話動作信手拈來,活脫脫一個飽受欺凌的弱勢形象。
「就在來醫院前,她甚至還想毒死你……這天下,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女人……」
聽着她的話,周遭的羣衆也受到了感染,紛紛對我指指點點起來。
還有人拿起了手機開始拍攝。
有人識圖找到了我。
「我找到了,她現在是北城大學的特聘教授!!」
「這種人還能當老師?!真是老天無眼!」
「我要去學校論壇掛她!舉報她讓她被開除!!」
醫院裏嘈雜的聲音震天響。
甚至有人上手來推我。
「這種人不配活着!我要替天行道!」
「報警,把她抓起來!!」
「天殺的,那麼小的孩子她也能痛下殺手!還是人嗎?!」
我冷臉避開人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你們不知道現在視頻可以合成嗎?」
「一個個義憤填膺,當真是有充足的證據嗎?!」
「你們可知空口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面對越來越多的攝像頭,我卻毫不畏懼,而是也舉起了手機,對準身前的所有人。
「我現在就明說,這個視頻是假的!」
「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
「你們若敢在網上造謠,那被我拍下的人,我會一個個起訴侵犯我的名譽權!」
我的聲音鏗鏘,迴盪在衆人耳側。
或許是我態度過於堅決,完全看不出心虛的模樣,或許是聽見要負責而有了畏懼之心,那些指責我的人態度立馬變得收斂了許多。
聽見我的話,一些膽小的也偷摸將手機放了下去。
「呵呵,姜清梨,你還在負隅頑抗些什麼?」
「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有了猜測。」
「從我認識你開始,你就爭強好勝,嫉妒心極強,這樣的你,怎麼會好好對待我前妻留下的孩子?」
「若不是我在家中隱祕角落安裝了監控,只怕是我也會一直被你矇在鼓裏,還覺得你是個頂好的女人呢。」
「你知道看見女兒被你虐待時,我心裏有多痛嗎?就因爲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嫉妒柔兒生的孩子?」
「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狠心的人?」
「我也是真沒想到,爲了除掉女兒,你居然能策劃出綁架下毒這種狠辣手段,這些年我對你的信任,當真是餵了狗!」
丈夫紅着眼,字字泣血,訴說着我的罪行。
女兒揪住他的衣角,伏在他身側哭,女兒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風向瞬間倒向丈夫那側。
「看小孩的態度就知道了,這個後媽肯定不行!」
「天啊,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不能這樣對待啊!」
「就因爲嫉妒,就要害死一個孩子……」
「活該她不能生育,該!!」
一句句帶着怒意的話語在我耳畔響着,看着眼前一致仇視着我的三個人。
我卻笑了。
「哦?既然如此,你怎麼不敢讓那個視頻繼續播放下去呢?」
-5-
丈夫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晌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纔開口反駁。
「視頻已經放完了,你還想放什麼?」
我扯了扯嘴角,「放完了?」
「你敢將你手中的 U 盤插上去繼續播放嗎?」
原本應該毒發的女兒卻沒有半點動靜,只趴在丈夫身側低低抽泣,聽見我的話後,她抬起頭,指着我不停發出怪聲。
從她的眼裏流露出的,只有厭惡與憎恨。
面對我的質問,原本如臨大敵的丈夫卻忽然緩和了臉色。
「好啊,放。」
「我有什麼不敢的?」
「既然你想留更多的罪證,那就放,讓你死心!」
說罷,他真的將手中的 U 盤又插了回去。
屏幕上再次放起了那段錄像。
圍觀的羣衆紛紛掏出手機開始記錄,丈夫抱着臂,一臉勝券在握的模樣。
只有我知道他爲什麼忽然轉了態度。
因爲剛剛我看見,在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角度,女兒將一個小小的物品偷偷塞進了丈夫口袋。
想來,就是這個新的 U 盤吧。
沒想到年紀這樣小的女兒,做起事情來倒是滴水不漏呢。
果不其然,這次的視頻放到結尾就戛然而止,沒有任何多餘的畫面。
「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姜清梨,我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這樣的一個女人。」
「你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吧!」
我看着丈夫,輕聲開口。
「你不會以爲,這個文件我只拷貝到了剛剛那個 U 盤上吧?」
「你以爲家裏的電腦,就沒有任何痕跡了嗎?」
我的聲音帶着微微的脅迫,然而丈夫卻沒ṭü⁶有半點因爲我的話擔憂。
因爲他看見了氣喘吁吁趕來,出現在病房外的公公。
看見他的一瞬間,丈夫顯然鬆了一口氣。
丈夫衝我挑了挑眉。
「怎麼,你還要掙扎嗎?」
原來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已經串通公公處理好了證據。
他們都是一夥的。
丈夫仰起頭,一臉勝券在握。
似乎篤定我會拿他沒辦法。
現在的證據都有利於他,我完全處在道德的低位,只要事情經過發酵,我一定是被萬人唾棄的存在!
而就在這時,一位圍觀羣衆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我靠?!!」
「殺妻騙保?!!」
「啥??」
「連續殺害多位妻子!!!李振明!!」
「看着和眼前這個人好像啊!難道就是他?!!」
「真的一樣!!我的媽呀,到底怎麼回事啊啊啊!」
驚呼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被提及的李振明,也就是我的丈夫,瞬間瞪大了雙眼。
「李振明和其妹妹,李馨雨,聯合設計騙保,涉及金額高達數千萬元!」
「殘忍殺害六任妻子!我的媽……變態殺人魔也不過如此了吧……」
聽見周圍討論的聲音,眼前的三人瞬間僵硬在了原地。
低頭看手機的人越來越多,討論這件事的人也越來越多,「李振明」這個名字的提及頻率也越來越高。
其實,就在來醫院前,我就將那個文件發給了我們學校的新聞社團,並囑託一定要好好宣傳,還聯繫了各個媒體的朋友,將文件都給他們發了一份。
因爲這件事自帶的天然離奇複雜的故事性,使得它很快就小範圍傳播了起來。
而現在,它大爆了。
打開微博就能看見相關詞條,#李振明、#袖珍人李馨雨、#殺妻騙保、#無良醫院安裝聲音傳導器……
每一個詞條,都能震碎人的三觀。
-6-
其實我也沒想到。
原來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前妻生的女兒,李馨雨根本就是李振明一母同胞的妹妹!
難怪這麼多年,我一直覺得她身高和長相沒什麼變化。
因爲沒有生育過,不太懂。
我甚至一直以爲是因爲她年紀太小了,還沒到發育的階段。
沒想到,原來是他們家有遺傳性的疾病,妹妹袖珍永遠兒童身材,哥哥則是沒有正常生育能力。
在這種畸形的環境下成長的兩人,性格Ṱṻ₋也逐漸開始扭曲。
李家條件一般,兄妹兩人都是窮養長大的。
因爲自身身體情況加上家庭情況,兩人從小就受盡了白眼,也深刻意識到了錢財的重要性。
李振明嫌棄正常工作來錢太慢,便打起了歪主意。
因爲個人外在條件不錯,也吸引了不少小姑娘。
那時流行的關於騙保的社會新聞,直接勾起了他的慾望。
他和李馨雨開始利用自身優勢,配合完成了多次殺妻騙保的行動。
而這次,我成了他們的獵物。
原來我以爲的相遇、曖昧、試探,不過是他設定好的計劃罷了。
李振明的電腦一般都是收起來的,這次不知道爲什麼會大喇喇地出現在桌面上。
其實若是平時的我,估計也不會動李振明的電腦。
因爲他平日不喜社交的表現,我對他比較信任,而且自己本身也不太喜歡關注別人ťũ̂₎的隱私。
但這次鬼使神差就打開了。
而可能也是因爲那些前提,李振明疏忽了,將文件放在了桌面角落。
那個奇特的Ťų₋數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令我沒想到的是,那個文件夾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開後,居然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計劃書。
李振明平日生活是個很有規劃的人,這種特質居然也體現在犯罪上。
在計劃書裏,我看見他寫,他本來並不想對我下手。
因爲從前賺到的錢已經足夠他和家人生活,但李馨雨不願意。
因爲李馨雨認爲,這個世界只有爸媽和李振明能接納他,三年五年可以瞞過去,但只要時間久了,我就會發現異樣從而厭惡她,而她接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
所以她自己策劃了這次綁架,甚至狠心將自己弄啞,目的就是爲了逼迫李振明瞭結我。
她在用行動逼李振明選擇。
顯然李振明選擇了ťű₄自己的妹妹。
而那所謂的心聲,其實是之前來這所醫院做手術時,無良醫生給我安裝的聲音傳導器。
李振明和李馨雨可以控制那個傳導器裏傳出的聲音,讓我誤以爲是心聲。
引導我一步步做出促進事情發展的行爲,就是爲了營造一種順其自然曝光的現象,從而讓李振明和李馨雨脫離干係。
從前世來看,他們的計劃確實得逞了。
有時候,流言就是殺人於無形的刀。
被親人設計陷害的我,死在了那把刀下。
但這一世,我將他們的計劃全部公佈到了網上。
細細數來,不包括我,李振明居然已經「失去」了六任妻子。
那些沾染着不知道多少鮮血的計劃書,讓人只要看見了就不由得生寒。
因爲這件事在網上的發酵,現場發生了人傳人現象,不消片刻,剛剛還仇視我的人,都轉而將異樣的眼光給了李振明等人。
看着臉色煞白的李振明,我沉下眼。
「怎麼?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李馨雨抓着李振明衣角的手慢慢鬆開。
「所以,她不是小孩?」
「我剛剛就想說!哪裏有長得這麼老的小孩!!」
「太可怕了……這兄妹倆……簡直跟恐怖片一樣……」
「剛剛還沒注意,現在越看越覺得她畸形……」
周遭響起不少竊竊私語的聲音,李馨雨垂着眼睫,看不清神色。
良久,李馨雨抬頭看向我,臉上只剩下咬牙切齒的恨意。
-7-
「你開心了嗎?」
「揭穿我你開心了嗎?!」
「你個賤人!!過去跟你在一起扮演母慈子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我無比噁心!」
「憑什麼受傷的只有我們,你們這種健全人怎麼會理解我和哥哥的遭遇,你們怎麼會懂我們遭遇了多少歧視,多少白眼!!」
「你開心了嗎!我要你死!!」
不知道是被周遭的話語刺激,還是因爲事情暴露後的絕望,李馨雨直接朝我撲了過來。
她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把刀,寒光在我面前閃爍。
事情發展得太快,我直接僵在了原地做不出反應。
上一世的悲慘下場還歷歷在目。
腳下彷彿生了千萬根系一般讓我無法挪動分毫。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下一秒,血腥味傳來,但我卻沒感覺到痛楚。
睜開眼,卻看見是公公抱住了李馨雨。
李馨雨原本刺向我的刀現在插在他的胸口。
李馨雨瞪大眼睛,眼裏倒映着公公緩緩倒地的影子。
「爸……」
她手中的刀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
「爲什麼……」
公公躺在地上,努力伸出手,卻只能摸到她的鞋面。
「是我,是我害了你們……」
「都怪我……我不該生你們,是我,讓你們遭了罪……」
「如果不生你們……就好了……」
「是我害了你們……害了老婆子……」
「這些年,無時無刻,我不在遭受着良心的譴責……」
「那個筆記本,是我故意擺出來的……」
「我求求你們了……不要再繼續了……」
他嘔出一口血,含糊不清地說出一段話,然後緩緩閉上了眼,放在李馨雨鞋子上的手逐漸下滑。
四周一片沉寂。
突發的意外讓所有人都做不出反應。
過了許久,才傳出李馨雨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原來,公公也一直知情。
而他在這一次,選擇了幫助我。
他想解脫,也想他的孩子們解脫。
那個筆記本是他拿出來的,是他擺到桌面上去的。
這些年,他也承受着日夜內心的煎熬。
-7-
因爲事情鬧得很大,警方很快開啓了調查。
這件事涉及的過去太多,人員太廣,內容太雜。
光是梳理人物關係,就用了許多天。
在開庭那日,那些逝去女孩的父母都來了。
有人滿臉風霜,有人滿頭白髮。
親眼看見孩子的離去,無一例外給他們帶來了巨大的打擊。
而本以爲是意外的事情,現在卻被告知是人爲。
不少父母都哭暈在了法院裏。
被告席上的李振明和李馨雨,被這羣父母的罵聲淹沒,但不解氣。
怎樣罵,都解不了氣。
失去的人回不來了。
我的父親也來了,他站在我身側,我卻真真切切看見他彎了腰。
他拉着我的手,眼裏閃爍着淚花,口中不斷低聲唸叨着,「幸好……幸好……」
我鼻子一酸。
不是幸好。
上一世的我和父親,都死掉了。
若不是老天又給了我一次機會,只怕以後還會有更多個我吧。
李振明和李馨雨均被判處了死刑。
最後一次見到李振明是在行刑前。
他告訴了我更多的真相。
原來,他選擇殺死我不止是因爲他妹妹,還因爲原本的存款快被他虧完了。
正常人看來,幾千萬是很大額的數字。
但對賭徒而言, 不過是三五年的賭資。
原來李振明所說的每一次出差都是去賭錢。
因爲錢來得太容易,所以花出去也毫不留情。
不到三年, 他就花光了原本騙來的保險金。
可他受不了沒錢的日子。
他急需錢。
沒辦法,他只能動用我這個儲備資源了。
「其實我也真切地愛過你。」
「許多次你躺在我身旁, 呼吸均勻, 看着你的臉, 我就想起我們一起走過的日子。」
「你是我相處最久的一任, 也是對我妹妹最好的一任。」
「往日那些女人, 說着不嫌棄馨兒, 卻都千方百計想要懷上自己的孩子, 除了你,只有你……」
「你真的讓我有過某個瞬間,能放下一切, 和你踏踏實實過日子。」
「但, 沒辦法, 我已經這樣了,我改不了。」
「有些人, 生來就是邪惡的, 人性本惡。」
「賺過快錢的我,忍受不了和你一起喫糠咽菜的生活,太苦了, 我需要發泄……」
「我註定過不了正常人的生活。」
「而且那是我的妹妹, 我不能辜負她的信任, 都是因爲我搶奪了她的營養,才導致她是這樣一副模樣, 都怪我……我不能將她棄之不顧……」
李振明眼神低垂, 不知在看哪裏。
他的聲音在聽筒裏響起,他說了許多。
說了他的曾經,說了他對我的感情,說了他們家人的羈絆。
卻唯獨沒說, 對那些人的愧疚。
那些女生,在最美好的年華嫁給了他,懷揣着對未來的夢想, 懷揣着對他的愛。
可最終得到的,卻是被指責、被控制、被陷害, 最終化爲他銀行卡上冰冷的數字。
我心中本有千萬分恨意, 但最終卻一句話也沒說。
-8-
這件事結束了,但結局算不上好。
李振明和李馨雨的媽媽, 因爲是知情幫兇,也判處了無期徒刑。
那所醫院收受賄賂幫李振明行兇的醫生被吊銷行醫執照,也被送進局子蹲了幾年。
似乎所有壞人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可我心中卻沒有任何快意,因爲他們造成的六個家庭的悲劇,是一輩子也無法抹去的傷痕。
在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回歸了正常生活。
這一切彷彿一場夢一般,驚異、詭譎。
但又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也許有些人就是親情緣薄,像我,這輩子以爲自己能有三次母女之間的愛。
不曾想,要麼被強行斬斷,要麼被欺騙,要麼被討厭。
我也不再強求了,人各有命。
在父親去世後, 我辭了職,去殘障兒童學校當了老師。
我一輩子沒有生孩子, 而是選擇深入研究殘障兒童的心理與教育。
我還是相信, 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
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是一張白紙。
會得到什麼樣的畫,只看世界會給他鋪上什麼樣的顏色。
我只想盡我最大的能力,去教他們辨認黑白、辨認善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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